《水滸傳》第四十八回

《水滸傳》第四十八回

毛太公毛仲儀賴解珍解寶打死的老虎,又買通了包節級,要害死兄弟二人,登州兵馬提轄孫立及孫新、顧大嫂、鄒淵、鄒潤等劫牢報仇,投奔梁山,適逢宋江兩打祝家莊失利,願作內應,以此功作為入伙之禮。

回目

解珍解寶雙越獄 孫立孫新大劫牢

簡介

毛太公毛仲儀賴解珍解寶打死的老虎,又買通了包節級,要害死兄弟二人,登州兵馬提轄孫立及孫新、顧大嫂、鄒淵、鄒潤等劫牢報仇,投奔梁山,適逢宋江兩打祝家莊失利,願作內應,以此功作為入伙之禮。

正文

話說當時吳學究宋公明說道:“今日有個機會,卻是石勇面上來投入伙的人,又與欒廷玉那廝最好,亦是楊林鄧飛的至愛相識。他知道哥哥打祝家莊不利,特獻這條計策來入伙,以為進身之報,隨後便至。五日之內,可行此計,卻是好么?”

水滸傳水滸傳
宋江聽了,大喜道:“妙哉!”方才笑逐顏開。說話的,卻是甚么計策?下來便見。
看官牢記這段話頭。原來和宋公明初打祝家莊時,一同事發。卻難這邊說一句,那邊說一回,因此權記下這兩打祝家莊的話頭,卻先說那一回來投入伙的人乘機會的話,下來接著關目。
原來山東海邊有個州郡,喚做登州。登州城外有一座山,山上多有豺狼虎豹,出來傷人,因此登州知府拘集獵戶,當廳委了杖限文書,捉捕登州山上大蟲。又仰山前山后里正之家,也要捕虎文狀,限外不行解官,痛責枷號不恕。且說登州山下有一家獵戶,兄弟兩個,哥哥喚做解珍,兄弟喚做解寶。弟兄兩個,都使渾鐵點鋼叉,有一身驚人的武藝。當州里的獵戶們,都讓他第一。那解珍一個綽號喚做兩頭蛇,這解寶綽號叫做雙尾蠍。二人父母俱亡,不曾婚娶。那哥哥七尺以上身材,紫棠色麵皮,腰細膀闊;這個兄弟解寶,更是利害,也有七尺以上身材,面圓身黑,兩隻腿上刺著兩個飛天夜叉,有時性起,恨不得騰天倒地,拔樹搖山。有一篇《西江月》,單道他弟兄的好處:世本登州獵戶,生來驍勇英豪。穿山越嶺健如,麋鹿見時驚倒。手執蓮花鐵�,腰懸蒲葉尖刀。豹皮裙子虎筋絛,解氏二難年少。
那弟兄兩個當官受了甘限文書,回到家中,整頓窩弓藥箭,弩子�叉,穿了豹皮褲,虎皮套體,拿了鐵叉,兩個徑奔登州山上,下了窩弓,去樹上等了一日,不濟事了,收拾窩弓下去。次日,又帶了乾糧,再上山伺候,看看天晚,弟兄兩個再把窩弓下了,爬上樹去,直等到五更,又沒動靜。兩個移了窩弓,卻來西山邊下了,坐到天明,又等不著。兩個心焦,說道:“限三日內要納大蟲,遲時須用受責,卻是怎地好!”
兩個到第三日夜,伏至四更時分,不覺身體睏倦。兩個背廝靠著且睡,未曾合眼,忽聽得窩弓發響。兩個跳將起來,拿了鋼叉,四下里看時,只見一個大蟲中了藥箭,在那地上滾。兩個拈著鋼叉向前來,那大蟲見了人來,帶著箭便走。兩個追將向前去,不到半山里時,藥力透來,那大蟲當不住,吼了一聲,骨��滾將下山去了。解寶道:“好了!我認得這山,是毛太公莊後園裡,我和你下去他家取討大蟲。”
當時弟兄兩個提了鋼叉,徑下山來,投毛太公莊上敲門。此時方才天明,兩個敲開莊門入去,莊客報與太公知道。多時,毛太公出來,解珍。解寶放下鋼叉,聲了喏,說道:“伯伯,多時不見,今日特來拜擾。”毛太公道:“賢侄如何來得這等早?有甚話說?”解珍道:“無事不敢驚動伯伯睡寢。如今小侄因為官司委了甘限文書,要捕獲大蟲,一連等了三日,今早五更,射得一個,不想從後山滾下,在伯伯園裡,望煩借一路,取大蟲則個。”毛太公道:“不妨,既是落在我園裡,二位且少坐,敢是肚飢了,吃些早飯去取。”叫莊客且去安排早膳來相待。當時勸二位吃了酒飯,解珍。解寶起身謝道:“感承伯伯厚意,望煩引去,取大蟲還小侄。”
毛太公道:“既是在我莊後,卻怕怎地?且坐吃茶,卻去取未遲。”解珍。解寶不敢相違,只得又坐下,莊客拿茶來,叫二位吃了。毛太公道:“如今我和賢侄去取大蟲。”解珍。解寶道:“深謝伯伯。”
毛太公引了二人,入到莊後,叫莊客把鑰匙來開門,百般開不開。毛太公道:“這園多時不曾有人來開,敢是鎖�銹了,因此開不得,去取鐵錘來打開了罷。”
莊客便將鐵錘來,敲開了鎖,眾人都入園裡去看時,遍山邊去看,尋不見。毛太公道:“賢侄,你兩個莫不錯看了,認不仔細?敢不曾落在我園裡?”解珍道:“怎地得我兩個錯看了?是這裡生長的人,如何不認得?”毛太公道:“你自尋便了,有時自抬去。”解寶道:“哥哥,你且來看,這裡一帶草,滾得平平地都倒了;又有血路在上頭,如何說不在這裡?必是伯伯家莊客抬過了。”毛太公道:“你休這等說,我家莊上的人,如何得知有大蟲在園裡?便又抬得過?你也須看見方才當面敲開鎖來,和你兩個一同入園裡來尋。你如何這般說話!”解珍道:“伯伯,你須還我這個大蟲去解官。”毛太公道:“你這兩個好無道理!我好意請你吃酒飯,你顛倒賴我大蟲。”解寶道:“有甚么賴處!你家也現當里正,官府中也委了甘限文書,卻沒本事去捉,倒來就我現成,你倒將去請功,教我兄弟兩個吃限棒。”毛太公道:“你吃限棒,乾我甚事!”解珍。解寶睜起眼來,便道:“你敢教我搜一搜么?”
毛太公道:“我家比你家,各有內外。你看這兩個教化頭倒來無禮。”解寶搶近廳前尋不見,心中火起,便在廳前打將起來;解珍也就廳前攀折欄桿,打將入去。毛太公叫道:“解珍。解寶白晝搶劫!”那兩個打碎了廳前椅桌,見莊上都有準備,兩個便拔步出門,指著莊上罵道:“你賴我大蟲,和你官司里去理會。”
解氏深機捕獲,毛家巧計牢籠。
當日因爭一虎,後來引起雙龍。
那兩個正罵之間,只見兩三匹馬投莊上來,引著一夥伴當。解珍認得是毛太公兒子毛仲義,接著說道:“你家莊上莊客捉過了我大蟲,你爹不討還我,顛倒要打我弟兄兩個。”毛仲義道:“這廝村人不省事,我父親必是被他們瞞過了。你兩個不要發怒,隨我到家裡,討還你便了。”解珍。解寶謝了毛仲義,叫開莊門,教他兩個進去。待得解珍。解寶入得門來,便叫關上莊門,喝一聲:“下手!”兩廊下走出二三十個莊客,並恰才馬後帶來的,都是做公的。那兄弟兩個措手不及,眾人一發上,把解珍。解寶綁了。毛仲義道:“我家昨夜自射得一個大蟲,如何來白賴我的?乘勢搶擄我家財,打碎家中什物,當得何罪?解上本州,也與本州除了一害。”
原來毛仲義五更時,先把大蟲解上州里去了,卻帶了若干做公的來捉解珍。解寶。
不想他這兩個不識局面,正中了他的計策,分說不得。毛太公教把他兩個使的鋼叉並一包贓物,扛抬了許多打碎的傢伙什物,將解珍。解寶剝得赤條條地,背剪綁了,解上州里來。本州有個六案孔目,姓王,名正,卻是毛太公的女婿,已自先去知府面前稟說了。才把解珍。解寶押到廳前,不由分說,捆翻便打,定要他兩個招做混賴大蟲,各執鋼叉,因而搶擄財物。解珍。解寶吃拷不過,只得依他招了。知府教取兩面二十五斤的重枷來枷了,釘下大牢里去。毛太公。毛仲義自回莊上商議道:“這兩個男女,卻放他不得,不如一髮結果了他,免致後患。”當時子父二人自來州里,分付孔目王正:“與我一發斬草除根,萌芽不發,我這裡自行與知府的打關節。”
卻說解珍。解寶押到死囚牢里,引至亭心上來,見這個節級。為頭的那人,姓包,名吉,已自得了毛太公銀兩,並聽信王孔目之言,教對付他兩個性命,便來亭心裡坐下。小牢子對他兩個說道:“快過來,跪在亭子前。”包節級喝道:“你兩個便是甚么兩頭蛇。雙尾蠍,是你么?”解珍道:“雖然別人叫小人們這等混名,實不曾陷害良善。”包節級喝道:“你這兩個畜生,今番我手裡教你兩頭蛇做一頭蛇,雙尾蠍做單尾蠍,且與我押入大牢里去。”
那一個小牢子把他兩個帶在牢里來,見沒人,那小節級便道:“你兩個認得我么?我是你哥哥的妻舅。”解珍道:“我只親弟兄兩個,別無那個哥哥。”那小牢子道:“你兩個須是孫提轄的兄弟。”解珍道:“孫提轄是我姑舅哥哥,我卻不曾與你相會。足下莫非是樂和舅?”那小節級道:“正是,我姓樂,名和,祖貫茅州人氏。先祖挈家到此,將姐姐嫁與孫提轄為妻。我自在此州里勾當,做小牢子。人見我唱得好,都叫我做鐵叫子樂和。姐夫見我好武藝,教我學了幾路槍法在身。”
怎見得,有詩為證:玲瓏心地衣冠整,俊俏肝腸語話清。
能唱人稱鐵叫子,樂和聰慧自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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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樂和是一個聰明伶俐的人,諸般樂品,盡皆曉得,學著便會。作事見頭知尾。說起槍棒武藝,如糖似蜜價愛。為見解珍。解寶是個好漢,有心要救他,只是單絲不成線,孤掌豈能鳴,只報得他一個信。樂和說道:“好教你兩個得知:如今包節級得受了毛太公錢財,必然要害你兩個性命,你兩個卻是怎生好?”解珍道:“你不說起孫提轄則休,你既說起他來,只央你寄一個信。”樂和道:“你卻教我寄信與誰?”解珍道:“我有個姐姐,是我爺面上的,卻與孫提轄兄弟為妻,現在東門外十里牌住。他是我姑娘的女兒,叫做母大蟲顧大嫂,開張酒店,家裡又殺牛開賭。我那姐姐有三二十人近他不得,姐夫孫新這等本事,也輸與他。只有那個姐姐,和我弟兄兩個最好。孫新。孫立的姑娘,卻是我母親,以此他兩個又是我姑舅哥哥。央煩的你暗暗地寄個信與他,把我的事說知,姐姐必然自來救我。”
樂和聽罷,分付說:“賢親,你兩個且寬心著。”先去藏些燒餅肉食,來牢里開了門,把與解珍。解寶吃了。推了事故,鎖了牢門,教別個小節級看守了門,一徑奔到東門外,望十里牌來。早望見一個酒店,門前懸掛著牛羊等肉,後面屋下一簇人在那裡賭博。樂和見酒店裡一個婦人坐在柜上,但見:眉粗眼大,胖面肥腰。插一頭異樣釵�露兩個時興釧鐲。有時怒起,提井欄便打老公頭;忽地心焦,拿石錐敲翻莊客腿。生來不會拈針線,弄棒持槍當女工。
樂和入進店內,看著顧大嫂,唱個喏道:“此間姓孫么?”顧大嫂慌忙答道:“便是。足下卻要沽酒,卻要買肉?如要賭錢,後面請坐。”樂和道:“小人便是孫提轄妻弟樂和的便是。”顧大嫂笑道:“原來卻是樂和舅,可知尊顏和姆姆一般模樣。
且請裡面拜茶。“樂和跟進裡面客位里坐下,顧大嫂便動問道:”聞知得舅舅在州里勾當,家下窮忙少閒,不曾相會。今日甚風吹得到此?“樂和答道:”小人無事,也不敢來相惱。今日廳上偶然發下兩個罪人進來,雖不曾相會,多聞他的大名。一個是兩頭蛇解珍,一個是雙尾蠍解寶。“顧大嫂道:”這兩個是我的兄弟,不知因甚罪犯下在牢里?“樂和道:”他兩個因射得一個大蟲,被本鄉一個財主毛太公賴了,又把他兩個強扭做賊,搶擄家財,解入州里來。他又上上下下都使了錢物,早晚間要教包節級牢里做翻他兩個,結果了性命。小人路見不平,獨力難救。只想一者沾親,二乃義氣為重,特地與他通個訊息。他說道:“只除是姐姐便救得他。”
若不早早用心著力,難以救拔。“
顧大嫂聽罷,一片聲叫起苦來,便叫火家快去尋得二哥家來說話。有幾個火家去不多時,尋得孫新歸來,與樂和相見。怎見得孫新的好處,有詩為證:軍班才俊子,眉目有神威。
身在蓬萊寓,家從瓊海移。
藏鴻鵠志,恰配虎狼妻
鞭舉龍雙見,槍來蟒獨飛。
年似孫郎少,人稱小尉遲。
原來這孫新祖是瓊州人氏,軍官子孫,因調來登州駐紮,弟兄就此為家。孫新生得身長力壯,全學得他哥哥的本事,使得幾路好鞭槍,因此多人把他弟兄兩個比尉遲恭,叫他做小尉遲。顧大嫂把上件事對孫新說了,孫新道:“既然如此,叫舅舅先回去。他兩個已下在牢里,全望舅舅看覷則個。我夫妻商量個長便道理,卻徑來相投。”樂和道:“但有用著小人處,盡可出力向前。”顧大嫂置酒相待已了,將出一包碎銀,付與樂和:“望煩舅舅將去牢里,散與眾人並小牢子們,好生周全他兩個弟兄。”樂和謝了,收了銀兩,自回牢里來替他使用,不在話下。
且說顧大嫂和孫新商議道:“你有甚么道理,救我兩個兄弟?”孫新道:“毛太公那廝,有錢有勢,他防你兩個兄弟出來,須不肯干休,定要做翻了他兩個,似此必然死在他手。若不去劫牢,別樣也救他不得。”顧大嫂道:“我和你今夜便去。”
孫新笑道:“你好粗鹵。我和你也要算個長便,劫了牢,也要個去向。若不得我那哥哥,和這兩個人時,行不得這件事。”顧大嫂道:“這兩個是誰?”孫新道:“便是那叔侄兩個最好賭的鄒淵。鄒潤,如今現在登雲山台峪里,聚眾打劫。他和我最好,若得他兩個相幫助,此事便成。”顧大嫂道:“登雲山離這裡不遠,你可連夜去請他叔侄兩個來商議。”孫新道:“我如今便去。你可收拾了酒食肴饌,我去定請得來。”顧大嫂分付火家,宰了一口豬,鋪下數盤果品按酒,排下桌子。
天色黃昏時候,只見孫新引了兩籌好漢歸來。那個為頭的姓鄒,名淵,原是萊州人氏,自小最好賭錢,閒漢出身,為人忠良慷慨,更兼一身好武藝,性氣高強,不肯容人,江湖上喚他綽號出林龍。第二個好漢,名喚鄒潤,是他侄兒,年紀與叔叔仿佛,二人爭差不多,身材長大,天生一等異相,腦後一個肉瘤,以此人都喚他做獨角龍。那鄒潤往常但和人爭鬧,性起來,一頭撞去,忽然一日,一頭撞折了澗邊一株松樹,看的人都驚呆了。有《西江月》一首,單道他叔侄的好處:廝打場中為首,呼盧隊里稱雄。天生忠直氣如虹,武藝驚人出眾。結寨登雲台上,英名播滿山東。翻江攪海似雙龍,豈作池中玩弄?
當時顧大嫂見了,請入後面屋下坐地,卻把上件事告訴與他,次後商量劫牢一節。鄒淵道:“我那裡雖有八九十人,只有二十來個心腹的。明日幹了這件事,便是這裡安身不得了。我卻有個去處,我也有心要去多時,只不知你夫婦二人肯去么?”顧大嫂道:“遮莫甚么去處,都隨你去,只要救了我兩個兄弟。”鄒淵道:“如今梁山泊十分興旺,宋公明大肯招賢納士。他手下現有我的三個相識在彼:一個是錦豹子楊林,一個是火眼狻猊鄧飛,一個是石將軍石勇,都在那裡入伙了多時。
我們救了你兩個兄弟,都一發上梁山泊投奔入伙去如何?“顧大嫂道:”最好,有一個不去的,我便亂槍戳死他。“鄒潤道:”還有一件,我們倘或得了人,誠恐登州有些軍馬追來,如之奈何?“孫新道:”我的親哥哥現做本州軍馬提轄,如今登州只有他一個了得。幾番草寇臨城,都是他殺散了,到處聞名。我明日自去請他來,要他依允便了。“鄒淵道:”只怕他不肯落草。“孫新說道:”我自有良法。“
當夜吃了半夜酒,歇到天明,留下兩個好漢在家裡,卻使一個火家帶領了一兩個人,推一輛車子,“快走城中營里,請我哥哥孫提轄並嫂嫂樂大娘子,說道:”家中大嫂害病沉重,便煩來家看覷。“”顧大嫂分付火家道:“只說我病重臨危,有幾句緊要的話,須是便來,只有幾番相見囑付。”火家推車兒去了。孫新專在門前伺候,等接哥哥。飯罷時分,遠遠望見車兒來了,載著樂大娘子,背後孫提轄騎著馬,十數個軍漢跟著,望十里牌來。孫新入去報與顧大嫂得知,說:“哥嫂來了。”
顧大嫂分付道:“只依我如此行。”孫新出來,接見哥嫂,且請嫂嫂下了車兒,同到房裡,看視弟媳婦病症。
提轄下了馬,入門來,端的好條大漢,淡黃麵皮,落腮鬍須,八尺以上身材,姓孫,名立,綽號病尉遲,射得硬弓,騎得劣馬,使一管長槍,腕上懸一條虎眼竹節鋼鞭,海邊人見了,望風而降。有詩為證:鬍鬚黑霧飄,性格流星急。
鞭槍最熟慣,弓箭常溫習。
闊臉似妝金,雙睛如點漆。
軍中顯姓名,病尉遲孫立
當下病尉遲孫立下馬來,進得門便問道:“兄弟,嬸子害甚么病?”孫新答道:“他害得症候病得蹺蹊,請哥哥到裡面說話。”孫立便入來。孫新分付火家,著這伙跟馬的軍士去對門店裡吃酒,便教火家牽過馬,請孫立入到裡面來坐下。良久,孫新道:“請哥哥。嫂嫂去房裡看病。”孫立同樂大娘子入進房裡,見沒有病人,孫立問道:“嬸子病在那裡房內?”只見外面走入顧大嫂來,鄒淵。鄒潤跟在背後。
孫立道:“嬸子,你正是害甚么病?”顧大嫂道:“伯伯拜了。我害些救兄弟的病。”
孫立道:“卻又作怪,救甚么兄弟?”顧大嫂道:“伯伯,你不要推聾妝啞。你在城中,豈不知道他兩個是我兄弟,偏不是你的兄弟?”孫立道:“我並不知因由。
是那兩個兄弟?“
顧大嫂道:“伯伯在上,今日事急,只得直言拜稟:這解珍。解寶被登雲山下毛太公與同王孔目設計陷害,早晚要謀他兩個性命。我如今和這兩個好漢商量已定,要去城中劫牢,救出他兩個兄弟,都投梁山泊入伙去,恐怕明日事發,先負累伯伯,因此我只推患病,請伯伯。姆姆到此說個長便。若是伯伯不肯去時,我們自去上梁山泊去了。如今朝廷有甚分曉,走了的倒沒事,見在的便吃官司。常言道:”近火先焦。“伯伯便替我們吃官司坐牢,那時又沒人送飯來救你。伯伯尊意如何?”孫立道:“我卻是登州的軍官,怎地敢做這等事!”顧大嫂道:“既是伯伯不肯,我們今日先和伯伯並個你死我活。”顧大嫂身邊便掣出兩把刀來,鄒淵。鄒潤各拔出短刀在手。孫立叫道:“嬸子且住!休要急速行,我從長計較,慢慢地商量。”樂大娘子驚得半晌做聲不得。顧大嫂又道:“既是伯伯不肯去時,即便先送姆姆前行,我們自去下手。”孫立道:“雖要如此行時,也待我歸家去收拾包裹行李,看個虛實,方可行事。”顧大嫂道:“伯伯,你的樂阿舅透風與我們了。一就去劫牢,一就去取行李不遲。”孫立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眾人既是如此行了,我怎地推卻得開?不成日後倒要替你們吃官司?罷,罷,罷!都做一處商議了行。”先叫鄒淵去登雲山寨里收拾起財物人馬,帶了那二十個心腹的人,來店裡取齊,鄒淵去了。又使孫新入城裡來,問樂和討信,就約會了,暗通訊息解珍。解寶得知。
次日,登雲山寨里鄒淵收拾金銀已了,自和那起人到來相助。孫新家裡也有七八個知心腹的火家,並孫立帶來的十數個軍漢,共有四十餘人。孫新宰了兩口豬,一腔羊,眾人盡吃了一飽。顧大嫂貼肉藏了尖刀,扮做個送飯的婦人先去。孫新跟著孫立,鄒淵領了鄒潤,各帶了火家,分作兩路入去。正是:捉虎翻成縱虎災,虎官虎吏枉安排。
全憑鐵叫通關節,始得牢城鐵瓮開。
且說登州府牢里包節級得了毛太公錢物,只要陷害解珍。解寶的性命。當日樂和拿著水火棍,正立在牢門裡獅子口邊,只聽得拽鈴子響,樂和道:“甚么人?”
顧大嫂應道:“送飯的婦人。”樂和已自瞧科了,便來開門,放顧大嫂入來,再關了門。將過廊下去,包節級正在亭心裡,看見便喝道:“這婦人是甚么人?敢進牢里來送飯?自古獄不通風。”樂和道:“這是解珍。解寶的姐姐,自來送飯。”包節級喝道:“休要教他入去,你們自與他送進去便了。”樂和討了飯,卻來開了牢門,把與他兩個。解珍。解寶問道:“舅舅夜來所言的事如何?”樂和道:“你姐姐入來了,只等前後相應。”樂和便把匣床與他兩個開了。只聽的小牢子入來報導:“孫提轄敲門,要走入來。”包節級道:“他自是營官,來我牢里有何事乾?休要開門!”顧大嫂一踅,踅下亭心邊去。外面又叫道:“孫提轄焦躁了打門。”包節級忿怒,便下亭心來,顧大嫂大叫一聲:“我的兄弟在那裡?”身邊便掣出兩把明晃晃尖刀來。包節級見不是頭,望亭心外便走。解珍。解寶提起枷,從牢眼裡鑽將出來,正迎著包節級。包節級措手不及,被解寶一枷梢打重,把腦蓋擗得粉碎。當時顧大嫂手起,早戳翻了三五個小牢子,一齊發喊,從牢里打將出來。孫立。孫新把兩個當住了,見四個從牢里出來,一發望州衙前便走。鄒淵。鄒潤早從州衙里提出王孔目頭來。街市上人大喊起,先奔出城去。孫提轄騎著馬,彎著弓,搭著箭,壓在後面。街上人家都關上門,不敢出來,州里做公的人,認得是孫提轄,誰敢向前攔當。眾人簇擁著孫立,奔出城門去,一直望十里牌來,扶攙樂大娘子上了車兒。
顧大嫂上了馬,幫著便行。解珍。解寶對眾人道:“叵耐毛太公老賊冤家,如何不報了去?”孫立道:“說得是。”便令兄弟孫新與舅舅樂和先護持車兒前行著,“我們隨後趕來。”孫新。樂和簇擁著車兒先行去了。
孫立引著解珍。解寶。鄒淵。鄒潤,並火家伴當,一徑奔毛太公莊上來,正值毛仲義與太公在莊上慶壽飲酒,卻不提備。一夥好漢吶聲喊,殺將入去,就把毛太公。毛仲義,並一門老小,盡皆殺了,不留一個。去臥房裡搜檢得十數包金銀財寶,後院裡牽得七八匹好馬,把四匹捎帶馱載,解珍。解寶揀幾件好的衣服穿了,將莊院一把火,齊放起燒了。各人上馬,帶了一行人,趕不到三十里路,早趕上車仗人馬,一處上路行程。於路莊戶人家,又奪得三五匹好馬,一行星夜奔上梁山泊去。
《西江月》為證:忠義立身之本,奸邪壞國之端。狼心狗幸濫居官,致使英雄扼腕。奪虎機謀可惡,劫牢計策堪觀。登州城廓痛悲酸,頃刻橫屍遍滿。
不一二日,來到石勇酒店裡,那鄒淵與他相見了,問起楊林。鄧飛二人。石勇答言,說起宋公明去打祝家莊,二人都跟去,兩次失利,聽得報來說,楊林。鄧飛俱被陷在那裡,不知如何。備聞祝家莊三子豪傑,又有教師鐵棒欒廷玉相助,因此二次打不破那莊。孫立聽罷,大笑道:“我等眾人來投大寨入伙,正沒半分功勞,獻此一條計策打破祝家莊,為進身之報如何?”石勇大喜道:“願聞良策。”孫立道:“欒廷玉那廝,和我是一個師父教的武藝。我學的槍刀,他也知道;他學的武藝,我也盡知。我們今日只做登州對調來鄆州守把,經過來此相望,他必然出來迎接。我們進身入去,裡應外合,必成大事。此計如何?”正與石勇說計未了,只見小校報導:“吳學究下山來,前往祝家莊救應去。”石勇聽得,便叫小校快去報知軍師,請來這裡相見。說猶未了,已有軍馬來到店前,乃是呂方。郭盛,並阮氏三雄,隨後軍師吳用帶領五百人馬到來。石勇接入店內,引著這一行人都相見了,備說投托入伙,獻計一節。吳用聽了大喜,說道:“既然眾位好漢肯作成山寨,且休上山,便煩請往祝家莊行此一事,成全這段功勞如何?”孫立等眾人皆喜,一齊都依允了。吳用道:“小生今去,也如此見陣,我人馬前行,眾位好漢隨後一發便來。”
吳學究商議已了,先來宋江寨中,見宋公明眉頭不展,面帶憂容,吳用置酒與宋江解悶,備說起石勇。楊林。鄧飛三個的一起相識,是登州兵馬提轄病尉遲孫立,和這祝家莊教師欒廷玉是一個師父教的。今來共有八人,投托大寨入伙,特獻這條計策,以為進身之報。今已計較定了,裡應外合,如此行事,隨後便來參見兄長。
宋江聽說罷,大喜,把愁悶都撇在九霄雲外,忙叫寨內置酒,安排筵席等來相待。
卻說孫立教自己的伴當人等,跟著車仗人馬,投一處歇下,只帶了解珍。解寶。
鄒淵。鄒潤。孫新。顧大嫂。樂和,共是八人,來參宋江,都講禮已畢,宋江置酒設席管待,不在話下。吳學究暗傳號令與眾人,教第三日如此行,第五日如此行。
分付已了,孫立等眾人領了計策,一行人自來和車仗人馬投祝家莊進身行事。
再說吳學究道:“啟動戴院長到山寨里走一遭,快與我取將這四個頭領來,我自有用他處。”不是教戴宗連夜來取這四個人來,有分教:水泊重添新羽翼,山莊無復舊衣冠。
畢竟吳學究取那四個人來,且聽下回分解。

賞析

相信讀過《水滸傳》的讀者中,會有不少人對宋江印象不佳,覺得他做事優柔寡斷,為人虛偽造作,不象其他梁山好漢如魯智深、武松、李逵等人那樣爽直果敢、敢做敢為,這突出地表現在其三上梁山的反覆上。儘管有冒死替晁蓋通風報信的豪舉,卻又處處打著忠孝的旗號拒絕上山;儘管把大家都推薦到梁山,但關鍵時刻卻自己先打退堂鼓,更不用說後來的來位好漢就讓一次交椅的言行了。但不管怎樣,宋江最後還是上了梁山,並成為發號施令的首領。其實不喜歡宋江者早有其人,比如《水滸》評點家金聖歎就是如此。他很不喜歡宋江,在評點中處處貶低宋江,將李逵作為映照宋江虛偽醜陋的對立面,並且不惜改動作品的文字,極力醜化宋江。這種做法雖然可以直抒胸臆,十分痛快,但並不符合藝術規律,因為它破壞了全書較為和諧的整體結構。作者在創作《水滸傳》的過程中相信是做過通盤考慮的,不會貿然在書中隨便加進一個不和諧的人物。而且從全書的描寫來看,宋江不僅是作品重點描寫的核心人物,而且還是作者極力肯定的正面人物,否則就很難理解,為什麼宋江能成為梁山好漢一致擁戴的領袖,要能讓這幫武藝高強、桀驁不馴、如狼似虎的綠林好漢們心服口服,拜服在地,肯定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沒點絕活不行,而能做到這一點的,恰恰只有宋江一人,同為梁山領袖的晁蓋就不行,那位被強行淘汰出局的王倫自然更不用說。顯然,作者的主觀意圖與讀者的接受效果之間存在明顯的落差和錯位。
無論是外貌、武藝還是在家庭出身方面,宋江的條件在一百零八位好漢中算是較差的。
論外貌,他既不如林沖、武松高大魁梧,也不如李逵、魯智深威猛粗壯。雖然也會些拳棒,但那點武功在江湖中根本就拿不出手,事實上,除了情急之下殺死閻婆惜外,再沒見他動過兵器。在遊走江湖的過程中,他與《西遊記》中那位膿包師傅唐僧一樣,處處受阻,經常陷入任人宰割的困境。他做過多年的刀筆小吏,業務倒也熟練,但這並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個人資本,不像楊志、關勝這些名門之後,一提起出身就足以讓人另眼相待。但偏偏就是這樣一位貌不驚人,藝不出眾甚至顯得有些平庸、窩囊的人物,在江湖上卻有著極為顯赫的名聲,能令好漢們爭相投拜,受到眾好漢的擁戴,成為梁山事業的領袖,就連李逵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鹵莽漢子也偏偏樂於受其差遣,受打遭罵也心甘情願,其中的緣由確實是值得深思的。可見,江湖地位的取得並不與一定相貌、武藝以及出身成正比,要在江湖上立足還要有一些更為重要的個人品質,儘管好漢們也很是看重這些外在的特徵。
宋江在江湖上取得如此顯赫的地位靠的是他的義氣。有人說宋江只會大把使錢,眾好漢們是被宋江的金錢打動的。這只是皮相之論,從表面上看,宋江確實是經常使錢,為此還得了個及時雨的美名。但金錢並不能買到好漢們的佩服之心,因為江湖上看重的是仗義疏財。
否則,幾兩銀子就能將好漢們征服,不僅好漢的標準和檔次太低,而且也輪不到宋江做頭目,因為當時比他有錢的富戶多的是。只要將宋江和小鏇風柴進進行一下對比,就可以看出這一點,按說柴進在使錢的闊綽和大方方面要遠遠超過宋江,個人條件、出身更非宋江能比,但為什麼他在江湖的地位就遠遠比不上宋江,錢也花了不少,但效果並不是很好,不僅養了像洪教頭這樣的志大才疏、膚淺無能小輩,而且還弄得武松很是不滿。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宋江沒有怎么使錢,就使武松感動不已,大有相見恨晚之嘆。顯然,功夫在錢外。使錢不過是一種形式,要在金錢的背後體現出一種對朋友的真誠和尊重,這才是宋江贏得好漢之心的秘訣。柴進雖然也是大把大把使錢,但是他缺少對好漢的真正理解和尊重,顯赫的出身地位和富裕的闊少生活容易使他產生一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這恰恰是心高氣盛的好漢們所難以接受的。而宋江則不然,他雖然有錢,不過也並不是什麼特別有名的富戶,如果也像柴進那樣使錢,經常在家裡養上一群好漢,恐怕早就傾家蕩產了。但是他敢於使錢,善於使錢,關鍵是要讓那些受幫助的好漢體會到使錢背後的誠意,不將其當作一種精神負擔。不愛金錢、美女,重義氣,這才是江湖上最為推崇的品格,這些宋江都做到了。特別是其冒死搭救晁蓋等人的義舉,這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這件事固然給宋江的生活帶來許多挫折和坎坷,成為他悲劇人生的一個轉折點,但不能否認,此舉也給他帶來了江湖上更為顯赫的名聲。
宋江所到之處,好漢們紛紛拜服,樂於效力,這種個人名字成為江湖通行名片的令人羨慕的待遇不是誰都能享受的,也只有宋江能得到。他的成為梁山事業的當然領袖也並非無緣無故的上天安排。對此,我們一定要有客觀、公正的認識。
一些讀者對宋江的負面印象,在相當程度上與作者誇飾手法的使用有關,在這中國古代小說中並不少見。正像魯迅先生指出的,《三國演義》中的劉備因誇飾過度,極力寫其忠厚反而給人一種虛偽的感覺;諸葛亮也是如此,作者極力寫其過人的智謀,反而將其塑造成一位介乎神人之間的妖道。《水滸傳》的作者顯然也是在極力美化宋江,既要寫其對朋友的義,又要寫其對父親的孝、對朝廷的忠,因為誇飾過度,不近情理,個人品格中的一些因素相互產生矛盾,就容易給人一種虛偽的感覺。
不過,作為梁山事業的領導人,在考慮眾好漢的前途時,宋江確實表現得有些優柔寡斷。事實上,從成為梁山領袖之日起,他就陷入了一種兩難的境地,不接受招安,像李逵所說的那樣,殺到東京自己做皇帝,依小說中的描寫,他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因為在接受招安之前,他已經打敗了朝中幾乎所有的優秀將領,並將他們招到旗下,而且經過數次征戰後,梁山的軍事力量已經超過了朝廷。但這不符合他一貫的忠義思想,這種思想是根深蒂固的,作為一種潛意識而存在,並不斷得到強化。也許在他思想深處也曾有過做皇帝的想法,但只能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而已,因為他所受的教育和所遵循的道德規範都不允許他這樣做,何況不少梁山好漢特別是那些被招降的官軍將領只是要替天行道,他們反奸臣貪官,並不反皇帝,根本沒有推翻朝廷的打算,甚至有些人連這樣的想法都沒有,他們有的是被逼上山,有的只能說是為了混口飯而已。反對接受招安的也只是李逵、魯智深、武松等少數人,而且他們也不在核心領導層,沒有決策權,只能是發一發牢騷、宣洩一下自己的不滿而已。替天行道是維繫梁山事業、聯結眾好漢的底線和基石,超出了這個範圍,就會在其內部產生分歧,這是很明顯的。
但是接受招安,則要面對奸臣當道、眾好漢離心的嚴峻現實。事實上,後來奸臣們的勢力也確實越來越強大,並終於將宋江、盧俊義等人置於死地。但最後宋江還是委曲求全地接受了招安,作為事業的帶路人,他必須為眾好漢著想。應該說,這在當時是宋江所能做出的最好選擇,他不可能再找到別的更好的出路,儘管接受這一現實是十分痛苦的,畢竟宋江等人是生活在近一千年前,他有他的時代局限,對有些問題他不可能像現代人看得那樣明白,我們不能用現代人的眼光來苛求他。當然,宋江最後的結局也是悲劇性的,他的被奸臣毒死也可以說是對招安的一種否定,最後的勝利屬於奸臣們。可以說,從眾好漢聚義梁山之日起,無論做出什麼選擇,接受不接受招安,都注定要以悲劇收場,這不是個人的性格錯誤,而是時代所決定的。因此,對宋江的接受招安問題要客觀地來看,應充分考慮當時的社會文化背景。

回評

千軍萬馬後忽然颺去,別作湍悍娟致之文,令讀者目不暇易。
樂和說:“你有個哥哥。”解珍卻說:“我有個姐姐。”樂和所說哥哥,乃是娘面上來;解珍所說姐姐,卻自爺面上起。樂和說起哥哥,樂和卻是他的妻舅;解珍說起姐姐,解珍又是他兄弟的妻舅。無端撮弄出一派親戚,卻又甜筆淨墨,絕無囷蠢彭亨之狀。昨讀《史記》霍光與去病兄弟一段,嘆其妙筆,今日又讀此文也。
賴字出《左傳》;賴人姓毛,出《大藏》。然此族今已蔓延天下矣,如之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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