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第五十一回

《水滸傳》第五十一回

朱仝要殺黑鏇風,方才入伙,柴進只得暫留李逵。吳用及雷、朱先上山。

柴進叔叔柴皇城,宅後院花園被高太尉的叔伯兄弟,新任知夜高廉(高俅的侄兒)帶來的妻舅殷天錫所占,李逵打死殷天錫,柴進被高廉下在牢里。

宋江引軍與高廉三百飛天神兵對陣,高廉使起神法,林沖等敗退五十里下寨。宋江使迴風返火之法。高廉又使神獸之法,宋江又敗。高廉使風雨之法劫寨撲空,被楊林箭射左臂。

回目

李逵打死殷天賜 柴進失陷高唐州

簡介

朱仝要殺黑鏇風,方才入伙,柴進只得暫留李逵。吳用及雷、朱先上山。
柴進叔叔柴皇城,宅後院花園被高太尉的叔伯兄弟,新任知夜高廉(高俅的侄兒)帶來的妻舅殷天錫所占,李逵打死殷天錫,柴進被高廉下在牢里。
宋江引軍與高廉三百飛天神兵對陣,高廉使起神法,林沖等敗退五十里下寨。宋江使迴風返火之法。高廉又使神獸之法,宋江又敗。高廉使風雨之法劫寨撲空,被楊林箭射左臂。

正文

22、天殺星黑鏇風李逵22、天殺星黑鏇風李逵

話說當下朱仝對眾人說道:“若要我上山時,你只殺了黑鏇風,與我出了這口氣,我便罷!”李逵聽了大怒道:“教你咬我鳥!晁,宋二位哥哥將令,乾我屁事!”朱仝怒發,又要和李逵廝拼。三個又勸住了。朱仝道:“若有黑鏇風時,我死也不上山去!”柴進道:“恁地,也容易。我自有個道理,只留下李大哥在我這裡便了。你們三個自上山去,以滿晁、宋二公之意。”朱仝道:“如今做下這件事了,知府必然行移文書去鄆城縣追捉,拿我家小,如之奈何!”吳學究道:“足下放心。此時多敢宋公明己都取寶眷在山上了。”
朱仝方才有些放心。柴進置酒相待,就當日送行。三個臨晚辭了柴大官人便行。柴進叫莊客備三騎馬,送出關外。臨別時,吳用又分付李逵道:“你且小心,只在大官人莊上住幾時,切不可胡亂惹事欺人。待半年三個月,等他性定,再來取你還山。多管也來請柴大官人入伙。”三個自上馬去了。
不說柴進和李逵回莊。且只說朱仝隨吳用,雷橫來梁山泊入伙,行了一程,出離滄州地界,莊客自騎了馬回去。三個取路投梁山泊來,於路無話,早到朱貴酒店,先使人上山寨報知。晁蓋宋江引了大小頭目,打鼓吹笛,直到金沙灘抑接。
一行人都相見了,各人乖馬回到山上大寨前下了馬,都到聚義廳上,敘說舊話,朱仝道:“小弟今蒙呼喚到山,滄州知府必然行移文書去鄆城縣捉我老小,如之奈何?”宋江大喜道:“我教兄長放心,尊嫂並令郎己取到這裡多日了。”朱仝便問道:“現在何處?”宋江道:“奉養在家父太公歇處,兄長,請自己去問慰便了。”朱仝大喜。宋江著人引朱仝到未太公歇所,見了一家老小並一應細軟行李。妻子說道:“近日有人書來說你己在山寨入伙了;因此收拾,星夜到此。”朱仝出來拜謝了眾人。宋江便請朱仝、雷橫山頂下寨。
一面且做筵席,連日慶賀新頭領,不在話下。且說滄州知府至晚不見朱仝抱小衙內回來,差人四散去尋了半夜,次日,有人見殺死林子裡,報與知府知道。府尹聽了大驚,親自到林子裡看了,痛苦不已,備辦棺木燒化;次日升廳,便行開公文,諸處緝捕,捉拿朱仝正身。鄆城縣己自申報朱仝妻子挈家在逃,不知去向。行開各州縣,出給賞錢捕獲,不在話下。
只說李逵在柴進莊上,住了一個來月,忽一日,見一個人奉一封書火急奔莊上來,柴大官人正好迎著,接著看了,大驚道:“既是如此,我只得去走一遭!”李逵便問道:“大官人,有甚緊事?”柴進道:“我有個叔叔柴皇城,見在高唐州居住,今被本州知府高廉的老婆的兄弟殷天錫那廝來要占花園,嘔了一口氣,臥病在床,早晚性命不保。必有遺囑言語分付,特來喚我。叔叔無兒無女,必須親身去走一遭。”李逵道:“既是大官人去時,我也跟大官人去走一遭,如何?”柴進道:“大哥肯去,就同走一遭”
柴進即便收拾行李,選了十數匹好馬,帶了幾個莊客;次日五更起來,柴進、李逵並從人都上了馬,離了莊院,望高康州來。不一日來到高唐州,入城直至柴皇城宅前下馬,留李逵和從人在外面廳房內。柴進自逕入臥房裡來看叔叔,坐在榻前,放聲慟哭。皇城的繼室出來勸柴進道:“大官人鞍馬風塵不易,初到此間,且休煩惱。”柴進施禮罷,便問事情,繼室答道:“此間新任知府高廉,兼管本州兵馬,是東京高太尉的叔伯兄弟;倚仗他哥哥勢要,在這裡無所不為;帶將一個妻舅殷天賜來,人盡稱他做殷直閣。那廝年紀卻小,又倚仗他姊夫的勢要,又在這裡無所不為。有那等獻勸的賣科對他說我家宅後有個花園,水亭蓋造得好,那廝帶許多奸詐不良的三二十人,進入家裡,來宅子後看了,便要發遣我們出去,他要來住。皇城對他說道:‘我家是金枝玉葉,有先朝丹書鐵券在門,諸人不許欺侮。你如何敢奪占我的住宅?趕我老小那裡去?’那廝不容所言,定要我們出屋。皇城去扯他,反被這廝推搶歐打;因此,受這口氣,一臥不起,飲食不吃,服藥無效,眼見得上天遠,入地近!今日得大官人來家做個主張,便有山高水低,也更不憂。”柴進答道:“尊嬸放心。只顧請好醫士調治叔叔。但有門戶,小侄自使人回滄州家裡去取丹書鐵券來,和他理會。便告到官府,今上御前,也不怕他。”繼室道:“皇城幹事全不濟事,還是大官人理論得是。”
柴進看視了叔叔一回,出來和李逵並帶來人從說知備細。李逵聽了,跳將起來,說道:“這廝好無道理!我有大斧在這裡!教他吃我幾斧,再商量!”柴進道:“李大哥,你且息怒。沒來由,和鹵做甚麽?他雖倚勢欺人,我家放著有護持聖旨;這裡和他理論不得,須是京師也有大似他的,放著明明的條例和他打官司!”李逵道:“‘條例!’‘條例!’若還依得,天下不亂了!我只是前打後商量!那廝若還去告狀,和那鳥官一發都砍了!”柴進笑道:“可知朱仝要和你廝並,見面不得!這裡是禁城之內,如何比得你山寨橫行!”李逵道:“禁城便怎地?江州無為軍,偏我不曾殺人!”
柴進道:“等我看了頭勢,用著大哥時,那時相央。無事只在房裡請坐。”正說之間,裡面侍妾慌忙來請大官人看視皇城。柴進入到裡面臥榻前,只見皇城閣著兩眼淚,對柴進說道:“賢侄志氣軒昂,不辱祖宗。我今被殷天錫歐死,你可看骨肉之面,親書往京師攔駕告狀,與我報讎。九泉之下也感賢侄親意!保重,保重,再不多囑!”言罷,便沒了命。柴進痛苦了一場。繼室恐怕昏暈,勸住柴進道:“大官人煩惱有日,且請商量後事。”柴進道:“誓書在我家裡,不曾帶得來,星夜教人去取,須用將往東京告狀。叔叔尊靈,且安排棺槨盛殮,成了孝服,卻再商量。”柴進教依官制,備辦內棺外槨,依禮鋪設靈位。一門穿了重孝,大小舉哀。
李逵在外面,聽得堂里哭泣,自己摩拳擦掌價氣;問從人,都不肯說,宅里請僧修設好事功果。至第三日,只見這殷天錫,騎著一匹攛行的馬,將引閒漢三二十人,手執彈弓川弩,吹筒氣球,拈竿樂器;城外遊玩了一遭,帶五七分酒,佯醉假顛,逕來到柴皇城宅前,勒住馬,叫裡面管家的人出來說話。柴進聽得說,掛著一身孝服,慌忙出來答應。那殷天錫在馬上問道:“你是他家甚麽人?”柴進答道:“小可是柴皇城親侄柴進。”殷天錫道:“我前日分付道,教他家搬出屋去,如何不依我言語?”柴進道:“便是叔叔臥病,不敢移動。夜來己是身故,待繼了七了搬出去。”殷天錫道:“放屁!我只限你三日,便要出屋!三日外不搬,先把你這廝枷號起,先吃我一百訊棍!”柴進道:“直閣休恁相欺;我家也是龍子龍孫,放著先朝丹書鐵券,誰敢不敬?”殷天錫喝道:“你將出來我看!”柴進道:“現在滄州家裡,己使人去取來。”殷天錫大怒道:“這廝正是胡說!便有誓書鐵券,我也不怕!——左右,與我打這廝!”眾人就待動手。
原來黑鏇風李逵在門縫裡張看,聽得喝打柴進,便拽開房門,大吼一聲,直搶到馬邊,早把殷天錫揪下馬來,一拳打翻。那二三十閒漢待搶他,被李逵手起,早打倒五六個,一哄都走了,卻再拿殷天錫提起來,拳頭腳尖一發上。柴進那裡勸得住,看那殷天錫時,早己打死在地。
柴進只叫苦,便教李逵且去後堂商議。柴進道:“眼見得便有人到這裡,你安身不得了。官司我自支吾,你快走回梁山泊去。”李逵道:“我便走了,須連累你。”柴進道:“我自有誓書鐵券護身,你便去是。事不宜遲!”李逵取了雙斧,帶了盤纏,出後門,自投梁山泊去了。
不多時,只見二百餘人,各執刀杖槍棒,圍住柴皇城家。柴進見來捉人,便出來說道:“我同你們府里分訴去。”眾人先縛了柴進,便入家裡搜捉行兇黑大漢,不見,只把柴進綁到州衙內,當廳跪下。知府高廉聽得打死了他舅子殷天錫,正在廳上咬牙切齒恨,只待拿人來,早把柴進歐翻在廳前階下。高廉喝道:“你怎敢打死了我殷天錫!”柴進告道:“小人是柴世宗嫡派子孫,家間有先朝太祖書鐵券。現在滄州居住。為是叔叔柴皇城病重,特來看視。不幸身故,見今停喪在家。殷直閣將引三二十人到家,定要趕逐出屋,不容柴進分說,喝令眾人歐打,被莊客李大救護,一時行兇打死。”高廉喝道:“李大現在那裡?”柴進道:“心慌逃走了。”高廉道:“他是莊客,不得你的言語,如何敢打死人?你又故縱他逃走了,卻來瞞昧官府!你這廝!不打如何肯招!牢子!下手加力與我打這廝!”柴進叫道:“莊客李大救主,誤打死人,非乾我事!放著先朝太祖誓書,如何便下刑法打我?”高廉道:“誓書在那裡?”柴進道:“己使人回滄州去取來了。”高廉大怒,喝道:“這廝正是抗拒官府!左右!腕頭加力,好生痛打!”眾人下手,把柴進打得皮開肉綻,鮮血迸流,只得招做“使令莊客李大打死殷天錫。”取那二十五斤死囚枷釘了,發下牢里監收。殷天錫屍首檢驗了,就把棺木殯殮,不在話下。這殷夫人要與兄弟報讎,教丈夫高廉抄扎了柴皇城家私,監禁下人口,封占了房屋圍院。柴進自在牢中受苦。
卻說李逵連夜回梁山泊,到得寨里,來見眾頭領。朱仝一見李逵,怒從心裡,挈條朴刀,逕奔李逵,黑鏇風拔出雙斧,便斗朱仝。晁蓋,宋江並頭領一齊向前勸住。宋江與朱仝陪話道:“前者殺了小衙內,不乾李逵之事;是軍師吳學究因請兄長不肯上山,一時定的計策。今日既到山寨,便休記心,只顧同心協助,共興大義,休教外人恥笑。”便叫李逵:“兄弟,與美髯公陪話。”李逵睜著怪眼,叫將起來,說道:“他直恁般做得起!我也多曾在山寨出氣力!他又不曾有半點之功,怎地倒教我陪話!”宋江道:“兄弟,是你殺了小衙內,雖是軍師嚴令。論齒序,他也是你哥哥。且看我面,與他伏個禮,我自拜還你便了。”李逵吃宋江央及不過,便道:“我不是怕你;為是哥哥逼我,沒奈何了,與你陪話!”李逵吃宋江逼住了,只得撇了雙斧,拜了朱仝兩拜。朱仝才消了這口氣。
山寨里晁頭領且教安排筵席與他兩個和解。李逵說起:“柴大官人因去高唐州看親叔叔柴皇城病症,被本州高知府妻舅殷天錫,要奪屋宇花園,歐罵柴進,吃我打死了殷天錫那廝。”宋江聽罷,失驚道:“你自走了,須連累大官人吃官司!”吳學究道:“兄長休驚。等戴宗回山,便有分曉。”李逵問道:“戴宗哥哥那裡去了?”吳用道:“我怕你在迤大官人莊上惹事不好,特地教他來喚你回山。他到那裡不見你時,必去高唐州尋你。”說言未絕,只見小校來報:“戴院長回來了。”宋江便去迎接,到了堂上坐下,便問柴大官人一事。戴宗答道:“去到柴大官人莊上,己知同李逵投高唐州去了。逕奔那裡去打聽,只見滿城人傳說:‘殷天錫因爭柴皇城莊屋,被一個黑大漢打死了。’見今負累了柴大官人陷於縲紲,下在牢里。柴皇城一家人口家私盡都抄扎了。柴大官人性命早晚不保!”晁蓋道:“這個黑廝又做出來了,但到處便惹口面!”李逵道:“柴皇城被他打傷,嘔氣死了,又來占他房屋;又喝叫打柴大官人;便是活佛,也忍不得!”晁蓋道:“柴大官人自來與山寨有恩,今日他有危難。如何不下山去救他?我須親自去走一遭。”宋江道:“哥哥是山寨之主,如何便可輕動?小可與柴大官人舊來有恩,情願替哥哥下山。”
吳學究道:“高康州城池雖小,人物稠穰,軍廣糧多,不可輕敵。煩請林沖、花榮、秦明、李俊、呂方、郭盛、孫立、歐鵬、楊林、鄧飛馬麟白勝等十二個頭領部引馬步軍兵五千作前隊先鋒;中軍主帥宋公明、吳用並朱仝、雷橫、戴宗李逵、張橫、張順、楊雄、石秀:十個頭領部引馬步軍兵三千策應。”共該二十二位頭領,辭了晁蓋等眾人,離了山寨,望高唐州進發。
梁山泊前軍得高唐州地界,早有軍卒報知高廉,高廉聽了,冷笑道:“你這伙草賊在梁山泊窩藏,我兀自要來剿捕你;今日你倒來就縛,此是天教我成功,左右快傳下號令,整點軍馬出城迎敵,著那眾百姓上城守護。”這高知府上馬管軍,下馬管民,一聲號令下去,那帳前都統監軍統領統制提轄軍職一應官員,各各部領軍馬;就教場裡點視己罷,諸將便擺布出城迎敵。高廉手下有三百梯己軍士,號為“飛天神兵。”一個個都是山東、河北、江西、湖南、兩淮、兩浙選來的精壯好漢。知府高廉親自引了,披甲背劍,上馬出到城外,把部下軍官周迥排成陣勢;將神軍列在中軍,搖旗吶喊,擂鼓鳴金,只等敵軍來到。且說林沖、花榮、秦明引領五千人馬到來,兩軍相迎,旗鼓相望;各把強弓硬弩,射住陣腳。兩軍吹動畫角,發起擂鼓,花榮、秦明帶同十個頭領都到陣前,把馬勒住。頭領林沖,橫丈八蛇矛,躍馬出陣厲聲高叫:“姓高的賊,快快出來!”高廉把馬一縱,引著三十餘個軍官,都出到門旗下,勒住馬,指著林沖罵道:“你這伙不知死的叛賊!怎敢直犯俺的城池!”林沖喝道:“你這個害民的強盜!我早晚殺到京師,把你那廝欺君賊臣高俅碎屍萬段,方是願足!”高廉大怒,回頭問道:“誰人出馬先拿此賊去?”軍官隊里轉出一個統制官,姓於,名直,拍馬輪刀,竟出陣前。林沖見了,逕奔於直。兩個戰不到五合,於直被林衝心窩裡一蛇矛刺著,翻筋斗下馬去。高廉見了大驚,“再有誰人出馬報讎?”軍官隊里又轉出一個統制官,姓溫雙名文寶;使一條長槍,騎一匹黃驃馬,鑾鈴響,珂佩鳴,早出到陣前;四隻馬蹄,盪起征塵,直奔林沖,秦明見了,大叫:“哥哥稍歇,看我立斬此賊!”林沖勒住馬,收了點鋼矛,讓秦明戰溫文寶。兩個約斗十合之上,秦明放個門戶,讓他槍搠進來,手起棍落,把溫文寶削去半個天靈蓋,死於馬下,那馬跑回本陣去了。兩陣軍相對吶喊。
高廉見連折二將,便去背上挈出那口太阿寶劍來,口中念念有詞,喝聲道:“疾!”只見高廉隊中捲起一道黑氣。那道氣散至半空里,飛沙走石,撼天搖地,括起怪風,逕掃過對陣來。林沖、秦明、花榮等眾將對面不能相顧,驚得那坐下馬亂攛咆哮,眾人回身便走。高廉把劍一揮,指點那三百神兵從眾里殺將出來。背後官軍協助,一掩過來,趕得林沖等軍馬星落雲散七斷八續;呼兄喚弟,覓子尋爺;五千軍兵,折了一千餘人,直退回五十里下寨。高廉見人馬退去,也收了本部軍兵,入高唐州城裡安下。且說宋江中軍人馬到來,林沖等接著,具說前事。宋江聽了大驚,與軍師道:“是何神術,如此利害?”吳學究道:“想是妖法。若能迴風返火,便可破敵。”宋江聽罷,打開天書看時,第三卷上有“迴風返火破陣”之法。宋江大喜,用心記了咒語並密訣,整點人馬,五更造飯吃了,搖旗擂鼓,殺進城下來。
有人報入城中,高廉再點得勝人馬並三百神兵,開放城門,布下吊橋,出來擺成陣勢。宋江帶劍縱馬出陣前,望見高廉軍中一簇皂旗。吳學究道:“那陣內皂旗便是使‘神師計’的軍法。但恐又使此法,如何迎敵?”宋江道:“軍師放心,我自有破陣之法。諸軍眾將勿得疑,只顧向前殺去。”高廉分付大小將校:“不要與他強敵挑鬥。但見牌響,一齊併力擒獲宋江,我自有重賞。”兩軍喊聲起處,高廉馬鞍上掛著那面聚獸銅牌,上有龍章鳳篆,手裡拿著寶劍,出到陣前。宋江指著高廉罵道:“昨夜我不曾到,兄弟誤折了一陣。今日我必要把你誅盡殺絕!”高廉喝道:“你這伙反賊快早早下馬受縛,省得我腥手污足!”言罷,把劍一揮,口中念念有詞,喝聲道:“疾!”黑氣起處,早捲起怪風來。宋江不等那風到,口中也念念有詞,左手捏訣,右手提劍一指,喝聲道“疾!”那陣風不望宋江陣里來,倒望高廉神兵隊里去了。宋江正待招呼人馬,殺將過去。那高廉見回了風,急取銅牌,把劍敲動,向那神兵隊里卷一陣黃沙,就中軍走出一群怪獸毒蟲,直衝過來。
宋江陣里眾多人馬驚呆了。宋江撇了劍,撥回馬先走,眾頭領簇捧著,盡都逃命;大小軍校,你我不能相顧,奪路而走。高廉在後面把劍一揮,神兵在前,官軍在後,一齊掩殺將來。宋江人馬大敗虧輸。高廉趕殺二十餘里,鳴金收軍,城中去了。宋江來到土城下,收住人馬,紮下寨柵,雖是損折了些軍卒,卻喜眾頭領都有;屯住軍馬,便與軍師吳用商議道:“今番打高唐州連折了兩陣,無計可破神兵,如之奈何?”吳學究道:“若是這廝會使‘神師計’,他必然今夜要來劫寨;可先用計堤備。此處只可屯紮些少軍馬,我等去舊寨內駐紮。”宋江傳令:只留下楊林、白勝看寨;其餘人馬退去舊寨內將息。
且說楊林、白勝引人離寨半里草坡內埋伏;等到一更時分,只見風雷大作。楊林、白勝同三百餘人在草里看時,只見高廉步走,引領三百神兵,吹風哨,殺入寨中來,見是空寨,回身便走。楊林,白勝吶喊聲呼,高廉只怕中了計,四散便走,三百神兵各自奔逃,楊林,白勝亂放弩箭,只顧射去,一箭正中高廉左肩。眾軍四散,冒雨趕殺。高廉引領了神兵,去得遠了。楊林,白勝人少,不敢深入。少刻,雨過雲收,復見一天星斗。月光之下,草坡前搠翻射倒,拿得神兵二十餘人,解赴宋公明寨內,具說雷雨風雲之事。宋江、吳用見說,大驚道:“此間只隔得五里遠近,怎地又無雨無風!”眾人議道:“正是妖法。只在本處,離地只有三四十丈,雲雨氣味是左近水泊中攝將來的。”楊林說:“高廉也是披髮仗劍,殺入寨中。身上中了我一弩箭,回城中去了。為是人少,不敢去追。”宋江分賞楊林、白勝;把拿來的中傷神兵斬了;分撥眾頭領,下了七八個小寨,圍繞大寨,提防再來劫寨;一面使人回山寨取軍馬協助。
且說高廉自中了箭,回到城中養病,令軍士:“守護城池,曉夜堤備,且休與他廝殺。待我箭瘡平復起來,捉宋江未遲。”卻說宋江見折了人馬,心中憂悶,和軍師吳用商量道:“只這個高廉尚且破不得,倘或別添他處軍馬,並力來助,如之奈何!”吳學究道:“我想要破高廉妖法,只除非我如此此如此——若不去請這個人來,柴大官人性命也是難救;高唐州城子永不能得。”正是:要除起霧興雲法,須請通天徹地人。畢竟吳學究說這個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賞析

李逵在粱山上論武功是排不上號的,但是,要是比賽誰殺的人多恐怕是無人比得上李逵的。對李逵來說,濫殺無辜不僅不是一件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反而是讓他充滿快感的舉動。
李逵上梁山是因為劫法場救宋江,正好梁山也出動大批人馬營救宋江。且看李逵在江州劫法場時的表現:“只見那人叢里那個黑大漢,掄兩把板斧,一味地砍將來,晁蓋等卻不認得,只見他第一個出力,殺人最多。……,火雜雜地掄著大斧,只顧砍人。晁蓋便叫背宋江、戴宗的兩個小嘍羅,只顧跟著那黑大漢走。當下去十字街口,不問軍官百姓,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渠,推倒傾翻的,不計其數。……,這黑大漢直殺到江邊來,身上血濺滿身,兀自在江邊殺人。晁蓋便挺朴刀叫道:不乾百姓事,休只管傷人!那漢那裡來聽叫喚,一斧一個,排頭兒砍將去”。李逵殺人基本上是見人就殺,根本不管是否是無辜百姓,甚至連晁蓋都無法制止他的濫殺。李逵的這種濫殺並不是只有一次,後來李逵看宋江把父親搬上梁山,於是也學樣回家接老娘,途中殺四虎,在曹太公莊上被認出身份而被舉報。朱貴挾持師傅李雲救出李逵後,李逵報復曹太公。“李逵趕上,手起一朴刀,先搠死曹太公,並李鬼的老婆,續后里正也殺了。性起來,把獵戶排頭兒一味價搠將去,那三十來個土兵都被搠死了。這看的人和眾莊客只恨爹娘少生兩隻腳,都望深村野路逃命去了”。三打祝家莊時,不顧扈家莊已經投降,一路殺過去把扈三娘一家殺個精光。再後面,73回李逵大鬧東京後回梁山時,途經四柳村,去捉鬼。結果發現原來是四柳村莊主狄老闆的女兒狄小姐與人偷情,李逵不顧狄老闆的哀求,把狄小姐和她的小情人王小二一起砍了。對李逵來說,殺人完全是一種樂趣而不是負擔,老天給他兩把板斧就是讓他殺人用的。無怪乎,最後石碣受天文的時候,給了他一個“天殺星”的稱號。
李逵不僅濫殺無辜,而且殘忍,黃文炳被抓後,李逵“便把尖刀先從腿上割起,揀好的,就當面炭火上炙來下酒。割一塊,炙一塊,無片時,割了黃文炳,李逵方才把刀割開胸膛,取出心肝,把來與眾頭領做醒酒湯”。想想把一個活人活剮了烤肉吃,這等殘忍之事,恐怕正常人想想都會吐出來,但鐵牛大哥卻好像興奮得很。李逵在李鬼家殺了李鬼後,肚子餓了想吃肉,看到李鬼的屍體就說他媽的這不是現成的肉嗎?上去割了幾塊烤了就吃。這樣的行為恐怕就不光光是殘忍了,而是一種嗜血的變態。雖說我們不能用現代的道德來衡量古人,但是中國儒家文化的傳統講究以仁為本,像這種因為肚子餓而吃人肉的行為,無論從傳統文化的角度還是從現代道德的標準都是無法接受的殘忍行為。
宋江為了讓朱仝上梁山,授意李逵對付朱仝看管的滄州市長4歲的小公子,水滸上對這位小公子的描寫是:“方年四歲,生得端嚴美貌”、“穿一領綠紗衫兒,頭上角兒拴兩條珠子頭須”,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孩。李逵就把這個天真爛漫的年僅4歲的小孩一斧子劈成兩半,還像個沒事兒人似的。這等對小孩下手的狠事,估計也不是梁山上每個好漢都能做得到的。無齋主人斷定林沖、魯智深就斷不會作此等下三濫的事。
李逵如此兇殘,“黑鏇風”的威名自然遠揚,這對老大宋江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任何一個黑老大都需要幾個這樣的打手來使人恐懼。一個黑社會組織要讓普通民眾心甘情願地拿出錢來供養,最重要的是這個黑社會組織有輕易傷害普通民眾的能力。為了避免自己受到更大的傷害,一般老百姓多半是會出點錢消災的。現代黑社會能夠受保護費,就是這個原理。而這種傷害能力是與恐怖聯繫起來的。只有讓老百姓充滿恐懼才能把這種傷害能力的威懾效果發揮到極致,而李逵蔑視人類一切道德準則的殘暴本質正能夠達到這個效果。梁山上老大宋江必須要擺出仁義的姿態,如果下面儘是林沖、武松、魯智深這樣的好漢,恐怕梁山未必能讓老百姓害怕,如此一來梁山恐怕連維持都困難,畢竟梁山是個不事任何生產的黑幫組織,梁山的供養最終還是要從民間來。水滸第74回李逵到壽張縣,報出名號就把人給嚇住了。水滸上說:
“原來這壽張縣貼著梁山泊最近,若聽得‘黑鏇風李逵’五個字,端的醫得小兒夜啼驚哭,今日親身到來,如何不怕!”。
一般用來嚇唬小孩的東西總是特別兇惡的壞東西,比如大灰狼什麼的。由此可見李逵在一般平民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一個不折不扣殺人不眨眼的變態魔王。

回評

此是柴進失陷本傳也。然篇首朱仝欲殺李逵一段,讀者悉誤認為前回之尾,而不知此已與前了不相涉,只是偶借熱鐺,趁作煎餅,順風吹花,用力至便者也。
吾嘗言讀書者切勿為作書者所瞞。如此一段文字,瞞過世人不為不久;今日忍俊不禁,就此一處道破,當於處處思過半矣,不得以其稗官也而忽之也!
柴皇城妻寫作繼室者,所以深明柴大官人之不得不親往也。以偌大家私之人,而既已無兒無女,乃其妻又是繼室,以此而遭人亡家破之日,其分崩決裂可勝道哉!繼室則年尚少,年尚少而智略不足以御強侮,一也。繼室則來未久,來未久而恩威不足以壓眾心,二也。繼室則其志未定,志未定而外有繼嗣未立,內有帷箔可憂,三也,四也。然則柴大官人即使早知禍患,而欲斂足不往,亦不可得也。
嗟乎!吾觀高廉倚仗哥哥高俅勢要,在地方無所不為,殷直閣又倚仗姐夫高廉勢要,在地方無所不為,而不禁愀然出涕也。曰:豈不甚哉!夫高俅勢要,則豈獨一高廉倚仗之而已乎?如高廉者僅其一也。若高俅之勢要,其倚仗之以無所不為者,方且百高廉正未已也。乃是百高廉,又當莫不各有殷直閣其人;而每一高廉,豈僅僅於一殷直閣而已乎?如殷直閣者,又其一也。
若高廉之勢要,其倚仗之以無所不為者,又將百殷直閣正未已也。夫一高俅,乃有百高廉:而一一高廉,各有百殷直閣,然則少亦不下千殷直閣矣!是千殷直閣也者,每一人又各自養其狐群狗黨二三百人,然則普天之下,其又復有寧宇乎哉!嗚呼!如是者,其初高俅不知也,既而高俅必當知之。夫知之而能痛與戢之,亦可以不至於高俅也;知之而反若縱之甚者,此高俅之所以為高俅也。
此書極寫宋江權詐,可謂處處敲骨而剔髓矣。其尤妙絕者,如此篇鐵牛不肯為髯陪話處,寫宋江登時捏撮一片好話,逐句斷續,逐句轉變,風雲在口,鬼蜮生心,不亦怪乎!夫以才如耐庵,即何難為江擬作一段聯貫通暢之語,而必故為如是云云者,凡所以深著宋江之窮凶極惡,乃至敢於欺純是赤子之李逵,為稗史之《檮杌》也。
寫宋江入伙後,每有大事下山,宋江必勸晁蓋:“哥哥山寨之主,不可輕動。”如祝家莊、高唐州,莫不皆然。此作者特表宋江之兇惡,能以權術軟禁晁蓋,而後乃得惟其所欲為也。何也?蓋晁蓋去,則功歸晁蓋;晁蓋不去,則功歸宋江,一也。晁蓋去,則宋江為副,眾人悉聽晁蓋之令;晁蓋不去,則宋江為帥,眾人悉聽宋江之令,二也。夫則出其位至尊,入則其功至高,位尊而功高,咄咄乎取第一座有餘矣!此宋江之所以必軟禁晁蓋,而作者深著其窮凶極惡,為稗史之《檮杌》也。
劫寨乃兵家一試之事也。用兵而至於必劫寨,甚至一劫不中而又再劫,此皆小兒女投擲之戲耳;而今耐庵偏若不得不出於此者,蓋為欲破高廉,斯不得不遠取公孫;遠取公孫,斯不得不按住高廉;意在楊林之一箭,斯不得不用學究之料劫也。
此篇本敘柴進失陷,然至柴進既陷而又必盛張高廉之神師者,非為難於搭救柴進,正以便於收轉公孫。所謂墨酣筆疾,其文便連珠而下,梯接而上,正不知虧公孫救柴進,虧柴進歸公孫也。讀書者切勿為作書者所瞞,此又其一矣。
玄女而真有天書者,宜無不可破之神師也。玄女之天書而不能破神師者,耐庵亦可不及天書者也。今偏要向此等處提出天書,而天書又曾不足以奈何高廉,然則宋江之所謂玄女可知,而天書可知矣。前曰:“終日看習天書。”
此又曰:“用心記了咒語。”豈有終日看習而今始記咒語者?明乎前之看習是詐,而今之記咒又詐也。前曰:“可與天機星同觀。”此忽曰:“軍師放心,我自有法。”豈有終日兩人看習,而今吳用盡忘者?明乎前之未嘗同觀,而今之並非獨記也。著宋江之惡至於如此,真出篝火狐鳴下倍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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