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第三十五回

《水滸傳》第三十五回

宋江主動就縛,被刺配江州牢城,宋太公相送,教宋江不可入伙,免做不忠不孝之人。不虞中途被劉唐截住,宋江借刀自刎,不願落草,嚴尊父教,揭陽嶺在李立酒店被蒙汗酒麻翻。在揚子江撐船為生的李俊趕來相救,李立勸他不要去江州,宋江不肯。在揭陽鎮上資助賣膏藥的薛永,被一大漢所打。

回目

梁山泊吳用舉戴宗 揭陽嶺宋江逢李俊
水滸傳水滸傳

簡介

宋江主動就縛,被刺配江州牢城,宋太公相送,教宋江不可入伙,免做不忠不孝之人。不虞中途被劉唐截住,宋江借刀自刎,不願落草,嚴尊父教,揭陽嶺在李立酒店被蒙汗酒麻翻。在揚子江撐船為生的李俊趕來相救,李立勸他不要去江州,宋江不肯。在揭陽鎮上資助賣膏藥的薛永,被一大漢所打。

正文

話說當時宋太公掇個梯子上牆來看時,只見火把叢中約有一百餘人。當頭兩個便是鄆城縣新參的都頭。卻是弟兄兩個:一個叫做趙能,一個叫趙得。兩個便叫道:“宋太公!你若是曉事的,便把兒子宋江送出來,我們自將就他;若是不教他出官時,和你這老子一發捉了去!”宋太公道:“宋江幾時回來?”趙能道:“你便休胡說!有人在村口見他從張社長家店裡了酒來。亦有人跟到這裡。你如何賴得過?”宋江在梯子邊說道:“父親和他論甚口?孩兒便挺身出官也不妨:縣裡府上都有相識;況已經赦宥的事了,必當減罪。求告這們做甚么?趙家那是個刁徒;如今暴得做個都,知道甚么義理?他又和孩兒沒人情,空自求他。”宋太公哭道:“是我苦了孩兒!”宋江道:“父親休煩惱。官司見了,倒是有幸。明日孩兒躲在江湖上,撞了一班兒殺人放火的弟兄們,打在網裡,如何能見父親面?便斷配在他州外府,也須有程限,日後歸來,也得早晚伏侍父親終身。”宋太公道:“既是孩兒恁的說時,我自來上下使用,買個好去處。”宋江便上梯來叫道:“你們且不要鬧。我的罪犯今已赦宥,定是不死。且請二位都頭進敝莊少敘三杯,明日一同見官。”趙能道:“你休使見識賺我入來!”宋江道:“我如何連累父親兄弟?你們只顧進家裡來。”宋江便下梯子來,開了莊門,請兩個都頭到莊裡堂上坐下;連夜殺雞宰鵝,置酒相待。那一百士兵人等,都與酒食管待,送些錢物之類;取二十兩花銀,把來送與兩位都頭做“好看錢。”當夜兩個都頭就在莊上歇了。次早五更,同到縣前;等待天明,解到縣裡來時,知縣出升堂只見都頭趙能,趙得,押解宋江出官。知縣時文彬見了大喜,責令宋江供狀。當下宋江筆供招:“不合於前年秋間典贍到閻婆惜為妾。為因不良,一時恃酒,爭論鬥毆,致被誤殺身死,一向避罪在逃。今蒙緝捕到官,取前情,所供甘罪無詞。”知縣看罷,且叫收禁牢里監候。滿縣人見說拿得宋江,誰不愛惜他。都替他去知縣處告說討饒,備說宋江平日的好處。知縣自心裡也有八分開豁他,當時依準了供狀,免上長枷,只散禁在牢里。宋太公自來買上告下使用錢帛。那時閻婆已自身故了半年,沒了苦主;這張三又沒了粉頭,不來做甚冤家。縣裡疊成文案,待六十日限滿,結解上濟州聽斷。本州府尹看了申解情由,赦前恩宥之事,已成減罪,把宋江脊杖了十,刺配江州牢城。本州官吏亦有認得宋江的,更兼他又有錢帛使用,名喚做斷杖刺配,又無苦主執證,眾人維持下來。都不甚深重,當廳帶上行枷,押了一道牒文差兩個防送公人,無非是張千,李萬。當下兩個公人領了公文,監押宋江到州衙前。宋江的父親宋太公同兄弟宋清都在那裡等候;置酒管待兩個公人,發了些銀兩。教宋江換了衣服,打拴了包里,穿了麻鞋。宋太公喚宋江到僻靜處,叮囑道:“我知江州是個好地面,魚米之鄉,特地使錢買將那裡去。你可寬心守耐。我自使四郎來望你。盤纏,有便人常常寄來。你如今此去正從梁山泊過;倘或他們下山來劫持你入伙,切不可依隨他,教人罵做不忠不孝——此一節牢記於心。孩兒,路上慢慢地去、天可憐見,早得回來,父子團圓,兄弟完聚!”宋江淚拜辭了父親。兄弟宋清送一程路。宋江臨別時,囑付兄弟道:“我此去不要你們憂心;只有父親年紀高大,我又累被官司纏擾,背井離鄉而去,兄弟,你早晚只在家侍奉,休要為我到江州來,棄擲父親,無人看顧。我自江湖上相識多,見的那一個不相助,盤纏自有對付處。天若見憐,有一日歸來也。”宋清含淚拜辭了,自回家中去侍奉父親宋太公,不在話下。
只說宋江和兩公人上路。那張千李萬,已得了宋江銀兩,又因他是好漢,因此於路上只是伏侍宋江。三個人上路行了一日,到晚投客店安歇了,打火做些飯,又買些酒肉請兩個公人。宋江對他說道:“實不瞞你兩個說:我們今日此去正從梁山泊邊過。山寨上有幾個好漢聞我的名字,怕他下山來奪我,枉驚了你們。我和你兩個明日早起些,只揀小路里過去,寧可多走幾里不防。”兩個公人道:“押司,你不說,俺們如何得知。我等自認得小路過去,定不得撞著他們。”當夜計議定了,次日,起個五更來打火。兩個公人和宋江離了客店。只從小路里走。約莫也走了三十里路,只見前面山坡背後轉出一夥人來。宋江看了,只叫得苦。來的不是別人,為頭的好漢正是赤發鬼劉唐,將領著三五十人,便來殺那兩個公人。這張千,李萬,做一堆兒跪在地下。宋江叫道:“兄弟!你要殺誰?”劉唐道:“哥哥,不殺了這兩個男女,等甚么!”宋江道:“不要你污了手,把刀來我殺便了。”兩個人只叫得苦。劉唐把刀遞與宋江。宋江接過,問劉唐道:“你殺公人何意?”劉唐說道:“奉山上哥哥將令,特使人打聽得哥哥官司,直要來鄆城縣劫牢,卻知哥哥在牢里不曾受苦。今番打聽得斷配江州,只怕路上錯了路頭,教大小頭領分去四路等候,迎接哥哥,便請上山。這兩個公人不殺了如何?”宋江道:“這個不是你們兄弟抬舉宋江,倒要陷我於不忠不孝之地。若是如此來挾我只是逼宋江性命,我自不如死了!”把刀望喉下自刎。劉唐慌忙攀住膊,道:“哥哥!且慢慢地商量!”就手裡奪了刀。宋江道:“你弟兄們若是可憐見宋江時,容我去江州牢城聽候限滿回來,那時卻待與你們相會。”劉唐道:“哥哥這話,小弟不敢主張。前面大路上有軍師吳學究同花知寨在那裡專等迎迓哥哥,容小弟著小校請來商議。”宋江道:“我只是這句話,由你們怎地商量。”小嘍羅去報,不多時,只見吳用花榮,兩騎在前,後面數十騎馬跟著,飛到面前。下馬敘禮罷,花榮便道:“如何不與兄長開了枷?”宋江道:“賢弟,是甚么話?此是國家法度,如何敢擅動!”吳學究笑道:“我知兄長的意了。這個容易,只不留兄長在山寨便了。晁頭領多時不曾得與仁兄相會,今次也正要和兄長說幾句心腹的話。略請到山寨少敘片時,便送登程。”宋江聽了道:“只有先生便知道宋江的意。”叫扶起兩個公人來,宋江道:“要他兩個放心;寧可我死,不可害他。”兩個公人道:“全靠押司救命!”一行人都離了大路,來到蘆葦岸邊,已有船隻在彼。當時載過山前大路卻把山轎教人抬了,直到斷金亭上歇了,叫小嘍羅四下里去請眾頭領來聚會。迎接上山,到聚義廳上相見。晁蓋謝道:“自從鄆城救了性命,兄弟們到此,無日不想大恩。前者又蒙引薦諸位豪傑上山,光輝草寨,思報無門!”宋江答道:“小哥自從別後,殺死淫婦逃在江湖上,去了年半。本欲上山相探兄長面,偶然村店裡遇得石勇,捎寄家書,只說父親棄世,不想卻是父親恐怕宋江隨眾好漢入伙去了,因此寫書來喚我回家。雖然遭官司,多得上下之人看覷,不曾重傷。今配江州,亦是好去處。適蒙呼喚,不敢不至。今來既見了尊顏,奈我限期相逼,不敢久住,只此告辭。”晁蓋道:“直如此忙!且請少坐。”兩個中間坐了。宋江便叫兩個公人只在交椅後坐,與他寸步不離。晁蓋叫許多頭領都來參拜了宋江,分兩行坐下,小頭目一面斟酒。先是晁蓋把盞了;向後軍師吳學究、公孫勝、起至白勝把盞下來。酒至數巡,宋江起身相謝道:“足見兄弟們相愛之情!宋江是個犯罪囚人,不敢久停,就此告辭。”晁蓋道:“仁兄直如此見怪?雖然仁兄不肯要壞兩個公人,多與他些金銀,發付他回去,只說在梁山泊搶擄了去,不到得治罪於他。”宋江道:“兄這話休題!這等不是抬舉宋江,明明的是苦我。家中上有老父在堂,宋江不曾孝敬得一日,如何敢違了他的教訓,負累了他?前者一時乘興與眾位來相投,天幸使令石勇在村店裡撞見在下,指引回家。父親說出這個緣故,情願教小可明了官司;及斷配出來,又頻頻囑付;臨行之時,又千叮萬囑,教我休為快樂,苦害家中,免累老父愴惶驚恐:因此,父親明明訓教宋江。小可不爭隨順了,便是上逆天理,下違父教,做了不忠不孝的人,在世雖生何益?如不肯放宋江下山,情願只就眾位手裡乞死!”說罷,淚如雨下,便拜倒在地。晁蓋,吳用,公孫勝,一齊扶起。眾人道:“既是哥哥堅意要往江州,今日且請寬心住一日,明日早送下山。”三回五次,留得宋江,就山寨里喝了一日酒。教去了枷,也不肯除,只和兩個公人同起同坐。
公孫勝公孫勝

當晚住了一夜,次日早起來,堅心要行。吳學究道:“兄長聽稟:吳用有個至愛相識,見在江州充做兩院押牢節級,姓戴名宗。本處人稱為戴院長。為他有道術,一日能行八百里,人都喚他做神行太保。此人十分仗義疏財。夜來小生修下一封書在此與兄長去,到彼時可和本人做個相識。但有甚事,可教眾兄弟知道。”眾頭領挽留不住,安排宴席送行;取出一盤金銀送與宋江;又將二十兩銀子送與兩個公人;就幫宋江挑了包裹,都送下山來。一個個都作別了。吳學究和花榮直送過渡,到大路二十里外,眾頭領回上山去。只說宋江自和兩防送公人取路投江州來。那個公人見了山寨里許多人馬,眾頭領一個個都拜宋江,又得他那裡若干銀兩,一路上只是小心伏侍宋江。
三個人在路約行了半月之上早來到一個去處,望見前面一座高嶺。兩個公人說道:“好了!過得這條揭陽嶺便是潯陽江。到江州卻是水路,相去不遠。”宋江道:“天色暄,趁早走過嶺去,尋個宿頭。”公人道:“押司說得是。”三個人趕著,奔過嶺來。行了半日,巴過嶺頭,早看見嶺腳邊一個酒店,背靠顛崖,門臨怪樹,前後都是草房,去那樹陰之下挑出一個酒旆兒來。宋江見了,心中歡喜,便與公人道:“我們肚裡正饑渴哩,原來這嶺上有個酒店,我們且買碗酒再走。”三個人入酒店來,兩個公人把行李歇了,將水火棍靠在壁上。宋江讓他兩個公人上首坐定。宋江下首坐了。半個時辰,不見一個人出來。宋江叫道:“怎地不見有主人家?”只聽得裡面應道:“來也!來也!”側首屋下走出一個大漢來赤色須,紅絲虎眼;頭上一頂破巾,身穿一領布背心,露著兩臂,下面圍一條布手巾;看著宋江三個人,唱個喏,道:“客人打多少酒?”宋江道:“我們走得肚飢,你這裡有甚么肉賣?”那人道:“只有熟牛肉和渾白酒。”宋江道:“最好;你先切三斤熟牛肉來,打一角酒來。”那人道:“客人,休怪說。我這裡嶺上賣酒,只是先交了錢,方賣酒。”宋江道:“倒是先還了錢酒,我也喜歡。等我先取銀子與你。”宋江便去打開包里,取出些碎銀子。
那人立在側邊,偷眼著,見他包裹沉重,有些油水,心內自有八分歡喜;接了宋江的銀子,便去裡面舀一桶酒,切一盤牛肉出來,放下三隻大碗,三隻筋,一面篩酒。三個人一頭喝酒,一面口裡說道:“如今江湖上歹人多,有萬千好漢著了道兒的:酒肉里下了蒙汗藥,麻翻了,劫了財物,人肉把來做饅頭子,我只是不信。那裡有這話?”那賣酒的人笑道:“你三個說,不要我這酒和肉!裡面都有了麻藥!”宋江笑道:“這個大哥瞧見我們說著麻藥,便來取笑。”兩個公人道:“大哥,熱一碗也好。”那人道:“你們要熱,我便將去燙來。”那人燙熱了,將來篩做三碗。正是饑渴之中,酒肉到口,如何不喜?三人各喝了一碗下去。只見兩個公人瞪了雙眼,口角邊流下涎水來,你揪我扯,望後便倒。
宋江跳起來道:“你兩個怎地得一碗便恁醉了?”向前來扶,不覺自家頭暈眼花,撲地倒了。光著眼,都面面相覷;麻木了,動彈不得。酒店裡那人道:“慚愧!好幾日沒買賣!今日天送這三個行貨來與我!”先把宋江倒拖了,入去山邊人肉作房裡,放在剝人凳上;又來把這兩個公人也拖了入去,那人再來,卻把包裹行李都提在後屋內,打開看時,都是金銀。那人自道:“我開了許多年酒店,不見著這等一個囚徒!量這等一個罪人,怎地有許多財物,卻不是從天降下賜與我的!”那人看罷包裹,且去門前望幾個火家歸來開剝。立在門前看了一回,不見一個男女歸來。
只見嶺下這邊三個人奔上嶺來。那人卻認得,慌忙迎接道:“大哥那裡去來?”那三個內一個大漢應道:“我們特地上嶺來接一個人,料道是來的程途日期了。我每日出來,只在嶺下等候,老不見到,正不知在那裡耽擱了。那人道:“大哥,卻是等誰?”那大漢道:“等個奢遮的好男子”。那人問道:“甚么奢遮的好男子?”那大漢答道:“你敢也聞他的大名?便是濟州鄆城縣宋押司宋江。”那人道:“莫不是江湖上說的山東及時雨宋公明?”那大漢道:“正是此人。”那人又問道:“他卻因甚打這裡過?”那大漢道:“我本不知。近日有個相識從濟州來,說道‘鄆城縣宋江,不知為甚事發在濟州府,斷配江州牢城’。我料想他必從這裡過來,別處又無路。他在鄆城縣時,我尚且要去和他會;今次正從這裡經過,如何不結識他?
因此,在嶺下連日等候;接了他四五日,並不見有一個囚徒過來。我今日同這兩個兄弟信步踱上山嶺,來你這裡買碗酒,就望你一望。近日你店裡買賣如何?”那人道:“不瞞大哥說,這幾個月里好生沒買賣。今日謝天謝地,捉得三個行貨,又有些東西。”那大漢慌忙問道:“三個甚樣人?”那人道:“兩個公人和一個罪人。”那漢失驚道:“這囚徒莫非是黑肥胖的人?”那人應道:“真箇不十分長大,面貌紫棠色。”那大漢連忙問道:“不曾動手么?”那人答道:“方拖進作房去,等火家未回,不曾開剝。”那大漢道:“等我認他一認!”當下四個人進入人肉作房裡,只見剝人凳上挺著宋江和兩個公人,顛倒頭放在地下。
那大漢看見宋江,卻不認得;相他臉上“金印,”又不分曉;沒可尋思處,猛想起道:“且取公人的包裹來,我看他公文便知”那人道:“說得是。”便去房裡取過公人的包裹打開,見了一錠大銀,又若干散碎銀兩。解開文書袋來,看了差批,眾人只叫得“慚愧。”那大漢便道:“天使令我今日上嶺來!早是不曾動!爭些兒誤了我哥哥性命!”那大漢便叫那人:“快討解藥來,先救起我哥哥。”那人也慌了,連忙調了解藥,便和那大漢去作房裡,先開了枷,扶將起來,把這解藥灌將下去。四個人將宋江扛出前面客位里,那大漢扶住著,漸漸醒來,光著眼,看了眾人立在面前,又不認得。只見那大漢教兩個兄弟扶住了宋江,納頭便拜。宋江問道:“是誰?我不是夢中么?”只見賣酒的那人也拜。宋江道:“這裡正是那裡?不敢動問兩位高姓?”那大漢道:“小弟姓李,名俊。祖貫江州人氏。專在揚子江中撐船,梢公為生,能識水性。人都呼小弟做混江龍李俊便是。這個賣酒的是此間揭陽嶺人,只靠做私商道路,人盡呼他做催命判官李立。這兩個兄弟是此間潯江邊人,專販私鹽來這裡貨賣,卻是投奔李俊家歇身。大江中伏得水,駕得船。是弟兄兩個:一個喚做出洞蛟童威,一個叫做翻江蛟童猛。”這兩個也拜了宋江四拜。宋江問道:“卻才麻翻了宋江,如何卻知我姓名?”李俊道:“兄弟有個相識,近日做買賣從濟州回來,說起哥哥大名,為發在江州牢城。李俊往常思念,只要去貴縣拜識哥哥,只為緣分淺薄,不能彀去。今聞仁兄來江州,必從這裡經過。小弟連連在嶺下等接仁兄五七日了,不見來。今日無心,天幸使令李俊同兩個弟兄上嶺來,就買杯酒,遇見李立說將起來;因此,小弟大驚,慌忙去作房裡看了,卻又不認得哥哥;猛可思量起來,取討公文看了,知道是哥哥。不敢問仁兄,聞知在鄆城縣做押司,不知為何事配來江州?”宋江把這殺了閻婆惜直至石勇村店寄書,回家事發,今次配來江州,備細說了一遍。眾人稱嘆不已。李立道:“哥哥,何不只在此間住了,休上江州牢城去受苦?”宋江答道:“梁山泊苦死相留,我尚兀自不肯住,恐怕連累家中老父,此間如何住得!”李俊道:“哥哥義士,必不肯胡行。你救起那兩個公人來。”李立連忙叫了火家,已都歸來了,便把公人扛出前面客位里來,把解藥灌將下去,救得兩個公人起來,面面相覷,道:“我們想是行路辛苦,恁地容易得醉!”眾人聽了都笑。當晚李立置酒管待眾人,在家裡過了一夜;次日,又安排酒食管待,送出包裹給了宋江並兩個公人。當時相別了。宋江自和李俊,童威,童猛,並兩個公人下嶺來,逕到李俊家歇下。置備酒食相待,結拜宋江為兄,留在家裡過了數日。宋江要行,李俊留不住,取些銀兩與兩個公人。宋江再帶了行枷,收拾了包里行李,辭別李俊,童威童猛,離了揭陽嶺下,取路望江州來。
三個人行了半日,早是未牌時分。行到一個去處,只見人煙輳集,市井喧譁。正來到鎮上,共見那裡一夥人圍住著看。宋江分開人叢,挨入去看時,卻原來是一個使棒賣膏藥的。宋江和兩個公人立住了腳,看他使了一回棒。那教頭放下了手中棒,又使了一回拳。宋江喝采道:“好棒拳腳!”那人卻拿起一個盤子來,口裡開口道:“小人遠方來的人,投貴地特來就事。雖無驚人的本事,全靠恩官作成,遠處誇稱,近方賣弄。如要筋骨藥,當下取贖;如不用膏藥,可煩賜些銀兩銅錢,休教空過了。”那教頭把盤子掠了一遭,沒一個出錢與他。那漢又道:“看官,高抬貴手”。又掠了一遭,眾人都白著眼看,又沒一個出錢賞他。
宋江見他惶恐,掠了兩遭,沒人出錢,便叫公人取出五兩銀子來。宋江叫道:“教頭,我是個犯罪的人,沒甚與你;這五兩白銀權表薄意,休嫌輕微。”那漢子得了這五兩白銀,托在手裡,便收科道:“恁地一個有名的揭陽鎮上,沒一個曉事的好漢抬舉咱家!難得這位恩官,本身見自為事在官,又是過往此間,顛倒打發五兩白銀!正是‘當年卻笑鄭元和:只向青樓買笑歌!慣使不論家豪富,風流不在著衣多。’這五兩銀子強似別的十兩!自家拜揖。願求恩官高姓大名,使小人天下傳揚。”宋江答道:“教師,量這些東西值得幾多!不順言謝。正說之間,只見人叢里一條大漢分開人眾,搶近前來,大喝道:“兀那是甚么鳥漢!那裡來的囚徒,敢來滅俺揭陽鎮上威風!”
喏著雙拳來打宋江。不因此起相爭,有分教:潯陽江上,聚數籌攪海蒼龍;梁山泊中,添一個爬山猛虎。畢竟那漢為甚要打宋江,且聽下回分解。

賞析

宋江殺了閻婆惜後,在朱仝、雷橫的庇護下,先是逃到了柴進莊上躲了半年,結識了後來的打虎英雄武松。然後又在孔家莊躲了半年,收了孔明、孔亮兩個徒弟,這兩個徒弟日後也上了梁山,石碣受天文的時候,分別排名62和63,不算靠後,以宋江的武功,教出來的徒弟恐怕不會好到哪裡去,108人中排62、63也不能算靠後了,像梁山的創幫元老,杜遷、宋萬等排名都遠在其後,估計多半是跟他們是宋江的徒弟有關。閒話不表,離了孔家莊後,宋江因清風寨的武警少校大隊長花榮之邀前往清風寨。花大隊長得知好友宋科長殺了二奶後,就曾寫信邀他到自己的防區避一避,但宋江當時正躲在柴進莊上,所以這次離開孔家莊後就奔花大隊長的清風寨去了。
清風寨一行,宋江又網羅了一大批好漢,而這些好漢則是宋江日後在梁山的基本班底。花榮是宋江的嫡系中的嫡系,一方面花榮是宋江在鄆城擔任科級幹部時就結識的好友,有這樣背景的並不多,不過晁蓋、朱仝、雷橫等寥寥數人,另一方面,花榮又是第一位完全是因為宋江而走上黑道的政府軍官。最後花榮在石碣受天文時排名第9,在柴進前面,相當於政治局委員的地位,可見宋江對花榮的倚重了。當然花榮本人也有一技之長,是梁山頭號神射手。
宋江在去清風寨的途中,途經清風山,遭遇一個小黑幫,差點送命。但是水滸中最經典的一幕出現了,宋江有意或無意的露出了名號,對方若是108天星之中的人,定然會說:“莫不是山東及時雨宋公明宋大哥”,得到確認後,一般都是納頭便拜。然後就是皆大歡喜,賓主盡歡了。這個套路在水滸中反覆出現。正巧清風山這個小黑幫的三個老大都是108天星數內之人。錦毛虎燕順,原是個作牛羊生意的商人,生意失敗後走上了黑道,矮腳虎王英本是坐長途運輸生意的,後見財起意殺了貨主奪了貨物被通緝而上了黑道,白面郎君鄭天壽原是個銀匠,後流落至清風山,被燕、王兩人網羅。燕、王、鄭三人日後的排名分別是50、58和74,屬於宋江集團中比較小的角色。
宋江一旦身份得到確認,自然受到好酒好肉的招待。正巧,王英下山劫了一票生意,把清風寨鎮長兼清風寨武警大隊政委劉高的太太劫來了,想強娶為壓寨夫人。宋江得知劉高的太太被抓後,心想自己馬上要到花榮那兒去,劉政委是花榮的頂頭上司,何不作個人情呢?於是就建議放了劉太太。宋江的面子,清風山的幾個老大多少要給一點的,儘管好色的王英很不心甘情願,但還是答應了宋江的要求。宋江明白這個人情是要還的,虎口奪食王英心裡必然不舒服,於是就許諾王英,宋大哥一定幫你搞定一個老婆。不料日後真的成就了一段姻緣,這裡先按下不表。
在清風山住了幾天后,宋江就到了清風寨,花榮自然熱情招待,當花榮聽說宋江放了劉高太太,心中頗不以為然。原來花、劉兩人內斗得厲害,基本上已勢成水火。宋江自知這件事情辦粗糙了,原本是想給花榮做個面子,沒想到效果適得其反。於是勸道:“冤仇可解不可結。他和你是同僚官,雖有些過失,你可隱惡而揚善。賢弟休如此淺見”。花榮也就心平了。就這樣,宋江在清風寨住了下來。
一晃到了元宵節,宋江和花榮去看燈,巧遇劉政委夫婦。沒料到劉太太恩將仇報,反指宋江是清風山黑幫的。憑良心說劉太太這樣說也沒什麼錯,的確清風山的幾位老大都敬宋江為尊,否則宋江一句話也沒這么大的面子就能將劉太太放了,特別是讓好色的王英從嘴裡把肉給吐出來。但無論如何,不管宋江出於什麼目的,他總是劉太太的救命恩人,劉太太如此恩將仇報,簡直就是不知道什麼是感激。一般這種見識比較少的官太太經常會幹這種事,對她來說,宋江見證她被黑道綁票的醜事,要比宋江救他一命嚴重得多。粉碎四人幫時,好多人對江青迫害30年代熟人朋友的心態很不理解,如果說是有仇的還好說,但很多是對江青有恩的,特別是一個老太太,江青潦倒時住的亭子間就在老太太的樓上,江青沒戲拍的時候經常要餓肚子,老太太就給江青送吃的、送用的,江青生病時老太太還照顧她。江青去延安前曾經對老太太說我將來一定會報答你的,可是江青的報答是什麼呢?文革一開始老太太就被莫名其妙地給抓了起來,在上海提籃橋監獄被關了整整10年,直到江青自己被抓才放出來。江青的這種心態與這位劉太太如出一轍。
劉政委抓了宋江,急於為老婆報仇,於是重刑伺候,宋江因殺閻婆惜案底在身,不敢報真名,只敢報個假名張三。而花榮因為宋江被抓也急了,想想如此大名鼎鼎的宋大哥要是在花榮手上折了,花榮還如何在江湖上混?於是就向劉高要人。忙中出錯,花、宋兩人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所以沒有事先串供。花榮給宋江起了個劉丈的名字,一下子讓劉政委看出了破綻。花榮沒辦法,就帶人把宋江給搶回來,讓宋江連夜逃走,沒料到劉政委棋高一著,暗中派人埋伏在各處路口又將宋江抓獲。這時候,劉政委就動起了歪腦筋,想正好藉此機會剪除政敵花大隊長,花榮同清風山黑幫勾結又證據確鑿,所以不能放過這么好的機會。於是劉政委連夜派人報告青州市慕容市長。慕容市長則派青州軍分區上校副司令(都監)黃信來處理這件事。

回評

一部書中寫一百七人最易,寫宋江最難;故讀此一部書者,亦讀一百七人傳最易,讀宋江傳最難也。蓋此書寫一百七人處,皆直筆也,好即真好,劣即真劣。
若寫宋江則不然,驟讀之而全好,再讀之而好劣相半,又再讀之而好不勝劣,又卒讀之而全劣無好矣。夫讀宋江一傳,而至於再,而至於又再,而至於又卒,而誠有以知其全劣無好,可不謂之善讀書人哉!然吾又謂由全好之宋江而讀至於全劣也猶易,由全劣之宋江而寫至於全好也實難。乃今讀其傳,跡其言行,抑何寸寸而求之,莫不宛然忠信篤敬君子也?篇則無累於篇耳,節則無累於節耳,句則無累於句耳,字則無累於字耳。雖然,誠如是者,豈將以宋江真遂為仁人孝子之徒哉?《史》不然乎?記漢武初未嘗有一字累漢武也,然而後之讀者莫不洞然明漢武之非,是則是褒貶固在筆墨之外也。嗚呼!稗官亦與正史同法,豈易作哉,豈易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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