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天》

《鷓鴣天》

《鷓鴣天》詞牌名。雙調,五十五字,押平聲韻。曲牌名。南曲仙呂宮、北曲大石調都有。字句格律都與詞牌相同。北曲用作小令,或用於套曲。南曲列為“引子”,多用於傳奇劇的結尾處。北宋詞人蘇軾的《江城子》與賀鑄的《鷓鴣天》都是為自己妻子寫的悼亡詞,都是各自純真愛情的哀唱。若將兩詞放在一起比較閱讀,自可玩味出兩詞的不同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鷓鴣天一

《鷓鴣天》《鷓鴣天》
鷓鴣天•時謫黃州
蘇軾
林斷山明竹隱牆1,亂蟬衰草小池塘。翻空白鳥時時現2,照水紅蕖細細香。
鄰舍外,古城旁3。杖藜徐步轉斜陽4。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涼5。

作者簡介:蘇軾(1037~1101),字子瞻,號東坡居士,北宋眉山人。是著名的文學家,唐宋散文八大家之一。他學識淵博,多才多藝,在書法、繪畫、詩詞、散文各方面都有很高造詣。他的書法與蔡襄、黃庭堅、米芾合稱“宋四家”;善畫竹木怪石,其畫論,書論也有卓見。是北宋繼歐陽修之後的文壇領袖,散文與歐陽修齊名;詩歌與黃庭堅齊名;他的詞氣勢磅礴,風格豪放,一改詞的婉約,與南宋辛棄疾並稱“蘇辛”,共為豪放派詞人。

詞牌釋義
填詞名解:“鷓鴣天,一名思佳客,一名於中好,采鄭嵎詩:‘春遊雞鹿塞,家在鷓鴣天。’”按鷓鴣為樂謂名,許渾聽歌鷓鴣詩:“南國多倩多艷詞,鷓鴣清怨繞樑飛。”鄭谷遷客詩:“舞夜聞橫笛,可堪吹鷓鴣?”又宋史樂志引姜夔言:“今大樂外,有曰夏笛鷓鴣,沈滯鬱抑,失之太濁。”故鷓鴣似為一種笙笛類之樂調,詞名或與瑞鷓鴣同取義於此。至元馬臻詩:“春回苜蓿地,笛怨鷓鴣天”;則似已指詞調矣。

本調五十五字,實由七絕兩首合併而成;惟後闋換頭,改第一句為三字兩句。通體平仄,除後闋首、次兩句有一定,及前闋首尾,後闋末句之第三字不能移易外,余均與七絕相通。但應仄起,不得用平起。

《鷓鴣天》《鷓鴣天》
注釋
1、林斷山明:樹林斷絕處,山峰顯現出來。
2、翻空:飛翔在空中。
3、古城:當指黃州古城。
4、杖藜:拄著藜杖。杜甫《漫興九首》其五:“藜徐步立芳洲”。
5、浮生:意為世事不定,人生短促。李涉《題鶴林寺僧舍》:“偶經竹院逢僧話,又得浮生半日閒。”

這首詞作於元豐六年(1083年),時蘇軾在黃州。描繪了一幅夏日雨後的農村小景。上闋寫景。開首“林斷山明竹隱牆,亂蟬衰草小池塘”,連用林、山、竹、、蟬、草、池塘七種典型意象描寫了夏日雨後的景物,給人以密不透風之感。最後以“翻空白鳥”與“照水紅蕖”相對,一個訴諸視覺:“時時現”;一個訴諸嗅覺:“細細香”。充滿了詩情畫意。下闋寫散步。江村小景繪好之後,視角則陡然一轉,步入畫中:“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轉斜陽”。通過作者的外部形象顯示其內心世界。最後兩句乃點睛之筆,“殷勤”二字是擬人化手法,含有自嘲的辛酸和詞人的感慨,又得浮生一日涼"則又更進一層,超出世表。

鷓鴣天二

《鷓鴣天》《鷓鴣天》
朱敦儒
我是清都山水郎2,天教分付與疏狂。
曾批給雨支風券,累上留雲借月章3。
詩萬首,酒千觴4。幾曾著眼看侯王。
玉樓金闕慵歸去5,且插梅花醉洛陽。

注釋
1、西都:指北宋的西京洛陽。
2、清都:道家傳謂紫薇天帝的居所,《列子•周穆王》:“王實以為清都紫薇,均天廣樂,帝之所居”。山水郎:作者虛構出來管理山水的神官。
3、券、章:均指公文。
4、觴:酒杯。
5、玉樓金闕:指神仙居住的樓閣宮殿。

此篇是朱敦儒前半生生活理想和自我形象的寫照。朱氏在詞中將自己塑造成一位管理天下妙水清山的神官,由上天賦予了狂放不羈的特權,不問人間俗務,只管風月雨雲,成日價過著清詩萬首、美酒千杯的灑脫生活。對於俗世間的侯王將相自然不屑一顧,就算是天上的神仙府邸也懶得歸去,只願頭上閒插著梅花,醉倒在繁華的西都洛陽城中。此詞塑造的藝術形象,與李白的“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杜甫《飲中八仙歌》)頗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讀之直覺曠達灑脫,正可見其“有神仙風致”處。只可惜,朱氏年輕時代這種傲視侯門、縱情山水的理想生活,卻不為現實所容。秦檜當權時,朱氏被迫出仕“久廢之官”鴻臚少卿,可謂是晚節未終,招致不少非議。《二老堂詩話》載:“蜀人武橫作詩譏之:'少室山人久掛冠,不知何事到長安。如何縱插梅花醉,未必王侯著眼看。”曾經的山水仙人,如此遭人奚落,真正令人扼腕。

鷓鴣天三

《鷓鴣天》《鷓鴣天》
鷓鴣天•正月十一日觀燈姜夔
巷陌風光縱賞時,籠紗未出馬兒嘶2。白頭居士無呵殿3,只有乘肩小女隨4。
花滿市5,月侵衣,少年情事老來悲。沙河塘上春寒淺6,看了遊人緩緩歸。

注釋
1、正月十一日觀燈:周密>記載臨安元宵節前試燈,稱"預賞
2、籠紗:紗制的燈籠。
3、白頭居士:作者自稱。呵殿:前呵後殿,即前呼後擁,指隨從。
4、乘肩小女:坐在大人肩上的小女兒。
5、花:花燈
6、沙河塘:錢塘縣南五里,南宋時為繁華盛地。

這首詞寫正月觀燈,描繪出當時人們賞燈的盛況,籠紗未出馬兒嘶的喧譁,花滿市的壯麗,然而在擁擠的人群里,作者帶著小女兒在緩緩行走著,無呵殿的白頭居士是作者自嘲之情,乘肩小女是作者的自慰之情,兩種形象疊加在一起卻是詞中新穎的意象。但作者在這樣的繁華熱鬧里,仍然沒有擺脫憂傷,他那顆敏感的心在觀燈回來的路程中,在銀色的月光下,在忽然沉靜下來的深夜,觸景生情,回想起了少年情事,那就發生在許多年前同樣的美好的夜晚,然而往事亦已,歲月已逝,作者無可奈何之情在這熱鬧的節日裡,在人們的歡聲笑語中,顯得更悲涼更悽惻。

鷓鴣天四

《鷓鴣天》《鷓鴣天》
《鷓鴣天》李清照
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
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應羞,畫欄開處冠中秋。
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年不見收。
【注釋】:騷人句:騷人,此處措賦《離騷》之屈原。

【賞析】:此詞是詠桂花的。作者讚揚桂花“自是花中第一流”,不僅因為它的美麗,而是因為它長存濃列的芳香,反映了她的審美觀。上片採用直接描寫的方法,下面採用側面襯托的方法。通過議論讚美桂花,使主題深化。寄託遙深。

《鷓鴣天》李清照
寒日蕭蕭上鎖窗,梧桐應恨夜來霜。
酒闌更喜團茶苦,夢斷偏宜瑞腦香。

秋已盡,日猶長,仲宣懷遠更淒涼。
不如隨分尊前醉,莫負東籬菊蕊黃。

【注釋】:
寒日:晚秋的霜晨,氣溫甚低,人們感覺不到陽光的熱量,故稱寒日。
瑣窗:窗欞作連鎖形的圖案,名瑣窗。瑣,即連環,亦兒鎖。
團茶:即壓緊茶之一種。宋朝多制茶團。
瑞腦:一種薰香的名字,也叫龍腦,即冰片。
仲宣懷遠:王粲,字仲宣,山陽高平人,建安七子之一。曾寫《登樓賦》,以抒懷鄉的情思。其中有“情眷眷而懷歸兮,孰憂思之可任!……悲舊鄉之壅隔分,涕橫墜而弗禁”之句。
隨分:照例。

【賞析】:此詞當為清照南渡後所作。李清照南渡之後,陷入了國破家亡、夫死流離的悲慘境地,心緒落寞,鄉情殷切,寫一些懷鄉詞。這詞寫晚愁霜晨庭院中淒寒肅殺的景象及女主人一醉解千愁的濃重家國之思。兩詞結句,如直抒胸臆,僵直枯燥,便缺乏了藝術的生機。宕開一筆,別出遠神,境界全出,更引起讀者冥想遐思。獲得特殊的美感享受。

鷓鴣天五

《鷓鴣天》《鷓鴣天》
《鷓鴣天》夏竦
鎮日無心掃黛眉,臨行愁見理征衣。
尊前只恐傷郎意,閣淚汪汪不敢垂。
停寶馬,捧瑤卮,相斟相勸忍分離?
不如飲待奴先醉,圖得不知郎去時。

此為送別詞。詞中托為一個女子的身口,抒寫她與愛人分別時的離情愁緒。全詞語淺情深,深婉曲折,悽美靈動。詞的上片寫女主人公愛人將行、行日及別宴上的種種情態,下片極言離別的痛苦。

上片起首一句,寫女主人公自愛人打算出行時就沒精打采,整天百無聊賴地描眉。第二句,寫她一見丈夫打點行裝就愁了。這“愁見”似不同於“愁看”,應是情緒的突然觸發,雖然行人即將出發,但何時理征衣,她並不是都有思想準備的。這樣看來,這個“愁”比前句“無心”就深入一層而且帶有一定程度的爆發性了。上片結尾兩句,寫男女雙方唯恐對方傷心,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以至於別宴上,女主人公雖然難受得兩眼是淚,卻不敢讓自己的淚泉涌流出來。

過片三句,略作頓挫,氣氛稍緩,金玉的字面也顯示了情意的美好;下面的反問又轉入內心,“相斟相勸”表面的平靜下隱伏著痛苦的煎熬。結拍兩句,構思奇特,出語不凡,道出了女主人公深摯婉曲的內心獨白:正因為分別這般痛苦,不如自己先醉倒,不知分手情形或許好受些。自己強忍著眼淚想寬解心上人,但感情的自控總有個限度,說不定到分手時還會垂傷心,那只有求助於沉醉,庶幾可免兩傷。這兩句,把主人公的款款深情抒寫得感人肺腑,波瀾起伏。

鷓鴣天六

《鷓鴣天》《鷓鴣天》
《鷓鴣天》晏幾道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譯文]
憶當年,你手捧玉盅把敬,衣著華麗人多情;我舉杯痛飲拼一醉,醉意醺醺臉通紅。縱情跳舞,直到樓頂月、挨著樹梢向下行;盡興唱歌,使得桃花扇、疲倦無力不扇風。
自從離別後,總想重相逢,多少次、你我重逢在夢中。今夜果真喜相逢,挑燈久坐敘別情,還恐怕、又是虛幻的夢中境。

[注釋]
(1)彩袖:借代手法,指歌女。
(2)拚(pàn判)卻:甘願。
(3)剩:儘量,力求達到最大限度。釭(gāng剛):燈。

詞作鑑賞
這首詞是作者膾炙人口的名作,寫詞人與一個女子的久別重逢。上片回憶當年佳會,用重筆渲染,見初會時情重;過片寫別後思念,憶相逢實則盼重逢,相逢難再,結想成夢,見離別後情深;結尾寫久別重逢,竟然將真疑夢,足見重逢時情厚。通篇詞情婉麗,讀來沁人心脾。晁補之稱讚小晏不蹈襲人語,風度閒雅,自成一家,舉出“舞低楊柳樓心月”一聯,說“知此人必不生於三家村中者。”(見《侯鯖錄》)

劉體仁《七頌堂詞繹》中云:“‘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叔厚云:”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此詩與詞之分疆也。“上片敘寫當年歡聚之時,歌女殷勤勸酒,自己拚命痛飲,歌女楊柳圍繞的高樓中翩翩起舞,搖動繪有桃花的團扇時緩緩而歌,直到月落風定,真是豪情歡暢,逸興遄飛。詞中用詞絢爛多彩,如”彩袖“、”玉鍾“、”醉顏紅“、”楊柳樓“、”桃花扇“等。但是,所有這一切又都是追憶往事,似實卻虛,所以更有了一種如夢如幻的美感。

下片敘寫久別重逢的驚喜之情。“銀釭”即是銀燈:“剩”,只管。末二句從杜甫《羌村》詩“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兩句脫化而出,但表達更為輕靈婉折。這是因為晏幾道作此詞是承平之世,而久別重逢的對象亦是相愛的歌女,情況不同,則情致各異。詞中說,別離之後,回想歡聚時境況,常是夢中相見,而今番真的相遇了,反倒疑是夢中。情思委婉纏綿,辭句清空如話,而其妙處更於能用聲音配合之美,造成一種迷離惝恍的夢境,有情文相生之妙。

這首詞的藝術手法是上片利用彩色字面,描摹當年歡聚情況,似實而卻虛,當前一現,倏歸烏有;下片抒寫久別相思不期而遇的驚喜之情,似夢卻真,利用聲韻的配合,宛如一首樂曲,使聽者也仿佛進入夢境。全詞不過五十幾個字,而能造成兩種境界,互相補充配合,或實或虛,既有彩色的絢爛,又有聲音的諧美,足見晏幾道詞藝之高妙。

《鷓鴣天》《鷓鴣天》
鷓鴣天
晏幾道
一醉醒來春又殘,野棠梨雨淚闌乾。
玉笙聲里鸞空怨,羅幕香中燕未還。
終易散,且長閒。
誰堪共展鴛鴦錦,同過西樓此夜寒!

晏幾道詞作鑑賞
此詞寫離愁別恨,哀婉動人。起二句,寫的是昨夜裡一番沉醉,今朝酒醒,又是春殘時候,只見野棠梨上的宿雨,恰似離人的悲淚一樣縱橫。“一醉”,寫昨夜借酒以遣寂寞之懷:“春又殘”,本與醉醒之事全無干涉,詞中把它們勾合一起,一謂酒醒之後,飄花落的情景,觸眼生悲,詞人驀地感到,春天真的過去了;再謂往日的歡娛,如昨夢前塵,一切美好的情事全都消失了。如小晏詞集自序云:“感光陰之易遷,嘆境緣之無實”。春殘,以“野棠梨雨”表之,而帶雨的棠梨又暗喻流淚的人。次句從白居易《長恨歌》“玉容寂寞淚闌乾,梨花一枝春帶雨”化出,然情景交融,自有一番搖人心魄之獨特魅力。三、四句寫與情人別後的情景:悠揚的玉笙聲里,孤鸞空自哀怨;羅幕中余馥郁,去燕猶未歸來。“鸞”,謂孤鸞,失偶的鸞鳥,這裡當為詞人自喻。又古樂曲有《孤鸞》之曲,其聲哀怨,故“鸞空怨”三字,語意相關。“羅幕”,指房中的帷幕。燕子穿過高樓的重重簾幕,回到舊日巢中,常用來喻遊子回歸,而此詞謂“燕未還”,則指離別了的情人還未回來。這兩句寫的是簾下百無聊賴地吹笙,想念著遠別的情人,心中充滿了哀怨。

過片三句,拓開一筆,強自解慰,尤言:既已知道歡聚易散,不如暫且悠閒中度日吧,莫讓離愁別恨損害了青春美好的容顏。這裡故作退讓,用表面豁達的語言來表現怨極而無可奈何的心境。可是這古之傷心人呢?能真正覺悟的他還是要讓那千萬縷割不斷的情絲去牽繫著自己:“誰堪共展鴛鴦錦,同過西樓此夜寒!”這是一句徹骨情語。“鴛鴦錦”,指繡有鴛鴦圖案的錦被,象徵著男女的和合。“西樓”,是詞人青年時歡會之地,小晏詞中屢見。春寒料峭,長夜漫漫,西樓悵臥,誰共晨夕?當初“共展鴛鴦錦”的美好時光,已一去不復返了,所餘下的只是永久的孤獨和哀傷。這首以長調章法入於小詞,處處呼應。“一醉醒來”,已伏下“西樓此夜寒”一筆:“鸞空怨”、“燕未還”,已伏下“誰堪共展鴛鴦錦”一筆。這一切又都和詞人內心的感覺一一對應。

《鷓鴣天》《鷓鴣天》
鷓鴣天
晏幾道
醉拍春衫惜舊香。
天將離恨惱疏狂。
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樓中到夕陽。
雲渺渺,水茫茫。
征人歸路許多長。
相思本是無憑語,莫向花箋費淚行!

晏幾道詞作鑑賞
此詞對作者往日歡歌笑樂的回憶中,流露出他對落拓平生的無限感慨和微痛纖悲。上片於室內的角度寫離恨。起首兩句抒寫離恨的無法排遣。“舊香”是往日與伊人歡樂的遺澤,乃勾起“離恨”之根源,其中凝聚著無限往昔的歡樂情事,自覺堪惜,“惜”字飽含著對舊情的深切留念。而“醉拍春衫”則是產生“惜舊香”情思的活動,因為“舊香”是存留“春衫”上的。句首用一“醉”字,可使人想見其縱恣情態,“醉”,更容易觸動心懷鬱積的情思。次句乃因“惜舊香”而激起的無可奈何之情。

“疏狂”二字是作者個性及生活情態的自我寫照。“疏”為闊略世事之意。“狂”為作者生活情態的概括。他的《阮郎歸》曾說“殷勤理舊狂”,可見“狂”他並非偶然,而是生活中常有的表現。“莫問逢春能幾回,能歌能笑是多才”(《浣溪沙》),“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鷓鴣天》),俱是其生活狂態的具體寫照。這句意謂以自己這個性情疏狂的人卻被離恨所煩惱而無法排遣,而句首著一“天”字,使人覺得他的無可奈何之情是無由開解的。“年年”兩句選取最常見的秋草、夕陽,烘托思婦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思念之情。路上秋草年年生,實寫征人久久不歸;日日樓中朝暮獨坐,實寫為離恨折磨之苦。過片承“夕陽”而寫雲、水,將視野擴展,從雲渺茫、征人歸路難尋中,突出相見無期。此二句即景生情,以景喻情,道出了主人公於樓上悵望時的情思。

《鷓鴣天》《鷓鴣天》
結拍兩句是無可奈何的自慰,措辭無多,然而讀之使人更覺哀傷。“莫向花箋費淚行”雖是決絕之辭,卻是情至之語,從中帶出已往情事,當是曾向花箋多費淚行,如《西廂記》所說,把書信“修時和淚修,多管閣著筆尖兒未寫早淚先流”。既然離恨這般深重,非言辭所能申寫,如果再“向花箋費淚行”,那便是虛枉了。小晏也曾一首《採桑子》中寫道:“長情短恨難憑寄,枉費紅箋。”情意正同。此二句意謂此際相思之情,絕非言語所能表達得出來的。夏敬觀云:“叔原以貴人暮子,落拓一生,華屋山邱,身親經歷,哀絲號竹,寓其微痛纖悲,宜其造詣又過於父。”從此詞中,可以見出以上論述之深透。全詞痛楚的往事追憶中流露出詞人親身經歷的慨嘆,意境深闊,感人至深,具有較強的藝術魅力。

鷓鴣天
晏幾道
守得蓮開結伴遊,約開萍葉上蘭舟。
來時浦口雲隨棹,采罷江邊月滿樓。
花不語,水空流,年年拚得為花愁。
明朝萬一西風動,爭奈朱顏不耐秋。

晏幾道詞作鑑賞
此為採蓮詞。全詞不著重寫蓮花或採蓮女子的外表美,而著重寫採蓮的環境美和採蓮女的心靈美。整首詞兼具民歌的清新明淨和文人詞的雋雅含蓄,別具情韻而又楚楚動人。上片起首兩句寫一群女子為了採蓮,長時期地等候蓮花盛開,蓮花開了,她們便結伴去采;湖塘里長滿浮萍,她們要上船,得先輕輕地把它撥開。這兩句寫出了姑娘們蓮開前的耐心等待、採蓮前的細緻動作。“來時浦口隨棹,采罷江邊月河樓”,則寫她們的採蓮過程、採蓮環境。夏天白晝雲霧少,句中的“雲”,當指曉雲。這兩句寫的是採蓮人到了浦口,曉日初升,尚未消散的雲氣籠罩她們船棹周圍;她們採蓮休工回到江邊,夜月已上,人家的樓台上已照滿月光。作者把這從早到晚地採蓮勞動寫得很優美。

過片以後展示採蓮女子心靈的美好。她們愛惜蓮花,為蓮花的遭遇擔憂。或許她們採蓮中,也從蓮花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好花易謝當然常用來象徵少女青春易逝、好景不常。她們愛惜蓮花、關切蓮花,和愛惜自己的青春、關切自己的命運密切相關。“花不語,水空流”,好花無語,流水無情,深情無法傾訴,好景不斷流逝,人無可奈何,花也無可奈何,那就只有“年年拚得為花愁”了。而最急迫的愁是“明朝萬一西風動,爭奈朱顏不耐秋。”怕萬一西風聚然吹來,艷麗的蓮花抵擋不住,馬上就陷於飄零、憔悴。“朱顏”指花,用比擬寫法進一步人花合一了。此片細膩地寫出採蓮人多情易感的內心世界。

《鷓鴣天》《鷓鴣天》
鷓鴣天
晏幾道
鬥鴨池南夜不歸,酒闌紈扇有新詩。
雲隨碧玉歌聲轉,雪繞紅瓊舞袖回。
今感舊,欲沾衣。
可憐人似水東西。
回頭滿眼淒涼事,秋月春風豈得知!

晏幾道詞作鑑賞
此為感舊詞。作者詞中通過今昔對比,抒發了深沉悲涼的傷時感逝情懷和身世之慨。詞的上片寫當年鬥雞池邊征歌逐舞、飲酒賦詩的盛況。首兩句寫晝夜相繼的游賞歡宴。酒闌之後,興猶未盡,還歌女的紈扇上題遍綺麗的新詩,可以想見詞人的情意氣。這兩句用淡墨淺染,略點宴樂,然後用濃墨重彩鉤勒。“雲隨”兩句寫的是天上的雲,也像隨著碧玉的歌聲而飄轉;紅瓊的舞袖迴旋,仿佛裹著一身飛雪。“碧玉”、“紅瓊”,是歌兒舞女的代稱。本詞中所指的或許是小晏最眷戀的小蓮。《小山詞》中尚有一首《鷓鴣天》,特為小蓮而作,亦有“雲隨綠水歌聲轉,雪繞紅綃舞袖垂”之句,語意與本詞相仿。小晏寫歌聲高亢,不說“響遏行雲”,而是易“遏”為“隨”為“轉”,賦予歌聲更大的感染力,可謂點鐵成金;寫舞態婆娑,如流風回雪,亦極生動形象。活色生香,酣歌暢舞,可知小晏此時之樂,自不免要紈扇題詩了。近世論者,嘗舉此聯與大晏的“重頭歌韻響錚琮,入破舞腰紅亂鏇”相比,認為兩聯意同而小晏造語尤勝。

過片三句,點明詞旨為懷舊。詞人追懷往事,不禁淚下沾衣。最令人痛苦莫過於兩人象各向東西分流的水那樣,再也不能會合一起了。可能此時小蓮也不知去向了。詞人發出了深沉的嘆息:“回頭滿眼淒涼事,秋月春風豈得知!”依舊是那皎潔的秋月,依舊是那溫煦的春風,但那個人兒早已不眼前了,連同她清越的歌聲,連同她妙曼的舞態,所留下的只是滿眼淒涼。“秋月春風”四字,包涵了無限的哀思。“豈得知”三字,是孤寂的詞人絕望之語,屬反詰用法。

《鷓鴣天》《鷓鴣天》
鷓鴣天
晏幾道
小令尊前見玉簫,銀燈一曲太妖嬈。
歌中醉倒誰能恨?
唱罷歸來酒未消。
春悄悄,夜迢迢。
碧雲天共楚宮遙。
夢魂慣得無拘檢,又踏楊花過謝橋。

晏幾道詞作鑑賞
這首詞記述的是詞人一次春夜宴會上驚艷的情事。起筆“小令”二句,寫兩人初逢的情境。“尊前”,點酒筵:“銀燈”,點夜晚:“玉簫”,指筵席上侑酒的歌女,典出唐范攄《雲溪友議》,韋皋與姜輔家侍婢玉簫有情,韋歸,一別七年,玉簫遂絕食死,後再世,為韋侍妾。詞中以玉簫指稱,當意味著兩人筵前目成心許。華燈下清歌一曲,醉頰微酡,“嬌嬈”前著一“太”字,表露了詞人傾慕之情。

接下來“歌中”二句,從“一曲”生出。她優美的歌聲中痛飲至醉,誰又能感到遺恨啊!她唱完之後,餘音耳,筵散歸來,酒意依然未消。“歌中醉倒”四字統攝全篇:表面看來,這是說一邊聽歌,一邊舉杯酣飲,不覺便酩酊大醉了;實際上是暗示自己被美妙的歌聲陶醉,被美艷的歌者迷醉了。一“醉”字,點明命意,情韻悠長,並提引下片寫的春夜夢尋。“醉倒”,是心甘情願的。“誰能恨”即無人能恨,與柳永《鳳棲梧》詞“衣帶漸寬終不悔”的“終不悔”,有異曲同工之妙。詞人醉得實是太深太沉了,以至宴會歸來,仍酒意未消,而“未消”的不僅是酒意,更有見玉簫而產生的綿綿情意。兩句實中有虛,沉著深婉。

過片後,緊接寫“歸來”的情事。小晏尚有《鷓鴣天》詞云:“歸來獨臥逍遙夜,夢裡相逢酩酊天”,可作本詞下片的概括。“春悄悄,夜迢迢”意謂,春意悄悄地潛進了心中,春夜又是漫無際涯。“悄悄”二字,寫春夜的寂靜,也暗示詞人獨處時的心境。久不成寐,更覺春夜迢迢,與上片短暫的歡娛恰成強烈對照。“碧雲”句,以天設喻,慨嘆由於人為的間阻,使兩人不能互通心愫侯門如海,要想重見就更是困難了。一“遙”字,與《詩。鄭風。東門之墠》“其室則邇,其人甚遠”的“遠”字用意略同,並不是說兩人空間上相隔很遠,而是說時間上的長別的深意了。“楚宮”,楚王之宮,指代玉簫的居處,亦暗示女主人公“巫山神女”的身份。這三句寫宴罷歸來的刻骨相思,婉妙動人。“夢魂”二語,是全詞中警策之語。今夜裡,詞人的夢魂,迷濛的夜色中,又踏著滿地楊花,悄悄地走過謝橋,去重會意中人了。“慣”,即慣常之意。

“謝橋”,謝娘家的橋。唐代有名妓謝秋娘。詞中以謝橋指女子所居之地。張泌《寄人》詩:“別夢依依到謝家,小廓回合曲闌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晏詞暗用詩意。兩句宕開一筆,意味更深,以縹緲迷離的夢境反襯歌酒相歡的現實,以夢魂的無拘無束反襯生活中的迢遙間阻。末句“又”字,用意尤深,赴宴時踏楊花過謝橋的是現實生活中的人,再來卻是虛幻飄忽的夢魂了。這一結能生能新,情韻佳絕。據邵博《邵氏聞見後錄》載,與小晏同時的學者程頤,每聽到人誦“夢魂”兩句時,必笑曰:“鬼語也!”意甚賞之。

《鷓鴣天》《鷓鴣天》
鷓鴣天
晏幾道
十里樓台倚翠微,百花深處杜鵑啼。
殷勤自與行人語,不似流鶯取次飛。
驚夢覺,弄晴時。
聲聲只道不如歸。
天涯豈是無歸意,爭奈歸期未可期。

晏幾道詞作鑑賞
此詞吟詠詞人客中聞杜鵑啼聲而觸發的感慨,抒寫了浪跡外、有家難歸的浩嘆。詞之結尾兩句用反跌之筆表曲折之情,意境深遠,耐人尋味。起首兩句寫鵑啼的環境和季節。翠微,青翠的山色,如何遜《仰贈從兄興寧寘南》:“高山郁翠微”;也用以指代青山,如杜牧《九日齊山登高》:“與客攜壺上翠微”。此處指青山,說靠著青山的十里樓台的旁邊,春天百花盛開的深處,聽見了杜鵑啼叫。

“殷勤自與行人語,不似流鶯取次飛。”說杜鵑花間不斷地叫著,好像對“行人”很有情感,不惜“殷勤”相告,比諸黃鶯的隨意飛動,對人漠不關心,大不相同。取次,猶隨意,黃庭堅《次韻裴仲謀同年》:“煙沙篁竹江南岸,輸與鸕鶿取次眠。”也是用這個詞來寫鳥。“行人”走春色絢爛的優美環境中,心情本來是會愉悅的,但因為離家作客,所以聽了杜鵑叫聲,不免會引起思念之情、作客之愁。那么,詞中所寫的美麗景色,又正好為杜鵑叫聲的感人作了反襯。

詞的下片由寫景轉為抒情,寫“行人”聞鵑啼的心理變化。過片後三句寫晴明的春日,杜鵑偏又賣弄它的叫聲,“行人”從夢中驚醒,聽到的還是聲聲的“不如歸去”。前面路上初聞鵑啼,感到“殷勤”;聽得太多,睡床上也被叫得不安,叫的又是一句人所做不到的話,那“行人”心中自然也就變得有點煩躁了。“天涯豈是無歸意,爭奈歸期未可期。”不是自己不想回家,只是自己不能決定回去的日期,生活不能由自己主宰,有什麼辦法呢?這是煩躁中的思念,說是自言自語行,說是對杜鵑的回答也行。這裡表面上有埋怨鵑鳥無知、強聒難耐的意思,但歸根到底,是對真正“作弄”人的生活遭遇的憤慨。這片詞,話說得比較直致,但內容還有曲折,特別是結句用反跌之筆表曲折之情,深婉感人。

鷓鴣天七

《鷓鴣天》《鷓鴣天》
《鷓鴣天》周紫芝
一點殘紅欲盡時。乍涼秋氣滿屏幃。
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別離。
調寶瑟,撥金猊。那時同唱鷓鴣詞。
如今風雨西樓夜,不聽清歌也淚垂。

【注釋】:
①殘紅:此指將熄滅的燈焰。
②調:撫弄樂器。
③金猊:獅形的銅製香爐。這句指撥去爐中之香灰。
④西樓:作者住處。

【賞析】:
唐圭璋《唐宋詞簡釋》:此首因聽雨而有感。起點夜涼燈殘之時,次寫夜雨,即用
溫飛卿詞意。換頭,憶舊時之樂。“如今”兩句,折到現時之悲。“不聽清歌也淚垂”,
情深語哀。

這首詞寫秋夜懷人,迴環婉曲,情景相生,而吐語天成,毫無著力痕跡。詞中抒情主人公是男性,懷念的對象是一位歌女,因久別相思而為之“淚垂”。孫競評周詞曰:“清麗婉曲。”移評此詞,亦可謂中肯之語。

上片首句“一點殘紅欲盡時”,寫夜靜更闌,孤燈將滅的景象。不說孤燈殘燭,而說“一點殘紅”,蓋油將盡則焰色暗紅,形象更為具體。寫燈,則燈畔有人;寫殘,則欲盡而夜已深;注意到“殘紅欲盡”,則夜深而人尚無眠,都可想見。到下句“乍涼秋氣滿屏幃”,則從感覺涼氣滿屏幃這一點上進一步把“人”寫出來了。“乍涼”是對“秋氣”的修飾詞,雖然是從人的感覺得出,但“乍涼秋氣”四字還是對客觀事物的描述,到了“滿屏幃”,這才和人的主觀感受結合起來,構成一種涼氣滿室而且淒涼滿懷的境界。以上兩句,從詞人的視覺轉到身上的感覺,將夜深、燈暗、而又清冷的秋夜景況渲染托出。

以下兩句再作進一步的鋪展——“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別離”。上句似乎是筆鋒一轉,由室內寫到室外了。但如細加體味,這兩句原是一個意,是透露出男主人公心中的離愁的。離愁本是存在、潛伏著的,由於聽到了“聲聲”,而觸發,而加濃了。這“聲聲”,是來自樓外的“梧桐葉上三更雨”。梧桐”一句,是為了渲染男主人公心中的離愁別恨而設定的,所謂“因情造景”者是。這兩句的落腳點仍是那聽到了“聲聲”的人,即樓內人,寫他的聽雨心驚,這還是寫的“室內”。兩句化用溫庭筠《更漏子》詞“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作者把“滴到明”的意思先寄在“殘紅欲盡”處,又把“葉葉聲聲”同“別離”即離情畫了等號,也還是有點新意。詞的上片把人的感情寫得如此深沉,卻未用明著道出,而是於平淡之語中隱含款款深情。

《鷓鴣天》《鷓鴣天》
下片回憶中的歡樂之音與上片離別後的淒涼雨聲,構成昔歡今悲的鮮明對比。過變承接“別離”意脈,寫出昔聚今離、昔樂今愁的強烈對比,主人公的感情波瀾起伏更大。“調寶瑟”三句是對昔日歡聚的追憶,由“那時”二字型現。“調寶瑟”是奏樂,“撥金猊”是焚香,“同唱鷓鴣詞”是歡歌,三件事構成一個和諧的生活場景,也是藝術場景。從中交代出男主人公所以為之產生離愁別苦的那人是歌女身份,兩人有過戀愛關係。當時他們一個調弦撫瑟,使音調諧和;一個撥動爐香,使室中芳暖。在這無限溫馨的情境中“同唱鷓鴣詞”,此樂所以使他至今不忘。“金猊”是銅製的燃香器具,成狻猊形。陸游《老學庵筆記》卷四記:“故都紫宸殿有二金狻猊,蓋香獸也。故晏公(殊)冬宴詩云:‘狻猊對立香菸度。’”“鷓鴣詞”當指歌唱男女愛情的曲子。“鷓鴣”在唐宋詞中大都以成雙歡愛的形象出現。

溫庭筠《菩薩蠻》中的“雙雙金鷓鴣”,李珣《菩薩蠻》中的“雙雙飛鷓鴣”,顧夐《河傳》中的“鷓鴣相逐飛”,都是作為男歡女愛的象徵。本詞用“鷓鴣詞”作為“同唱”的內容,其用意也在於此。這個“同”字既揭示了主人公與“別離”者的關係,還追憶了溫馨歡樂的昔聚之情,同時也就開啟了今別孤單痛苦之門,蓋言“那時同”,則“如今”之不“同”可知矣。於是詞筆轉回到“如今風雨西樓夜”的情境,連貫上片。當此之際,許多追昔撫今的感嘆都在不言之中了,只補一句,就是“不聽清歌也淚垂”!本來因有離愁別苦而回憶過去相聚同歌之樂以求緩解,不料因這一溫馨可念的舊情而反增如今孤棲寂寞的痛苦。這個“淚”是因感念昔日曾聽清歌而流,如今已無“清歌”可聽了,而感舊的痛淚更無可遏止。為什麼?如今身處“風雨西樓夜”,自感秋夜之淒涼,身心之孤獨“淚”是因此而“垂”的。

“也淚垂”的“也”,正是從上句派生出來的,當然離不開昔日歡娛而今冷落這個背景。“不聽清歌”四字,正是概括地寫出了這個背景。末尾兩句,以“如今”作為昔與今、喜與悲的轉折詞,以否定語氣點出別離之苦,再相見之難,較直說更發人深思。

此詞條用昔與今、悲與喜、正說與反說兩相比照的手法,表情達意委婉曲折而又含蓄層深。全詞通體淺語深情,雖“江平風霽、微波不興,而洶湧之勢,澎湃之聲,固已隱然在其中。

鷓鴣天八

《鷓鴣天》《鷓鴣天》
無名氏
枝上流鶯和淚聞,新啼痕間舊啼痕。
一春魚鳥無訊息,千里關山勞夢魂。
無一語,對芳尊’安排腸斷到黃昏。
甫能炙得燈兒了,雨打梨花深閉門。

無名氏詞作鑑賞
詞的上片寫思婦凌晨在夢中被鶯聲喚醒,遠憶征人,淚流不止。“夢”是此片的關節。後兩句寫致夢之因,前兩句寫夢醒之果。致夢之因,詞中寫了兩點:一是丈夫征戍在外,遠隔千里,故而引起思婦魂牽夢縈,此就地點而言;一是整整一個春季,丈夫未寄一封家書,究竟平安與否,不得而知,故而引起思婦的憂慮與憶念,此就時間而言。從詞意推知,思婦的夢魂,本已縹緲千里,與丈夫客中相聚,現實中無法實現的願望,在夢境中得到了滿足。這是何等的快慰,然而樹上黃鶯一大早就惱人地歌唱起來,把她從甜蜜的夢鄉中喚醒。她又回到雙雙分離的現實中,伊人不見,魚鳥音沉。於是,她失望了,痛哭了。

過片三句,寫女子在白天的思念。她一大早被鶯聲喚醒,哭乾眼淚,默然無語,千愁萬怨似乎隨著兩行淚水咽入胸中。但是胸中的郁懣總得要排遣,於是就借酒澆愁。可是如李白所說:“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一懷愁怨,觸緒紛來,只得“無一語,對芳尊”,準備就這樣痛苦地熬到黃昏。李清照《聲聲慢》云:“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詞意相似。唯李詞音澀,聲情悽苦;此詞音滑,似滿心而發,肆口而成,然無限深愁卻蘊於淺語滑調之中,讀之令人悽然欲絕。結尾兩句,融情入景,表達了綿綿無盡的相思。

“甫能”二字,宋時方言,猶今語剛才。這裡是說,剛剛把燈油熬幹了,又聽著一葉葉、一聲聲雨打梨花的淒楚之音,就這樣睜著眼睛挨到天明。詞人不是直說徹夜無眼,而是通過景物的變化,婉曲地表達長時間的憶念,用筆極為工巧。這首詞有一個好處,就是因聲傳情,聲情並茂。詞人一開頭就抓住鳥鶯囀的動人鏇律,巧妙地溶入詞調,通篇宛轉流暢,環環相扣,起優跌宕,一片官商。清人陳廷焯稱其“不經人力,自然合拍”,可謂知音。細細玩索,不是飛可以體會到其中的韻味嗎?

鷓鴣天九

《鷓鴣天》《鷓鴣天》
鷓鴣天
黃庭堅
座中有眉山隱客史應之和前韻,即席答之

黃菊枝頭生曉寒。
人生莫放酒杯乾。
風前橫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
身健在,且加餐。
舞裙歌板盡清歡。
黃花白髮相牽挽,付與時人冷眼看。

黃庭堅詞作鑑賞
此詞是黃山谷與甘居山野、不求功名的“眉山隱客”史念之互相酬唱之作,全詞通過一個“淫坊酒肆狂居士”的形象,展現了山谷從坎坷的仕途得來的人生體驗,抒發了自己胸中的苦悶和激憤。詞中所塑造的狂士形象,是作者自己及其朋友史念之的形象,同時也是那一時代中不諧於俗而懷不平傲世之心的文人的形象。

上片是勸酒之辭,勸別人,也勸自己到酒中去求安慰,到醉中去求歡樂。首句“黃菊枝頭生曉寒”是紀實,點明為重陽後一日所作。因史應之有和詞,故自己再和一首,當亦是此數日間事。賞菊飲酒二事久已有不解之緣,借“黃菊”自然過渡到“酒杯”,引出下一句“人生莫放酒杯乾”。意即酒中自有歡樂,自有天地,應讓杯中常有酒,應該長入酒中天。“風前橫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著意寫出酒後的浪漫舉動和醉中狂態,表明酒中自有另一番境界。橫起笛子對著風雨吹,頭上插花倒戴帽,都是不入時的狂放行為,只有酒後醉中才能這樣放肆。

下片則是對世俗的侮慢與挑戰。“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盡清歡。”仍是一種反常心理,其含意於世事紛擾,是非顛倒,世風益衰,無可挽回,只願身體長健,眼前快樂,別的一無所求。這是從反面立言。“黃花白髮相牽挽,付與時人冷眼看”,則是正面立言。菊花傲霜而開,常用以比喻人老而彌堅,故有黃花晚節之稱。這裡說的白髮人牽換著黃花,明顯地表示自己要有御霜之志,決不同流合污,而且特意要表現給世俗之人看。這自然是對世俗的侮慢,不可能為時人所理解和容忍。

此詞以簡潔的筆墨,勾勒出一個類似狂人的形象,抒寫了山谷久抑胸中的憤懣,表現出對黑暗、污濁的社會現實無言的反抗。詞中所塑造的主人公形象,以自樂自娛、放浪形骸、侮世慢俗的方式來發泄心中鬱結的憤懣與不平,對現實中的政治迫害進行調侃和抗爭,體現了詞人掙脫世俗約束的高曠理想。主人公曠達的外表後,隱藏著無盡的辛酸與傷痛。

鷓鴣天辛棄疾

《鷓鴣天》《鷓鴣天》
辛棄疾
陌上柔桑破嫩芽,東鄰蠶種已生些。平岡細草鳴黃犢,斜日寒林點暮鴉。山遠近,路橫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

辛棄疾的詞本以沉雄豪放見長,這裡選的這首卻很清麗,足見偉大的作家是不拘一格的。《鷓鴣天》寫的是早春鄉村景象。上半片“嫩芽”、“蠶種”、“細草”、“寒林”都是渲染早春,“斜日”句點明是早春的傍晚。可以暗示早春的形象很多,作者選擇了桑、蠶、黃犢等,是要寫農事正在開始的情形。這四句如果拆開,就是一首七言絕句,只是平鋪直敘地在寫景。

詞的下半片最難寫,因為它一方面接著上半片發展,一方面又要轉入一層新的意思,另起波瀾,還要吻合上半片來作個結束。所以下半片對於全首的成功與失敗有很大的關係。從表面看,這首詞的下半片好像仍然接著上半片在寫景。如果真是這樣,那就不免堆砌,不免平板了。這裡下半片的寫景是不同於上半片的,是有波瀾的。首先它是推遠一層看,由平岡看到遠山,看到橫斜的路所通到的酒店,還由鄉村推遠到城裡。“青旗沽酒有人家”一句看來很平常,其實是重要的。全詞都在寫自然風景,只有這句才寫到人的活動,這樣就打破了一味寫景的單調。這是寫景詩的一個訣竅。儘管是在寫景,卻不能一味渲染景致,必須參進一點人的情調,人的活動,詩才顯得有生氣。讀者不妨找一些寫景的五七言絕句來看看,參證一下這裡所說的道理。“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兩句是全詞的畫龍點睛,它又象是在寫景,又象是在發議論。

《鷓鴣天》《鷓鴣天》
這兩句決定全詞的情調。如果單從頭三句及“青旗沽酒”句看,這首詞的情調好像是很愉快的。它是否愉快呢?要懂得詩詞,一定要會知人論世。孤立地看一首詩詞,有時就很難把它懂透。這首詞就是這樣。原來辛棄疾是一位忠義之士,處在南宋偏安杭州,北方金兵擄去了徽、欽二帝,還在節節進逼的情勢之下,他想圖恢復,而朝中大半是些昏憒無能,苟且偷安者,叫他一籌莫展,心裡十分痛恨。就是這種心情成了他的許多詞的基本情調。這首詞實際上也還是愁苦之音。“斜日寒林點暮鴉”句已透露了一點訊息,到了“桃李愁風雨”句便把大好錦繡河山竟然如此殘缺不全的感慨完全表現出來了。從前詩人詞人每逢有難言之隱,總是假託自然界事物,把它象徵地說出來。辛詞凡是說到風雨打落春花的地方,大都是暗射南宋被金兵進逼的局面。最著名的是《摸魚兒》里的“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以及《祝英台近》里的“怕上層樓,十日九風雨。斷腸片片飛紅,都無人管,更誰勸,啼鶯聲住。”這裡的“城中桃李愁風雨”也還是慨嘆南宋受金兵的欺侮。

從此,人們也可以看出詩詞中反襯的道理,反襯就是欲擒先縱。從愉快的景象說起,轉到悲苦的心境,這樣互相襯托,悲苦的就更顯得悲苦。前人談辛詞往往用“沉痛”兩字,他的沉痛就在這種地方。但是沉痛不等於失望,“春在溪頭薺菜花”句可以見出辛棄疾對南宋偏安局面還寄託很大的希望。這希望是由作者在鄉村中看到的勞動人民從事農桑的景象所引起的。上句說明“詩可以怨”(訴苦),下句說明“詩可以興”(鼓舞興起)。把這兩句詩的滋味細嚼出來了,就會體會到詩詞里含蓄是什麼意思,言有盡而意無窮是什麼意思。(朱光潛)

《鷓鴣天》--賀鑄

重過閶門萬事非,
同來何事不同歸?
梧桐半死清霜後,
頭白鴛鴦失伴飛。

(圖)《鷓鴣天》《鷓鴣天》

原上草,露初晞,
舊棲新壠兩依依。
空床臥聽南窗雨,
誰復挑燈夜補衣!

【作者簡介】

賀鑄(1052—1125),字方回,自號慶湖遺者,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居衛州(今河南汲縣).在中國文學史上,賀鑄是一個獨特的存在。據史載,他相貌醜陋,長身青面,人稱賀鬼頭。然而他並不以此為意,因為他天生心性曠達,且詩才橫溢。說他心性曠達,因為他寫過很多愛國憂時之作,其境界格調頗近蘇軾,既可見其襟懷之一斑,亦可顯其才情之一粟。說他詩才橫溢,因為其詩作涉筆廣泛,且各體兼長,既長於高曠之作,又擅寫哀婉之思。更值得注意的是,他的纏綿並非尋愁覓恨,有意為之,而是情郁於中,由筆端自然傾瀉。如此便有了不可抗拒的感人魅力.

格律對照

【格律】

○平聲 ●仄聲 ⊙可平可仄 △平韻 ▲仄韻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
○⊙○○●●△。○○○●⊙○△
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壠兩依依。
○●●,●△⊙。●○○●●○△
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

【注釋】

①閶門:本為蘇州西門,這裡代指蘇州。
②梧桐半死:比喻喪偶。
③原上草,露初晞:比喻死亡。晞:幹掉。
④舊棲:舊居。 新壠:新墳。

【釋意】

再經過蘇州城西門時~任何事都讓人感覺到若有所失~
你和我一同來到這裡~為什麼就不和我一同回去呢?
你走了~如同秋霜過後半死的梧桐樹那般悽慘零落~
我也只能像~失去伴侶的白頭鴛鴦那樣獨自孤飛~

草原里青草上的露珠已經開始乾枯~
我遊走徘徊在我們昔日的住所~和你今日的新墳間難捨難棄~
這樣的深夜~我獨自躺在空床上~聽雨點敲打南面窗閣
~又有誰還會再來挑亮如昏暗的燭燈~誰會來為我縫補破舊的衣裳~

【評解】

這首悼亡詞充滿了詩人對亡妻懷念之情。上片寫妻子死後詩人的淒涼和孤零。開始
即以“萬事非”寫出不堪回首的慨嘆。下片寫詩人對妻子的懷念。“挑燈夜補衣”,再
現了亡妻日夜辛勞,甘於過清苦生活的場面。以此為結,突出表現了詩人對亡妻深沉的
悼念之情。全詞寫得哀婉柔麗,真摯感人。

【賞析一】

全詞氣氛深婉淒切,用語朴摯情深,讀來殊為動人。再聯想到作者是個叱吒風雲的錚錚硬漢,則更不由人不為之潸然泣下了。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這是作者感懷往事的觸發點,曾經攜手歷經風風雨雨的柴米夫妻,曾經海誓山盟不離不棄的恩愛伴侶,為何如此輕易就生死相隔、音書不通了呢?遙想當年,兩人共嘗人生甘苦,即使再艱難的日子也互相扶持,顛沛流離亦無怨無悔。如今,重過閶門,物是人非。時光永是流逝,往事不能再現,只有孤單通向無盡的永遠,觸景傷情,睹物思人,任是七尺男兒也會柔腸百轉,相思不已。
“何事不同歸?”作者豈會不知,只是不忍再提,命運如此安排,縱有千般不服也只能徒嘆奈何。這是對上天的詰問,也是對過往的呼喚。聯想自己的處境,作者寫出這樣兩個意象:“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比喻貼切,動人肺腑。“清霜”營造了寒冷淒楚的氛圍,在這種環境下生存的梧桐,早已失去活潑的生命力。失伴的鴛鴦也必是心如死灰,如一潭絕望的死水。在這裡,“梧桐”和“鴛鴦”都是作者的化身,失去了人生中最可寶貴的情感歸宿,等待自己的只是禍福未卜的漫漫前途。“梧桐”和“鴛鴦”畢竟是無情之物,而永失所愛的作者卻時刻受著思念的煎熬,時時進行對命運的思索和盤詰。此中寂寞,別人又如何得知?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壠兩依依。”沉浸在緬懷裡的作者已無法把情緒從淒清中撤回。閃映在頭腦中的是更為荒寂的場景。原上之草,很可能已現枯黃之態,在展露初晞後,飄曳無依,更顯憔悴。箇中掩藏些無名的墳冢,入目豈不悲酸。自己在人世受著痛苦的折磨,妻子在泉下可能也並不安樂,塵世的淒風苦雨已無法侵擾她,但不知名的苦難是永遠存在的,天人相隔卻兩情同一,這是作者的想像。當然,僅止於想像而已。因此,作者在詞的結尾寫出了這樣的句子:“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我們可以把它想像成內心絕望的吶喊,也可以想像成低聲沉痛的追問。
總之,這是全詩最迫人心腸的句子。讀了前邊種種悲苦的意象,我們的情緒會變得陰鬱低落,但總還是處於一個閱讀者的位置,看著作者在憂傷。及至讀到最後兩句,我們的心中不禁悚然一驚,然後揪然一慟。逝去的是永難追回了,不管世事如何變遷,親人已經入土為安,即使以前熟視無睹的種種日常生活也不可能重現,妻子的一顰一笑都已成為奢侈的回憶。故人親手縫製的衣衫尚針腳細密,轉眼間卻已是人去屋空,只剩一個半百之人獨對南窗風雨了。詞至此處,已不得不結。連作者筆端無力承載的至情也已堆積在讀者的眉間心上,除此,又復何求?
悼亡之作向來最容易動人心弦,若要動人,則須情真、事真,筆下留有分寸,還要以辭盡意,確實難度很大,這正應了法國大詩人龐德的一句話:“技藝考驗真誠。”賀鑄做到了這一點,因其情可感天動地,因其文能有張有弛。讀這首詞的時候,我們的情緒體驗完全由作者引領,在不經意間已分擔了作者的悲慟。這正是此詞的過人之處。史載,賀鑄“兼有婉約、豪放之長,各極其妙,並皆深於情而工於語。”足見所傳不虛。

【賞析二】

賀鑄的《鷓鴣天》詞內隱、惜墨如金、潛沉曲致。賀詞於平靜的筆端之下飽含對妻子的深情。詞作由物及人,緣物生情,由“閶門”之存想到愛妻之失,這個昔日夫妻恩愛生活的見證物,而今成了引發詞人相思哀情的媒介。“同來何事不同歸?”看似平靜出之,實則是詞人感情的強烈迸發,是血與淚的吶喊。讀到它,我們仿佛看見詞人撕心裂肺地向茫茫蒼天吶喊“還我妻子”。這聲音,喊出了失妻的萬般淒楚。“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詞人目睹梧桐,眼看鴛鴦,心中湧起“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的思妻哀情。“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真切地刻劃出詞人翻江倒海的內心:南窗雨讓人飽嘗淋雨之苦與孤寂淒涼,南窗雨讓人悵然於挑燈補衣恩愛體貼之一去不返,極曲致地傳達出對妻子的摯愛.

【賞析三】

宋代詞人中,賀鑄的名氣雖然不及柳永歐陽修、蘇軾、黃庭堅等大家那么顯赫,但是,這位以一句“若問閒愁都幾許,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而出名的“賀梅子”,卻自有他在詞壇上遮掩不住的光輝。特別是他的詞,英雄豪氣與兒女情長並存,在兩宋詞壇上尤其難得。下面,就讓我們從他這首悼亡詞《鷓鴣天》中來感受一下詞人真摯淒婉的詞風。
賀鑄夫人趙氏,勤勞賢惠,賀鑄曾有《問內》詩寫趙氏冒酷暑為他縫補冬衣的情景,夫妻倆的感情是很深的。作者與妻子曾經住在蘇州(閶門是蘇州著名的城門,用來借指蘇州),後來妻子死在那裡,當賀鑄不久因事要離開蘇州時,痛感物是人非,滿腹辛酸無處傾訴,只能哀嘆:“好好一起來的,怎么就不能一起離開呢?”窗前的梧桐在經歷了清霜之後,已經樹木凋零,落葉蕭索;而池中原先那對比翼雙飛的白頭鴛鴦如今也只剩下孤零零的一隻,它肯定也經歷了失伴之苦吧!那晨光初露的草原,東方才剛剛發白,躺在草叢上的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露珠兒,須臾之間就不見了。人生原來就是這樣短暫啊!在那新壘起來的墳頭前,作者默默地哀悼著亡妻;在從前兩人住過的地方,作者更是久久留戀,不肯離去。回到家裡,躺在死者睡過的床上,聆聽著南窗的夜雨,遙想當年妻子在深夜裡為自己補衣的情形,作者沉痛地表現出了對亡妻患難與共、相濡以沫之情的深切懷念。

賀鑄長相奇醜,又因為個性耿介,得罪過不少豪門顯貴,因此,他一生都只能混跡於下層官員的職務上,鬱郁不得志。而妻子趙氏則是他人生最親近最鍾愛的人之一,她的早早過世,實在是賀鑄人生之一大不幸(“早年喪父,中年喪妻,晚年喪子”是古時人生之三大不幸)。但光有悲傷也是做不出好詞來的,接下來,再讓我們看看詞的結構。

全詞以心理感受和自我探問起首,中間暗中以時間作為發展線索,並且穿插了許多意象。這些意象大多具有深厚的文化背景,如梧桐二句,以樹鳥比喻失偶,恰是化用了孟郊《烈女操》“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之意;原上草二句感嘆人生短促,又是化用了古樂府《薤露歌》“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恰當地表現了主題,結句更是提煉出“挑燈夜補衣”這一細節,體現了作者心緒之細,感情之真。這最後一句敲響了全詞的最強音符,將全詞的意境推向了高潮。讀之無不令人殤然淚下。
【集評】

張燕瑾《唐宋詞選析》:賀鑄退居蘇州,本來就心情抑鬱,“閒愁”頗多,亦頗大;在蘇州又死去了妻子,這就給他布滿陰霾的心頭,又增添了一層烏雲。這首悼念亡妻的詞作。出語沉痛,感情深摯,很能感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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