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

《浣溪沙》

浣溪沙,本唐代教坊曲名,因西施浣紗於若耶溪,故又名《浣溪紗》或《浣沙溪》。上下片三個七字句。四十二字。分平仄兩體。平韻體流傳至今。最早的是唐人韓偓詞,是正體。上片三句全用韻,下片末二句用韻。過片二句用對偶句的居多。仄韻體始於南唐李煜。另有《攤破浣溪沙》,又名《山花子》上下片各增三字,韻位不變。此調音節明快,句式整齊,易於上口。為婉約、豪放兩派詞人所常用。又有《小庭花》、《減字浣溪沙》等二十餘種異名。浣溪沙(四十二字,沙或作紗,或作浣紗溪)。

詩詞原文

《浣溪沙》《浣溪沙》
浣溪沙-蘇軾
簌簌衣巾落棗花①,村南村北響繰車②。牛衣古柳賣黃瓜③。
酒困路長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門試問野人家④。

【注釋】
本篇寫的是作者“謝雨”途中的感受。上片寫景,下片抒情。需要指出的是,這首詞中所寫的景,並不是一般情況下通過視覺形象構成的統一的畫面,而是通過傳入耳鼓的各種不同的音響在詩人意識的螢幕上折射出的一組聯續不斷的影象。現在,不妨讓我們跟隨作者的意識活動來體驗一下這首詞的構思過程。

作者在“謝雨道上”,經過長途跋涉,加之酒意未消,日高人困,不免有些倦意。突然,“籟籟”之聲傳來耳際,並好象有什麼東西打在身上和頭巾上。這時,他才意識到:這是棗花落在身上。接著,耳邊又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響,越往前走,這響聲便越濃,從南,從北,從四面八方傳來,不用看也不用問,這是作者熟悉的繅車的響聲。從響聲中,作者意識到,他已進入村中了。這時,突然一陣叫賣聲傳入耳鼓,定睛一看,原來是一位披著“牛衣”的農民坐在古老的柳樹蔭中,面前擺著一堆黃瓜……。些少三句,農村的季節特點,村中的勞動生活以及農村的貧困面貌,均不同程度地有所接觸並形象地折射出來。

下片寫作者的感受和意識活動。“酒困路長惟欲睡”是對上片的補充。在結構上,這一句又是倒敘,它說明前三句之所以從聽覺方面來寫,主要是因為酒意未消,路途遙遠,人體睏乏,故而寫下來的只不過是睡眼朦朧中聽來的片斷,並非是視覺構成的完整統一的畫面。“日高人渴”兩句,雖然寫的是由於口渴而急於到農民家裡覓水的意識活動,但同時也反映了作者不拘小節、隨遇而安的性格特徵。看來,蘇軾似乎並沒有多少太守的架子,他跟農民的距離並不太遠。讀這樣的詞,會使人感到真實、親切,可以嗅到當時農村生活的氣息。這首詞與前首有所不同,它主要寫作者路途中的片斷感受,其重點並不在於要反映農村的貧困面貌。由於災後得雨,旱象解除,作者的喜悅之情較前首也濃厚得多了。

這首詞注重詞句的錘鍊而又不露痕跡。例如“簌簌”,有的評論家認為這兩字放在句首是“句法倒裝”,其實,作者的目的在於強調“棗花”落在“衣巾”上的聲響,併合乎平仄的要求,而不是在寫下落的形態。正因這兩字放在“句首”,才說明作者是從“簌簌”聲中得知棗花落在身上的。此外,“落”、“響”、“漫”、“敲”等字也均用得靈便而貼切。

《浣溪沙》《浣溪沙》
二、浣溪沙-蘇軾
游蘄水①清泉寺,寺臨蘭溪,溪水西流。
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淨無泥②。蕭蕭暮雨子規啼③。
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④!休將白髮唱黃雞⑤。

『譯文』山腳下蘭草嫩芽入小溪,松林間小路清沙淨無泥,傍晚細雨中布穀鳥陣陣啼。誰說人老不可再年少?門前流水還能執著奔向西!不必煩惱嘆白髮,多愁唱黃雞。

注釋
1、蘄水,縣名,今湖北浠水鎮。時與醫人龐安時(字安常)同游,見《東坡題跋》卷三《書清泉寺詞》。
2、白居易《三月三日祓禊洛濱》:"沙路潤無泥"。
3、蕭蕭暮雨,白居易《寄殷協律詩》自註:"江南吳二娘曲詞雲,'蕭蕭暮雨郎不歸'。"子規,布穀鳥。
4、此句當為寫實。但“門前”云云,亦有出處。《舊唐書》卷一九一方伎《一行傳》,謂天台山國濟寺有一老僧會布算,他說:"門前水當卻西流,弟子亦至。"一行進去請業,"而門前水果卻西流"。
5、白居易《醉歌》:“誰道使君不解歌,聽唱黃雞與白日。黃雞催曉丑時鳴,白日催年酉前沒。腰間紅綬系未穩,鏡里朱顏看已失”。這裡反用其意,謂不要自傷白髮,悲嘆衰老。

鑑賞
這首詞寫於元豐五年(1082)春,當時時蘇軾因“烏台詩案”,被貶任黃州(今湖北黃岡)團練副使。這在蘇軾的政治生涯中,是一個重大的打擊,然而這首詞卻在逆境中表現出一種樂觀向上的精神。上闋寫自然景色,首二句描寫早春時節,溪邊蘭草初發,溪邊小徑潔淨無泥,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卻以蕭蕭暮雨中,杜鵑哀怨的啼聲作結。子規聲聲,提醒行人“不如歸去”,給景色抹上了幾分傷感的色彩。下闋卻筆鋒一轉,不再陷於子規啼聲帶來的愁思,而是振起一筆。常言道“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歲月的流逝,正如同東去的流水一般,無法挽留。然而,人世總有意外,“門前流水尚能西”,既是眼前實景,又暗藏佛經典故。東流水亦可西回,又何必為年華老大徒然悲哀呢?看似淺顯,卻值得回味。先著《詞潔》卷一謂:"坡公韻高,故淺淺語亦自不凡。"全詞洋溢著一種向上的人生態度,然而上闋結句的子規啼聲,隱隱折射出詞人處境,也更顯出詞中達觀態度的難能可貴。

《浣溪沙》《浣溪沙》
三、浣溪沙-蘇軾
元豐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從泗州劉倩叔游南山1
細雨斜風作小寒。淡煙疏柳媚晴灘。入淮清洛漸漫漫2。
雪沫乳花浮午盞3,
蓼茸蒿筍試春盤4。人間有味是清歡。

注釋
1、泗州,今安徽泗縣。劉倩叔,生平不詳。南山,即都梁山,在泗州不遠。
2、清洛,指洛澗,今安徽洛河,源出安徽合肥,北流至懷遠入淮河。泗州在淮河北岸。漫漫,大水浩淼貌。
3、雪沫乳花,煎茶時上浮的白色泡沫。古時烹茶,以乳色鮮白、泡沫細膩為上乘。蘇軾《西江月》龍焙今年絕品):"湯發雲腴釅白,盞浮花乳輕圓"。
4、蓼茸:蓼菜的嫩芽。蒿筍,萵苣筍。春盤,唐代以來風俗,立春日用春餅、生菜等裝盤,饋贈親友,稱春盤。詞作日離立春不遠,故先"試嘗"。

鑑賞此為一首記游詞。元豐七年(1084),蘇軾由黃州調任汝州(今河南臨汝),赴任途中,曾於泗州小住,這首詞便是在此期間,與友人在泗州附近南山遊玩的時候所寫。上片寫南山所見的景色:微寒天氣,乃“細雨斜風”有心“作”之,天氣放晴,灘邊之煙柳似作意“媚”之,眼前入淮清洛,亦仿佛漸流漸見廣遠無際。本無意之風景,於有心人眼中,卻顯得處處有情。下片寫午時小休,烹茶野餐。乳色鮮白的好茶伴著新鮮的野菜,別有一番風味。而全詞的主旨,最終落在“清歡”二字上,可見作者對生活情調的欣賞。全詞筆調雅致,可感受到作者清雅、恬淡的心境,正因有此心境,才能品味出生活的獨特情致。

浣溪沙-蘇軾
萬頃風濤不記蘇,雪晴江上麥千車。但令人飽我愁無。
翠袖倚風縈柳絮,絳唇得酒爛櫻珠。樽前呵手鑷霜須。

蘇軾詞作鑑賞
此詞作於元豐五年(1082)冬。詞的上片描寫雪景和作者由此而想像的來年豐收景象,以及因人民有希望獲豐收、飽暖而喜悅的心情,下片回敘前一日酒筵間的情景,抒發了詞人對於民生疾苦的深刻憂思。整首詞境界鮮明,形象突出,情思深婉,作者以樂景表憂思,以艷麗襯愁情,巧妙地運用相反相成的藝術手法,極大地增強了藝術的形象性,深刻地揭示了主人公的內心世界。詞的首句,若據傅引舊注,則“萬頃風濤不記蘇”的“蘇”,當指蘇州,舊注中的“公”,當指蘇軾。這一句說的是蘇軾未把蘇州為風災盪盡的田產記掛心上。但據現有資料,蘇軾被貶黃州時無田產蘇州,只熙寧七年(1074)曾於堂州宜興置田產。從詞前小序得知,蘇軾此詞乃徐君猷過訪的第二天酒醒之後見大雪紛飛時所作。聯繫前一首寫的“半夜銀山上積蘇”與“濤江煙渚一時無”的景象來看,又知徐君猷離去的當天夜晚,即由白天的“微雪”轉為大雪。這樣,“萬頃風濤不記蘇”,應為實寫十二月二日夜酒醉後依稀聽見風雪大作及甦醒時的情景,“蘇”,似宜作甦醒解。依此可知,詞上片寫詞人酒醉之後依稀聽見風聲大作,已記不清何時甦醒過來,待到天明,已是一片銀裝世界。

詞人立刻從雪兆豐年的聯想中,想像到麥千車的豐收景象,而為人民能夠飽食感到慶幸。下片回敘前一天徐君猷過訪時酒筵間的情景。歌伎的翠袖柳絮般潔白、輕盈的雪花縈繞中曳,她那紅潤的嘴唇酒後更加鮮艷,就像熟透了的櫻桃。而詞人卻酒筵歌席間,呵著發凍的手,捋著已經變白了的鬍鬚,思緒萬端。值得一提的是,詞人攝取“呵手鑷霜須”這一富有典型特徵的動作,極大地增強了藝術的形象性和含蓄性,深刻地揭示了抒情主人公謫貶的特定環境中的憂思。這一憂思的形象,襯以白雪縈繞翠袖和鮮艷的絳唇對比強烈,含蘊更豐。總體來看,上片比較明快,下片更顯得深婉,而上片的情思抒發,恰好為下片的無聲形象作提示。上下兩片的重點是最末的無聲形象。它們彼此呼應,互為表里,表現了詞人一個晝夜的活動和心境。遣詞、用字的準確形象,也是這首詞的特點。如“不記”二字,看來無足輕重,但它卻切詞序“酒醒”而表現了醉中的朦朧。“但令”一詞,確切地表達了由實景引起的聯想中產生的美好願望。“爛櫻珠”,著一“爛”字,活畫出酒後朱唇的紅潤欲滴。

《浣溪沙》《浣溪沙》
浣溪沙-蘇軾
徐州石潭謝雨,道上作五首。潭城東二十里,常與泗水增減清濁相應。 照日深紅暖見魚,連村綠暗晚藏烏,黃童白叟聚睢盱。 麋鹿逢人雖未慣,猿猱聞鼓不須呼,歸來說與採桑姑。 鏇抹紅妝看使君,三三五五棘籬門,相排踏破篟羅裙。 老幼扶攜收麥社,烏鳶翔舞賽神村,道逢醉叟臥黃昏。 麻葉層層檾葉光,誰家煮繭一村香? 隔籬嬌語絡絲娘。 垂白杖藜抬醉眼,捋青搗軟飢腸,問言豆葉幾時黃?

蘇軾詞作鑑賞
元豐元年(1078)徐州發生嚴重春旱,作者作為徐州太守,曾往石潭求雨,得雨後,又往石潭謝雨,沿途經過農村。這組《浣溪沙》詞即紀途中觀感,共五首,這裡是前三首。第一首寫傍晚之景和老幼聚觀太守的情形。首句寫到潭魚。西沉的太陽,格外紅而大,也染紅了潭水。由於剛下過雨,潭水增多,大約也湧進了不少河魚,它們似乎貪戀著夕照的溫暖,紛紛游到水面。魚之婉然若現,也寫出了潭水的清澈。與大旱時水濁無魚應成一番對照。從石潭四望,村復一村,佳木蘢蔥,只聽得棲鴉的啼噪,而不見其影。不易見的潭魚見了,易見的昏鴉反不見了,寫出了農村得雨後風光為之一新,也流露出作者喜悅的心情。三句轉筆寫人。兒童黃髮,老人白首,故稱“黃童白叟”,這是聚觀謝雨的人群中的一部分。“睢盱”二字俱從“目”,張目仰視貌,兼有喜悅之義。《易經。豫卦》“盱豫”,《疏》:“盱謂睢盱。睢盱者,喜悅之貌。”

這裡還暗用韓愈《元和聖德詩》“黃童白叟,踴躍歡呀”句意。從童叟之樂見出眾人之樂,也寄寓了作者“樂人之樂”的情懷。接著,下片寫謝雨的盛會,打破了林潭的寂靜。常到潭邊飲水的“麋鹿”突然逢人,驚恐地逃避了。而喜慶的鼓聲卻招來了頑皮的“猿猱”。“雖未慣”與“不須呼”相映成趣,兩種情態,各各逼真。頗有助於表現和平熙樂的氣氛。山村的老人純樸木訥,初見知州不免有幾分“未慣”,孩童則活潑好動,聽到祭神儀式開始的鼓聲,則爭先恐後,若類皮猿之“不歡呼”。他們回家必得要興奮地追說一天的見聞,說給那些未能目睹盛況的“採桑姑”們了。“歸來說與採桑姑”,這節外生枝一筆,妙趣橫生。詞寫到日、村、潭、樹等自然景物,魚、鳥、猿、鹿等各類動物,黃童、白叟、採桑姑等各色人物及其活動,織成一幅有聲有色的畫圖。上片連用“深紅”、“綠暗”、“黃”、“白”等色彩字,交錯使用,畫面生動悅目。下片則賦而兼比。全詞雖未鋪寫謝雨,但無往而非喜、謝雨的情事。這正表現出作手取捨經營的匠心。前五句是實寫,末一句是虛寫,虛實相生,詞意玩味不盡。第二首寫謝雨途中見聞。

上片寫自己進村之後出現的一個熱鬧場景。首句寫村姑匆忙地梳妝打扮一番去見太守。“鏇抹”刻畫出少女第一次得見州官的急切、興奮心情。接下來二句,寫村姑們爭看太守,連心愛的茜羅裙被擁擠的人群踏破也顧不得了。這樣寫既烘染出場面的熱烈,又表現出圍觀少女精神的集中。上片短短數語就刻畫出一幅極風趣生動的農村風俗畫。下片寫到田野、祠堂,又是一番光景。村民們老幼相扶相攜,來到打麥子的土地祠,他們為感謝上天降雨,備酒食以酬神,剩餘的祭品引來饞嘴的烏鳶,村頭盤鏇不下。這兩個細節都表現出喜雨帶來的歡欣。結句則是一個特寫,黃昏時分,有個老頭兒醉倒道邊。這與前兩句形成忙與閒,眾與寡,遠景與特寫的對比。但它同樣富於典型性。酩酊大醉是歡飲的結果,它反映出一種普遍的喜悅心情。詞中的“使君”雖只是個陪襯角色,但其與民同樂的心情也洋溢紙上。第三首寫夏日田園風光、鄉村風貌,表現了農民大旱得、倖免飢餒的喜悅心情以及詞人與民同樂的博大胸懷。上片寫農事活動。首句寫地頭的作物。“(音傾)即麻,是麻的一種。”麻葉層層“是寫作物茂盛,”葉光“是說葉片滋潤有光澤,二語互文見義,是雨后庄稼實況。從具體經濟作物又見出時值初夏,正是春蠶已老,繭子豐收的時節。於是村中有煮繭事。煮繭的氣味很大,只有懷著豐收喜悅的人嗅來才全然是一股清香。未到農舍,村頭先嗅繭香,”誰家煮繭“云云,傳達出一種新鮮好奇的感覺,實際上煮繭絡絲何止一家。”一村香“之語倍有情味。走進村來,隔著籬牆,就可以聽到繰絲女郎嬌媚悅耳的談笑聲了。”

絡絲娘“本俗語中的蟲名,即絡緯,又名紡織娘,其聲如織布,頗動聽。這裡轉用來指蠶婦,便覺詩意盎然,味甚雋永。此處雖然只寫了煮繭繅絲這樣一種農事活動,但從一個側面,可以看出雨後農民的喜悅之情。下片寫作者對農民生活的採訪,鬚髮將白的老翁拄著藜杖,老眼迷離似醉,捋下新麥(“捋青”)炒乾後搗成粉末以果腹,故云“軟飢腸”。這裡的“軟”,本字為“餪”,有“送食”之義,見《廣韻》。兩句可見村中生活仍有困難,流露出作者的關切之情。簡單的一問,含蘊不盡。這幾首詞帶有鮮明的鄉土色彩,充滿濃郁的生活氣息,風格自然清新,情調健康樸實。詞人所描寫的雖然只是農村仲夏風貌的兩三個側面,但筆觸始終圍繞著農事和農民生活等,尤其是麻蠶麥豆等直接關係到農民生活的農作物,從中可見詞人選擇和提取題材的不凡功力。 

《浣溪沙》《浣溪沙》
二十一、浣溪沙-蘇軾
軟草平莎過雨新,輕沙走馬路無塵。何時收拾耦耕身?
日暖桑麻光似潑,風來蒿艾氣如薰。使君元是此中人。

鑑賞
此詞是作者徐州謝雨詞的最後一首,寫詞人巡視歸來時的感想。詞中表現了詞人熱愛農村,關心民生,與老百姓休戚與共的作風。作為以鄉村生活為題材的作品,這首詞之風樸實,格調清新,完全突破了“詞為艷科”的藩籬,為有宋一代詞風的變化和鄉村詞的發展作出了貢獻。上片首二句“軟草平莎過雨新,輕沙走馬路無塵”,不僅寫出“草”之“軟”、“沙”之“輕”,而且寫出作者這種清新宜人的環境之中舒適輕鬆的感受。久旱逢雨,如沐甘霖,經雨之後的道上,“軟草平莎”,油綠水靈,格外清新;路面上,一層薄沙,經雨之後,淨而無塵,縱馬馳騁,自是十分愜意。觸此美景,作者情動於衷,遂脫口而出:“何時收拾耦耕身?”“耦耕”,指二人並耜而耕,典出《論語。微子》:“長沮、桀溺耦而耕。”長沮、桀溺是春秋末年的兩個隱者。二人因見世道衰微,遂隱居不仕。此處“收拾耦耕身”,不僅表現出蘇軾對農村田園生活的熱愛,同時也是他政治上不得意的情況下,仕途坎坷、思想矛盾的一種反映。

下片“日暖桑麻光似潑,風來蒿艾氣如薰”二句,承上接轉,將意境宕開,從道上寫到田野里的蓬勃景象。春日的照耀之下,桑麻欣欣向榮,閃爍著誘人的綠光;一陣暖風,挾帶著蒿艾的薰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肺。這兩句對仗工整,且妙用點染之法。上寫日照桑麻之景,先用畫筆一“點”:“光似潑”則用大筆塗抹,盡力渲染,將春日雨過天晴後田野中的蓬勃景象渲染得淋漓盡致;下句亦用點染之法,先點明“風來蒿艾”之景,再渲染其香氣“如薰”。“光似潑”用實筆,“氣如薰”用虛寫。虛實相間,有色有香,並生妙趣。“使君元是此中人”給句,畫龍點睛,為升華之筆。它既道出了作者“收拾耦耕身”的思想本源,又將作者對農村田園生活的熱愛之情更進一步深化。作者身為“使君”,卻能不忘他“元是此中人”,且樂於如此,確實難能可貴。這首詞結構既不同於前四首,也與一般同類詞的結構不同。

前四首《浣溪沙》詞全是寫景敘事,並不直接抒情、議論,而是於字行之間蘊蓄著作者的喜悅之情。這首用寫景和抒情互相錯綜層遞的形式來寫。上片首二句寫作者於道中所見之景,接著觸景生情,自然逗出他希冀歸耕田園的願望;下片首二句寫作者所見田園之景,又自然觸景生情,照應“何時收拾耦耕身”而想到自己“元是此中人”。這樣寫,不僅使全詞情景交融,渾然一體,而且使詞情逐層深化升華。特別“軟草平莎過雨新”二句、“日暖桑麻光似潑”二句更是出神入化,有含蓄雋永之妙。

浣溪沙-髻子

《浣溪沙》《浣溪沙》
傷春慵更梳,晚風庭院落梅初,淡雲來往月疏疏
玉鴨薰爐閒瑞腦,朱櫻斗帳掩流蘇,通犀還解辟寒無。

注釋懶《花草粹編》作“慵”。《歷代名媛詩詞》作“惱”。玉鴨熏爐:玉制(或白瓷製)的點燃薰香的鴨形香爐。熏爐形狀各式各樣,有麒麟形、獅子形、鴨子形等;質料也有金、黃銅、黃銅、鐵、玉、等不同。瑞腦:一種香料名。朱櫻斗帳:斗帳,覆斗形的帳子。流蘇:指帳子下垂的穗兒,一般用五色羽毛或彩線盤結而成。遺犀:犀,指犀牛的角。遺,應為“通”之誤。賞析此詞,當為李清照年輕時的作品。作者用白描的藝術手法,繪製了兩幅清淡典雅的畫面:一是室外“閨婦夜晚傷春圖”,一是室內“閨婦夜晚懷人圖”。不同感受通過基本相同之處的典型形象加以表現,因此形成了各自獨具特色的意境。兩幅畫面相互映襯,相得益彰,妙趣橫生,突出了詞旨。

浣溪沙-李清照

《浣溪沙》《浣溪沙》
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
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注釋
繡面:唐宋以前婦女面額及頰上均貼紋飾花樣。
芙蓉:荷花,此處指很好看。
飛:《歷代詩餘》作“偎”寶鴨:指兩頰所貼鴉形圖案,可參敦煌壁畫供養人之婦女繪畫,或以為指釵頭形狀為鴨形的寶釵,釵,古代婦女頭上的飾物。
香腮:美麗芳香的面頰。
一面:整個臉上。
風情:男女愛慕之情。
韻:標緻。
箋:紙,指信箋、詩箋。賞析此詞當是易安早期作品。寫一位風韻秀的女子與心上人幽會,又寫信相約其再會的情景。人物的肖像描寫採用比擬、襯托、側面描寫的方法。語言活潑自然,格調歡快俊朗。

浣溪沙-李清照
照莫許杯深琥珀濃,未成沈醉意先融,疏鍾己應晚來風。
瑞腦香消魂夢斷,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時空對燭花紅。

注釋
莫許:不要。
琥珀:松柏的樹脂積壓在地底億萬年而形成的化石,呈褐色或紅褐色。琥珀濃,指酒的顏色很濃,色如琥珀。疏鍾:斷續的鐘聲。
瑞腦:一種薰香的名字,也叫龍腦,即冰片。
魂夢:即夢魂,指睡夢中人的心神。辟寒金:任昉《述異記》:“三國時,昆明國貢魏嗽金鳥。鳥形雀,色黃,常翱翔海上,吐金悄如粟。至冬,此鳥畏霜雪,魏帝乃起溫室以處之,名曰辟寒台。故謂吐此金為辟寒金。”詩人遂以辟寒金指代珍貴之精金,“辟寒金小”,喻精金頭飾小巧。辟《樂府雅詞》作“碎”,誤。
髻鬟:古代婦女的兩種髮式。
燭花:蠟燭燃燒時的燼結。賞析此詞當為李清照年輕時作。寫女主人晚來用酒遣愁,夢裡醒來的孤寂,隱含無限的離情別緒。通過夢前夢後的對比,把年輕少婦沉重的愁苦情思從側面烘托出來。全詞寫的相思,卻不著相思一字,具有婉約詞的藝術特色。

《浣溪沙》《浣溪沙》
浣溪沙-李清照
小院閒窗春己深,重簾未卷影沈沈,倚樓無語理瑤琴。
遠岫出山催薄暮,細風吹雨弄輕陰,梨花欲謝恐難禁。

注釋
閒窗:原作“間窗”蓋“閒”之誤。帶護闌的窗子。閒,闌也。閒窗,一般用作幽閒之意。
沉沉:指閨房幽暗,影子濃重。
理瑤琴:理,調理定調,一般指代彈琴。瑤琴:玉為飾,美的琴。
遠岫:遠山。
薄暮:傍晚,黃昏。
細風:微風。
輕陰:暗淡的輕去。賞析此詞當屬李清照前其作品。作者用情景交融的藝術手法,含蓄蘊藉的筆致,寫出女主人傷春懷人的悒悵情懷。傷春、懷人,相輔相成。“崔”、“弄”兩詞琢煉得妙。“弄”字寫出一幅風雨戲雲,陰雲飄卷的動畫面,表現了女主人孜然獨處的淒寂心境。

浣溪沙-李清照
紅日已高三丈透,金爐次第添香獸,紅錦地衣隨步皺。
佳人舞點金釵溜,酒惡時拈花蕊嗅,別殿遙聞簫鼓奏。

注釋
紅日:別版做“簾日”.三丈透,三丈為虛數.指太陽升起的高度.
透:透過.
金爐:別做“佳人”金爐為銅製的香爐。
次第:依次。
香獸:香料炭屑製成的獸型燃料。
地衣:地毯。
佳人:指宮女。
舞點:別做"舞急","舞徹",舞點",舞點,按照音樂中的節拍舞一支曲調。
溜:滑落。酒惡(e三聲),別做“酒渥”亦稱“中酒”指酒至微醉。時拈,別做“時沾”“時將”常常拈取。
花蕊:此處代指花朵。
嗅:聞。
別殿:帝王所居正殿以外的宮殿,
簫鼓:蕭和鼓,泛指樂器,

浣溪沙-晏殊

《浣溪沙》《浣溪沙》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鑑賞
此詞雖含傷春惜時之意,卻實為感慨抒懷之情。詞之上片綰合今昔,疊印時空,重思昔;下片則巧借眼前景物,著重寫今日的感傷。全詞語言圓轉流利,通俗曉暢,清麗自然,意蘊深沉,啟人神智,耐人尋味。詞中對宇宙人生的深思,給人以哲理性的啟迪和美的藝術享受。起句“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寫對酒聽歌的現境。從復疊錯綜的句式、輕快流利的語調中可以體味出,詞人面對現境時,開始是懷著輕鬆喜悅的感情,帶著瀟灑安閒的意態的。但邊聽邊飲,這現境卻又不期然而然地觸發對“去年”所歷類似境界的追憶:也是和今年一樣的暮春天氣,面對的也是和眼前一樣的樓台亭閣,一樣的清歌美酒。然而,似乎一切依舊的表象下又分明感覺到有的東西已經起了難以逆轉的變化,這便是悠悠流逝的歲月和與此相關的一系列人事。於是詞人不由得從心底湧出這樣的喟嘆:“夕陽西下幾時回?”夕陽西下,是眼前景。但詞人由此觸發的,卻是對美好景物情事的流連,對時光流逝的悵惘,以及對美好事物重現的微茫的希望。這是即景興感,但所感者實際上已不限於眼前的情事,而是擴展到整個人生,其中不僅有感性活動,而且包含著某種哲理性的沉思。夕陽西下,是無法阻止的,只能寄希望於它的東升再現,而時光的流逝、人事的變更,卻再也無法重複。“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一聯工巧而渾成、流利而含蓄,用虛字構成工整的對仗、唱嘆傳神方面表現出詞人的巧思深情,也是這首詞出名的原因。但更值得玩味的倒是這一聯所含的意蓄。

花的凋落,春的消逝,時光的流逝,都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雖然惋惜流連也無濟於事,所以說“無可奈何”,這一句承上“夕陽西下”;然而這暮春天氣中,所感受到的並不只是無可奈何的凋衰消逝,而是還有令人欣慰的重現,那翩翩歸來的燕子不就象是去年曾此處安巢的舊時相識嗎?這一句應上“幾時回”。花落、燕歸雖也是眼前景,但一經與“無可奈何”、“似曾相識”相聯繫,它們的內涵便變得非常廣泛,意境非常深刻,帶有美好事物的象徵意味。惋惜與欣慰的交織中,蘊含著某種生活哲理:一切必然要消逝的美好事物都無法阻止其消逝,但消逝的同時仍然有美好事物的再現,生活不會因消逝而變得一片虛無。只不過這種重現畢竟不等於美好事物的原封不動地重現,它只是“似曾相識”罷了。此詞之所以膾炙人口,廣為傳誦,其根本的原因於情中有思。詞中似乎於無意間描寫司空見慣的現象,卻有哲理的意味,啟迪人們從更高層次思索宇宙人生問題。詞中涉及到時間永恆而人生有限這樣深廣的意念,卻表現得十分含蓄。

《浣溪沙》《浣溪沙》
十、浣溪沙-晏殊
小閣重簾有燕過,晚花紅片落庭莎。曲欄乾影入涼波。
一霎好風生翠幕,幾回疏雨滴圓荷。酒醒人散得愁多。

鑑賞
吳處厚《青箱雜記》卷五記載:“晏元獻公雖起田裡,而文章富貴,出於天然。嘗覽李慶孫《富貴曲》云:”軸裝曲譜金書字,樹記花名玉篆牌‘。公曰:“此乃乞兒相,未嘗諳富貴者。’故公每吟詠富貴,不言金玉錦繡,而唯說其氣象。若‘樓台側畔楊花過,簾幕中間燕子飛’,‘梨花院落溶溶月,楊柳池塘淡淡風’之類是也。故公自以此句語人曰:”窮兒家有這景致也無?‘“這段話頗能道出晏殊富貴詞的獨特風格。這首詞前五句描寫景物重神情,不求形跡,細節刻畫,取其精神密契,不於錦繡字面的堆砌,而於色澤與氣氛上的渲染,故能把環境寫得博大高華,充滿富貴氣象。詞中所表達的思想既不是傷春女子的幽愁,又不是羈旅思鄉遊子的離愁,更不是感時憫亂的深愁,而是富貴者嘆息時光易逝,盛筵不再,美景難留的淡淡閒愁。劈頭“小閣重簾有燕過”點出環境與時令。此句看似平淡,實乃傳神一筆,有破空而來之勢。這匆匆一過的穿簾燕子,莫非是遠方使者,給簾內入傳遞了春將歸去的訊息。像平靜的水面投下一枚小石,立刻泛起層層波瀾。一下子打破了小閣周圍寧靜的空氣,起著溝通重簾內外的作用。閣中人目隨燕影,看到“晚花紅片落庭莎”。原來時已暮春,庭院滿地落紅。“晚”,一指傍晚,朝花夕謝,形容落花的時間,一指晚春,花事凋零,形容落花的節令。春末多雨,更兼庭中少行跡,滿庭莎草已是一派濃綠。“紅片”與“庭莎”,綠肥紅瘦,相映成趣。“曲欄乾影入涼波”,庭院中池邊的曲曲欄乾,倒影於池塘碧波之中。

“涼波”的“涼”既是時已入暮,池水生涼的真實寫照,又是箇中人此時此地心境淒涼的折光反射。以上三句寫的是簾外景物,從視覺所及落筆。“重簾”、“過燕”、“晚花”、“庭莎”、“曲欄”、“涼波”諸意象所組成的畫面,其色澤或明或暗,或濃或淡,或動或靜,使整個庭院呈現出一片淒清冷落。雖然主人公尚未露面,但他的處境、心曲,已躍然紙上了。片兩句由簾外轉入簾內,從聽覺著墨,寫閣中人的感受。“一霎”、“幾回”乃互文。雖說是“好風”、“疏雨”,小閣里的人卻聽得分明,感得真切,可見環境是何等的靜,人是多么孤獨。上句“翠”、“生”二字,一為冷色,一為動態,這種化虛為實的描寫,把周圍的景物寫活了,給人以質感。好風入檻,翠幕生寒,孤身獨處,情何以堪。下句“圓荷”即荷葉。疏雨滴嫩綠的荷葉上,聲音本是極細極微,但偏偏閣中人卻聽得清清楚楚。簾外之淒清冷落如彼,簾內之空虛寂靜如此,這一切本是足以生愁了,何況又值“酒醒人散”之後。末句以情語作結,總束全詞,興起感情波瀾,似神龍掉尾,極有跌宕之致。此詞表現了作者優越閒適的生活,卻又流露出索寞悵惘的心緒。結句抒發的亦是富貴閒愁。前人評晏殊詞圓融平靜,多富貴氣象。晏殊自云:“余每吟詠富貴,不言金玉錦繡,而悅其氣象。”此詞可見一斑。

《浣溪沙》《浣溪沙》
十一、浣溪沙-晏殊
玉碗冰寒滴露華,粉融香雪透輕紗。晚來妝面勝荷花。
鬢嚲欲迎眉際月,酒紅初上臉邊霞。一場春夢日西斜。

鑑賞
此詞寫夏日黃昏麗人晝夢方醒、晚妝初罷、酒臉微醺的情狀。全詞婉轉有致,猶如一幅別具韻味、濃墨重彩的油畫。首句寫室內特定的景物——玉碗中盛著瑩潔的寒冰,碗邊凝聚的水珠若露華欲滴。古時富貴人家,嚴冬時把冰塊收藏地窖中,夏天取用,以消暑氣。一“寒”字正反襯出室中的熱。接著,作者筆觸寫到室中人的身上:她粉汗微融,透過輕薄的紗衣,呈露出芬芳潔白的肌體;晚來濃妝的嬌面,更勝似豐艷的荷花。二、三句設喻。用意用語均似“花間”。“粉融”,謂脂粉與汗水融和。不點出“汗”字,正是作者高明之處。“香雪”借喻女子肌膚的芳潔,雖亦古詩詞中常用之語,但本詞中卻有特殊的意義,它跟“冰寒”句配合,盛夏中得清涼之意。以“玉”、“冰”、“粉”、“雪”之白,襯托“妝面”之紅,寫夏日黃昏女子妝罷的情景,真如一幅優美的彩照。過片寫她那下垂的鬢髮,已靠近眉間額上的月形妝飾;微紅的酒暈,又如紅霞飛上臉邊。兩句寫女子微醉的情態,艷而不俗,細而不纖。

古時女子的面飾,有以黃粉塗額成圓形為月,因位置兩眉之間,故詞稱“眉際月”。李商隱《蝶》詩之三“八字宮眉捧額黃”,似即指此。“欲迎”、“初上”,形容絕妙。不獨刻畫之工,且見詞人欣賞之情。“月”與“霞”,語意雙關,既是隱喻女子的眉和臉,也是黃昏時的實景。可以想像這位美艷的姑娘,晚妝初過,穿著件單薄的紗衣,盈盈佇立,獨倚暮霞,悄迎新月。“一場春夢日西斜”,方始點明,原來上邊五句所寫的,都是晝眠夢醒後的情景。女子睡起,粉融香汗,重理明妝。“春夢”,謂剛才好夢的短暫。慵困無聊,閒愁閒恨,全詞之意,至此全出。末句倒裝,“日西斜”三字,與上片“晚來”接應。

十二、浣溪沙-晏殊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閒離別易銷魂。酒筵歌席莫辭頻。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鑑賞
此詞慨嘆人生有限,抒寫離情別緒,所表現的是及時行樂的思想。全詞章法結構上下關合:下片“滿目”句照應上片次句,因離別而念遠:“落花”句照應上片首句,因慨嘆人生短暫而傷春。結句借用《會真記》中的詩句,即轉即收。“一向年光有限身”,劈空而來,語甚警煉。“一向”,即一晌,一會兒。片刻的時光啊,有限的生命!詞人的哀怨是永恆的,那是無法抗拒的自然規律,誰不希望美好的年華能延續下去呢?惜春光之易逝,感盛年之不再,這雖是《珠玉詞》中常有的慨嘆,而本詞中強烈地直接呼喊出來,便有撼人心魄的效果。緊接“等閒”句,加厚一筆。詞中所寫的,不是生離,更不是死別,而只不過是尋常的離別而已!“等閒”二字,殊不等閒,具見詞人之深於情。短暫的人生中,別離是不只一次會遇到的,而每一回離別,都占去有限年光的一部分,詞人唯有強自寬解:“酒筵歌席莫辭頻”。

痛苦是無益的,不如對酒當歌,自遣情懷吧。“頻”,謂宴會的頻繁。葉夢得《避暑錄話》載,晏殊“惟喜賓客,未嘗一日不宴飲,每有嘉客必留,留亦必以歌樂相佐”,“日以飲酒賦詩為樂,佳時勝日,未嘗輒廢”。“酒筵歌席”,即指這些日常的宴飲。這句寫及時行樂,聊慰此有限之身。過片二語,氣象宏闊,意境莽蒼,以健筆寫閒情,兼有剛柔之美,是《珠玉詞》中不可多得的佳句。兩句是構想之辭。若是登臨之際,放眼遼闊的河山,徒然地懷思遠別的親友;就算是獨處家中,看到風雨摧落了繁花,更令人感傷春光易逝。語本李嶠《汾陰行》:“山川滿目淚沾衣,富貴榮華能幾時?”作者不欲刻意去傷春傷別,故要想辦法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吳梅《詞學通論》特標舉此二語,認為較大晏的名句“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勝過十倍而人未知之。吳氏之語雖稍偏頗,而確是能獨具慧眼。此處“滿目山河”二語,“重、拙、大”兼而有之,《晏殊》中僅此而已。“不如憐取眼前人!”意謂去參加酒筵歌席,好好愛憐眼前的歌女。

作為富貴宰相的晏殊,他不會讓痛苦的懷思去折磨自己,也不會沉湎於歌酒之中而不能自拔,他要“憐取眼前人”,也只是為了眼前的歡娛而已,這是作者對待生活的一貫態度。本詞是晏殊的代表作。詞中所寫的並非一時所感,也非一事,而是反映了作者人生觀的一個側面:悲年光之有限,感世事之無常;慨嘆空間和時間的距離難以逾越,慨嘆對已逝美好事物的追尋總是徒勞,山河風雨中寄寓著對人生哲理的探索。詞人幡然感悟,認識到要立足現實,牢牢地抓住眼前的一切。這首詞又是《珠玉詞》中的別調。大晏的詞作,用語明淨,下字修潔,表現出閒雅蘊藉的風格;而本詞中,作者卻一變故常,取景甚大,筆力極重,格調遒上。抒寫傷春念遠的情懷,深刻沉著,高健明快,而又能保持一種溫婉的氣象,使詞意不顯得悽厲哀傷,這是本詞的一大特色。

《浣溪沙》《浣溪沙》
浣溪沙-蘇軾
風壓輕雲貼水飛,乍晴池館燕爭泥。沈郎多病不勝衣。
沙上不聞鴻雁信,竹間時聽鷓鴣啼。此情惟有落花知!

鑑賞
這是一首詠春詞。上片由景及情,先實後虛;下片虛實結合,情中見景。全詞情景交融,境界高妙。“風壓輕雲貼水飛,乍晴池館燕爭泥。”作者先用簡筆勾勒出一幅生機勃勃的春天畫圖。他既沒有用濃重的色彩,也沒有用艷麗的詞藻,而只是輕描淡寫地勾勒出風、雲、水、燕、泥等頗初春氣息的景物。在一個多雲轉晴的春日裡,作者徜徉於池館內外,但見和風吹拂大地,薄雲貼水迅飛,輕陰擱雨,天氣初晴,那銜泥的新燕,正軟語呢喃。面對著這春意盎然的良辰佳景,作者卻接著說一句“沈郎多病不勝衣”,作者用沈約之典,說自己腰圍帶減,瘦損不堪,值茲陽和氣清之際,更加弱不禁風了。這樣樂景、哀情相襯,其哀傷之情更深。壓、貼、飛三個動詞使首句形成連動句式,振動起整個畫面。次句則把時空互動在一起寫,春天初晴,在池館內外。這兩句色彩明快。第三句點出作者自己,由於情感外射,整幅畫面頓時從明快變為陰鬱。

如此以來,產生了跌宕的審美效果,更增加了詞的動態美。“沙上不聞鴻雁信,竹間時聽鷓鴣啼。”鴻雁傳書,出於《漢書·蘇武傳》,詩、詞里常用這個典故。如今連鴻雁不捎信來。鷓鴣啼聲,更時時勾起詞人對故舊的思念。“沙上”“竹間”,既分別為鴻雁和鷓鴣棲息之地,也極可能即作者舉目所見之景。作者謫居黃州期間所寫“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卜運算元·黃州定慧院寓居作》)的情境,與此詞類似。“此情惟有落花知!”句用移情手法,使無知的落花變成了深知作者心情的知己。這樣融情入景,使得情景交融,格外耐人尋味。“惟有”二字,說明除落花之外,人們對作者的心情都不理解;而落花能夠理解作者的心情,正是由於作者與落花的命運;但尤為不幸的是落花無言,即使它理解作者的心情,也無可勸慰。

浣溪沙-秦觀

《浣溪沙》《浣溪沙》
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流水畫屏幽。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閒掛小銀鉤。

【詞語解釋】1.漠漠:像輕清寒一樣的冷漠。
2.清寒:陰天,有些冷。
3.曉陰:早晨天陰著。
4.無賴:詞人厭惡之語。
5.窮秋:秋天走到了盡頭。
6.淡煙流水:畫屏上輕煙淡淡,流水潺潺。
7.幽:意境悠遠。
8.自在:自由自在。
9.絲雨:細雨。
10.寶簾:綴著珠寶的帘子。
11.閒掛:很隨意地掛著。

【詩文賞析】
這首詩表達了詞人渴望身心自由的思想感情。暮春三月,人在小樓。一早起來,陰霾不開,輕寒惻惻。“節過清明冷似秋”,對這種天氣,畏寒不出的詞人十分厭惡,不禁詛咒了一聲"無賴"。回頭看看室內,畫屏上一幅《淡煙流水圖》,迷濛淡遠,撩人意緒,於是一絲春愁油然而生。他定睛望了望窗外:落花隨著微風,自在飄舞,宛如夢幻;纖細的小雨,無邊無際,好似愁絲。“飛花”和“夢”、“絲雨”和“愁”,一具體、一抽象,原本邈不相涉,但詞人卻發現它們之間有“輕”與“細”的特點,便構成兩個新鮮的比喻,空靈縹緲,妙不可言。無怪乎梁啓超稱之為"奇語"。最後一句是作收、融情入景,化動為靜,意境悠閒,使人玩味不盡。

浣溪沙-張先樓

《浣溪沙》《浣溪沙》
倚春江百尺高,煙中還未見歸橈,幾時期信似江潮?
花片片飛風弄蝶,柳陰陰下水平橋,日長才過又今宵。

鑑賞
此為閨怨詞。 起首一句,寫閨婦登高遠望。樓高百尺,臨江而立,故用一個“倚”字,指示位置。這位思婦正憑欄眺望,儘管她思念心切,但江上還不見丈夫乘船而歸。“煙中還未見歸橈”之“煙”,指江上的水氣。橈即划船的槳,古詩詞中常代指船。江上水氣瀰漫,白帆片片,由遠而近駛來,她努力辨認,但都不是她所盼的那隻歸舟。失望之餘,她埋怨起那遠行之人來了,覺得他還不如江潮有信。古人謂潮漲潮落是有定期的,故李益樂府詩《江南曲》說:“嫁得瞿塘賈,朝朝誤妾期。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可與此句互證。丈夫沒有如約歸家,她雖說不出悔不“嫁與弄潮兒”的潑辣言語,但“幾時期信似江潮”七個字卻表現了她幽怨與期待的複雜心理。過片兩句以景傳情,仍然表現那個婦女的思念之情。

依然是其望中之景,但季節的變化,更強化了她的殷切思念。她和丈夫分手時可能曾約定春日重聚,誰知春天又一次來了,卻不見人影。“花片片飛風弄蝶,柳陰陰下水平橋”,是寫暮春的對偶句,上句寫春歸,不用平直之筆,而極寫花落之狀,形容它們風中飛舞,象蝴蝶相戲似的。“弄”,戲弄,指相戲。下一句的“陰陰”,形容柳蔭幽暗的樣子,和初春柳芽初吐遠望如煙的景色不同。整句說綠柳蔭濃,長條拂水,雨後新波與橋面相平。這景象使閨婦發出“日長才過又今宵”這樣一聲壓抑已久的喟然長嘆,是說漫長的白晝好容易才挨過去,卻又迎來了寂寞難耐的夜晚,至此,把女子度日如年的離別之苦寫得含蓄而又深沉。此詞善於捕捉意象,創造意境,表現“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的情境,收到了很好的藝術效果。

浣溪沙-晏幾道

《浣溪沙》《浣溪沙》
浣溪沙-晏幾道
日日雙眉斗畫長,行雲飛絮共輕狂。不將心嫁冶遊郎。
濺酒滴殘歌扇字,弄花熏得舞衣香。一春彈淚說淒涼。

晏幾道詞作鑑賞
此詞通過歌妓內心痛苦的真實描寫,表達了對封建社會中被侮辱、被損害的不幸女子的同情與憐惜。全詞以精美之詞傳達沉鬱悲涼之情,貌似輕柔,而筆力沉重。小晏詞中,它是別具一格的作品。詞中先以濃墨重彩極言女子裝飾之美、歌舞之樂,而末句卻突作轉折,寫女子內心的堅貞與淒涼,兩相對比,從巨大的反差中表現了女主人公的完整形象。起首一句,寫歌女貴人們要求下,梳妝打扮,爭妍取憐,每日仔仔細細地畫著自己的一雙長眉毛。一“斗”字,已飽含辛酸。次句更進一步描寫:她象天上的行雲那樣輕浮,象紛飛的柳絮那樣狂盪。“行雲”,用《高唐賦》巫山神女“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意,暗喻歌妓的生涯。“飛絮”,舊詩詞中常用楊花柳絮的飄流無定喻女子的命運和行蹤。“行雲飛絮”四字,不獨寫歌女的舉止情態,也暗示了她的身份。“輕狂”,也是表象而已。杜甫《絕句漫興》詩:“顛狂柳絮隨風舞,輕薄桃花逐水流。”隨風逐水,不也象徵著女子身不由己、隨人擺布的可悲境遇嗎?前兩句極力寫這位歌女的裝飾和態度,強調她的“輕狂”,是為了表現其現實生活與理想的矛盾——“不將心嫁冶遊郎!”這才是歌女內心世界的真實寫照。她發誓不把自己的真心許給浪蕩的男子。

語自李商隱《無題》詩“不知身屬冶遊郎”化出,而其思想境界更高。“身屬”,那是無可奈何的,也許是無法避免的,處社會底層的歌妓,被迫委身於那些玩弄女性的公子哥兒,可是,她的內心深處,還是有其不可侵犯的領地的,身可屬而心不可嫁,冶遊郎決不能獲得自己真正的愛情。“不將心嫁”,字字千鈞,斬釘截鐵,向人們揭示出一個被壓封建社會最底層的婦女純潔、美好的心靈。過片二句,描繪歌女筵前伴人歌舞的情景:酣飲時濺出的美酒滴到歌扇上,使扇上的字跡都漫漶了;拈花弄草,把舞衣薰染得幽香裊裊。“濺酒”,謂其縱飲狂盪:“弄花”,寫其嬌美情態。歌扇舞衣,乃表明女子身份之物。兩句字面艷冶,描繪精工,次句從於良史《春山夜月》詩“掬水月手,弄花香滿衣”化出,而色彩更為穠麗。

這就是歌女的日常生活,也是“輕狂”二字的註腳。她酒筵上不得不歌舞助歡,而其心裡卻充滿了濃重的悲涼。“一春彈淚說淒涼”,意思是說:無人可訴,唯有暗中流淚,獨自淒涼,又辜負了美好的芳春,虛度了大好的年華。至此,方點出詞旨。此詞雖以歌妓的口吻寫出,但也包含著作者身世悲苦的感慨。晏幾道原是貴家公子,曾經過著錦衣玉食、珠環翠繞的生活,但後來政治失意,仕途坎坷,落魄不堪,然而他一直保持著高尚的節操,耿介、傲岸,“不踐諸貴之門”,“人面負之而不恨。”晏氏這種窮愁潦倒的境遇及率真而灑脫的性格,與此詞女主人公有相似之處。因此,當他將自己的身世之感融入作品時,使人倍感真實而親切。

《浣溪沙》《浣溪沙》
浣溪沙-晏幾道
二月和風到碧城,萬條千縷綠相迎,舞煙眠雨過清明。
妝鏡巧眉偷葉樣,歌樓妍曲借枝名。晚秋霜霰莫無情。

晏幾道詞作鑑賞
此為詠物詞。詞中借詠和風細雨中盛極一時、風情萬種的柳枝,塑造了雖青春年少、紅極一時而終歸要紅顏老去、潦倒落拓的歌妓舞女形象,表達了詞人對於被侮辱、被損害的風塵女子的同情和關注,同時也寄寓了作者自身深沉的身世感慨。全詞藉助形象上的比擬與聯想,將物與人的命運渾然一體地交織一起,收到了很好的藝術效果。上片借柳喻人,以風流蘊藉、溫馨旖旎的春風楊柳象徵歌妓舞女年輕時的生活和形象。起首一句點明時令。“碧城”是叢叢柳樹的形象化比喻。此句從容自而又明快輕靈,給人以和煦的春風飄然而至的感覺,而“碧城”的字面又造成重翠疊碧的視覺印象,故雖平直敘起,卻有鮮明的形象感。次句“綠相迎”應上“到碧城”,不僅畫出了柳枝迎風飄拂、如有情相迎的動人意態,突出了和風的化煦作用,也傳出詞人面對春風楊柳萬千條的景象時欣喜的心情。第三句“舞煙眠雨過清明”以概括之筆收結上片。

柳枝暮春的晴煙輕靄中飄舞,暮春的霏霏絲雨中安眠,夢一般溫馨的環境中度過了清明三月天。“舞”字、“眠”字,一寫動態,一寫靜態,都能得柳枝之神理,前者見其春風得意,後者見其恬靜安閒。過片巧妙地以眉和柳葉將物與人聯繫起來。美人對鏡梳妝,愛把雙眉畫成柳葉的形狀,歌樓宴席上演唱的清歌也用柳枝作為曲名。詞人巧妙地借柳葉眉、《柳枝》曲的流行來渲染柳枝的聲名。“偷”、“借”二字,把被“偷”、被“借”的柳放到備受歆羨的位置上,可謂尊崇之至。結句點明主題,情深意切,希望霜霰莫打楊柳,實際上是說歌妓舞女到人老珠黃時備受摧殘,寄託了詞人對她們的同情。總之,此詞借柳喻人,寄託了作者對不幸女子的深切同情,給讀者以心靈上的震撼。

浣溪沙-晏幾道
唱得紅梅字字香,柳枝桃葉盡深藏。遏雲聲里送離觴。
才聽便拚衣袖濕,欲歌先倚黛眉長。曲終敲損燕釵梁

晏幾道詞作鑑賞
此為送別詞。作者詞中運用新巧的藝術構思和奇特的藝術手法,著力描寫歌女唱曲的優美動人,從側面烘托出悲離傷別的命意,虛實相生、情文並茂地表情達意。上片寫女方為送別而唱梅花曲詞。起首一句,著一“香”字,極言其唱得既甜美又飽含感情。由樂曲之名聯想到真正的梅花,又以紅梅之香比喻樂聲,聽覺與視覺、嗅覺交織起來,這就是詩論家所說的“通感”。字字皆香,聲聲俱美,可想見歌女此時情愫。次句“柳枝桃葉盡深藏”,反襯補足首句。“柳枝”,指《楊柳枝》曲。古橫吹曲有《折楊柳》。後世翻此曲者,亦多寫離別行旅之情。“柳枝”,亦歌女名,見李商隱《柳枝》詩序。“桃葉”,《古今樂尋》載,晉王獻之愛妾名桃葉,緣於篤愛,獻之臨江相別時作歌曰:“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楫。但渡無所苦,我自迎接汝。”後收入樂府,名《桃葉歌》。柳枝、桃葉,語意雙關。亦人名,亦歌名,又與首句“紅梅”字面相應。“盡深藏”,是說其他歌女及所唱的曲子都遠不及這位姑娘和她的“紅梅”曲。

“遏雲聲里送離觴”,於上片歇拍處小結。“遏雲”,謂歌者聲調高亢激越,使天上的行云為之而停止。《列子。湯問》載,歌者秦青相送薛譚,“餞於郊衢,撫節悲歌,聲振林木,響遏行雲”。“送離觴”三字,點出歌筵送別。過片二句,承“送離觴”從男女雙方來寫:男方才聽便拚衣袖濕,感情簡直無法控制;女方欲先倚眉黛長,儘量控制自己的感情。“拚”,有甘願、不顧惜之意。行人知道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那就索性讓淚水流下來吧。“倚”,有依靠、憑仗之意。女子巧畫長眉,宜顰宜笑,若是畫作“遠山眉”時,就更勾起人的離愁別恨了。“才聽”二句,寫出行人與歌者早已心意相通,故就更容易被歌聲感染。結句敲損燕釵梁,暗用《世說新語。豪爽》所載王仲處詠歌時以鐵如意打唾壺,壺口盡缺之典故,一方面說明男方對女方所唱激賞,兩人感情達到了共鳴,另一方面釵梁斷則暗示訣別,通過這一典型動作表達淒絕的感情。

浣溪沙-趙令畤

《浣溪沙》《浣溪沙》
浣溪沙
趙令畤
水滿池塘花滿枝。亂香深里語黃鸝。東風輕軟弄簾幃。
日正長時春夢短,燕交飛處柳煙低。玉窗紅子斗棋時。

鑑賞
此詞以極其委婉。含蓄的手法抒與閨怨。詞中共包含六個畫面,其中有四個畫面是描摹春景的,另有兩個畫面是一般閨閣生活的掠影:一為做夢,一為下棋。這六個畫面完美、和諧地組合成一個特殊的意境,使本詞具有詞淺意深。語短情長的藝術魅力。上片寫女主人公被春光打動,心魂為之曳,為之陶醉。“水滿池塘花滿枝”,是從視覺上觀察到春天的到來的。春水初漲,百花怒放,自然是春天特有的身姿和光彩。“亂香深里語黃鸝”是從聽覺和嗅覺上體味到春天的存的。花香而亂,說明是百花飄香:“亂香深里”,即百花叢中。黃鸝飄香的百花叢中歌唱,這自然又是春天特有的氣息和聲音。“東風輕軟弄簾幃”,是從觸覺上體察到春天的溫柔的。輕軟的、多情的東風不時拂弄著簾幃,撫掠著女主人公的鬢髮,這自然又是春天的溫暖和柔情。如此種種,無不撞擊著女主人公的心扉,必然會使她產生細微而曲折的心理反映。

春天是青年男女播種和耕耘愛情的季節,如今她卻是孤身一人,面對這撩人的春光,自然會觸發對愛情的嚮往與回憶,會感到悵惆。詞的下片寫這個女子沉浸於相思之中。“日正長時春夢短,燕交飛處柳煙低”,意思是說既然春心已經萌動,那么只有到午夢中去會心上人,以療愛情的饑渴,可是春夢又偏偏是那么短促,心上人杳無蹤影,唯見雙燕交飛,煙柳低垂。燕雙飛,使人想到自身的獨守空閨,徒添相思;煙柳低垂,又使人更生離愁,“垂楊只解惹春風,如何系得行人住。”說明這短短的春夢不僅沒有給人以精神的補償,反而惹得愁恨倍增。最後女主人公不能不採取現實的可行的辦法來排除這相思的困擾:“玉窗紅子斗棋時。”借斗棋以排遣無限相思之情,正如同借酒消愁愁更愁一樣,其間蘊含著深重的感傷與幽怨。此詞留給讀者的想像空間極大,具有含蓄蘊藉,意境朦朧的美感,讀後使人感覺意猶未盡,餘韻深長。

浣溪沙-納蘭

《浣溪沙》《浣溪沙》

浣溪沙-納蘭容若

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朧明。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里憶平生

【譯文】

殘雪的清光映照著冰冷的畫屏
已經是三更了,可是<梅花落>的笛聲仍舊在縈繞
在那寂寥無人處,月光朦朧

我是人世間傷心的過客
知曉你為何事而潸然淚下
在聲聲更鼓中,悲傷的回憶自己的一生

【賞析】

“畫屏”:繪有彩畫的屏風。杜牡《秋夕》詩:“紅燭秋光冷畫屏。”容若這句意境不但涼,更逼近於淒。此句意謂院子裡殘雪的餘輝襯著月光映在畫屏上,使得繪有彩畫的屏更看上去也顯得淒冷。

“落梅”:不是梅花,而是指古笛曲《落梅花》。李白《司馬將軍歌》里有句:“向月樓中吹落梅。”《與史郎中欽聽黃鶴樓上吹笛》詩:“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月朧明”:月色朦朧。語出元稹《嘉陵驛》詩:“仍對牆南滿山樹,野花撩亂月朧明。”容若此處將雪,月,笛聲搭配在一起,不減原意,卻別添了幾分清冷疏淡。

“斷腸聲”:讓人斷腸,難過的聲音。杜甫《吹笛》詩:“吹笛秋山風月清,誰家巧作斷腸聲。”又白居易《長恨歌》:“夜雨聞鈴斷腸聲。”

上闋寫出一片淒涼月色,夜深無眠,殘雪映涼月。何處落梅曲笛聲響起,嗚嗚咽咽聲地惹斷人腸。

下闋是容若因笛曲起意,自傷身世的嘆息。由此詞看來,更應該是靈犀暗生的獨自感慨,而不是當面的對談傾訴。

本來詞句至此,已令觀者唏噓不已,不料還有下一句,“斷腸聲里憶平生”更是傷人慾死。閉上眼睛仿佛依然能看見容若在那一片斷腸聲里,落淚神傷。

浣溪沙-納蘭容若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賞析】

秋風蕭瑟,天氣肅殺。中國文人自古就有悲秋的傳統;納蘭夫婦伉儷情深,為愛妻的早逝而傷心的納蘭此時觸景生情,又怎能不悲從中來?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一切景語,皆情語也。”開篇“西風”便已奠定了整首詞哀傷的基調。詞人明知已是 “獨自涼”,無人念及,卻偏要生出“誰念”的詰問。僅此起首一句,便已傷人心髓,後人讀來不禁與之同悲,在看北宋詞人賀鑄在喪妻後發出的感嘆:“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兩人雖然相隔六、七個世紀,其情卻是相通的。而“涼”字描寫的絕不只是天氣,更是詞人的心境。次句平接,面對蕭蕭黃葉,又生無限感傷,“傷心人” 哪堪重負?納蘭或許只有一閉 “疏窗”,設法逃避痛苦以求得內心短時的平靜。“西風 ”、“黃葉”、“疏窗”、“殘陽”、“沉思往事”的詞人,到這裡,詞所列出的意向仿佛推出了一個定格鏡頭,長久地鍥入我們的腦海,讓我們為之深深感動。幾百年後,我們似乎依然可以看到納蘭孑立的身影,衣袂飄飄,“殘陽”下,陷入無限的哀思。

下闕很自然地寫出了詞人對往事的追憶。“被酒莫驚春睡重, 賭書消得潑茶香”,這是格式較為工整的對仗句。“被酒”即醉酒。春日醉酒,酣甜入眠,滿是生活的情趣,而睡意正濃時最緊要的是無人打擾。“莫驚”二字正寫出了盧氏不驚擾他的睡眠,對他體貼入微、關愛備至。而這樣一位溫柔可人的妻子不僅是納蘭生活上的伴侶,更是他文學上的紅顏知己。出句寫平常生活,對句更進一層。詞人在此借用了趙明誠、李清照夫婦“賭書潑茶”的典故。李清照在《〈金石錄〉後序》一文中曾追敘她婚後屏居鄉里時與丈夫賭書的情景,文中說:“余性偶強記,每飯罷,坐歸來堂,烹茶,指堆積書史,言某事在某書、某卷、第幾頁、第幾行,以中否,角勝負,為飲茶先後。中,既舉杯大笑,至茶傾覆懷中,反不得飲而起。甘心老是鄉矣!”這是文學史上的佳話,意趣盎然。一句“甘心老是鄉矣”便寫出他們情投意合、安貧樂道的夫妻生活。納蘭以趙明誠、李清照夫婦比自己與盧氏,意在表明自己對盧氏的深深愛戀以及喪失這么一位才情並茂的妻子的無哀傷。納蘭畢竟是個痴情的人,已是“生死兩茫茫”,天人相隔,而他仍割捨不下這份情感,性情中人讀來不禁潸然。倘若盧氏泉下有知,有如此一位至情至愛的夫君知己,亦能安息了。比起納蘭,李義山算是幸運得多,當他問出“何當共剪西窗燭”時,是自知有“卻話巴山夜雨時”的;而我們這位傷心的納蘭明知無法挽回一切,他只有把所有的哀思與無奈化為最後一句“當時只道是尋常”。這七個字我們讀來尚且為之心痛,何況詞人自己,更是字字皆血淚。當時只是尋常情景,在盧氏逝世後卻了納蘭心中美好的追憶。大凡美好的事物,只有失去它之後我們才懂得珍惜,而美好的事物又往往稍縱即逝,恍若曇花一現。納蘭在他的另一首詞《蝶戀花》中有“辛苦最憐天上月,一昔如環,昔昔長如玦”,也表達了同樣的情感.“長的是磨難,短的是人生”(張愛玲語)痴情的納蘭性德終於經受不起喪妻失伴 的長長的痛苦磨難,於三十一歲夭亡,結束了短短的一生。他留下一部《通志堂詞》, 共三百四十餘首,而其中悼念盧氏的就有數十首之多,足見他對亡妻的摯愛與眷戀。納蘭是至情至愛之人,更是一個少有的痴情之人。納蘭在小令方面詞工清麗,造詣極深。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評價他說:“北宋以來,一人而已。”納蘭性德本是一位文武全才,其妻盧氏的逝亡對他是一個沉重的精神打擊。“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納蘭是真正不曾悔過的。而他本人的早逝於我們又何嘗不是一大損失?當他哀嘆“誰念西風獨自涼”、“沉思往事立殘陽” 的時候,我悄然尋著他的身影,感其痴情,不禁想起了元好問的那首《摸魚兒》:“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浣溪沙背後的故事

西施是美女,這有常識的人都知道。沉魚落雁的魚,就是見她而沉的,小說中的范蠡和阿青有一段對話“范蠡輕輕說道:“她的眼睛比這溪水還要明亮,還要清澈……”阿青道:“她眼睛裡有魚游么?”范蠡道:“她的皮膚比天上的白雲還要柔和,還要溫軟……”阿青道:“難道也有小鳥在雲里飛嗎?”范蠡道:“她的嘴唇比這朵小紅花的花瓣還要嬌嫩,還要鮮艷,她的嘴唇濕濕的,比這花瓣上的露水還要晶瑩。湘妃站在水邊,倒影映在清澈的湘江里,江邊的鮮花羞慚的都枯萎了,魚兒不敢在江里游,生怕弄亂了她美麗的倒影。她白雪一般的手伸到湘江里,柔和得好像要溶在水裡一樣……”可見西施真的很美,要不然,在最後阿青也不會不殺她了。可就是這么一個美女,她的美麗卻帶來的是不幸,小說里又又這么一段話“范蠡要阿青將羊群趕入花園之中,命婢僕取出糕餅點心,在花園的涼亭中殷勤款待。眾僕役見羊群將花園中的牡丹、芍藥、玫瑰種種名花異卉大口咬嚼,而范蠡卻笑吟吟的瞧著,無不駭異。”在牛羊的眼裡,花草只是飼料,在勾踐等人的眼裡,西施只是一張牌而已。

西施被勾踐派去迷惑夫差,肩負毀吳復越的“重任“,為復越去投懷一個自己絲毫不愛的男人,犧牲作為女子最寶貴的東西。西施是被勾踐用來完成其滅吳霸業的女人代表,在大功告成之日,勾踐卻與除之而後快,“狡兔死,走狗烹”,沉魚落雁之容,落了個不明不白“蒸發“的悲慘結局。(這又是勾踐是小人的一個證明,小人見讀得美好的東西)在這個偽男人主宰的社會裡,西施成了時代的犧牲品。勾踐是個以騙為能的偽男人。勾踐騙取的是女人的信任,最終得到的是萬里江山,準確地說,應該是騙得天下!在這個偽男人操縱的大局中,女人只不過是他利用拿來“開道“的工具,西施只不過是勾踐手中用來打夫差的一根棒子。紅顏不是禍水,真正的禍水是紅顏背後站著那個陰險的小男人。要說她完全不愛夫差,也是不可能的,《越女劍》不這么說,但有許多書上是這么說,夫差對她是真心的,不愛他至少也有感動,只是,她先遇上了范蠡,她背負這這個男人的理想和任務,她先愛上的是她,儘管她只是被當做了飼料,而非鮮花,可她是是義無反顧的去做了,那她所愛的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浣溪沙--歐陽修

浣溪沙·堤上遊人逐畫船-歐陽修

堤上遊人逐畫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綠楊樓外出鞦韆。
白髮戴花君莫笑,六么催拍盞頻傳。人生何處似樽前?

【簡析】

堤上,遊人如織,笑語喧闐;湖上,畫船輕漾,春水連天。好一幅踏青賞春的圖畫! 然而,這圖畫的點晴之處,卻不在堤上、湖上、而在湖岸邊、院牆內、高樓下。那綠楊叢中盪起的鞦韆架兒、那隨著鞦韆飛舞而生的盈盈笑聲,才是青春少女的歡暢、才是春天氣息蕩漾的所在;唯因它曾經深錮牆內,故如今鼓盪而出,便分外使人感染至深。船中的太守,此時也顧不得有誰在竊笑了,他情不自禁在皤然白髮上插入一朵鮮花、添上一段春色。讓絲竹繁奏、將酒杯頻傳,他要與民同樂,同慶春的蒞臨。忘卻貶官潁州的煩惱吧,他願在春醪中沉醉,一如他的雅號:"醉翁"。

【賞析】

此詞以清麗質樸的語言,描寫作者春日載舟潁州西湖上的所見所感。詞的上片描摹明媚秀麗的春景和眾多遊人的歡娛,下片寫作者畫舫中宴飲的情況,著重抒情。整首詞意境疏放清曠,婉曲蘊藉,意言外,別有意趣。

“堤上遊人逐畫船”,寫所見之人:堤上踏青賞春的人隨著畫船行走。一個“逐”字,生動地道出了遊人如織、熙熙攘攘、喧囂熱鬧的情形。“拍堤春水四垂天”,寫所見之景:溶溶春水,碧波浩瀚,不斷地拍打著堤岸;上空天幕四垂,遠遠望去,水天相接,廣闊無垠。第三句“綠楊樓外出鞦韆”,寫出了美景中人的活動。這句中的“出”字用得極妙。晁無咎說:“只一‘出’字,自是後人道不到處。”(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六引)王國維則說:“余謂此本於正中(馮延巳字)《上行杯》詞‘柳外鞦韆出畫牆’,但歐語尤工耳。”《人間詞話》卷上(“出”字突出了鞦韆和打鞦韆的人,具有畫龍點睛的作用,使人們好象隱約聽到了綠楊成蔭的臨水人家傳出的笑語喧鬧之聲,仿佛看到了鞦韆上嬌美的身影,這樣就幽美的景色中,平添出一種盎然的生意。

“白髮戴花君莫笑”,“白髮”,詞人自指。這樣的老人頭插鮮花,自己不感到可笑,也不怕別人見怪,儼然畫出了他曠放不羈、樂而忘形的狂態。下句“六么催拍盞頻傳”和上句對仗,但對得靈活,使人不覺。“六么”即“綠腰”,曲調名。“拍”,歌的節拍。此句形象地寫出畫船上急管繁弦、樂聲四起、頻頻舉杯、觥籌交錯的場面。歇拍“人生何處似樽前”,雖是議論,但它是作者感情的升華,寫得悽愴沉鬱,耐人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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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是一種極具個性化的藝術形式,對於文學作為一種藝術出現的時候,他代表的不僅僅是定義層次方面的一種社會意識形態,而是一個作家的心路歷程,一個作家的血與骨!如果我們不在詩詞里保有一個乾淨、純粹的自我、那么我們還期望在那裡找到一個這樣的自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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