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風·擊鼓》

《邶風·擊鼓》

《邶風·擊鼓》是寫士卒長期征戰之悲,無以復加。詩中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膾炙人口的千古名句。

《邶風·擊鼓》執子之手
《邶風·擊鼓》出自《詩經·國風·邶風》,詩凡五章,前三章征人自敘出征情景,承接綿密,已經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後兩章轉到夫妻別時信誓,誰料到歸期難望,信誓無憑,上下緊扣,詞情激烈,更是哭聲乾霄了。寫士卒長期征戰之悲,無以復加。詩中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膾炙人口的千古名句

原文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譯文

擊鼓聲鏜鏜(震於耳旁),(將士們)奮勇演練著刀槍。土牆和漕城修築正忙,惟有我隨軍遠徵到南方。

跟隨孫子仲(行旅奔波),平定(作亂的)陳、宋二國,回家的心愿得不到允可,心中鬱郁憂愁不樂,

(我卻)身在何方,身處何地?我的兒丟失在哪裡?到哪裡(才能)將它尋覓?到那(山間的)林泉之地。

生生死死離離合合,(無論如何)我與你說過。與你的雙手交相執握,伴著你一起垂垂老去。

可嘆如今散落天涯,怕有生之年難回家鄉。可嘆如今天各一方,令我的信約竟成了空話。

注釋

衛國兵士,遠戍陳宋,久役不得歸,懷念妻子,回憶臨行與妻子訣別之詞。

《邶風·擊鼓》與子偕老
在此處添加文字

鏜(音堂):鼓聲。兵:武器,刀槍之類。土國:或役土功於國。漕:地名。

平:和也,和二國之好。陳、宋:諸侯國名。

孫子仲:衛國元帥。爰(音元):何處。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有不還者,有亡其馬者。

契闊:聚散。成說:成言也。

闊:疏也,遠離別之意。洵:遠。信:一說古伸字,志不得伸。一說誓約有信

本事新證

這是一首描寫衛國將士出征時的內心情感衝突的詩。詩人以一個“獨”字,表達了對“土國城漕”者的羨慕。正是這個“獨”字使詩歌“怨”的主題顯得更加突出,為詩歌后三章感情的進發作好了鋪墊。而“我獨南行”和“與子偕老”的矛盾,則將詩歌情感推向了高潮,把將士出征時的“死生之思,室家之念,絆結愁嘆”最終轉化為對幸福生活的絕望。那么,究竟是什麼樣的戰爭使衛國將士如此悲觀?仔細品味詩歌文本不難發現:它在抒情的同時為讀者提示了觸發詩人情感的歷史信息——“平陳與宋”,它描述了衛國和參與戰爭的其他諸侯國之間的某種利害關係。通過對這種關係的深入考察,可以幫助讀者認識此詩產生的本事,進而準確理解此詩本義。

《邶風·擊鼓》《邶風·擊鼓》

一、前人《擊鼓》本事研究綜述

關於此詩產生的本事,前人主要有以下兩種看法:

(一)魯隱公四年(前719年),衛國公子州吁(前人亦稱“衛州吁”)聯合宋、陳、蔡三國伐鄭

此說由《毛詩序》首倡:“衛州吁用兵暴亂,使公孫文仲將而平陳與宋,國人怨其勇而無禮也。”在前人研究中,此說影響最大,三家詩亦無異議。各家說法的分歧主要在於對衛國出兵的原因的解釋。造成這種分歧的原因主要緣於《左傳》和《史記》對此事記載有差異。

《左傳》隱公四年記載,衛州吁弒其兄衛桓公而自立為衛國之君。之後,衛州吁為得到國人的支持,以鞏固其統治地位,選擇報復曾經侵犯衛國的鄭國,聯合宋、陳、蔡三國伐鄭:及衛州吁立,將修先君之怨於鄭,而求寵於諸侯以和其民,使告於宋曰:“君若伐鄭以除君害,君為主,敝邑以賦與陳、蔡從。則衛國之願也。”宋人許之。於是,陳、蔡方睦於衛,故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圍其東門,五日而還。……秋,諸侯復伐鄭。

由這段記載可知,衛州吁之所以選擇鄭國作為征伐對象,是希望“修先君之怨於鄭”,最終達到“和其民”、樹立其在國內的聲望、鞏固其統治的政治目的。於是,他向宋國求助,爭取盟友以發動此次戰爭。這樣的解釋與當時的實際情況是吻合的。自鄭國從宗周附近之鄭地遷至河洛間,衛國和鄭國之間就戰爭不斷。據《左傳》記載,隱公元年(前722年),“鄭共叔之亂,公孫滑出奔衛。衛人為之伐鄭,取廩延。鄭人以王師、虢師伐衛南鄙”。公孫滑是共叔段之子。鄭國平共叔段之亂,而衛為救公孫滑而伐鄭,故鄭、衛交惡。繼而,鄭人於隱公二年(前721年)伐衛以報復:“鄭人伐衛,討公孫滑之亂也。”因此,衛州吁以伐鄭作為執政之後爭取民心、穩定統治的首要戰略,是現實的,也是必須的。

《史記·衛康叔世家》則記載,衛州吁為了幫助鄭公叔段回國執政,遂聯合宋、陳、蔡一起伐鄭:桓公二年,弟州吁驕奢,桓公絀之,州吁出奔。十三年,鄭伯弟段攻其兄,不勝,亡,而州籲求與之友。十六年,州吁收聚衛亡人以襲殺桓公,州吁自立為衛君。為鄭伯弟段欲伐鄭,請宋、陳、蔡與俱,三國皆許州吁。由此可見,《史記》認為衛州吁發動此次戰爭緣於他與鄭公叔段的患難之情。

《史記》與《左傳》記載諸侯伐鄭的時間來看,它們之間並無分歧。因鄭、衛兩國世有戰爭,原因應該是多樣的,而此次戰爭的具體的導火索是什麼現已無法查證。但必須指出的是,從諸侯伐鄭的實際情況來說,《左傳》的解釋應更為有力。並且,儘管《左傳》與《史記》對戰爭原因的解釋有些不同,但它們記載的參戰國及發生戰爭的時間都是一致的。

(二)魯宣公十二年(前597年),衛穆公出兵救陳

自《毛詩序》提出此詩為衛州吁聯合宋、陳、蔡伐鄭之事後,學者多從之。但是《擊鼓》只提到“陳與宋”,因此學者對《毛詩序》的懷疑也接踵而至。反駁者主要依據詩歌文本,提出《左傳》和《史記·衛世家》記載的歷史事件與詩中所記多有不合,從而認為衛州吁聯合諸侯伐鄭之事並非這首詩的本事。

至清代,姚際恆《詩經通論》提出了“魯宣公時衛穆公用兵”的新說。姚氏首先對《毛詩序》的說法提出六點質疑:“按此事與經不合者六:當時以伐鄭為主。經何以不言鄭而言陳、宋?一也。又衛本要宋伐鄭,而陳、蔡亦以睦衛而助之,何為以陳、宋並言,主客無分?二也。且何以但言陳而遺蔡?三也。未有同陳、宋伐鄭而謂之平陳與宋者。平者,因其亂而平之,即伐也。若是,乃伐陳、宋矣。四也。隱四年夏,衛伐鄭。《左傳》云:‘圍其東門,五日而還。’可謂至速矣。經何以雲‘不我以歸’?及為此居處喪馬之辭,與死生莫保之嘆呼絕不相類。五也。閔二年衛懿公為狄所滅,宋立戴公以盧於曹(同漕),其後僖十二年,《左傳》日諸侯城衛楚北之郛。《定之方中》詩,文公始徙楚北,升虛望。毛鄭謂升漕墟,望楚北,楚北與漕不遠,皆在河南。夫《左傳》曰盧者,野處也,其非城明矣。州吁之時,不獨漕未城,即楚北亦未城,安得有城漕之語乎?六也。”在此,姚氏訓“平”為伐,並認為衛國不可能在魯閔公二年(前660年)衛戴公廬於漕之前城漕,由此提出《擊鼓》本事是:“此乃衛穆公北清北之盟,求陳為宋所伐,平陳、宋之難,數興軍旅,其下怨之而作此詩也。”若姚氏論據成立,則可以將《毛詩序》的說法完全推翻。

然而,姚氏的第一、二、三、五點質疑完全是將詩歌的抒情敘事與歷史記載完全等同,這種看法是不符合詩歌創作實際的。須知道,史書和詩歌對同一事件的敘述常常會有一定的差距。並且,就《左傳》中“平”和“城”二字用例以及春秋早期衛、鄭、宋等中原各諸侯國間的關係而言,姚氏說法亦不符合歷史實際。

《邶風·擊鼓》《邶風·擊鼓》

二、《邶風·擊鼓》本事新證

根據《左傳》和考古資料的相關記載,《毛詩序》的看法更符合歷史的真實情況。原因有二:

(一)以衛、宋、陳關係而言,“平陳與宋”中的“平”解釋為“聯合”,更符合歷史記載:“平陳與宋”主要表示的是衛、陳、宋三國的某種關係。“平”字的具體含義有待於具體語境的說明。檢索《尚書》《左傳》《國語》等先秦文獻,唯《左傳》中此用法出現最多,總結如下:

1.弱者請服於強者。僖公二十四年:宋及楚平,宋成公如楚。

2.戰爭雙方的聯合。隱公七年:秋,宋及鄭平(傳:公拒宋而更與鄭平,欲以鄭為援。今鄭復與宋盟,故懼而伐邾,欲以求宋,故曰為宋討)。

3.調停。隱公八年:齊人卒平宋、衛於鄭。

4.討伐,平亂。宣公十六年:為毛、召之難故,王室復亂。冬,晉侯使士會平王室。

以上四種用法中,第一種在《擊鼓》中是難以解釋得通的。因為,春秋時期,衛、宋、陳同為一般諸侯,軍事力量相當。衛雖不曾像齊、晉、楚那樣稱霸,卻也不會弱小到向宋、陳完全屈服。

第三種解釋在《擊鼓》中亦行不通。最早以“平”釋為調停的是宋代朱熹的《詩集傳》,但他對此詩本事並沒有明確說明。明代何楷《詩經世本古義》則解釋道:衛國在聯合宋、陳伐鄭之前,與陳關係和睦,但陳與宋關係並不好,故要先使二國合好,然後與衛共同伐鄭。何氏之說並不可信。衛莊公曾娶於陳,故衛與陳和。但衛州吁所弒之衛桓公正是陳國之女戴媯所生,衛與陳的關係因此而惡化。所以,衛州吁希望宋國能夠說服陳、蔡共同參加此次軍事行動。那么,衛國有沒有在宋、陳不和時進行調停?《左傳》中無此記載,故此詩中的“平”字不宜訓為“調停”。

第四種用法在《擊鼓》中也解釋不通。姚際恆《詩經通論》即訓“平”為“伐”。然而,在《左傳》中“平”作“討伐”講的,都是指一國以其強大的軍事力量逼迫其所“平”之國屈服,從而達到安定其國或者調集諸侯的目的。若“平”訓為伐,“平陳與宋”就是衛國出兵討伐陳、宋兩國,在兩國間調停,從而使二國和睦相處。但《左傳》也沒有衛國出兵“平陳與宋”的記載。魯宣公十二年衛出兵救陳的軍事行動是不能稱之為“平”的。因在此次戰爭後,宋、陳雙方並未停止戰爭,而是使戰爭升級。在衛救陳之後,晉、楚都加入到這場戰爭中來了。並且,這次衛國救陳只是幫助陳抵抗宋,繼而引起宋國的盟友晉國不滿,由此出兵攻打衛國。因此,《擊鼓》中“平陳與宋”顯然不是指魯宣公十二年衛救陳之事。那么,衛國在其他年份是否曾出兵討伐“陳與宋”?遍檢《左傳》,並無衛國出兵討伐宋、陳之事。這就說明,“平陳與宋”並不是指衛國出兵討伐宋、陳,故詩中的“平”字不應訓為“討伐”。

唯有第二種解釋與《擊鼓》相合。鄭玄《箋》即認為“平”應訓為“成”。他認為衛國聯合陳、宋,目的正是為了能夠取得陳、宋二國的支援,以三國之力共同伐鄭。清代范家相《詩瀋》更明確說明“平陳與宋”就是聯合陳、宋的意思。這種解釋與《左傳》隱公四年的記載相吻合。衛州吁弒其君完,隨即聯合宋、陳、蔡、魯伐鄭。那么,為什麼這些諸侯要發動此次戰爭?

由上文可知,《左傳》和《史記》認為衛州吁是出於一己之私心而出兵衛國,但是,這種解釋沒有考慮到當時鄭與衛、宋、陳、蔡之間的緊張微妙關係,因此過於表面化。而鄭與衛、宋、陳、蔡之間的緊張微妙關係正是衛州吁之所以能聯合宋等諸侯共同伐鄭的深層原因。

春秋早期,以成周為中心,齊、晉、秦、楚分布於其東、北、西、南,而鄭、宋兩國則位於成周之東,占據中原核心地區。鄭國與東周王室關係融洽,鄭桓公為周幽王之卿士,有挾天子以令諸侯之勢。鄭國封地本來在宗周附近之鄭地,鄭桓公於周幽王時遷至洛東。犬戎滅西周,鄭隨周東遷,定都新鄭。之後,鄭武公先後吞併虢、鄶二國,使鄭國北有延津,西有虎牢,南及許昌,東及汴梁,占領了中原肥沃的土地。其時,鄭國國力強盛,中原諸侯罕有其匹。鄭國採取遠交近攻的外交政策,鞏固並擴張自己的領土。至鄭莊公,擁兵自重,西侵周地而取其禾,作為西周時即在中原立國的衛、宋、陳、蔡亦受到鄭國向外擴張的威脅。這也促成了原本並不和睦的衛、宋、陳、蔡聯合起來。《左傳》曾就此記載:隱公四年:宋殤公之即位也,公子馮出奔鄭,鄭人慾納之。及衛州吁立,……使告於宋曰:“君若伐鄭以除君害。君為主,敝邑以賦與陳、蔡從,則衛國之願也。”宋人許之。於是,陳、蔡方睦於衛。隱公六年:往歲,鄭伯請成於陳,陳侯不許。五父諫曰:“親仁善鄰,國之寶也。君其許鄭。”陳侯曰:“宋、衛實難,鄭何能為?”遂不許。

《邶風·擊鼓》《邶風·擊鼓》

上引第一條材料說明,宋殤公助衛伐鄭的原因很多,而借伐鄭除掉政敵是其中的主要原因。第二條材料則說明,衛、宋、陳三國在伐鄭前並不和睦。宋、衛、陳在西周時即封於中原,三國接壤。衛在陳之正北方,而宋則在陳之東北方。它們之間任何一國的發展壯大,都會影響到中原其他諸侯國的利益,因此,陳侯以宋和衛為心腹大患,而對在周幽王時始遷於洛東的鄭國則極其蔑視,有“鄭何能為”的疑問。這是因為鄭國始立國於中原,根基不穩,其國力自然無法與衛、宋、陳等國相提並論。但鄭伯依賴其為周王卿士的政治優勢,迅速鞏固其在洛東的地位,並不斷擴張,開始威脅衛、宋、陳等。在這種不利的情況下,陳侯不得不與宋、衛和好,結成聯盟以抗衡鄭國。

由此可知,衛、宋、陳等諸侯組成的這個聯盟是在鄭國強大之後,並開始向東擴張時,不得不聯合起來的。他們的目的是以四國合圍之勢,令鄭國勢力不能繼續東進,從而保護自身利益。而宋、衛、陳等與鄭之間的連年戰爭即始於此。在諸侯伐鄭之後,宋、衛、陳等諸侯雖然取得了勝利,但並沒有削弱鄭國的軍事力量。迫於鄭國的強大壓力,三國相繼屈服於鄭國,與其結成友好之國。隨著齊、晉、秦、楚相繼爭霸,衛、陳、宋、蔡,甚至鄭國也成為諸侯為爭霸而爭奪的目標和戰場,在此情況下,衛、陳、宋更無力聯合起來為國家之生存而戰鬥。魯宣公十二年(前597年)衛救陳,即遭到晉國的討伐,並被逼殺掉當時的元帥孔達,即為明證。

由上所論,本文認為,《擊鼓》是在衛、宋、陳試圖通過聯合以共同打擊鄭國的背景下創作的,具體時間就在魯隱公四年。在這一年,衛、宋等諸侯之師共兩次伐鄭。在夏季,諸侯圍鄭國東門,五日而還。在秋季,敗鄭徒兵,取其禾以還。而依據詩文,《擊鼓》所記應是第二次伐鄭,即魯隱公四年秋諸侯出兵伐鄭出發時的情景。具體分析如下:

1.詩人所唱“不我以歸”,說明此詩是衛聯合諸侯第二次伐鄭時所寫。因為魯隱公四年夏,諸侯第一次伐鄭並沒有取得理想中的勝利,只是圍其東門五日即還,這種結果自然不是衛及諸侯所想要的,故於同年秋二次伐鄭。而這種連續作戰正是對普通將士思鄉之情的沉重打擊。他們本來以為戰爭之後即可以與家人團聚,實踐與家人“與子偕老”的誓言,但殘酷的現實使難以很快還鄉,故心中充滿了憂慮。“不我以歸”,正是對出征將士憂慮心情的真實寫照。

2.衛國以諸侯之力亦不能取得意想中的勝利,自然會在國人心中產生悲觀的想法。“不我以歸,憂心有忡”說明了詩人內心對此次出征前景的擔心。“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則具體地說明了詩人當時真實的心理活動。喪馬走林是戰爭所帶來的悽慘景象。《左傳》宣公十二年亦有這樣的記載:“趙旃棄車而走林,屈盪搏之,得其甲裳。……趙旃以其良馬二,濟其兄與叔父,以他馬反,遇敵不能去,棄車而走林。”由此可知棄車走林反映的乃是大敗而逃時的情景。即使沒有戰敗,戰爭中也會出現士兵大規模犧牲而造成喪馬於林的悲慘景象。詩人在出征時對此次征戰即有如此悲觀想法,而這種想法正是基於對鄭國與其他諸侯國之間強弱關係的正確判斷而得出的合乎常理的推測。

並且,第二次伐鄭的結果亦證明了詩人的推測。為增強兵力、打敗鄭國,宋國向魯國求援。然而,宋雖然得到魯的幫助,但諸侯第二次伐鄭的結果仍然沒有打掉鄭國向外擴張的氣焰,只是敗鄭國徒兵而還。在諸侯兵退之後,鄭國即開始報復。《左傳》隱公五年記載:“四月,鄭人侵衛牧,以報東門之役。……鄭人以王師會之,伐宋,人其郛,以報東門之役。”《左傳》記載衛國在諸侯伐鄭之後即陷入混亂,衛人雖然冊立公子晉為衛宣公,穩定了國內的局勢,但仍不可避免地遭到鄭國的報復。隨後,衛國又聯合燕國伐鄭,依然沒有取得勝利。《左傳》隱公六年記載:“五月庚申,鄭伯侵陳,大獲。”直至在魯隱公七年,宋、陳、衛相繼與鄭達成協定,結為聯盟,中原諸侯間的局勢才相對穩定了。

(二)對於“城漕”時間的理解

《邶風·擊鼓》《邶風·擊鼓》

姚際恆《詩經通論》將魯閔公二年之“廬於漕”之“廬”理解為“野處”,認為此時衛國在漕地並無城邑,從而將“城漕”的時間推遲至魯閔公二年之後。這一理解是不準確的。“廬”在此應為寄止之意,而非“野處”。衛戴公暫時在漕地立國,並不表示漕地無任何城池宮室。

“城某地”在《左傳》中多為諸侯向外擴張時,在國內重要軍事要塞,尤其是邊疆地區進行屯戍的積極防禦措施。比如魯國在隱公元年城郎,於隱公七年城中丘。郎遠在魯國之南,其與薛國相鄰。而中丘則更遠在其東,與齊國接壤。魯國城郎及中丘,其目的不僅僅在於修建加固城牆,更在於開疆擴土。同樣情況,衛國因長期受北方戎狄侵擾,向南發展是情理中事。尤其是在春秋時期,各諸侯競相四處擴張,衛國自然也不例外,衛人城漕應在衛國南遷之前。原因有二:

1.就漕地與衛國的距離而言,春秋初年,衛國不可能在漕地無城邑。漕地處黃河南岸,與衛國貴族墓葬群辛村隔河相望。根據考古資料,黃河北岸的濬縣辛村是衛國貴族墓地。墓地內所出的“衛師易”銘的甲泡,其中大型的中字形墓葬、豐富的隨葬物、拊葬的車馬坑等信息都說明辛村是衛國甚為重要的貴族墓地。郭寶鈞認為其時代從西周延續到春秋初年。衛國在戎狄的壓迫下逐漸向東南遷移,是不爭的事實。漕地與濬縣隔河相對,距離最近,以常理而論,衛國不可能在漕地毫無城邑以備危難之需。

2.就衛國南遷後穩居漕地並迅速發展而言,衛人不可能在漕地無城邑及相應的民眾。魯閔公二年狄人人衛後,以齊國為主的諸侯立衛戴公以廬於漕,可以暫時憑藉黃河天塹抵禦北方戎狄的侵擾。衛國以漕地為都,直至公元前658年方遷往新都楚邱。衛國暫時處於漕地的同時,在以齊國為首的諸侯的幫助下,積極城楚邱以為新都。這與諸侯城邢不同。魯莊公三十二年起,即公元前662至公元前659年,狄人連續三次伐邢,於是諸侯救邢,遷其於夷儀,諸侯城邢。正如孔穎達等《春秋左傳正義》所說的,諸侯城楚邱時,衛國並還沒有遷都至楚邱,而是暫時以漕地為都。在諸侯城邢時,邢已經遷至夷儀以待城邑的修築。這個遷都的先後正說明衛國在漕地有一定的基礎設施和支持力量,所以才不至於像邢遷都時那樣倉促。衛國不僅僅是在漕地暫時居留,而且居於此地的衛戴公和隨後繼位的衛文公在短時期內,迅速走上正軌,並發展起來:“元年革車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衛國能夠暫時在漕地得以休生養息,除了以齊國為首的諸侯的幫助之外,衛國在漕地的根基亦是其迅速壯大的原因。正是依賴這樣的基礎,衛國才能迅速恢復元氣。

由此可知,漕地離衛人的重要城邑濬縣最近,衛人“城漕”不可能是在魯閔公二年或者是在此之後才開始進行的,而是衛國在開始實施開疆擴土戰略措施之後即展開的軍事行動,具體時間最晚也應該是春秋初年。在這種情況下,衛人在魯隱公時完全有可能“城漕”,以加強衛國在其東南的軍事部署。正因為衛國在漕地早有部署,也為魯閔公時衛戴公和衛文公在漕地的暫居和發展奠定了基礎。綜上所述,考察《擊鼓》產生的本事的關鍵就在於對“土國城漕”和“平陳與宋”的理解。結合《左傳》對諸侯“城”某地的記載可知,此詩中的“城”是諸侯開疆擴土的具體表現。衛國在魯隱公時“城漕”,正是為了加強其東南部的軍事部署。由《左傳》中衛、陳、宋三國關係可知,此詩中的“平”字應訓為聯合。而促成衛國聯合陳、宋等國南征的原因是,西周末年鄭國東遷,以新鄭為都,接著,鄭國不斷向外擴張,並逐漸威脅到衛、陳、宋等國。在此情況下,諸侯聯軍於魯隱公四年兩次伐鄭。並且,詩中對“不我以歸”的哀怨和憂慮的抒寫,對棄車走林這樣悽慘的戰爭場景的悲觀描述。也都說明《擊鼓》產生的本事應是魯隱公四年秋衛州吁聯合諸侯伐鄭之事。

讀解

這首詩十分完整詳實地描寫了一位出徵士兵思鄉思親的心情,說明了常年征戰對當時百姓生活的不良影響,使社會的基本單位——家庭時刻處於岌岌可危的境地,更加導致社會整體秩序的惡性循環。

《邶風·擊鼓》詩經

本詩是一首運思巧妙結構靈活的敘事詩,減少了詩中為便於吟唱的重疊詞重複句,減少起興手法的使用,使事件交待的更扼要脈絡更清晰;這是“戰爭與愛情”題材古老精煉的版本。尤其是詩中第四節的一段回憶往事的詩句,已成為千古流傳的堅貞的愛情絕句。無論何時讀到這十六個字,都會使人的心靈得到一次淨化,讓人忘卻世事的功利紛爭,去挽思這執著永恆的感情。這讓我想起朴樹的《白樺林》,想起某日曾見過的一幅相片:一對年輕的戀人緊擁著長眠在戰爭的廢墟中,石油和利益奪走了他們的生命,但沒有什麼能奪走他們的愛情。這,就是“說”吧,就是那句一諾千金的誓言吧!

今時今日,已少有人能一諾如季布。諾不能信,倒還罷了,哀就哀在詩人明明不能信守誓言,仍要許下誓言,辜負了誓言,又不感到一絲絲的愧疚。君不見遍地的爾虞吾詐,空頭支票。及至時下,連感情也成為一紙空文,沒有人在乎能否“與子偕老”,沒有人感懷於“不我信兮”。迂腐的宋朝泯滅了《詩經》的自由,可口可樂消滅了《詩經》的純真,這是《詩經》的悲哀,也是華夏文化的悲哀。

中國如解放了的裹腳飛速地成長著畸形,我在這雙天足的敦護里吃著漢堡讀著《詩經》,還時不時地感慨古國文明的淪落,實在連自己都覺得矯情。

鑑賞

《毛詩序》云:“《擊鼓》,怨州吁也。衛州吁用兵暴亂,使公孫文仲將而平陳與宋。國人怨其勇而無禮也。”鄭箋以《左傳·隱公四年》州吁伐鄭之事實之。姚際恆《詩經通論》以為“與經不合者六”,此實乃《春秋·宣公十二年》“宋師伐陳,衛人救陳”之事,在衛穆公時。今以為姚說較《毛序》為合理,姑從姚氏。

《邶風·擊鼓》《邶風·擊鼓》

第一章總言衛人救陳,平陳宋之難,敘衛人之怨。結雲“我獨南行”者,詩本以抒寫個人憤懣為主,這是全詩的線索。詩的第三句言“土國城漕”者,《鄘風·定之方中》毛詩序云:“衛為狄所滅,東徙渡河,野居漕邑,齊桓公攘夷狄而封之。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營宮室。”文公營楚丘,這就是詩所謂“土國”,到了穆公,又為漕邑築城,故詩又曰“城漕”。“土國城漕”雖然也是勞役,猶在國境以內,現在南行救陳,其艱苦就更甚了。

第二章“從孫子仲,平陳與宋”,承“我獨南行”為說。假使南行不久即返,猶之可也。詩之末兩句雲“不我以歸,憂心有忡”,敘事更向前推進,如芭蕉剝心,使人酸鼻。

第三章寫安家失馬,似乎是題外插曲,其實文心最細。《莊子》說:“猶系馬而馳也。”好馬是不受羈束、愛馳騁的;征人是不願久役、想歸家的。這個細節,真寫得映帶人情。毛傳解釋一二句為:“有不還者,有亡其馬者。”把“爰”解釋為“或”,作為代詞,則兩句通敘營中他人。其實全詩皆抒詩人一己之情,所以四、五兩章文情哀苦,更為動人。

第四章“死生契闊”,毛傳以“契閥”為“勤苦”是錯誤的。黃生《義府》以為“契,合也;闊,離也;與死生對言”是正確的。至於如何解釋全章詩義。四句為了把叶韻變成從AABB式,次序有顛倒,前人卻未嘗言及。今按本章的原意,次序應該是:執子之手,與子成說;“死生契闊,與子偕老。”這樣詩的韻腳,就成為ABBA式了。本來“死生契闊,與子偕老”,是“成說”的內容,是分手時的信誓。詩為了以“闊”與“說”叶韻,“手”與“老”叶韻,韻腳更為緊湊,詩情更為激烈,所以作者把語句改為現在的次序。

第五章“於嗟闊兮”的“闊”,就是上章“契闊”的“闊”。“不我活兮”的“活”,應該是上章“契闊”的“契”。所以“活”是“佸”的假借,“佸,會也。”“於嗟洵兮”的“洵”,應該是“遠”的假借,所以指的是“契闊”的“闊”。“不我信兮”的“信”,應該是“信誓旦旦”的“信誓”,承上章“成說”而言的。兩章互相緊扣,一絲不漏。

詩凡五章,前三章征人自敘出征情景,承接綿密,已經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後兩章轉到夫妻別時信誓,誰料到歸期難望,信誓無憑,上下緊扣,詞情激烈,更是哭聲乾霄了。寫士卒長期征戰之悲,無以復加。

死生契闊

因為有了這樣一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現代人打死也不想把它與什麼美刺聯繫起來。多好的一種愛情誓言啊,這是現代女孩多么盼望從愛人那裡聽到的心聲或者許諾。

《邶風·擊鼓》《邶風·擊鼓》

鼓聲,是戰爭的號角;鼓聲,是殺敵的命令。對於鼓聲,我們有太多複雜的感情。學生時代,一個朋友就是一個鼓手,在校園深處,只要他的架子鼓一響,他的身後,他的周圍,總是里三層、外三層地圍滿著各個系的女生,看他那飛揚的長髮,看他那充滿力量的律動。對於戰爭也一樣,我們是該歌頌戰爭呢?還是該唾棄它呢?我們表現得很矛盾。有人說,戰爭是展現人性的地方,有人說,戰爭是人性的利器。

我們或許聽多了戰爭的歌聲,看多了英雄的雄姿,以至於聽到一個叫花木蘭的女子竟然冒充男人代父從軍,十年後竟然榮歸故里,倍覺心潮澎湃。那一首《木蘭詩》唱出了多少女子的嚮往,以致今天多少女子願意將終身託付給一個軍人。那一首《木蘭詩》在打擊了多少男人的自信的前提下,又激起他們走上戰場的勇氣。

如果說,戰爭是一部機器,那么每一個參與戰爭的人,就是這部機器上的螺絲釘;如果說每一個參與戰爭的男人都以此為榮,那是因為,他的身後都站著一排排加油的機器——女人。

自古至今,沒有哪一部機器有如此瘋狂,總是不缺乏螺絲釘和加油機;沒有哪一部機器它的前頭都打著一面旗幟,上面總是書寫著革命或者正義幾個大字。世上也沒有哪一部絞肉機能跟這部機器相比,它碾碎後的血、碾碎後的肉竟然一轉眼就被沖洗得乾乾淨淨,成了字裡行間冰涼的記憶。

戰爭中,我們聽得多了的是,敢死隊、宣誓書、一封家書、用兵如神……而往往忘記了那些做螺絲釘和加油機的男人女人,他們的心情和感受。這一首《擊鼓》是《詩經》中第一首涉及戰爭的詩,也第一次告訴我們,戰爭的哲學

人的命運,和一場戰爭一樣,看上去似乎勝負有定。什麼天時啦,地利啦,人和啦,這些要素決定了戰爭的勝負。其實,它仍然帶有很多的賭博性質。

所謂人生如戰場,一個人的幸與不幸,一場戰爭的勝與負,都是難以預料的。但是儘管如此,人們還是對自己寄予了無限的希望,也正是這希望給了人生或戰爭求勝的勇氣與智慧。

這是我第一次踏進《詩經》時代的戰爭現場。讀著這首《擊鼓》詩,我耳邊猶然回想著三千年前戰鼓鏜鏜,戰馬廝鳴,戰火紛飛的壯麗景觀。

我看到,三千年前的士兵們,聽到戰鼓敲響,便紛紛拿起各自的武器。這鼓聲響得我不由得也拿起刀和槍。

這一年是魯隱公四年(也就是公元前719年),他們都來自衛國,衛國的國君便是那個弒兄自立的州吁。這年夏天,他拉攏陳、宋、蔡三個小國,聯合攻鄭。這個州吁驕而好兵,卻又不識時務。史書上載,當時衛國的大臣就總結出他有六逆:賤妨貴,少陵長,遠間親,新間舊,小加大,淫破義。犯此六逆,卻又妄想做世界警察,其結果則可想而知。衛國的人都對他這種做法深懷不滿。果然,四國聯軍聯合攻鄭,僅把鄭國都城的東門圍了五天,就不得不撤兵。是年九月,州吁也被人殺了。

人們在國內築城秣馬,我卻從軍向南開。跟著帶兵的主帥孫子仲,聯合那裡的陳與宋。戰事停了卻把我們留了下來,愁得我心裡真揪心。哪裡有我們的棲身處?哪時又丟失了我的戰馬?哪裡又能夠找到它?我在樹林中四處苦苦尋。

生生死死兩情相悅,至今記得和你的約誓:一輩子握著你的手,和你一起慢慢變老。可嘆可嘆真可嘆,這樣的闊別還不如死了好。可嘆可嘆真可嘆,只可恨山盟海誓成空談。

聽著這無名戰士如訴如泣的歌聲,我的眼睛裡隱約感覺到死亡在每個人的臉上親吻著,吹出冰涼的氣息。

後世猶在津津有味地吟詠著: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是啊,生死之間,就好比一闊別,生和死是如此容易,但和你的誓言卻是那么難以兌現。我並沒有什麼多大的奢望,僅僅只想握著你的手,和你慢慢變老。

《邶風·擊鼓》《邶風·擊鼓》

我迫切希望看到唱這首歌的人,可戰爭的輕煙容易蒙住人的眼睛,唱歌的人若隱若現。毛公對我說,這是莊姜在唱,怨州吁也。後人對我說:這是一個無名戰士,唱的反戰詩也。還有人對我說:這是一個久厭邊戍的士兵,懷念自己的戀人。我這個《詩經》偵探,破天荒地沉下心來,點點頭,都對都對。

也只有面對這樣一首詩,面對這樣一個歌唱者,古今三千年來,大家的心都被凝結到一處了。簡簡單單十六個字,唱出了人們心中的憂傷,唱出了人們對生命的熱愛,也唱出了人們對生的渴望。

人生確實好比戰場。男人賭性命,在許多堂皇的旗幟下,男人被驅趕著,去做一次沒有多大賭本的賭注,大不了,“醉臥沙場君莫笑”;女人賭身家,為著一個若隱若現的夢想,女人如燈蛾撲火一般,把自己交給一個叫幸運的神,賭贏了,“綠林成陰子滿枝”。

男人賭性命,女人賭身家,其實都是一回事。身家就是性命,性命也不過就是身家。一個短痛,一個長痛。

愛情誓言

其實,《詩經》還有一個更好聽的名字――《葩經》,一個可以使人聯想到美麗的花兒的名字。大概,就是因為裡面盛載了太多美好的愛情唱和,整部書都散發著幾欲破紙而出的香氛,才有了這么一個馥郁雅致的名字罷。總想著若是案頭上放上這么一部,一定就象放上了一盆水仙花,偶爾翻動,就會馥郁滿室;輕輕吟誦,便有齒頰留香…

《詩經》說,風,起於青萍之末,那么,這種古色古香的愛情,應該起始於何處呢?大概,就開始於那一灣荇菜參差水鳥合唱的水湄罷?在那么一個微風吹拂的午後,在那天光雲影的河州,伴隨著鳩鳥關關的鳴唱,隨著那個窈窕女子的蓮步如花,愛情,悄然風生水起,輾轉反側,夜不成眠,如訴如歌的相思,如海如潮的眷戀,伴隨著心靈的顫音,衝破了胸臆,凝成一聲絕唱,唱響千年而不絕,唱瘦了萬里碧空的一輪清月,唱綻了蒼茫雪野里的一剪紅梅,唱遍了萬裡層雲千山暮雪,唱逝了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常常會不自禁地羨慕那個時代的愛情。古樸,純淨;敏於行,訥於言;一如高山上的一灣湖水,自然而又清冽,平穩不見微瀾,投石問深淺,才發覺入水無聲,望不盡的溫柔與包涵…“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一個樸素的約定,一句勇敢的承諾。在那個古老的時代,諾言是需要以生命來支付的。不象現在,“一諾千金”的辭彙,往往只在字典里出現,於愛情上並不多見。只是,不知道那個出征南方的兵士,是否履行了與妻子一起垂垂老去的承諾?亦或最終戰死沙場只能用魂魄去守候那一雙幾欲望穿秋水而只留下這樣一個愛情的承諾任我們千年憑弔?早已經過了為愛情哭哭笑笑的年齡,也看慣了山高水低的分分合合,可是,再見這個千年前的愛情承諾,還是無法雲淡風輕地看過。那樣的絕決與堅定,不加一點點的修飾,一字一銅釘,一股子決絕與深情,若是一定要為它配上個背景音樂的話,也就只有古戰場上的石鼓金聲才可仿佛,不需要華麗的音符同奏,就那么簡簡單單地一個字一個字地敲出來,就可以鏗然作響,錚錚有聲!

《邶風·擊鼓》《邶風·擊鼓》

愛是有靈性的。因此才可以由著一個承諾就這樣纏綿千年還鮮活如初,瞬間就柔軟了我們已經滄桑的心。小國寡民的時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愛情也似乎樸素得多。如果讓我去給愛情下一個定義,總想著,風雪簌簌的夜晚,人從外面回來,家裡一燈如豆,有個溫良的女子,在昏黃的燈下做著針線在等…這副畫面,就是對愛情的最好詮釋,就是我關於幸福所能做的全部想像。那種溫暖、安心、幸福的感覺,同這一句“執子之手,與子攜老”的愛情應該是異曲同工的,同樣樸素、溫暖、深情。千年的時光流轉,生活精緻了許多,連著愛情也添加了好多外在的裝飾,甚至承諾也變得容易了起來。曾相約彼此糾纏至天荒地老的那雙手,一個轉身,早已圍住了另一個臂膊;愛情的過程,已縮短成朝夕之間的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是有兵器的,需要彼此生死以之,以性命相付。而朝夕之間的愛情也是有兵器的,如刀――只一下就可以乾淨利落地斬斷你關於愛情的所有夢想;如劍――輕輕鬆鬆就可以將一顆毫無防備的心刺得鮮血淋漓…

或許,歲月,真的象人們所說的那樣,是無情的。千年的時光,日日留痕,蒼老了愛情本來的容顏,不復當初的樸拙乾淨;幾生幾世的輪迴磨折,承諾,已是脆如蝶衣,一點點的風吹雨送,便零散如浮葉落花,徒留一地闌珊。佛箴里說,紅塵無愛。但是如果紅塵確實無愛,那又怎么解釋曾經滄海難為水?那又怎么解釋酒暖回憶思念瘦?又是誰曾用琵琶彈奏了那曲東風破?又是誰種了那年年復生的橋邊紅藥?紅塵萬丈,愛,其實一直都在。只是或許,它變得不再那么長久,執手一生的愛情,變得鳳毛麟角。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抬起右手,仔細端詳,錯綜複雜的紋路,溝溝叉叉著怎樣的愛情波折?哪一根流暢線條的終端,繫著一雙可以真正相挽的手?蘇曼殊曾有“死生契闊君莫問,縱有歡腸也成冰”的徹悟,偏執如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如他那樣豁達地參透愛情了。也不是沒有經受過那樣的磨折,也曾試圖挽起一雙想要託付終生的手,終於還是放開或者說被放開了。愛過痛過之後,告訴自己,有些事,盡了心也未必能如意;有些人,並不是因為愛就可以終老。不斷地安慰自己,即使死生契闊的愛情,也並不是絕對永久的。緣分輪迴,奈何橋邊,從孟婆手了接了那碗湯,誰又會是誰的誰?能一同走過一段,就已經值得我們感激…只是,世間從此又多了一個悵然的女子,會在無數個如水的夜裡,把蓮一般的心事,拿出來反覆摺疊,希望疊成一種可以重新開綻的方式…

放開就放開了吧,錯過就錯過了吧,雖然偶爾還會擔心,擔心是不是會有這么一雙溫柔的手,去撫平那一雙因為性急總是會蹙起的眉;擔心是不是會有那么一顆細膩的心,去替千里之外的那個人想著要添減衣裳…紅塵擾擾,能在世間那么多條路中,同時踏上那同樣的一條,該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世間那么多雙手,能夠彼此正好夠到而又相挽相牽,又該有著怎樣的前緣糾纏?怎么可以那么輕易的放手呵,輕易到令人嘆息,你可知道,這一次放開,從此我們只能塵歸塵,土歸土;路歸路,橋歸橋了……生命有情,夜色溫柔。在這個秋蟲啾鳴的夜裡,為著千年前那一句古色古香的承諾,突然間淚流滿面…千年的愛情,雖然如今已幻化得難以辨認,但那顆固執的心,從來沒有聽從理智的規勸,依舊站在舊時的歲月里,執拗地驗證著千年前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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