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諭

《琴諭》是由(明)宋濂寫的一篇文言文。

原文

琴諭

(明)宋濂

客有為予言,楚越之交恆多山。山民齊氏者,不識琴。問人曰:“何謂琴?”或答之曰:“琴之為制①,廣前狹後,圓上方下,岳首而越底②,被之以絲,則鏗鏗然泠泠然可聽也。”齊氏悅曰:“是知琴也。”

一日,至通都大邑,見負築來者,亟趨視之,驚曰:“是不類廣前狹後、圓上方下者耶?”反側視之,良久又曰:“是不類岳首而越底者耶?”以指橫度之,則亦有聲出絲間,復曰:“是又不類鏗鏗泠泠之可聽耶?”遂力致其人而歸,師之三年,早晚不輟,自以為盡其技也。

向之告者偶過焉。聞其聲輒瞿然曰:“子習者築也,非琴也。不然,何若是嘈雜淫哇也?”

因出琴而鼓。齊氏聞之,蹙額曰:“子紿③我矣!子紿我矣!淡乎如大羹玄酒⑤,朴乎若蕢桴⑥土鼓,不足樂也。予所嗜者異乎是,若鸞鳳之鳴,若笙簫之間作,若燕趙美人之善謳。吾不知子琴之為築,吾築之為琴也。請終樂之。”

嗟夫!琴之為器,人所易識。山民乃築當之。則夫強指鄉愿⑦為君子,日愛之而不知厭者,尚何怪乎?感斯言,作琴諭。

注釋

①制:尺寸、形狀 ②岳首而越底:琴頭象山,琴底有小孔。越,音huó,琴底的小孔 ③紿:音daì,欺騙。 ④大羹:未放調味料的肉湯。 ⑤玄酒:兌水的酒。 ⑥蕢桴:用土塊做成的鼓槌。 ⑦鄉愿:外貌忠厚老實,討人喜歡,實際上卻不能明辨是非的老好人。⑧亟:急迫地

翻譯

有個客人跟我說,在楚國和越國交界的地方,全都是山。有個姓齊的山民,沒見過琴。問別人道:“什麼是琴啊?”有人回答他說:“琴的形狀是前面寬後面窄,上面圓下面方,琴頭象山琴底有小孔,絲弦覆蓋,就能發出鏗鏗呤呤好聽的聲音。”姓齊的山民高興地說:“(我)這就知道什麼是琴了。”

一天,(他)來到交通四通八達的大城市,看見一個背著築的人,趕緊走上前去看,驚異地說:“這不就像是前面寬後面窄,上面圓下面方的樣子嗎?”顛來倒去地看那築,很長時間又說:“這不就像是琴頭象山琴底有小孔的樣子嗎?”用手指橫著撥弄它,也會有聲音從絲弦之間發出,又說:“這也不像響亮清越的動聽聲音嗎?”(他)就竭力讓那人和他一起回家,向他學了三年,從早到晚不停頓地學,自認為把他的彈琴技藝都學到了。

先前告訴他(什麼是琴)的人偶爾經過那個地方,聽到他演奏的築聲就驚訝地說:“您學的是築,不是琴啊。要不然,怎么會是這么嘈雜放蕩啊?”

那人於是拿出琴來演奏。姓齊的聽了後,皺著眉頭說:“您騙我啊!您騙我啊!(這音樂)淡得如同沒放調料的肉湯和兌了水的酒,簡單得就象土鼓草棒,不能算是音樂。我所愛的聲音跟這不一樣。我愛的是像鸞鳥鳳凰鳴叫的聲音,像笙簫交替吹奏的聲音,像燕趙美女動聽的歌聲。我不知道您的琴是築呢,還是我的築是琴。請你停止你的音樂吧。”

唉!琴作為一種樂器,人很容易識別的。山民卻拿築當它。就如同硬要說偽善的老好人是君子,天天愛戴著他們而不知厭倦的人,還有什麼好奇怪的呢?有感於此,便作了這篇琴諭。

關於宋濂

宋濂(1310—1381)

字景濂,號潛溪,別號玄真子、玄真道士、玄真道士、玄真遁叟。浦江(現在浙江義烏)人。他家境貧寒,但自幼好學,曾受業於元末古文大家吳萊、柳貫黃等。他一生刻苦學習,“自少至老,未嘗一日去書卷,於學無所不通”。元朝末年,元順帝曾召他為翰林院編修,他以奉養父母為由,辭不應召,修道著書。

至正二十年(1360),與劉基、章溢、葉琛同受朱元璋禮聘,尊為“五經”師。洪武初主修《元史》,官至學士承旨知制誥。後因牽涉胡惟庸案,謫茂州,中途病死。有《宋學士全集》、《孝經新說》等。

明初朱元璋稱帝,宋濂就任江南儒學提舉,為太子講經。洪武二年(1369),奉命主修《元史》。累官至翰林院學士承旨、知制誥。洪武十年(1377),以年老辭官還鄉。後因長孫宋慎牽連胡惟庸黨案,全家流放茂州(現在四川省茂汶羌族自治縣),途中病死於夔州(現在重慶奉節縣)。

在我國古代文學史上,宋濂與劉基、高啟並列為明初詩文三大家。他以繼承儒家封建道統為己任,為文主張“宗經”“師古”,取法唐宋,著作甚豐。他的著作以傳記小品和記敘性散文為代表,散文或質樸簡潔,或雍容典雅,各有特色。明朝立國,朝廷禮樂制度多為宋濂所制定,朱元璋稱他為“開國文臣之首”,劉基讚許他“當今文章第一”,四方學者稱他為“太史公”。著有《宋學士文集》

宋濂是“開國文臣之首”。他堅持散文要明道致用、宗經師古,強調“辭達”,注意“通變”,要求“因事感觸”而為文,所以他的散文內容比較充實,且有一定的藝術功力。

有明一代,開私家藏書風氣者,首推宋濂。

宋濂藏書始於青年時代。當時,他因元末戰亂遷居浦江,於青蘿山中築室讀書,因名其樓為“青蘿山房”。兵禍之後,官私藏書毀損嚴重,而宋濂因隱居山中,仍能坐擁書城。明祁承漢《澹生堂藏書紅》說:“勝國兵火之後,宋文憲公讀書青蘿山中,便已藏書萬卷。”清載殿泗《風希堂文集》卷二《宋文憲公全集序》則說宋濂“始自潛溪徒浦江,得卷氏藏書之富,首推宋濂 ”。

宋濂藏書之精華,有少數流入清人之手。如北宋本《長慶集》,先後為錢曾、黃丕烈、潘祖蔭所藏。《百宋一廛賦》:“廬山《長慶》,見取六丁;金華太史,獨著精靈。”註:“《長慶集》北宋時鏤版,所謂‘廬山本’者。庚寅一炬,種子斷絕,唯此金華宋氏景濂所藏小宋本,圖記宛然,古香可愛,推稀世珍。”又有宋本《春秋經傳集解》、《史記》、《文選》等流入清宮內府,《天祿琳琅續編》有記。宋濂還曾藏有宋刊《事林廣記》,後歸廣東丁日昌,《持靜齋書目》著錄。

後人感悟:

人們在人際交往中的“以築為琴”,即常常把言行不一、欺世偽善的小人錯當成了品德高尚、操行美好的君子,而且天天愛惜擁戴卻不知厭倦,這不比山民之“不辨琴、築”更為可悲、更加危險么?——由“辨琴”之喻而引發的“識人”之鑑,其間的含義,是頗為發人深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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