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竺度

詩的後半就承“日斜”一句的意思加以生髮。先用四個排比句羅列人生的美好,從聲色滋味到冠蓋榮華,塵世生活的迷人之處都概括在這四句詩中了。詩人試圖以世俗生活的美好來復甦對方枯寂的心田,一氣貫注的排比正傳達出她心情的激動與期望的殷切,優美諧婉的音節詞藻也與它所表現的美好生活相得益彰。

作品信息

【名稱】《贈竺度》
【年代】晉代
【作者】楊苕華
【體裁】五言詩

作品原文

贈竺度
大道自無窮,天地長且久。
巨石故叵消,芥子亦難數。
人生一世間,飄若風過牖。
榮華豈不茂,日夕就彤朽。
川上有餘吟,日斜思鼓缶
清音可娛耳,滋味可適口。
羅紈可飾軀,華冠可耀首。
安事自剪削,耽空以害有?
不道妾區區,但令君恤後![1]

作品鑑賞

在《高僧傳》的《竺僧度傳》中留下了一贈一答的兩首詩,贈詩者為楊苕華,答詩者為竺僧度。僧度本姓王,名晞,字玄宗,東莞人。僧度少孤,和母親相依為命。他與同郡楊德慎之女苕華定親,但未及成禮,雙方長輩即相繼亡故。經受了這一人生的悲劇,他萬念俱灰,遂遁入空門。苕華服喪期滿,修書並贈詩與僧度,希望心愛的人能回心轉意,與她共偕百年之好。但是僧度志意已堅,不為所動,在復書與答詩中表明了自己決絕的態度。從此,他沉潛佛理,在晨鐘暮鼓中了卻餘生,後竟不知所終。這兩首詩是兩個年青人心靈的撞擊所進發出的火花。發自少女內心的對美好生活的憧憬與呼喚,在森嚴冷峻的佛門之上被擊得粉碎,她的理想如電光石火般破滅了。而僧度之撒手而去,表明他對人生的絕望,折射出那個社會的冷酷與黑暗。千載之下,後人展讀這兩首詩,仍能為那少女追求幸福的勇氣所感動,也為其悲劇的結局深表惋惜。
苕華之贈詩為勸僧度脫離佛門,既動之以情,又曉之以理。開頭四句先說天地之永恆,以與下面六句所述人生之短促形成對照。中國傳統思想中一向有一個形而上的道作為萬物的本體,各家對道儘管解釋各異,但在道的無窮永恆這一點上卻是殊途同歸的。《老子》說:“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是所謂“大道”。這和《莊子》所說的“無為無形”、“先天地生”、“莫知其始,莫知其終”的“道”(《大宗師》)是同一歸趣。由這個“道”所派生出來的天地也是永恆的,正如《老子》所說:“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接著詩人以“巨石”與“芥子”的意象分別說明天地之久且廣。巨石叵(“不可”之合聲)消,言其時間之久遠;芥子難數,狀其空間之無垠。通過這一鋪墊,相形之下,人生就顯得更為短促。“人生”二句化用《莊子·知北游》中語:“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郤(隙)。”又《古詩十九首》云:“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飈塵。”亦為此詩所本。詩人接著又以榮華雖茂、轉瞬凋謝的意象補足上面的意思,使之更為突出。正因為此,孔子才臨流而嘆,發出“逝者如斯夫”(《論語·子罕》)的感慨,古人才在落日西沉時要擊缶而歌。“日斜”一句典出《易·離卦》:“日昃之離,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凶。”意謂日在西方附麗於天,猶如人到垂暮之年,此時若不擊缶而歌,及時行樂,則徒自悲嘆耄耋之年,只會凶多吉少。
詩的後半就承“日斜”一句的意思加以生髮。先用四個排比句羅列人生的美好,從聲色滋味到冠蓋榮華,塵世生活的迷人之處都概括在這四句詩中了。詩人試圖以世俗生活的美好來復甦對方枯寂的心田,一氣貫注的排比正傳達出她心情的激動與期望的殷切,優美諧婉的音節詞藻也與它所表現的美好生活相得益彰。它和前面人生短暫的詩意相映照,其把握現實、及時行樂之意,不言自明。但詩人猶感不足,故此四句之後又申之以規勸:“安事自剪削,耽空以害有?”人生雖然短暫,但又是真實的存在,唯其短暫,尤需牢牢把握,不能沉溺於空寂的佛理而讓韶光虛度。佛教的教義最根本的就是教人體認“萬法(物)”之“空”,以擺脫對世俗生活的依戀。它把宇宙間一切的物質現象與精神現象歸結為空,所謂“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摩訶般若經·習應品》),或“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金剛經》)。詩人希望對方不要沉迷於這種空寂之理而自絕於世,還是回到實實在在的人世中來。由於佛教的空觀與中國傳統思想鑿枘不容,詩人在最後就藉助於儒家的孝道來勸說對方,通過注入這一道德倫理觀念來強化詩的說服力。“不道”,猶言“不管”或“不顧”。詩句謂:賤妾區區之身當然微不足道,不值得顧念,但是你也要為自己的身後考慮。《孟子·離婁下》稱:“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舜不告而娶,為無後也,君子以為猶告也。”佛教之無君無父最受詬病,其禁絕婚姻實與種族繁衍的傳統思想格格不入,難為常人所理解與接受。故詩人抓住這一點對他進行最後的也是最有分量的規勸。子孫不匱的思想正與開頭的大道無窮相呼應,因為人類的繁衍是天地常存的一個重要內容。全詩表現出對作為客觀實在的宇宙和人類的肯定與執著,這在空觀玄理風行的東晉確屬難能可貴,自有其積極意義。
玩味此詩,覺其雖為晉詩而有漢魏之風,尤得《古詩十九首》之神韻。明代許學夷之《詩源辨體》雲:“漢魏五言,本乎情興,故其體委婉而語悠圓,有天成之妙。”此詩宗旨在勸親人還俗,故詩人通過章法的正反逆順,極委婉曲折之致,諄諄致意,向對方捧上一顆拳拳之心。前半部分以大道無窮、天地永恆反襯人生短暫、時不我待,是為正反相對,前後逆接。而“日斜思鼓缶”一句在感慨遲暮中又生出及時行樂之意,很自然地引發出下面對美好人生的鋪敘,是為順接。“日斜”一句實是關合上下的一個榫頭。人生之美又和下面的耽空害有形成對比,最後歸結為夫婦之大倫,將規勸之意寫足。全詩先以生命之速警其心,再以人生之樂動其情,終以夫婦之倫曉其理,極盡婉曲之致。
又,漢魏古詩情真意切,質樸渾淪,這是因為“漢魏五言,為情而造文,故其體委婉而情深”(同上)。詩之美本於情之真。此詩是一個少女向她的心上人敞開自己的心扉,從靈魂深處發出熱切的呼喚,故不假藻飾,不用矯情,純為感情的自然流淌,這和《古詩十九首》純樸的自然美與整體美有異曲同工之處。所謂“漢魏古詩,氣象混沌,難以句摘”(嚴羽《滄浪詩話》),就是因為詩人一任其真,無需刻意求工。試看《古詩十九首》:“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斗酒相娛樂,聊厚不為薄”;“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奄忽隨物化,榮名以為寶。”兩相比較,可以發現,此詩與它在思想感情與藝術風格上都是一脈相承的。[2]

作者簡介

 楊苕華 晉代女居士。東莞(山東沂水)楊德慎之女。少有才貌,許字同郡人王曦(一作王晞),未及成禮,父母雙亡。王曦亦喪母,遂出家,法名僧度。苕華服畢,亦起深信。見《梁高僧傳》四《竺僧度傳》、《善女人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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