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紅樓夢的網路式敘事結構》

《論紅樓夢的網路式敘事結構》

《論紅樓夢的網路式敘事結構》本文從小說《紅樓夢》的結構展開討論,系統的研究了小說的敘事結構,是古典名著小說《紅樓夢》愛好者的選讀文之一。

簡介

《紅樓夢》《紅樓夢》

《紅樓夢》的敘事結構呈現為網路式,即由三條經線與若干緯線交叉編織而成。三條經線之間既獨立又相關聯,緯線則穿插於其中,從而使全書結成為一個有機的整體。這種結構方式與以往章回小說所曾採用過的綴段式、單體式及輻射式均不相同,表現了古代長篇章回小說在敘事結構上的發展和完善。

論述

林黛玉林黛玉

所謂“網路式”敘事結構,顧名思義,即敘事的線索猶如一面鋪開的大網,縱橫交叉,而又井然有序,綱明目晰。石昌渝先生認為,網狀結構“是指小說情節由兩對以上的矛盾的衝突過程所構成,矛盾一方的欲望和行動不僅受到矛盾另一方的阻礙,而且要受到同時交錯存在的其他矛盾的制約,而衝突的結果是矛盾的任何一方都沒有料到的局面”,並認為“這種結構切近生活的實際情形,是小說結構的高級形態”〔1〕。在《紅樓夢》〔2〕之前的章回小說中,只有《金瓶梅》最接近這種結構形態。之所以稱其為“接近”,是因為這部小說中的確存在著錯綜複雜的矛盾衝突,但所有的矛盾又都圍繞著西門慶展開。例如,潘金蓮與李瓶兒、孫雪娥宋蕙蓮等人之間都有利害衝突,但歸根結底是因為西門慶的緣故。所以將其歸之於輻射式更為妥當。《紅樓夢》則不同,其情節線索既有平行的經線,又有交叉的緯線。經緯之間的關係或隱或顯,似斷實連,微妙而又合理,變幻而又有序。這一切都由其結構之道所決定。

《紅樓夢》《紅樓夢》

《紅樓夢》的結構之道在於多角度、多層面地揭示出人生的大苦痛與大不幸,這可從全書的前五回中找到答案。首先是賈寶玉的人生悲劇,所謂“風塵碌碌,一事無成”、所謂“愧則有餘,悔又無益”、所謂“無材可去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都是對賈寶玉人生道路的概括與總結,並指出了其悲劇的結局。其次是女兒國的悲劇,太虛幻境中那一幅幅對聯、十二金釵的判詞以及“紅樓十二支曲”,都是對閨閣中“異樣女子”人生道路的概括與總結,並指出了她們的悲劇結局。再次是以賈府為代表的貴族家庭的悲劇,跛足道人念的《好了歌》、甄士隱的《好了歌解》以及“飛鳥各投林”的曲子,都是對貴族之家興衰際遇的概括與總結,並指出了其悲劇結局。以上的三重悲劇構成了全書的三條主線,或曰三條經線。

可以看出,這三條經線之間不是從屬關係,是平行關係。寶玉的人生悲劇既涵蓋不了女兒國的悲劇。也涵蓋不了貴族家庭的悲劇。同樣,另兩重悲劇也無法涵蓋寶玉的人生悲劇。那么這三重悲劇之間有沒有主次之分呢?有的學者認為家庭悲劇是結構主線,如張稔穰先生曾經指出:“《紅樓夢》的結構主線便是賈府由‘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盛’到‘落了個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的衰敗過程。其他矛盾線索所反映的矛盾衝突、人物命運,都發生在賈府由盛到衰這個大的過程之中,都是與賈府的興衰休戚相關的。”〔3〕也有的學者認為寶玉的人生悲劇是結構主線,如張錦池先生曾指出:“必須看到這三種悲劇在《紅樓夢》中不是平列的,無主次的,最主要也是處於中心地位的,是賈寶玉的精神悲劇。”“賈府的歷史悲劇和青年女子的人生悲劇又可共同看作賈寶玉精神悲劇的典型環境。”〔4〕需要說明的是,張錦池先生沒有稱寶玉的“人生悲劇”,而是稱“精神悲劇”;並認為除了以上三種悲劇外,還有寶玉的愛情悲劇和婚姻悲劇,從而使全書構成了“三正一閏”的結構。我則將寶玉的愛情悲劇、婚姻悲劇與精神悲劇合為一體,統稱之為“人生悲劇”,與女兒國的悲劇、家庭的悲劇鼎足而三。

之所以對《紅樓夢》的結構主線沒有統一的認識,正說明這三條經線有著各自的獨立性。人們可以見仁見智,而不一定非要用“主次”加以區分,這是其與“單體式”結構最明顯的不同。在“單體式”結構的小說中,其主要矛盾一目了然,因而其結構主線也清晰可辨。如《三國演義》雖有魏、蜀、吳三條敘事線索,但它們共處於三國爭雄的矛盾中,全書的主線就是三國爭雄這一條,其他線索都從屬於它。再如《金瓶梅》,西門慶的貪財好色以至於縱慾而亡是全書的主線,其他人物情節都由此生髮展開。《紅樓夢》則不同,賈府的家庭悲劇固然是寶玉人生悲劇發生的典型環境,但賈府的悲劇本身也有其存在的獨立價值。同樣,賈寶玉的人生悲劇確實發生在賈府由盛到衰的大過程之中,但寶玉的人生悲劇本身更有著不可替代的獨立價值。可以這樣說,《紅樓夢》中的三種悲劇是價值不等、性質不同的悲劇。

從總體上來說,寶玉的人生悲劇和青年女子的悲劇,是有價值的東西被毀滅的悲劇;賈府的悲劇則是無價值的東西逐漸滅亡的悲劇。寶玉的人生觀與封建正統觀念格格不入,他是一個與現實社會、政治、道德背道而馳的人,他既不被社會所用,也無力挽救這家國頹敗的命運。他以“保全真性”作為人生理想並將其付諸現實生活中,對禁錮人性、扼殺個性的封建專制表示了強烈的不滿。但是,寶玉的理想在現實生活中卻不能如願以償,他不止一次地領悟到了人生的苦惱,而又找不到其他出路,最終只能“懸崖撒手”,遁入空門,他的悲劇是時代先知者的悲劇,是覺悟後卻找不到出路的悲劇。寶玉的悲劇又集中表現在他與黛玉的愛情悲劇上,他們之間的愛情有著共同的思想基礎和真摯的感情基礎,是一種帶有強烈個性色彩的進步的愛情。然而這種愛情卻與賈府的根本利益相衝突,因而必然要遭到家長們的堅決反對,最終導致了這一愛情的悲劇結局。

與寶玉的人生悲劇相比,《紅樓夢》中女兒國的悲劇更為多樣,也更為震撼人心。黛玉、尤三姐、晴雯的含恨而逝,是個性遭到戕害的悲劇;李紈、寶釵或獨守空閨,或自我壓抑,是恪守禮教者的悲劇;元春尤二姐的不幸是順從者被蹂躪的悲劇;探春的遠嫁、妙玉的受難是高傲者被摧殘的悲劇;惜春的出家是絕望者的悲劇;王熙鳳的“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生命”,是才高者必然的悲劇。這些青年女子,誠如敘述者所說:“忽念及當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細考較去,覺其行止見識,皆出於我之上。何我堂堂鬚眉,誠不若彼裙釵哉?”但她們無一例外地都以悲劇結束了各自的一生。

賈府的悲劇與以上兩種悲劇不同,是荒淫腐朽的貴族必然衰敗的悲劇。作為貴族之家,必然“生齒日繁,事物日盛”,否則就稱不上是鐘鳴鼎食之家。在這種環境中生活的貴族後代,難免不安富尊榮,甚至於尋歡作樂、奢侈靡費、醉生夢死。再加之政治風雲的瞬息萬變、統治者內部的相互傾軋,賈府衰敗的悲劇命運也就不可避免。顯而易見,上述三重悲劇各有其價值,因而作為三條經線也就各自獨立,不可相互取代。

當然,儘管《紅樓夢》的三條經線各自獨立,但並非是三個互不關聯的故事。它們不僅處在一個共同體之中,而且有著密切的關係,這首先表現在三條經線有一個共同的創作主旨,這就是“真空假有”的哲學命題。

作者在第一回便告訴人們:“此回中凡用‘夢’、用‘幻’等字,是提醒閱者眼目,亦是此書立意本旨。”所謂“夢”、“幻”者何也?作者又借僧道二仙師之語說:“那紅塵中有卻有樂事,但不能永遠依恃;況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個字緊相連屬,瞬息間則又樂極悲生,人非物換,究竟是到頭一夢,萬境歸空,倒不如不去的好。”這正是作者“歷過一番夢幻之後”的人生感悟。跛足道人唱的《好了歌》、甄士隱作的《好了歌注》,歸結起來也不過是“到頭一夢,萬境歸空”之意。還有那位“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為情僧”的“空空道人”;以及“太虛幻境”中的對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都表明了《紅樓夢》的創作主旨便是“真空假有”。這一創作主旨便是三條經線的靈魂。

《紅樓夢》描寫了以賈府為首的四大家族由盛到衰的全過程,由盛到衰,即由假到真,由有到無。正因為曹雪芹能夠及時地從夢幻中醒來,才痛切地感受到了人生如夢的悲哀,才為貴族家庭“忽喇喇似大廈傾”的頹勢唱出了這首無可挽回的哀歌。《紅樓夢》傾盡心力為那些閨閣女子昭傳,但她們卻無一例外地經歷了不幸的一生,所謂“懷金悼玉”、“千紅一窟(哭)”、“萬艷同杯(悲)”,即是此意,這也是曹雪芹對人生的一種徹悟。《紅樓夢》委曲婉轉地描寫了寶玉、黛玉、寶釵之間的愛情糾葛,但“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到頭來不過是“聲色之幻”而已。《紅樓夢》還寄寓著作者“無材可去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的身世感嘆,“實愧則有餘,悔又無益之大無可如何之日也”,這仍然是一種沉痛的幻滅感。正是在這一創作主旨上,三條經線緊密地聯為了一體。

這種創作主旨上的關聯有著重要的結構作用。試想,妙玉的故事也好,尤三姐的故事也好,怎能與賈府的興衰相聯繫?怎能與寶玉的人生道路相聯繫?黛玉葬花與探春理家又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寶玉挨打固然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情節,但與風姐弄權卻無法聯繫,然而這些卻無一例外地都在創作主旨所統領的三條經線之內,從而使他們成為了一個整體。

其次,在邏輯關係上三條經線也緊密相聯,這是其與“綴段式”結構的不同之處。在“綴段式”結構的小說中,敘事線索也可能不止一條,但各敘事線索之間在邏輯上是獨立的,因而可以任意改變其在小說中的位置。如《水滸傳》中的林沖被逼上梁山與武松、李逵等人的走上梁山就沒有什麼邏輯上的關聯;再如《西遊記》中三打白骨精與三盜芭蕉扇之間也沒有什麼邏輯上的關聯。但在《紅樓夢》中情況就不同了。寶玉的人生悲劇也好,女兒國的悲劇也好,都與賈府由盛到衰的過程相同步,而且互為因果。賈府的家長們一手製造了寶玉的愛情婚姻悲劇,製造了上至元春、黛玉,下至晴雯、金釧兒的悲劇。寶玉及眾青年女子的悲劇又加劇了賈府的衰落,尤其是寶玉的人生悲劇,直接表明了賈家的一蹶不振。

賈府的家長們一手製造了寶玉的人生悲劇。寶玉的人生觀與封建正統觀念格格不入,他以“保全真性”為人生理想並將其付諸現實之中,因此他最不喜讀書,並對那些“讀書上進的人”,“起個名字叫做‘祿蠹’”,又稱這些人為“國賊”。他認為八股文不過是“沽名釣祿”之階,他最討厭科舉、仕途經濟“這些道學話”,“又最厭峨冠禮服賀吊往還事”,痛斥所謂“文死諫”“武死戰”“都是沽名釣譽”。他對禁錮人性、扼殺個性的封建專制表示了強烈的不滿:“我只恨我天天圈在家裡,一點兒做不得主,行動就有人知道,不是這個攔,就是那個勸的,能說不能行。”為了追求個性的自由,他衝破種種障礙,與戲子蔣玉菡交為摯友。當他看見僕人茗煙與丫鬟幽會時,不僅不斥責,反而提醒那丫頭快跑。他無視封建宗法的等級規定,力求自由平等的人際關係。在大觀園內,他從來不擺賈府第一公子的架子。對子侄輩從不求禮數,“弟兄間亦不過盡其大概就罷了”。

然而,寶玉對個性復歸的渴求和“保全真性”的理想遭到了賈府家長們的無情壓制和扼殺。與蔣玉菡平等交往,成為被賈政痛打的導火索,其根本原因則是他沒有按照家長們的意志行事。父親如此,母親亦是如此。身患重病的晴雯被拖出怡紅院,在母親面前,他不敢說一句求情的話,只有在母親走後,他才倒在床上號啕大哭。不僅父母如此,即使是特別疼愛他的賈母以及特別關照他的鳳姐,也是如此。他希望與志同道合的林妹妹結為百年之好,但上至賈母,下至鳳姐,無一例外地為他安排了另外的婚配對象。寶玉想做的事不能自由自地去做,他不想做的事卻又被逼迫著去做;他願意交往的人不允許他去交往,他不願意相見的人卻被逼著去相見。賈政雖是他的親生父親,但卻是他最不願相見的人,只要一聽說賈政叫他,便“好似打了個焦雷,登時掃去興頭,臉上轉了顏色”;路上遇見父親,便像老鼠見了貓兒一般,“不覺得倒抽了一口氣”。聽到賈政要考他學業,“便如孫大聖聽見了緊箍咒一般,登時四肢五內一齊皆不自在起來”。他最憎恨賈雨村之流的國賊祿鬼,但出於賈政的命令又不能不去相見。面對冷酷無情的封建禮教和家長專制,寶玉由色悟空,最終皈依了佛門。

寶玉的人生悲劇顯然是由賈府的家長們一手造成。但反過來看,寶玉的“懸崖撒手”、遁入空門,同樣也宣告了賈家的徹底衰亡。早在第二回“冷子興演說榮國府”時,作者便借冷子興之口告訴人們:“誰知這樣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如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寧國府的賈敬“一味好道,只愛燒丹鍊汞,余者一概不在心上”;賈珍“那裡肯讀書,只一味高樂不了,把寧國府竟翻了過來,也沒有人敢來管他”。榮國府的賈赦好色無能,賈政色厲內荏,賈璉庸俗無恥,賈環心術不正。惟獨寶玉“雖然淘氣異常,但其聰明乖覺處,百個不及他一個”,賈母“愛如珍寶”。可以這樣說,寶玉是賈家的希望和寄託。一旦寶玉擯棄了這個家庭,賈家也就沒有任何希望了。正如《飛鳥各投林》所說:“看破的,遁入空門,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紅樓夢》的網路式結構,不僅表現在三條經線之間既獨立又相連,而且還表現在眾多緯線與三條經線縱橫交叉,編織成網。這些緯線或粗或細,或長或短,或隱或現,或明或暗,巧妙地穿插於三條經線之間,如劉姥姥三進榮府、賈雨村仕途沉浮、秦鍾短命夭折、蔣玉菡愛情波折、柳湘蓮人生遭遇等等便是。

劉姥姥三進榮國府是貫穿始終的一條緯線,通過她這一特殊的視角不僅展示了賈府由盛到衰的全過程,而且連線著鳳姐、巧姐等人物的命運,並且烘托著寶玉、妙玉、鴛鴦等人的性格。我們可以看到,實際描寫賈府由盛轉衰,便是以劉姥姥一進榮國府的第六回開始的。這一回的作用,甲戌本回後的一段脂批說得非常透徹:“‘一進榮府’一回,曲折頓挫,筆如游龍,且將豪華舉止令觀者已得大概,想作者應是心花欲開之候。借劉嫗入阿鳳正文,‘送宮花’為‘金玉初聚’為引,作者真筆似游龍,變幻難測,非細究至再三再四不記數,那能領會也。”劉姥姥初到榮府門前,“只見簇簇轎馬”,“幾個挺胸疊肚、指手畫腳的人,坐在大板凳說東談西呢”。寥寥數語,便畫出了貴族之家的豪華氣象。劉姥姥進了鳳姐屋內,“只聞一陣香撲了臉來,竟不辨是何氣味,身子如在雲端里一般。滿屋中之物都耀眼爭光的,使人頭懸目眩。劉姥姥此時惟點頭咂嘴念佛而已”。未見鳳姐,先見平兒。劉姥姥眼中的平兒“遍身綾羅,插金帶銀,花容玉貌的”,難怪劉姥姥誤以為這就是鳳姐呢。就在劉姥姥與鳳姐說話的一會兒功夫,就有家下許多媳婦管事的來回話,又有賈蓉前來借玻璃炕屏,足見鳳姐的權力和派頭。劉姥姥形容賈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是對賈家現狀的恰當比喻。

劉姥姥二進榮國府是在第三十九回,與一進榮府相比,這一次對賈府富貴氣象的描寫更加細緻入微。不管是虛寫,還是實寫,都以劉姥姥為視角。虛寫之處如劉姥姥聽見周瑞家的說起螃蟹,便感嘆道:“阿彌陀佛!這一頓的錢夠我們莊家人過一年的了。”實寫之處如劉姥姥親眼看到的賈府的衣食住行,尤其是黛玉、寶玉等人的臥室以及酒席上的美味佳肴,足可見出榮府當時的富貴豪奢。更有意思的是借劉姥姥講故事刻畫了寶玉“痴情”的個性,劉姥姥雖然是信口開河,寶玉卻偏要尋根究底。借劉姥姥在宴席上逗大家開心,刻畫了鳳姐和鴛鴦機靈狡黠的個性。借劉姥姥櫳翠庵飲茶,刻畫了妙玉愛潔的個性。最後,黛玉的《攜蝗大嚼圖》依然是藉此為題,刻畫了黛玉聰明而又尖刻的個性。

劉姥姥三進榮國府發生在八十回之後,但甲戌本第六回的回前脂批中已透露了一些信息:“此回借劉嫗,卻是寫阿鳳正傳,並非泛文,且伏二進三進及巧姐之歸著。”續書根據這一線索,在第一一三回和第一一九回安排劉姥姥兩次來到榮國府。第三次進榮府,賈家已被抄家,鳳姐“骨瘦如柴,神情恍惚”,已是病入膏肓。聽說劉姥姥來了,不顧自己的病情,堅持請劉姥姥進來。說了一會兒家常話後,平兒拉著她走了出來。就在這時,鳳姐愈加不好,將巧姐託付給了劉姥姥。鳳姐去世後,王仁、賈環等串通一氣,要將巧姐賣給外藩作奴婢。就在這危機關頭,劉姥姥又來到榮府,冒著風險救出了巧姐。可見劉姥姥三進榮府是將賈府興衰及鳳姐一生經歷等經線編織成網的重要緯線之一。

賈雨村的宦途沉浮也是貫穿始終的一條緯線。第一回中賈雨村功名淹蹇,多虧甄士隱慷慨相助,方得進京應考,高中進士,升了知府。但不過兩年便被革職,擔風袖月,四處遊覽,因此得以成為林如海的西賓,並與賈家有了關聯。閒遊中又與老友冷子興相逢,聽到了對榮國府的一番演說。恰巧朝廷起復舊員,林如海又要送女兒黛玉去賈府,便促成了賈雨村“夤緣復舊職”,重新登上了仕途。他任應天府知府後,“一下馬就有一件人命官司詳至案下”。由這件案子,賈雨村知道了本省“護官符”的利害,“便徇情枉法,胡亂判斷了此案”,並寫信告知了賈政及王子騰,從而引出了薛姨媽一家來京投奔賈府。賈雨村第一次仕途沉浮的作用的確不小,一是點明了“假語村言”的題旨,二是將林黛玉送入了賈家,三是讓薛寶釵也來到了賈府。

賈雨村不僅在實寫、明寫中發生著結構作用,有時還在虛寫、暗寫中發生著作用。寶玉挨打的重要導火線之一便是由這位賈雨村引起,但他卻始終沒有正面出場。第三十二回中,寶玉正和史湘雲、襲人說笑,忽然賈政命寶玉出去會見賈雨村。寶玉聽了,“心中好不自在”,抱怨道:“有老爺和他坐著就罷了,回回定要見我。”這說明賈雨村是賈府的常客,而且每次來賈政都要命寶玉前去相見。寶玉從內心不願同賈雨村交談,難怪賈政訓斥他道:“好端端的,你垂頭喪氣咳些什麼?方才雨村來了要見你,叫你那半天你才出來;既出來了,全無一點慷慨揮灑談吐,仍是藏葳蕤蕤。我看你臉上一團思欲愁悶氣色,這會子又咳聲嘆氣。你那些還不足,還不自在?無故這樣,卻是為何?”這次賈雨村雖未正面出場,卻起到了兩個作用:一是刻畫了寶玉的個性,一是導致了寶玉的被打。第四十八回再次以側筆來寫賈雨村,他為了奉承賈赦,陷害石呆子,抄得古扇獻予賈赦。這一切全從平兒口中說出。第五十三回賈雨村升為大司馬,協理軍機參贊朝政。第七十二回賈璉與林之孝有一段關於賈雨村的對話,從中可以得知賈雨村又降了職。賈璉說得好:“他那官兒也未必保得長。將來有事,只怕未必不連累咱們,寧可疏遠著他好。”但賈政及賈珍卻與他來往密切,這就為後來的情節埋下了伏筆。

在續書中,賈雨村繼續或明或暗地起著貫穿作用。第九十二回賈府與馮紫英說起了賈雨村,賈政說道:“幾年間門子也會鑽了。由知府推升轉了御史,不過幾年,升了吏部侍郎,署兵部尚書。

為著一件事降了三級,如今又要升了。”賈政聯想到了甄家的被抄家,感到了做官的可怕。這就預示了賈家同樣的不幸。第一○三回賈雨村升了京兆府尹兼管稅務,在急流津遇見了甄士隱。甄士隱已超然物外,不肯說破前因。賈雨村卻名利關心,眼見甄士隱所在的廟起火,也不去相救。第一○四回接著寫賈雨村處置醉金剛倪二,倪二的妻子找賈芸說情,從而與賈家相聯繫。賈雨村又與賈政在朝中相見,交待了賈政降調的經過。第一○七回借路人之口虛寫賈雨村在賈家獲罪之際,“狠狠地踢了一腳”,使榮、寧二府終被抄家。最後第一二○回,賈雨村犯了婪索的案件,褫籍為民。還是在急流津覺迷渡口,又遇到了甄士隱,兩人一番交談,講明了最終的結局。可見,賈雨村是貫穿全書的又一條重要緯線。

與這兩條緯線相比,秦鍾蔣玉菡、柳湘蓮等緯線雖比較短小,但其作用卻不可忽視。秦鍾對寶玉性格的烘托、蔣玉菡對寶玉命運的影響、柳湘蓮對尤三姐悲劇的形成皆有著決定性的作用。正是這些緯線與經線的交織,使全書成為了有機的整體。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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