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第四十一回

《三國演義》第四十一回

《三國演義》第四十一回:劉備帶領新野、樊城兩地百姓來到襄陽城下,但蔡瑁不準劉備入城。劉備帶領百姓前往江陵,在長坂坡遭到曹操夜襲,劉備與部將、家眷失散。趙雲在長坂坡捨命救出劉備家眷,斬殺曹營名將五十餘員。

回目

劉玄德攜民渡江 趙子龍單騎救主

簡介

操令徐庶為使召降玄德不得。
劉備棄樊城往襄陽,與民同行。劉琮不開城門,玄德準備先取江陵安家。從人勸他棄民先行,備不忍為。
操至襄陽,蔡瑁、張充被加之厚爵,殺蔡夫人及劉琮。
劉備被操軍衝散。趙雲單騎求阿斗。

賞析

《三國演義》第四十一回《三國演義》第四十一回

卻說張飛關公放了上流水,遂引軍從下流殺將來,截住曹仁混殺。忽遇許褚,便與交鋒;許褚不敢戀戰,奪路走脫。張飛趕來,接著玄德孔明,一同沿河到上流。劉封糜芳已安排船隻等候,遂一齊渡河,盡望樊城而去,孔明教將船筏放火燒毀。卻說曹仁收拾殘軍,就新野屯住,使曹洪去見曹操,具言失利之事。操大怒曰:“諸葛村夫,安敢如此;”催動三軍,漫山塞野,盡至新野下寨。傳令軍士一面搜山,一面填塞白河。令大軍分作八路,一齊去取樊城。劉曄曰:“丞相初至襄陽,必須先買民心,今劉備盡遷新野百姓入樊城,若我兵徑進,二縣為齏粉矣;不如先使人招降劉備。備即不降,亦可見我愛民之心;若其來降,則荊州之地,可不戰而定也。”操從其言,便問:“誰可為使?”劉曄曰:“徐庶與劉備至厚,今現在軍中,何不命他一往?”操曰:“他去恐不復來。”曄曰:“他若不來,貽笑於人矣。丞相勿疑。”操乃召徐庶至,謂曰:“我本欲踏平樊城,奈憐眾百姓之命。公可往說劉備:如肯來降,免罪賜爵;若更執迷,軍民共戮,玉石俱焚。吾知公忠義,故特使公往。願勿相負。”
徐庶受命而行。至樊城,玄德、孔明接見,共訴舊日之情。庶曰:“曹操使庶來招降使君,乃假買民心也,今彼分兵八路,填白河而進。樊城恐不可守,宜速作行計。”玄德欲留徐庶。庶謝曰:“某若不還,恐惹人笑。今老母已喪,抱恨終天。身雖在彼,誓不為設一謀,公有臥龍輔佐,何愁大業不成。庶請辭。”玄德不敢強留。

徐庶徐庶

徐庶辭回,見了曹操,言玄德並無降意。操大怒,即日進兵。玄德問計於孔明。孔明曰:“可速棄樊城,取襄陽暫歇。”玄德曰:“奈百姓相隨許久,安忍棄之?”孔明曰:“可令人遍告百姓:有願隨者同去,不願者留下。”先使雲長往江岸整頓船隻,令孫乾簡雍在城中聲揚曰:“今曹兵將至,孤城不可久守,百姓願隨者,便同過江。”兩縣之民,齊聲大呼曰:“我等雖死,亦願隨使君!”即日號泣而行。扶老攜幼,將男帶女,滾滾渡河,兩岸哭聲不絕。玄德於船上望見,大慟曰:“為吾一人而使百姓遭此大難,吾何生哉!”欲投江而死,左右急救止。聞者莫不痛哭。船到南岸,回顧百姓,有未渡者,望南而哭。玄德急令雲長催船渡之,方才上馬。
行至襄陽東門,只見城上遍插旌旗,壕邊密布鹿角,玄德勒馬大叫曰:“劉琮賢侄,吾但欲救百姓,並無他念。可快開門。”劉琮聞玄德至,懼而不出。蔡瑁張允徑來敵樓上,叱軍士亂箭射下。城外百姓,皆望敵樓而哭。城中忽有一將,引數百人徑上城樓,大喝:“蔡瑁、張允賣國之賊!劉使君乃仁德之人,今為救民而來投,何得相拒!”眾視其人,身長八尺,面如重棗;乃義陽人也,姓魏,名延,字文長。當下魏延輪刀砍死守門將士,開了城門,放下吊橋,大叫:“劉皇叔快領兵入城,共殺賣國之賊!”張飛便躍馬欲入,玄德急止之曰:“休驚百姓!”魏延只管招呼玄德軍馬入城。只見城內一將飛馬引軍而出,大喝:“魏延無名小卒,安敢造亂!認得我大將文聘么!”魏延大怒,挺槍躍馬,便來交戰。兩下軍兵在城邊混殺,喊聲大震。玄德曰:“本欲保民,反害民也!吾不願入襄陽!”孔明曰:“江陵荊州要地,不如先取江陵為家。”玄德曰:“正合吾心。”於是引著百姓,盡離襄陽大路,望江陵而走。襄陽城中百姓,多有乘亂逃出城來,跟玄德而去。魏延與文聘交戰,從已至未,手下兵卒皆已折盡。延乃撥馬而逃,卻尋不見玄德,自投長沙太守韓玄去了。
卻說玄德同行軍民十餘萬,大小車數千輛,挑擔背包者不計其數,路過劉表之墓,玄德率眾將拜於墓前,哭告曰:“辱弟備無德無才,負兄寄託之重,罪在備一身,與百姓無乾。望兄英靈,垂救荊襄之民!”言甚悲切,軍民無不下淚。忽哨馬報說:“曹操大軍已屯樊城,使人收拾船筏,即日渡江趕來也。”眾將皆曰:“江陵要地,足可拒守。今擁民眾數萬,日行十餘里,似此幾時得至江陵?倘曹兵到,如何迎敵?不如暫棄百姓,先行為上。”玄德泣曰:“舉大事者必以人為本。今人歸我,奈何棄之?”百姓聞玄德此言,莫不傷感。後人有詩讚之曰:“臨難仁心存百姓,登舟揮淚動三軍。至今憑弔襄江口,父老猶然憶使君。”卻說玄德擁著百姓,緩緩而行。孔明曰:“追兵不久即至。可遣雲長往江夏求救於公子劉琦。教他速起兵乘船會於江陵。”玄德從之,即修書令雲長同孫乾領五百軍往江夏求救;令張飛斷後;趙雲保護老小;其餘俱管顧百姓而行。每日只走十餘里便歇。卻說曹操在樊城,使人渡江至襄陽,召劉琮相見。琮懼怕不敢往見。蔡瑁、張允請行。王威密告琮曰:“將軍既降,玄德又走,曹操必懈弛無備。願將軍奮整奇兵,設於險處擊之,操可獲矣。獲操則威震天下,中原雖廣,可傳檄而定。此難遇之機,不可失也。”琮以其言告蔡瑁。瑁叱王威曰:“汝不知天命,安敢妄言!”威怒罵曰:“賣國之徒,吾恨不生啖汝肉!”瑁欲殺之,蒯越勸止。
瑁遂與張允同至樊城,拜見曹操。瑁等辭色甚是諂佞。操問:“荊州軍馬錢糧,今有多少?”瑁曰:“馬軍五萬,步軍十五萬,水軍八萬:共二十八萬。錢糧大半在江陵;其餘各處,亦足供給一載。”操曰:“戰船多少?原是何人管領?”瑁曰:“大小戰船,共七千餘只,原是瑁等二人掌管。”操遂加瑁為鎮南侯、水軍大都督,張允為助順侯、水軍副都督。二人大喜拜謝。操又曰:“劉景升既死,其子降順,吾當表奏天子,使永為荊州之主。”二人大喜而退。荀攸曰:“蔡瑁,張允乃諂佞之徒,主公何遂加以如此顯爵,更教都督水軍乎?”操笑曰:“吾豈不識人!止因吾所領北地之眾,不習水戰,故且權用此二人;待成事之後,別有理會。”
卻說蔡瑁、張允歸見劉琮,具言:“曹操許保奏將軍永鎮荊襄。”琮大喜!次日,與母蔡夫人捧印緩兵符,親自渡江拜迎曹操。操撫慰畢,即引隨征軍將,進屯襄陽城外。蔡瑁、張允令襄陽百姓焚香拜接。曹操俱用好言撫諭。入城至府中坐定,即召蒯越近前,撫慰曰:“吾不喜得荊州,喜得異度也。”遂封蒯越為江陵太守、樊城侯;傅巽、王粲等皆為關內侯;而以劉琮為青州刺史,便教起程。琮聞命大驚,辭曰:“琮不願為官,願守父母鄉土。”操曰:“青州近帝都,教你隨朝為官,免在荊襄被人圖害。”琮再三推辭,曹操不準。琮只得與母蔡夫人同赴青州。只有故將王威相隨,其餘官員俱送至江口而回。操喚于禁囑咐曰:“你可引輕騎追劉琮母子殺子,以絕後患。”于禁得令,領眾趕上,大喝曰:“我奉丞相令,教來殺汝母子!可早納下首級!”蔡夫人抱劉琮而大哭。于禁喝令軍士下手。王威忿怒,奮力相鬥,竟被眾軍所殺。軍士殺死劉琮及蔡夫人,于禁回報曹操,操重賞于禁。便使人往隆中搜尋孔明妻小,卻不知去向。原來孔明先已令人搬送至三江內隱避矣。操深恨之。襄陽既定,荀攸進言曰:“江陵乃荊襄重地,錢糧極廣。劉備若據此地,急難動搖。”操曰:“孤豈忘之!”隨命於襄陽諸將中,選一員引軍開道。諸將中卻獨不見文聘。操使人尋問,方才來見。操曰:“汝來何遲?”對曰:“為人臣而不能使其主保全境土,心實悲慚,無顏早見耳。”言訖,欷歔流涕。操曰:“真忠臣也!”除江夏太守,賜爵關內侯,便教引軍開道。探馬報說:“劉備帶領百姓,日行止十數里,計程只有三百餘里。”操教各部下精選五千鐵騎,星夜前進,限一日一夜,趕上劉備。大軍陸續隨後而進。
卻說玄德引十數萬百姓、三千餘軍馬,一程程挨著往江陵進發。趙雲保護老小,張飛斷後。孔明曰:“雲長往江夏去了,絕無回音,不知若何。”玄德曰:“敢煩軍師親自走一遭。劉琦感公昔日之教,今若見公親至,事必諧矣。”孔明允諾,便同劉封引五百軍先往江夏求救去了。
當日玄德自與簡雍、糜竺、糜芳同行。正行間,忽然一陣狂風就馬前颳起,塵土沖天,平遮紅日。玄德驚曰:“此何兆也?”簡雍頗明陰陽,袖占一課,失驚曰:“此大凶之兆也。應在今夜。主公可速棄百姓而走。”玄德曰:“百姓從新野相隨至此,吾安忍棄之?”雍曰:“主公若戀而不棄,禍不遠矣。”玄德問:“前面是何處?”左右答曰:“前面是當陽縣。有座山名為景山。”玄德便教就此山紥住。
時秋末冬初,涼風透骨;黃昏將近,哭聲遍野。至四更時分,只聽得西北喊聲震地而來。玄德大驚,急上馬引本部精兵二千餘人迎敵。曹兵掩至,勢不可當。玄德死戰。正在危迫之際,幸得張飛引軍至,殺開一條血路,救玄德望東而走。文聘當先攔住,玄德罵曰:“背主之賊,尚有何面目見人!”文聘羞慚滿面,引兵自投東北去了。張飛保著玄德,且戰且走。奔至天明,聞喊聲漸漸遠去,玄德方才歇馬。看手下隨行人,止有百餘騎;百姓、老小並糜竺糜芳簡雍趙雲等一干人,皆不知下落。玄德大哭曰:“十數萬生靈,皆因戀我,遭此大難;諸將及老小,皆不知存亡:雖土木之人,寧不悲乎!”正悽惶時,忽見糜芳面帶數箭,踉蹌而來,口言:“趙子龍反投曹操去了也!”玄德叱曰:“子龍是我故交,安肯反乎?”張飛曰:“他今見我等勢窮力盡,或者反投曹操,以圖富貴耳!”玄德曰:“子龍從我於患難,心如鐵石,非富貴所能動搖也。”糜芳曰:“我親見他投西北去了。”張飛曰:“待我親自尋他去。若撞見時,一槍刺死!”玄德曰:“休錯疑了。豈不見你二兄誅顏良、文丑之事乎?子龍此去,必有事故。吾料子龍必不棄我也。”張飛那裡肯聽,引二十餘騎,至長坂橋。見橋東有一帶樹木,飛生一計:教所從二十餘騎,都砍下樹枝,拴在馬尾上,在樹林內往來馳騁,衝起塵土,以為疑兵。飛卻親自橫矛立馬於橋上,向西而望。
卻說趙雲自四更時分,與曹軍廝殺,往來衝突,殺至天明,尋不見玄德,又失了玄德老小,雲自思曰:“主公將甘、糜二夫人與小主人阿斗,託付在我身上;今日軍中失散,有何面目去見主人?不如去決一死戰,好歹要尋主母與小主人下落!”回顧左右,只有三四十騎相隨。雲拍馬在亂軍中尋覓,二縣百姓號哭之聲震天動地;中箭著槍、拋男棄女而走者,不計其數。趙雲正走之間,見一人臥在草中,視之,乃簡雍也。雲急問曰:“曾見兩位主母否?”雍曰:“二主母棄了車仗,抱阿斗而走。我飛馬趕去,轉過山坡,被一將刺了一槍,跌下馬來,馬被奪了去。我爭鬥不得,故臥在此。”雲乃將從騎所騎之馬,借一匹與簡雍騎坐;又著二卒扶護簡雍先去報與主人:“我上天入地,好歹尋主母與小主人來。如尋不見,死在沙場上也!”
說罷,拍馬望長坂坡而去。忽一人大叫:“趙將軍那裡去?”雲勒馬問曰:“你是何人?”答曰:“我乃劉使君帳下護送車仗的軍士,被箭射倒在此。”趙雲便問二夫人訊息。軍士曰:“恰才見甘夫人披頭跣足,相隨一夥百姓婦女,投南而走。”雲見說,也不顧軍士,急縱馬望南趕去。只見一夥百姓,男女數百人,相攜而走。”雲大叫曰:“內中有甘夫人否?”夫人在後面望見趙雲,放聲大哭。雲下馬插槍而泣曰:“使主母失散,雲之罪也!糜夫人與小主人安在?”甘夫人曰:“我與糜夫人被逐,棄了車仗,雜於百姓內步行,又撞見一枝軍馬衝散。糜夫人與阿斗不知何往。我獨自逃生至此。”
正言間,百姓發喊,又撞出一枝軍來。趙雲拔槍上馬看時,面前馬上綁著一人,乃糜竺也。背後一將,手提大刀,引著千餘軍。乃曹仁部將淳于導,拿住糜竺,正要解去獻功。趙雲大喝一聲,挺槍縱馬,直取淳于導。導抵敵不住,被雲一槍刺落馬下,向前救了糜竺,奪得馬二匹。雲請甘夫人上馬,殺開條大路,直送至長坂城。只見張飛橫矛立馬於橋上,大叫:“子龍!你如何反我哥哥?”雲曰:“我尋不見主母與小主人,因此落後,何言反耶?”飛曰:“若非簡雍先來報信,我今見你,怎肯干休也!”雲曰:“主公在何處?”飛曰:“只在前面不遠。”雲謂糜竺曰:“糜子仲保甘夫人先行,待我仍往尋糜夫人與小主人去。”言罷,引數騎再回舊路。
正走之間,見一將手提鐵槍,背著一口劍,引十數騎躍馬而來。趙雲更不打話,直取那將。交馬只一合,把那將一槍刺倒,從騎皆走。原來那將乃曹操隨身背劍之將夏侯恩也。曹操有寶劍二口:一名“倚天”,一名“青釭";倚天劍自佩之,青釭劍令夏侯恩佩之。那青釭劍砍鐵如泥,鋒利無比。當時夏侯恩自恃勇力,背著曹操,只顧引人搶奪擄掠。不想撞著趙雲,被他一槍刺死,奪了那口劍,看靶上有金嵌“青釭”二字,方知是寶劍也。雲插劍提槍,復殺入重圍,回顧手下從騎,已沒一人,只剩得孤身。雲並無半點退心,只顧往來尋覓;但逢百姓,便問糜夫人訊息。忽一人指曰:“夫人抱著孩兒,左腿上著了槍,行走不得,只在前面牆缺內坐地。”

單騎救主單騎救主

趙雲聽了,連忙追尋。只見一個人家,被火燒壞土牆,糜夫人抱著阿斗,坐於牆下枯井之傍啼哭。雲急下馬伏地而拜。夫人曰:“妾得見將軍,阿斗有命矣。望將軍可憐他父親飄蕩半世,只有這點骨血。將軍可護持此子,教他得見父面,妾死無恨!”雲曰:“夫人受難,雲之罪也。不必多言,請夫人上馬。雲自步行死戰,保夫人透出重圍。”糜夫人曰:“不可!將軍豈可無馬!此子全賴將軍保護。妾已重傷,死何足惜!望將軍速抱此子前去,勿以妾為累也。”雲曰:“喊聲將近,追兵已至,請夫人速速上馬。”糜夫人曰:“妾身委實難去。休得兩誤。”乃將阿斗遞與趙雲曰:“此子性命全在將軍身上!”趙雲三回五次請夫人上馬,夫人只不肯上馬。四邊喊聲又起。雲厲聲曰:“夫人不聽吾言,追軍若至,為之奈何?”糜夫人乃棄阿斗於地,翻身投入枯井中而死。後人有詩讚之曰:“戰將全憑馬力多,步行怎把幼君扶?拚將一死存劉嗣,勇決還虧女丈夫。”趙雲見夫人已死,恐曹軍盜屍,便將土牆推倒,掩蓋枯井。掩訖,解開勒甲絛,放下掩心鏡,將阿斗抱護在懷,綽槍上馬。早有一將,引一隊步軍至,乃曹洪部將晏明也,持三尖兩刃刀來戰趙雲。不三合,被趙雲一槍刺倒,殺散眾軍,沖開一條路。正走間,前面又一枝軍馬攔路。當先一員大將,旗號分明,大書“河間張郃”。雲更不答話,挺槍便戰。約十餘合,雲不敢戀戰,奪路而走。背後張郃趕來,雲加鞭而行,不想趷躂一聲,連馬和人,顛入土坑之內。張郃挺槍來刺,忽然一道紅光,從土坑中滾起,那匹馬平空一躍,跳出坑外。後人有詩曰:“紅光罩體困龍飛,征馬沖開長坂圍。四十二年真命主,將軍因得顯神威。”張郃見了,大驚而退。趙雲縱馬正走,背後忽有二將大叫:“趙雲休走!”前面又有二將,使兩般軍器,截住去路:後面趕的是馬延、張顗,前面阻的是焦觸、張南,都是袁紹手下降將。趙雲力戰四將,曹軍一齊擁至。雲乃拔青釭劍亂砍,手起處,衣甲平過,血如湧泉。殺退眾軍將,直透重圍。卻說曹操在景山頂上,望見一將,所到之處,威不可當,急問左右是誰。曹洪飛馬下山大叫曰:“軍中戰將可留姓名!”雲應聲曰:“吾乃常山趙子龍也!”曹洪回報曹操。操曰:“真虎將也!吾當生致之。”遂令飛馬傳報各處:“如趙雲到,不許放冷箭,只要捉活的。”因此趙雲得脫此難;此亦阿斗之福所致也。這一場殺:趙雲懷抱後主,直透重圍,砍倒大旗兩面,奪槊三條;前後槍刺劍砍,殺死曹營名將五十餘員。後人有詩曰:“血染征袍透甲紅,當陽誰敢與爭鋒!古來沖陣扶危主,只有常山趙子龍。”
趙雲當下殺透重圍,已離大陣,血滿征袍。正行間,山坡下又撞出兩枝軍,乃夏侯惇部將鍾縉、鍾紳兄弟二人,一個使大斧,一個使畫戟,大喝:“趙雲快下馬受縛!”正是:“才離虎窟逃生去,又遇龍潭鼓浪來。
畢竟子龍怎地脫身,且聽下回分解。

賞析

演義本回的重點是趙子龍單騎七進起出,從而奠定了三國演義新一代偶像戰將趙雲的誕生,不過在歷史中,此時的重點乃是當陽的劉備。
正如上一章所談到的,劉備在得知劉琮後倉促退兵,到了樊城,他做了第一件事,便是“乃駐馬呼琮,”這時劉備最後的努力,希望劉琮能改變主意,與自己同心協力對抗曹操,只是想必他也知道這樣的呼喊是徒勞的吧,劉琮的答覆只是“懼不能起”。而荊州之降已成定局,至於三國志中記載的諸葛亮勸說劉備攻打襄陽已不可行,劉琮雖說已經不能控制襄陽,此時襄陽雖然沒有魏延為劉備開門,但是人心已亂,不難得到,但是曹操緊隨其後,得到襄陽也無好處。只有退至江陵才是或許的可行之計。
劉備在從襄陽到江陵的路上,一直有人跟隨而來,大都是劉備的支持者。等到了當陽時,已經有十多萬人加入,這是劉備之前幾年在荊州的經營成果,也是劉備得人心的代表,劉備生涯中的一大亮點,不過,也就是因為這個亮點導致了劉備的失敗。
這十多萬人主要是哪些人呢?在上文中“琮左右”一詞,可見其中有荊州的部分官吏士人們,劉琮的表現已經不值得他們信任,所以來投奔劉備,而從“輜重數千兩”一詞看,這數千兩輜重除了部分是劉備所擁有外,大部分應該是跟隨劉軍的荊州人所有,其中應該不乏大族,但是從“今雖擁大眾,被甲者少”這句話來看,來投奔的只怕以攜家帶口老弱婦孺居多,所以才有“日行十餘里”這樣的情況出現。而其中的軍隊呢,《魏略》中稱諸葛亮在新野見劉備其眾不過數千人,雖說《魏略》稱諸葛亮主動見劉備一事未必可信,但是劉備擁有的軍隊不多是肯定的,日後劉備轉至樊城抵禦曹操,可能會多一些兵力,但是估計也不會很多,劉琮也不會放心以大軍給劉備,想到劉琦作為長子出鎮防守江東的要地江夏所領兵也只不過萬餘人而已,劉備退兵,在襄陽時或許會有部分荊州兵加入,但是文中並不見有具體知名的將軍加入,這說明成建制的部隊沒有加入劉備行列,這樣等於劉軍主力還是原先的軍隊,這樣來看也就是二萬不到而已,其中很可能還要包括自水路而行的關羽水軍。
所以說跟隨劉備的這十多萬人雖說人多,而且大都是劉備的支持者,但是這些人都是烏合之眾,大多數人沒有武裝,不能參與戰鬥,即便健壯之人也有家眷的拖累,可以說,這些人在戰鬥中一無是處,凡有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這些人在戰鬥中是可怕的負值,即便是正規軍隊,只要有一處潰敗,便會帶動整個軍隊的潰敗,更不用說毫無戰鬥經驗的平民了。可以這么說,別說曹操派出五千騎兵,只要是三千騎兵便可將劉軍擊潰。所以劉備在當陽之所以敗的這么慘,很大程度是因為這些平民的拖累。若是只是軍隊撤退,即便遭遇突擊也能有秩序的撤退,至少可以保留大部,而不至於落到只有數十騎而走。
而與這些平民而言,江陵則是荊州重鎮,軍實所在,若是得了江陵,那完全可以依據江陵與曹操對峙。比之江陵,這十多萬平民雖然也算重要,但是是處於次要的了。所以才有人勸說從速行軍,先到江陵為上。從速行軍,那軍隊自然可以先走,而重要人士的家眷如劉備妻兒也可以先走,但是留下的只能是那些平民了。雖然有仁者愛民一說,不過,在做大事的人眼裡,平民往往算不了什麼,不過劉備稱:
“夫濟大事必以人為本,今人歸吾,吾何忍棄去!”
在很多人眼裡,這是因為劉備覺得曹操不會追趕上來而說的,我一度也如此認為,但是時間長了,才發覺這很可能是劉備的真心話。
劉備他沙場征戰多年,並不是將勝利歸咎於幸運之上的人,曹操行軍雖然不知是快是慢,但是自己的速度如何是可以看在眼裡的,日行十餘里,(日行十餘里確實太慢了,我沒到過當陽,不過看地圖上那段山地頗多,這或許也是一個原因。)現在才到當陽,離江陵還有一半的路程。若是以這樣的速度下去,曹軍就算再慢,也總會追上,而且到了江陵也並非完事了,到了江陵還有一大堆事做,需要整頓防務抵禦曹操等等,這些事都是要自己處理的,早一點到江陵總是好事。所以劉備完全可以留一偏將在後隊收攏百姓,引大部和重要人士快速前行至江陵,想必這也是劉備手下謀士所想,不過劉備本人卻不這樣想。
劉備是怎么樣一個人,演義上只會哭鼻子的劉備不是他,而厚黑學上以演義為本變出來的劉備更不是劉備,其實歷史上的劉備是一個複雜體,他一面是個圓滑的政治家,另一面是講究仁義到不近情理的人。
在劉備的生涯中,最大的最多的評價便是得民心,這評價並非是空乏的,得民心的同時也就意味著自己的責任,所以劉備最終還是選擇了自己帶兵在後,此時的他或許已經有了與曹軍對峙一戰的想法,所以才有了“吾何忍棄去!”一說。或許,其中還帶著一些僥倖吧。
劉備做到了,但是代價是慘重的。歷史上劉備最終是逃出來了,但是及其狼狽,身邊只有幾十人,假若不是張飛的英勇,劉備很可能就此在這戰中陣亡,荊州百姓和輜重全被曹軍俘獲,其中包括劉備的二個女兒,重臣徐庶的母親,從而導致徐庶的離去,劉備在荊州的軍隊除了關羽所部,幾乎全陷於此,其中很可能也不乏本來日後會大放光彩的劉備屬下。而江陵也沒有得到,劉備此仗可說失去了大半的本錢,假若不是魯肅來結盟好之意,劉備只能再次逃亡了。
假若當陽不棄百姓的劉備當時戰死,歷史上會怎么評價劉備呢,墓碑上刻的碑文說的是不識時務的劉備呢,還是不棄百姓的劉備呢。這就不得而知了。

回評

毛宗崗批語

前孔明教劉琦,是走為上計;今教玄德,亦是走為上計。然劉琦之走得免於難,玄德之走幾不免於難,其故何也?則皆玄德不忍之心為之累耳。若非不忍於劉表,則可以不走;若非不忍於劉琮,則又可以不走。即走矣,若非不忍於百姓,則猶可以輕於走,捷於走,脫然於走。其走而及於難者,乃玄德之過於仁,而非孔明之疏於計也。
蔡氏之死,天不假手於玄德;劉琮之死,天不假手於劉琦:而殺之者乃是曹操,此造物者之巧也。然操於張繡之降則不殺,於張魯之降則不殺,即於袁譚之初降而未叛,則亦不遽殺;而獨於劉琮母子,則必殺之而後己,其故何居?曰:琮之意在永保荊州,失之則悔,悔則必怨,怨則舊臣之未降者或將嚧枯燼以復燃,則可慮者一;即其臣之已降者見故主尚在,亦將懷二心以圖我,則可慮者二;且操方欲下江南,而琮或復與琦合,將結劉備以為我肘腋之患,則可慮者三。操之籌此至熟矣,琮即欲不死,豈可得哉?
檀溪之役,子龍以三百人而不能救玄德;長阪之役,子龍以一單騎而獨能救阿斗:事之不可知者也。關公之保二夫人,歷過五關,而皆得無恙;子龍之保二夫人,止過長阪,而不能兩全;又事之不可知者也。或謂檀溪不關龍馬之力,當陽亦豈虎將之功,天也,非人也;我謂關公盡事兄之節,子龍竭救主之忠,天也,亦人也。玄德棄荊州,既失其地利,猶幸邀天之佑,得人之助爾。
孫策之知太史慈,不以新降而疑其詐;玄德之信子龍,不以臨難而疑其違:一則投契於一時,一則孚信於平日也。大約文字之妙,多在逆翻處。不有糜芳之告,翼德之疑,則玄德之識不奇,子龍之忠亦不顯。<三國>敘事之法,往往善於用逆,所以絕勝他書。
文有伏線之妙:玄德之取長沙,魏延之救黃忠,尚隔數回,而此處襄陽城外,早有一魏延忽然而來,忽然而去;在此時初無補於玄德,初無益於襄陽,而孰知預為後日之用,真奇事奇文。
徐氏以不死報夫仇,糜氏以一死全夫嗣:皆賢妻也。吳夫人臨死,托壯子於良臣;糜夫人臨死,托幼子於猛將:皆賢母也。然死更難於不死;臨難之託子,更難於平時之託子:則糜夫人之賢,又在東吳兩婦之上。
凡敘事之難,不難在聚處,而難在散處。如當陽長阪一篇:玄德與眾將及二夫人並阿斗,東三西四七斷八續,詳則不能加詳,略又不可偏略,庸筆至此,幾於束手。今作者將糜芳中箭,在玄德眼中敘出;簡雍著槍,糜竺被縛,在趙雲眼中敘出;二夫人棄車步行,在簡雍口中敘出;簡雍報信,在翼德口中敘出;甘夫人下落,則借軍士口中詳之;糜夫人及阿斗下落,則借百姓口中詳之:歷落參差,一筆不忙,一筆不漏。又有旁筆,寫秋風,寫秋夜,寫曠野哭聲,將數千兵及數萬百姓無不點綴描畫。予嘗讀<史記>,至項羽垓下一戰,寫項羽、寫虞姬、寫楚歌、寫九里山、寫八千子弟、寫韓信調軍、寫眾將十面埋伏、寫烏江自刎,以為文章紀事之妙,莫有奇於此者;及見<三國>當陽長阪之文,不覺嘆龍門之復生也。

李贄總評

天下婦人無不如蔡夫人者,今蔡夫人既得曹操殺之,我心甚快也。安得曹操再出,殺盡今日之所謂蔡夫人者,我心更快也。
甚矣,史官之無識也!竟以逼死主母,判斷子龍。嗚呼!子龍豈逼死主母者哉?三番四覆不肯上馬,曹兵在後,阿斗在懷,勢忙事急,不得不然,吾輩當設身處之,方知其難也。何可太平時節,吃飽閒坐,恣其
品陣平哉?況保得阿斗,糜夫人亦自瞑目也,何煩後人妄肆譏評乎?最可恨者,是議事之人,絕不知任事之苦,而妄肆其譏評也。
 

鍾敬伯總評

當陽救主,子龍絕世英雄。其於主母,三’回五次,不肯上馬,曹兵在後,阿斗在懷,奪勢危急,不得不然;況保得阿斗,糜夫人亦自瞑目也。史官謂其逼死主母,冤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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