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第一百零二回

《三國演義》第一百零二回

《三國演義》第一百零二回:諸葛亮六出祁山,準備攻擊司馬懿營寨,但卻被司馬懿預先發覺,吳班戰死。諸葛亮在上方谷製造木牛流馬運糧,司馬懿決定仿造,但諸葛亮卻設計將魏軍的木牛流馬盡數奪得。

回目

司馬懿占北原渭橋 諸葛亮造木牛流馬

簡介

太史譙周以種種異兆為由要丞相“只宜謹守,不可妄動”孔明發誓六出祁山,剿滅漢賊,鞠躬盡誶,死而後已。
孔明星夜至漢中,聞關興亡,放聲大哭。引三十萬兵,姜維、魏延為先鋒,分五路至祁山。
司馬懿薦夏侯淵四子為先鋒,行軍司馬,又令郭淮,孫禮總督西兵馬,於北原下寨,不予出戰。
孔明虛攻北原,暗取渭濱,司馬懿識破而用兵,蜀兵大敗。
懿派鄭文詐降孔明,被孔明識破,魏兵劫寨大敗。
孔明在上方谷(葫蘆谷)作木牛流馬,搬運糧草;司馬懿依樣製造,搬運糧草,被孔明所劫。

正文

諸葛亮諸葛亮

卻說譙周官居太史,頗明天文;見孔明又欲出師,乃奏後主曰:“臣今職掌司天台,但有禍福,不可不奏:近有群鳥數萬,自南飛來,投於漢水而死,此不祥之兆;臣又觀天象,見奎星躔於太白之分,盛氣在北,不利伐魏;又成都人民,皆聞柏樹夜哭:有此數般災異,丞相只宜謹守,不可妄動。”孔明曰:“吾受先帝託孤之重,當竭力討賊,豈可以虛妄之災氛,而廢國家大事耶!”遂命有司設太牢祭於昭烈之廟,涕泣拜告曰:“臣亮五出祁山,未得寸土,負罪非輕!今臣復統全師,再出祁山,誓竭力盡心,剿滅漢賊,恢復中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祭畢,拜辭後主,星夜至漢中,聚集諸將,商議出師。忽報關興病亡。孔明放聲大哭,昏倒於地,半晌方蘇。眾將再三勸解,孔明嘆曰:“可憐忠義之人,天不與以壽”我今番出師,又少一員大將也!”後人有詩嘆曰:“生死人常理,蜉蝣一樣空。但存忠孝節,何必壽喬松。”
孔明引蜀兵三十四萬,分五路而進,令姜維魏延為先鋒,皆出祁山取齊;令李恢先運糧草於斜谷道口伺候。
卻說魏國因舊歲有青龍自摩坡井內而出,改為青龍元年;此時乃青龍二年春二月也。近臣奏曰:“邊官飛報蜀兵三十餘萬,分五路復出祁山。”魏主曹睿大驚,急召司馬懿至,謂曰:“蜀人三年不曾入寇;今諸葛亮又出祁山,如之奈何?”懿奏曰:“臣夜觀天象,見中原旺氣正盛,奎星犯太白,不利於西川。今孔明自負才智,逆天而行,乃自取敗亡也。臣托陛下洪福,當往破之。但願保四人同去。”睿曰:“卿保何人?”懿曰:“夏侯淵有四子:長名霸,字仲權;次名威,字季權;三名惠,字稚權;四名和,字義權。霸、威二人,弓馬熟嫻;惠、和二人,諳知韜略:此四人常欲為父報仇。臣今保夏侯霸夏侯威為左右先鋒,夏侯惠夏侯和為行軍司馬,共贊軍機,以退蜀兵。”睿曰:“向者夏侯楙駙馬違誤軍機,失陷了許多人馬,至今羞慚不回。今此四人,亦與楙同否?”懿曰:“此四人非夏侯楙所可比也。”睿乃從其請,即命司馬懿為大都督,凡將士悉聽量才委用,各處兵馬皆聽調遣。
懿受命,辭朝出城。睿又以手詔賜懿曰:“卿到渭濱,宜堅壁固守,勿與交鋒。蜀兵不得志,必詐退誘敵,卿慎勿追。待彼糧盡,必將自走,然後乘虛攻之,則取勝不難,亦免軍馬疲勞之苦:計莫善於此也。”司馬懿頓首受詔,即日到長安,聚集各處軍馬共四十萬,皆來渭濱下寨;又撥五萬軍,於渭水上搭起九座浮橋,令先鋒夏侯霸、夏侯威過渭水安營;又於大營之後東原,築起一城,以防不虞。
懿正與眾將商議間,忽報郭淮孫禮來見。懿迎入,禮畢,淮曰:“今蜀兵現在祁山,倘跨渭登原,接連北山,阻絕隴道,大可虞也。”懿曰:“所言甚善。公可就總督隴西軍馬,據北原下寨,深溝高壘,按兵休動;只待彼兵糧盡,方可攻之。”
郭淮、孫禮領命,引兵下寨去了。

司馬昭司馬昭

卻說孔明復出祁山,下五個大寨,按左、右、中、前、後;自斜谷直至劍閣,一連又下十四個大寨,分屯軍馬,以為久計。每日令人巡哨。忽報郭淮、孫禮領隴西之兵,於北原下寨。孔明謂諸將曰:“魏兵於北原安營者,懼吾取此路,阻絕隴道也。吾今虛攻北原,卻暗取渭濱。令人紥木筏百餘只,上載草把,選慣熟水手五千人駕之。我夤夜只攻北原,司馬懿必引兵來救。彼若少敗,我把後軍先渡過岸去,然後把前軍下於筏中。休要上岸,順水取浮橋放火燒斷,以攻其後。吾自引一軍去取前營之門。若得渭水之南,則進兵不難矣。”諸將遵令而行。早有巡哨軍飛報司馬懿。懿喚諸將議曰:“孔明如此設施,其中有計:彼以取北原為名,順水來燒浮橋,亂吾後,卻攻吾前也。”即傳令與夏侯霸、夏侯威曰:“若聽得北原發喊,便提兵於渭水南山之中,待蜀兵至擊之。”又令張虎、樂綝,引二千弓弩手伏於渭水浮橋北岸:“若蜀兵乘木筏順水而來,可一齊射之,休令近橋。”又傳令郭淮、孫禮曰:“孔明來北原暗渡渭水,汝新立之營,人馬不多,可盡伏於半路。若蜀兵於午後渡水,黃昏時分,必來攻汝。汝詐敗而走,蜀兵必追。汝等皆以弓弩射之。吾水陸並進。若蜀兵大至,只看吾指揮而擊之。”各處下令已畢,又令二子司馬師司馬昭,引兵救應前營。懿自引一軍救北原。
卻說孔明令魏延馬岱引兵渡渭水攻北原;令吳班吳懿引木筏兵去燒浮橋;令王平張嶷為前隊,姜維馬忠為中隊,廖化張翼為後隊:兵分三路,去攻渭水旱營。是日午時,人馬離大寨,盡渡渭水,列成陣勢,緩緩而行。卻說魏延、馬岱將近北原,天色已昏。孫禮哨見,便棄營而走。魏延知有準備,急退軍時,四下喊聲大震:左有司馬懿,右有郭淮,兩路兵殺來。魏延、馬岱奮力殺出,蜀兵多半落於水中,餘眾奔逃無路。幸得吳懿兵殺來,救了敗兵過岸拒住。吳班分一半兵撐筏順水來燒浮橋,卻被張虎、樂綝在岸上亂箭射住。吳班中箭,落水而死。余軍跳水逃命,木筏盡被魏兵奪去。此時王平、張嶷,不知北原兵敗,直奔到魏營,已有二更天氣,只聽得喊聲四起。王平謂張嶷曰:“軍馬攻打北原,未知勝負。渭南之寨,現在面前,如何不見一個魏兵?莫非司馬懿知道了,先作準備也?我等且看浮橋火起,方可進兵。”二人勒住軍馬,忽背後一騎馬來報,說:“丞相教軍馬急回。北原兵、浮橋兵,俱失了。”王平、張嶷大驚,急退軍時,卻被魏兵抄在背後,一聲炮響,一齊殺來,火光沖天。王平張嶷引兵相迎,兩軍混戰一場。平、嶷二人奮力殺出,蜀兵折傷大半。孔明回到祁山大寨,收聚敗兵,約折了萬餘人,心中憂悶。忽報費禕自成都來見丞相。孔明請入。費禕禮畢,孔明曰:“吾有一書,正欲煩公去東吳投遞,不知肯去否?”禕曰:“丞相之命,豈敢推辭?”孔明即修書付費禕去了。禕持書逕到建業,入見吳主孫權,呈上孔明之書。權拆視之,書略曰:“漢室不幸,王綱失紀,曹賊篡逆,蔓延及今。亮受昭烈皇帝寄託之重,敢不竭力盡忠:今大兵已會於祁山,狂寇將亡於渭水。伏望陛下念同盟之義,命將北征,共取中原,同分天下。書不盡言,萬希聖聽!”權覽畢,大喜,乃謂費禕曰:“朕久欲興兵,未得會合孔明。今既有書到,即日朕自親征,入居巢門,取魏新城;再令陸遜、諸葛瑾等屯兵於江夏、沔口取襄陽;孫韶張承等出兵廣陵取淮陽等處:三處一齊進軍,共三十萬,克日興師。”費禕拜謝曰:“誠如此,則中原不日自破矣!”權設宴款待費禕。飲宴間,權問曰:“丞相軍前,用誰當先破敵?”禕曰:“魏延為首。”權笑曰:“此人勇有餘。而心不正。若一朝無孔明,彼必為禍。孔明豈未知耶?”禕曰:“陛下之言極當!臣今歸去,即當以此言告孔明。”遂拜辭孫權,回到祁山,見了孔明,具言吳主起大兵三十萬,御駕親征,兵分三路而進。孔明又問曰:“吳主別有所言否?”費禕將論魏延之語告之。孔明嘆曰:“真聰明之主也!吾非不知此人。為惜其勇,故用之耳。”禕曰:“丞相早宜區處。”孔明曰:“吾自有法。”禕辭別孔明,自回成都。
孔明正與諸將商議征進,忽報有魏將來投降。孔明喚入問之,答曰:“某乃魏國偏將軍鄭文也。近與秦朗同領人馬,聽司馬懿調用,不料懿徇私偏向,加秦朗為前將軍,而視文如草芥,因此不平,特來投降丞相。願賜收錄。”言未已,人報秦朗引兵在寨外,單搦鄭文交戰。孔明曰:“此人武藝比汝若何?”鄭文曰:“某當立斬之。”孔明曰:“汝若先殺秦朗,吾方不疑。”鄭文欣然上馬出營,與秦朗交鋒。孔明親自出營視之。只見秦朗挺槍大罵曰:“反賊盜我戰馬來此,可早早還我!”言訖,直取鄭文。文拍馬舞刀相迎,只一合,斬秦朗於馬下。魏軍各自逃走。鄭文提首級入營。孔明回到帳中坐定,喚鄭文至,勃然大怒,叱左右:“推出斬之!”鄭文曰:“小將無罪!”孔明曰:“吾向識秦朗;汝今斬者,並非秦朗。安敢欺我!”文拜告曰:“此實秦朗之弟秦明也。”孔明笑曰:“司馬懿令汝來詐降,於中取事,卻如何瞞得我過!若不實說,必然斬汝!”鄭文只得訴告其實是詐降,泣求免死。孔明曰:“汝既求生,可修書一封,教司馬懿自來劫營,吾便饒汝性命。若捉住司馬懿,便是汝之功,還當重用。”鄭文只得寫了一書,呈與孔明。孔明令將鄭文監下。樊建問曰:“丞相何以知此人詐降?”孔明曰:“司馬懿不輕用人。若加秦朗為前將軍,必武藝高強;今與鄭文交馬只一合,便為文所殺,必不是秦朗也。以故知其詐。”眾皆拜服。孔明選一舌辯軍士,附耳分付如此如此。軍士領命,持書徑來魏寨,求見司馬懿。懿喚入,拆書看畢,問曰:“汝何人也?”答曰:“某乃中原人,流落蜀中:鄭文與某同鄉。今孔明因鄭文有功,用為先鋒。鄭文特托某來獻書,約於明日晚間,舉火為號,望乞都督盡提大軍前來劫寨,鄭文在內為應。”司馬懿反覆詰問,又將來書仔細檢看,果然是實;即賜軍士酒食,分付曰:“本日二更為期,我自來劫寨。大事若成,必重用汝。”軍士拜別,回到本寨告知孔明。孔明仗劍步罡,禱祝已畢,喚王平、張嶷公付如此如此;又喚馬忠馬岱分付如此如此;又喚魏延分付如此如此。孔明自引數十人,坐於高山之上,指揮眾軍。卻說司馬懿見了鄭文之書,便欲引二子提大兵來劫蜀寨。長子司馬師諫曰:“父親何故據片紙而親入重地?倘有疏虞,如之奈何?不如令別將先去,父親為後應可也。”懿從之,遂令秦朗引一萬兵,去劫蜀寨,懿自引兵接應。是夜初更,風清月朗;將及二更時分,忽然陰雲四合,黑氣漫空,對面不見。懿大喜曰:“天使我成功也!”於是人盡銜枚,馬皆勒口,長驅大進。秦朗當先,引一萬兵直殺入蜀寨中,並不見一人。朗知中計,忙叫退兵。四下火把齊明,喊聲震地:左有王平、張嶷,右有馬岱、馬忠,兩路兵殺來。秦朗死戰,不能得出。背後司馬懿見蜀寨火光沖天,喊聲不絕,又不知魏兵勝負,只顧催兵接應,望火光中殺來。忽然一聲喊起,鼓角喧天,火炮震地:左有魏延,右有姜維,兩路殺出。魏兵大敗,十傷八九,四散逃奔。此時秦朗所引一萬兵,都被蜀兵圍住,箭如飛蝗。秦朗死於亂軍之中。司馬懿引敗兵奔入本寨。
三更以後,天復清朗。孔明在山頭上鳴金收軍。原來二更時陰雲暗黑,乃孔明用遁甲之法;後收兵已了,天復清朗,乃孔明驅六丁六甲掃蕩浮雲也。

馬岱馬岱

當下孔明得勝回寨,命將鄭文斬了,再議取渭南之策。每日令兵搦戰,魏軍只不出迎。孔明自乘小車,來祁山前、渭水東西,踏看地理。忽到一谷口,見其形如葫蘆之狀,內中可容千餘人;兩山又合一谷,可容四五百人;背後兩山環抱,只可通一人一騎。孔明看了,心中大喜,問嚮導官曰:“此處是何地名?”答曰:“此名上方谷,又號葫蘆谷。”孔明回到帳中,喚裨將杜睿、胡忠二人,附耳授以密計。令喚集隨軍匠作一千餘人,入葫蘆谷中,製造“木牛”“流馬”套用;又令馬岱領五百兵守住谷口。孔明囑馬岱曰:“匠作人等,不許放出;外人不許放入。吾還不時自來點視。捉司馬懿之計,只在此舉。切不可走漏訊息。”馬岱受命而去。杜睿等二人在谷中監督匠作,依法製造。孔明每日往來指示。
忽一日,長史楊儀入告曰:“即今糧米皆在劍閣,人夫牛馬,搬運不便,如之奈何?”孔明笑曰:“吾已運謀多時也。前者所積木料,並西川收買下的大木,教人製造‘木牛’‘流馬’,搬運糧米,甚是便利。牛馬皆不水食,可以晝夜轉運不絕也眾皆驚曰:“自古及今,未聞有木牛流馬之事。不知丞相有何妙法,造此奇物?孔明曰:“吾已令人依法製造,尚未完備。吾今先將造木牛流馬之法,尺寸方圓,長短闊狹,開寫明白,汝等視之。”眾大喜。孔明即手書一紙,付眾觀看。眾將環繞而視。造木牛之法云:“方腹曲頭,一腳四足;頭入領中,舌著於腹。載多而行少:獨行者數十里,群行者二十里。曲者為牛頭,雙者為牛腳,橫者為牛領,轉者為牛足,覆者為牛背,方者為牛腹,垂者為牛舌,曲者為牛肋,刻者為牛齒,立者為牛角,細者為牛鞅,攝者為牛鞦軸。牛仰雙轅,人行六尺,牛行四步。每牛載十人所食一月之糧,人不大勞,牛不飲食。”造流馬之法云:“肋長三尺五寸,廣三寸,厚二寸二分:左右同。前軸孔分墨去頭四寸,徑中二寸。前腳孔分墨二寸,去前軸孔四寸五分,廣一寸。前槓孔去前腳孔分墨二寸七分,孔長二寸,廣一寸。後軸孔去前槓分墨一尺五分,大小與前同。後腳孔分墨去後軸孔三寸五分,大小與前同。後槓孔去後腳孔分墨二寸七分,後載克去後槓孔分墨四寸五分。前槓長一尺八寸,廣二寸,厚一寸五分。後槓與等。板方囊二枚,厚八分,長二尺七寸,高一尺六寸五分,廣一尺六寸:每枚受米二斛三斗。從上槓孔去肋下七寸:前後同。上槓孔去下槓孔分墨一尺三寸,孔長一寸五分,廣七分:八孔同。前後四腳廣二寸,厚一寸五分。形制如象,靬長四寸,徑面四寸三分。孔徑中三腳槓,長二尺一寸,廣一寸五分,厚一寸四分,同槓耳。”眾將看了一遍,皆拜伏曰:“丞相真神人也!”
過了數日,木牛流馬皆造完備,宛然如活者一般;上山下嶺,各盡其便。眾軍見之,無不欣喜。孔明令右將軍高翔,引一千兵駕著木牛流馬,自劍閣直抵祁山大寨,往來搬運糧草,供給蜀兵之用。後人有詩讚曰:“劍關險峻驅流馬,斜谷崎嶇駕木牛。後世若能行此法,輸將安得使人愁?”
卻說司馬懿正憂悶間,忽哨馬報說:“蜀兵用木牛流馬轉運糧草。人不大勞,牛馬不食。”懿大驚曰:“吾所以堅守不出者,為彼糧草不能接濟,欲待其自斃耳。今用此法,必為久遠之計,不思退矣。如之奈何?”急喚張虎、樂綝二人分付曰:“汝二人各引五百軍,從斜谷小路抄出;待蜀兵驅過木牛流馬,任他過盡,一齊殺出;不可多搶,只搶三五匹便回。”
二人依令,各引五百軍,扮作蜀兵,夜間偷過小路,伏在谷中,果見高翔引兵驅木牛流馬而來。將次過盡,兩邊一齊鼓譟殺出。蜀兵措手不及,棄下數匹,張虎樂綝歡喜,驅回本寨。司馬懿看了,果然進退如活的一般,乃大喜曰:“汝會用此法,難道我不會用!”便令巧匠百餘人,當面拆開,分付依其尺寸長短厚薄之法,一樣製造木牛流馬。不消半月,造成二千餘只,與孔明所造者一般法則,亦能奔走。遂令鎮遠將軍岑威,引一千軍驅駕木牛流馬,去隴西搬運糧草,往來不絕。魏營軍將,無不歡喜。
卻說高翔回見孔明,說魏兵搶奪木牛流馬各五六匹去了。孔明笑曰:“吾正要他搶去。我只費了幾匹木牛流馬,卻不久便得軍中許多資助也。”諸將問曰:“丞相何以知之?”孔明曰:“司馬懿見了木牛流馬,必然仿我法度,一樣製造。那時我又有計策。”數日後,人報魏兵也會造木牛流馬,往隴西搬運糧草。孔明大喜曰:“不出吾之算也。”便喚王平分付曰:“汝引一千兵,扮作魏人,星夜偷過北原,只說是巡糧軍,逕到運糧之所,將護糧之人盡皆殺散;卻驅木牛流馬而回,徑奔過北原來:此處必有魏兵追趕,汝便將木牛流馬口內舌頭扭轉,牛馬就不能行動,汝等竟棄之而走,背後魏兵趕到,牽拽不動,扛抬不去。吾再有兵到,汝卻回身再將牛馬舌扭過來,長驅大行。魏兵必疑為怪也!”王平受計引兵而去。
孔明又喚張嶷分付曰:“汝引五百軍,都扮作六丁六甲神兵,鬼頭獸身,用五彩塗面,妝作種種怪異之狀;一手執繡旗,一手仗寶劍;身掛葫蘆,內藏煙火之物,伏于山傍。待木牛流馬到時,放起煙火,一齊擁出,驅牛馬而行。魏人見之,必疑是神鬼,不敢來追趕。”張嶷受計引兵而去。孔明又喚魏延、姜維分付曰:“汝二人同引一萬兵,去北原寨口接應木牛流馬,以防交戰。”又喚廖化、張翼分付曰:“汝二人引五千兵,去斷司馬懿來路。”又喚馬忠、馬岱分付曰:“汝二人引二千兵去渭南搦戰。”六人各各遵令而去。
且說魏將岑威引軍驅木牛流馬,裝載糧米,正行之間,忽報前面有兵巡糧。岑威令人哨探,果是魏兵,遂放心前進。兩軍合在一處。忽然喊聲大震,蜀兵就本隊里殺起,大呼:“蜀中大將王平在此!”魏兵措手不及,被蜀兵殺死大半。岑威引敗兵抵敵,被王平一刀斬了,余皆潰散。王平引兵盡驅木牛流馬而回。敗兵飛奔報入北原寨內。郭淮聞軍糧被劫,疾忙引軍來救。王平令兵扭轉木牛流馬舌頭,皆棄於道上,且戰且走。郭淮教且莫追,只驅回木牛流馬。眾軍一齊驅趕,卻那裡驅得動?郭淮心中疑惑,正無奈何,忽鼓角喧天,喊聲四起,兩路兵殺來,乃魏延、姜維也。王平復引兵殺回。三路夾攻,郭淮大敗而走。王平令軍士將牛馬舌頭,重複扭轉,驅趕而行。郭淮望見,方欲回兵再追,只見山後煙雲突起,一隊神兵擁出,一個個手執旗劍,怪異之狀,驅駕木牛流馬如風擁而去。郭淮大驚曰:“此必神助也!”眾軍見了,無不驚畏,不敢追趕。卻說司馬懿聞北原兵敗,急自引軍來救。方到半路,忽一聲炮響,兩路兵自險峻處殺出,喊聲震地。旗上大書:“漢將張翼、廖化”。司馬懿見了大驚。魏軍著慌,各自逃竄。正是:路逢神將糧遭劫,身遇奇兵命又危。
未知司馬懿怎地抵敵,且看下文分解。

賞析

本回演義中出現了一個挺有名的道具,便是木牛流馬,說起來這應該是兩個才對,只是誰也沒見過這兩種東西,何況都是一個用途,將其稱為一個倒也不委過。
在演義中,諸葛亮有幾樣很出名,其一是火攻,諸葛亮凡是遇到大戰必然要用,而每次用這火攻必然能有大收穫,是以少勝多的法寶,當年出山就拚命用火燒曹軍來著,每次都以萬做單位的。只是在正史中,諸葛亮一來不是開始就帶兵,二來他也沒放火的壞習慣,他講究的是堂堂正正的正面作戰。
其二是八陣圖,這種陣法能不用一兵一卒就把陸遜圍困起來,按演義的說法,可擋十萬兵。要真是如此,那也不用派那許多兵防守,只要多搞點大石頭在要道上便是了。不過這八陣圖也並非全然捏造,這個八陣是相傳諸葛亮做的,後來在許多兵法中都有記載,還大都說是諸葛亮傳下來的,當然沒演義中那么懸乎,只是一種普通的陣法而已。中國古代軍事研究頗為發達,對於如何應敵有各種各樣的經驗總結,比如戚繼光創造的鴛鴦陣,在我們現代角度看,就是一種小規模陣斗的標準模式。對於古代陣法,我們自然不能相信演義小說里那種胡吹,但是也不可將中國古代陣法都當成無用。不過不管如何,這種陣法都不是萬能的。
其三是諸葛亮的奇門遁甲之術。要說這古代演義小說里總有些神仙鬼怪,就說四大名著吧,西遊記不用說了,水滸裡面也多得是法術,便是紅樓夢也有些因果報應的故事,古代演義小說大都脫不了這種干係。三國演義在這其中還算好的,至少把那個諸如韓信等人轉世的早期三國傳說都去掉了,仙人出現的場景也算不得多,便如于吉等人還是在歷史中有記載的。再好象黃巾的張家三兄弟,對他們那些法術也沒有太多的涉及。想想也是,這歷史小說要是法術一多,那不如寫神怪故事,還用得著寫歷史演義嗎?所以雖然為了增加諸葛亮的神奇色彩加入了一些奇門遁甲的故事,但是還算克制,一些如諸葛亮續命燈的法術描寫起來反倒是讓諸葛亮的死增加了一種悲傷的氣氛。當然,諸葛亮不懂這些法術那是肯定的。
其四便是木牛流馬了,說來在演義中這也算得上諸葛亮的法術,但是與那些奇門遁甲虛幻之術不一樣,這可是在歷史上真有的東西,陳壽在諸葛亮傳中就稱諸葛亮“性長於巧思,損益連弩,木牛流馬,皆出其意。”木牛流馬的製作方法在諸葛亮集中還有記載,演義中基本照抄。想來那個連弩太過平常,不能顯示諸葛亮的厲害,但是這木牛流馬就太神奇了,自然要大大的書寫一下。
好了,到這裡進入正題,那這個木牛流馬到底是個什麼呢?雖然說這個製作方式倒是流傳下來了,但是這個製作方法寫的有些含糊,至少在下是看不懂,而且也沒見哪位能工巧匠能製作出如同演義中那樣能自己行走好象機器一般的木牛流馬出來,想來也是,要真是有這樣的木牛流馬能製作出來,那曹魏好象也沒必要和蜀漢打了,這技術落後太多啦。
所以說這個木牛流馬肯定不是如演義中那樣的,那到底是怎么樣的呢?一般的觀點來說是獨輪小車,也有些人認為不是,並用槓桿原理製作出了一些試製品,但是即便是如此,這還是需要人力來推動的,而不是演義中的自己行走,畢竟這其中最關鍵的還是能量來源,而從當時的情況看,還沒有出現新的能源獲得方式。
以在下看來,木牛流馬肯定是比之前的運輸工具更方便,但是依舊要依賴於人力,只是比以前所需要的人力更少,更輕鬆而已,但是這種木牛流馬應該只限於如漢中那種山路,這或許就是他日後沒有普及的關鍵因素。
木牛流馬的作用必然還是有限,否則諸葛亮也不用在五丈原屯田了,在之前曾經談到過,諸葛亮幾次北伐,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後勤補給,在此,便說一說,後勤補給的成本問題。
相信只要懂一點軍事的人,都應該知道後勤補給的重要性。無論是現代還是古代戰爭,後勤補給都十分重要。戰爭對於戰爭的雙方基本上是公平的,除非是跨時代的技術差距,如長矛對坦克大炮,在同一個時代同時存在的雙方,往往不可能有如此之大的差距,就好比三國時期的三方,無論是從戰力戰術上都相差無幾,所謂的奇計對於雙方也都是公平的,實際上戰爭從來不指望那種奇計甚至奇蹟的出現,而是實力的比拼。如此一來,戰爭的關鍵便是看誰能調集更多的資源到戰爭的現場,誰能在局部或者全部獲得優勢,用孫子兵法那句恆古不變的話來說:以多打少。
當然,以多打少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我們已經說了,戰爭對於雙方都是公平的,這就意味著一切都是,你要在數量上集中比對方多得多的資源,那也就需要花費更多的力量在後勤補給上,而這種後勤補給往往是呈現幾何倍數增長的。
比如說,你將一個士兵運輸到前線,這並不足夠,你要為這個士兵配備上適合的武器,盔甲,盔甲只是作戰時期穿,平時還是要衣服的,尤其是寒冷的冬季需要棉衣,這些也是必要的,否則就會造成大量性的非戰鬥減員。光配合了這些還不足夠,人以食為天,必要的食物是肯定需要的,這種消耗性物質在古代戰爭中是後勤補給的大頭,一個人在不長的時間內就會消耗掉與自己體力相等的食物,時間越長消耗得越多,此外食物在後勤運輸中也會形成大量的損耗,戰線越長損耗越多,往往到達戰場時期的食物遠遠小於在途中被消耗掉的食物,甚至有一些後勤物質到達戰場的只有十分之一。即便是運輸到戰場後,這些物質也不是常可以完全得到運用,撤退,轉移,甚至追擊都很有可能要求你拋下多餘的物質,這些物質自然不能資敵,多半的結局是燒掉埋掉。將一個人送上戰場,往往就要幾個甚至十幾個幾十個人在後支援,將一斤物質送上戰場,後方就要消耗掉幾斤,十幾斤甚至幾十上百斤的物質。
所以說戰爭花錢如流水,戰爭的勝負往往就看誰能消耗更多的人力物質,換句話說,就是誰的實力厚,誰經得起消耗,誰就能打贏戰爭。回顧歷史,我們很容易發覺這樣一種詭異的情景。一個邊境小國對中原政權的態度不是很恭敬,總是來騷擾這么一下,中原政權自然發怒,派兵遠征,然後呢!因為地理環境不適應,大敗回來了,皇帝自己大發雷霆,準備再遣兵進軍。也就是這個時候,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大勝的小國不單沒有乘勝追擊,反而遣使來賠罪,說是會負責一切損失,以前的事都是奸臣教唆,自己一時糊塗而已,現在當納貢稱臣,永表忠心。
是小國首腦的腦子發燒?以前膽子就這么大,這勝利之後應該是更加肆無忌憚才對,不說進軍中原,也要來個稱帝才對吧,怎么膽子反而變小了?
其實,不是膽子變小,而是吃不消了,以小國之力,即便再打了多大的勝仗,自己的人力物力資源消耗還是很巨大的,大國遠征,對小國境內國力自然有很大影響,即便打了勝仗。這小國也差不多了,雖說可以乘勝追擊,可是以大國國力,遠征小國尚未取勝,就以小國遠征大國,那可不是做夢了。這種勝利只是皮魯士的勝利罷了。只要大國再做出繼續攻伐的決定,小國即便再取勝,也無力維持政權下去了,面對國力的差距,小國自然只好老老實實的稱臣了。
自古以來強大的中央政權對付那些邊疆小國都是採取這樣的方式,派兵征討,無論勝利與否,都會對那些小國產生巨大的影響,逼得他們稱臣納貢,讓他們知道,小國與大國的差距便可。這其中之關鍵,便要是讓他們知曉大國會繼續征伐的決心便可。所以歷代的強國總是一副蠻不講理的樣子。
當然,雖然說戰爭消耗小國的實力便可達到目的,但是戰爭也消耗著自己的實力,作為統治者,總要估算一番,就好象假如有一個遠處小國對之不敬,即便再火冒三丈,但是算一算戰爭成本,只怕也只好笑笑了事。
對補給壓力最輕的辦法自然是就近攻伐,把打下來的地方消化掉,一步步蠶食,或者就是就地取糧,以敵糧補充自己。但是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好事,前者總有地理極限,中國各代王朝基本上把古代的地理極限土地都控制在手裡了,邊疆過去則大都是不能適合農耕生存的草原戈壁叢林,這些地方人煙稀少,敵人有著廣闊的後方,不遠征是不可能的。至於後者,這想得是好,但是敵人也不是傻瓜,總不會看你來了,還把糧食武器送到你手裡,指望一切都靠搶劫的那是強盜,遠征還是要靠後方補給。春秋中文社區http://bbs.cqzg.cn
戰爭成本中最大頭的便是後勤成本,一次戰爭,往往要消耗掉一年甚至幾年的積累物質。而後勤成本之中,最具影響力的還是距離與時間因素。而其中距離因素更為重要,長途遠征,為何這么難?並非是遠征軍水土不服,戰鬥力下降的關係,最主要說是後勤補給的問題,戰線越長,後勤補給越困難,後勤補給中大量的物質往往是消耗在長途運輸的過程中,而戰線拉長一倍,對後勤補給的要求就加大了數倍,這還是在假設後勤補給線不會遭到破壞的情況,假如把為了保護補給線而配備的護衛軍隊也算進去,那後勤補給消耗的物質更是一個可怕的數字。歷代以來,遠征最為危險,如對付草原的遊牧民族,中原政權並非正面作戰不如,而最大的癥結還是後勤補給的問題,以中國之國力,每次遠征都往往要傾其舉國之力,漢武帝討伐匈奴,將文景之治積累下的國力消耗殆盡。由此便可見遠征對後勤壓力的影響。

回評

毛宗崗批語

觀武侯渭橋之敗,而益信魏延子午谷之計,非善計也。武侯不能必魏人之不防渭橋,魏延安能必魏人之不防子午谷哉?且燒渭橋而不克,則一敗猶可以復勝;若便出子午谷而不遂,則一敗將不可復勝。故武侯寧為渭橋之偶有一失,而必不為子午谷之僥倖於一得耳。
司馬懿之使鄭文為內應,猶孟獲之使孟優為內應也。而孟優未嘗殺一人以取孔明之信,鄭文則自殺一將以取孔明之信,是司馬懿之謀巧於孟獲也。孔明欲賺司馬懿而止賺一秦朗,猶姜維之欲賺曹真而止殺一費耀也。乃姜維則以我獻書,而使彼中我之計;孔明即以彼獻書,而使彼自中彼之計:是孔明之計巧於姜維也。兩巧相對,而尤巧者勝焉,真令讀者驚心悅目。
平蠻之時,曾用木獸矣。而驅兵之木獸,止用於一時,運糧之木獸,可用之永久,則後之獸,更奇於前之獸也。割麥之時,嘗妝神將矣,而隴上之神將,使人背地割麥,渭濱之神將,妙在當面奪糧,是後之將,更奇於前之將也。以木為獸,能使之活;以人為兵,能使之神。卻不止一番,偏用兩番,又各各驚人,各各出色。若在稗官捏造,不足為怪,而此獨為正史中之所實有者,豈非造物奇觀!
天下事有我能為之,人亦能學之者矣。而學之者終不如為之者能知其變,則學者不如為者之智也。且為之者能使學之者之適為我用,則學者反受為者之愚也。武侯木牛流馬,不但不禁人學,正欲使人學,而人乃至於不敢學。妙哉,技至此乎!

李贄總評

《三國志通俗演義》決是不識字市井小人編纂,毋論其他,即鄭文投降一事,三歲小兒亦不為此,而司馬仲達為之乎,三歲小兒亦自曉得,而諸葛孔明識此又何足為奇乎,讀至此,深為羅貫中不平也,無知小人,託名誤事,每每如此,可恨可恨!
作《三國志演義》者,真胡說也,若是司馬仲達亦效諸噶孔明造作木牛流馬,便是依樣畫葫蘆矣!依樣畫葫蘆,又何足以為司馬仲達也哉!

鍾敬伯總評

木牛流馬,正孔明巧奪化工手段,不知者以為小把戲也。仲達不自為計,亦依樣畫葫蘆,失卻許多軍糧,諸葛何巧而司馬何拙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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