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第一百零一回

《三國演義》第一百零一回

《三國演義》第一百零一回:諸葛亮五出祁山,在鹵城附近用奇計使司馬懿不敢進犯,因此士兵得以在鹵城打麥。李嚴誤了糧草,恐諸葛亮責怪,謊報軍情,說東吳入寇。諸葛亮撤軍回蜀,張郃前往追擊,諸葛亮在木門道設下伏兵,射死張郃。

回目

出隴上諸葛妝神 奔劍閣張郃中計

簡介

孔明回成都追殺散布流言之宦官,孔明復回漢中,從楊儀計,分兩路軍兵,輪流荼魏。
孔明至祁山,糧米不到,孔明使人盡割隴上之麥,送赴鹵城打曬。
郭淮獻計攻鹵城,被孔明伏兵四面殺敗;淮又獻計調雍、涼諸郡人馬業,自己奇襲劍閣,截蜀兵歸路,亦被蜀兵擊敗。
永安李嚴書至,言東吳連魏伐蜀,孔明退兵,於劍閣木門道理伏,射殺追來的張合。
孔明與後主謫妄言東吳連魏蜀李嚴為庶人。
孔明養軍三年,不顧勸陰,又要伐魏。

正文

諸葛亮諸葛亮

卻說孔明用減兵添灶之法,退兵到漢中;司馬懿恐有埋伏,不敢追趕,亦收兵回長安去了,因此蜀兵不曾折了一人。孔明大賞三軍已畢,回到成都,入見後主,奏曰:“老臣出了祁山,欲取長安,忽承陛下降詔召回,不知有何大事?”後主無言可對;良久,乃曰:“朕久不見丞相之面,心甚思慕,故特詔回,一無他事。”孔明曰:“此非陛下本心,必有奸臣讒譖,言臣有異志也。”後主聞言,默然無語。孔明曰:“老臣受先帝厚恩,誓以死報。今若內有奸邪,臣安能討賊乎?”後主曰:“朕因過聽宦官之言,一時召回丞相。今日茅塞方開,悔之不及矣!”孔明遂喚眾宦官究問,方知是苟安流言;急令人捕之,已投魏國去了。孔明將妄奏的宦官誅戮,余皆廢出宮外;又深責蔣琬費禕等不能覺察奸邪,規諫天子。二人唯唯服罪。孔明拜辭後主,復到漢中,一面發檄令李嚴應付糧草,仍運赴軍前;一面再議出師。楊儀曰:“前數興兵,軍力罷敝,糧又不繼;今不如分兵兩班,以三個月為期:且如二十萬之兵,只領十萬出祁山,住了三個月,卻教這十萬替回,循環相轉。若此則兵力不乏,然後徐徐而進,中原可圖矣。”孔明曰:“此言正合我意。吾伐中原,非一朝一夕之事,正當為此長久之計。”遂下令,分兵兩班,限一百日為期,循環相轉,違限者按軍法處治。建興九年春二月,孔明復出師伐魏。時魏太和五年也。魏主曹睿知孔明又伐中原,急召司馬懿商議。懿曰:“今子丹已亡,臣願竭一人之力,剿除寇賊,以報陛下。”睿大喜,設宴待之。次日,人報蜀兵寇急。睿即命司馬懿出師禦敵,親排鑾駕送出城外。懿辭了魏主,逕到長安,大會諸路人馬,計議破蜀兵之策。張郃曰:“吾願引一軍去守雍、郿,以拒蜀兵。”懿曰:“吾前軍不能獨當孔明之眾,而又分兵為前後,非勝算也。不如留兵守上圭阝,餘眾悉往祁山。公肯為先鋒否?”郃大喜曰:“吾素懷忠義,欲盡心報國,惜未遇知己;今都督肯委重任,雖萬死不辭!”於是司馬懿令張郃為先鋒,總督大軍。又令郭淮守隴西諸郡,其餘眾將各分道而進。
前軍哨馬報說:孔明率大軍望祁山進發,前部先鋒王平、張嶷,徑出陳倉,過劍閣,由散關望斜谷而來。司馬懿張郃曰:“今孔明長驅大進,必將割隴西小麥,以資軍糧。汝可結營守祁山,吾與郭淮巡略天水諸郡,以防蜀兵割麥。”郃領諾,遂引四萬兵守祁山。懿引大軍望隴西而去。
卻說孔明兵至祁山,安營已畢,見渭濱有魏軍提備,乃謂諸將曰:“此必是司馬懿也。即今營中乏糧,屢遣人催併李嚴運米應付,卻只是不到。吾料隴上麥熟,可密引兵割之。”於是留王平張嶷吳班吳懿四將守祁山營,孔明自引姜維魏延等諸將,前到鹵城。鹵城太守素知孔明,慌忙開城出降。孔明撫慰畢,問曰:“此時何處麥熟?”太守告曰:“隴上麥已熟。”孔明乃留張翼、馬忠守鹵城,自引諸將並三軍望隴上而來。前軍回報說:“司馬懿引兵在此。”孔明驚曰:“此人預知吾來割麥也!”即沐浴更衣,推過一般三輛四輪車來,車上皆要一樣妝飾。此車乃孔明在蜀中預先造下的。

姜維姜維

當下令姜維引一千軍護車,五百軍擂鼓,伏在上圭阝之後;馬岱在左,魏延在右,亦各引一千軍護車,五百軍擂鼓。每一輛車,用二十四人,皂衣跣足,披髮仗劍,手執七星皂幡,在左右推車。三人各受計,引兵推車而去。孔明又令三萬軍皆執鐮刀、馱繩,伺候割麥。卻選二十四個精壯之士,各穿皂衣,披髮跣足,仗劍簇擁四輪車,為推車使者。令關興結束做天蓬模樣,手執七星皂幡,步行於車前。孔明端坐於上,望魏營而來。哨探軍見之大驚,不知是人是鬼,火速報知司馬懿。懿自出營視之,只見孔明簪冠鶴氅,手搖羽扇,端坐於四輪車上;左右二十四人,披髮仗劍;前面一人,手執皂幡,隱隱似天神一般。懿曰:“這個又是孔明作怪也!”遂撥二千人馬分付曰:“汝等疾去,連車帶人,盡情都捉來!”魏兵領命,一齊追趕。孔明見魏兵趕來,便教回車,遙望蜀營緩緩而行。魏兵皆驟馬追趕,但見陰風習習,冷霧漫漫。盡力趕了一程,追之不上。各人大驚,都勒住馬言曰:“奇怪!我等急急趕了三十里,只見在前,追之不上,如之奈何?”孔明見兵不來,又令推車過來,朝著魏兵歇下。魏兵猶豫良久,又放馬趕來。孔明復回車慢慢而行。魏兵又趕了二十里,只見在前,不曾趕上,盡皆痴呆。孔明教回過車,朝著魏軍,推車倒行。魏兵又欲追趕。後面司馬懿自引一軍到,傳令曰:“孔明善會八門遁甲,能驅六丁六甲之神。此乃六甲天書內‘縮地’之法也。眾軍不可追之。”眾軍方勒馬回時,左勢下戰鼓大震,一彪軍殺來。懿急令兵拒之,只見蜀兵隊里二十四人,披髮仗劍,皂衣跣足,擁出一輛四輪車;車上端坐孔明,簪冠鶴氅,手搖羽扇。懿大驚曰:“方才那個車上坐著孔明,趕了五十里,追之不上;如何這裡又有孔明?怪哉!怪哉!”言未畢,右勢下戰鼓又鳴,一彪軍殺來,四輪車上亦坐著一個孔明,左右亦有二十四人,皂衣跣足,披髮仗劍,擁車而來。懿心中大疑,回顧諸將曰:“此必神兵也!”眾軍心下大亂,不敢交戰,各自奔走。正行之際,忽然鼓聲大震,又一彪軍殺來:當先一輛四輪車,孔明端坐於上,左右前後推車使者,同前一般。魏兵無不駭然。
司馬懿不知是人是鬼,又不知多少蜀兵,十分驚懼,急急引兵奔入上圭阝,閉門不出。此時孔明早令三萬精兵將隴上小麥割盡,運赴鹵城打曬去了。司馬懿在上圭阝城中,三日不敢出城。後見蜀兵退去,方敢令軍出哨;於路捉得一蜀兵,來見司馬懿。懿問之,其人告曰:“某乃割麥之人,因走失馬匹,被捉前來。”懿曰:“前者是何神兵?答曰:“三路伏兵,皆不是孔明,乃姜維馬岱魏延也。每一路只有一千軍護車,五百軍擂鼓。只是先來誘陣的車上乃孔明也。”懿仰天長嘆曰:“孔明有神出鬼沒之機!”忽報副都督郭淮入見。懿接入,禮畢,淮曰:“吾聞蜀兵不多,現在鹵城打麥,可以擊之。”懿細言前事。淮笑曰:“只瞞過一時,今已識破,何足道哉!吾引一軍攻其後,公引一軍攻其前,鹵城可破,孔明可擒類。”懿從之,遂分兵兩路而來。
卻說孔明引軍在鹵城打曬小麥,忽喚諸將聽今曰:“今夜敵人必來攻城。吾料鹵城東西麥田之內,足可伏兵;誰敢為我一往?”姜維魏延馬忠馬岱四將出曰:“某等願往。”孔明大喜,乃命姜維、魏延各引二千兵,伏在東南、西北兩處;馬岱、馬忠各引二千兵,伏在西南、東北兩處:“只聽炮響,四角一齊殺來。”四將受計,引兵去了。孔明自引百餘人,各帶火炮出城,伏在麥田之內等候。
卻說司馬懿引兵逕到鹵城下,日已昏黑,乃謂諸將曰:“若白日進兵,城中必有準備;今可乘夜晚攻之。此處城低壕淺,可便打破。”遂屯兵城外。一更時分,郭淮亦引兵到。兩下合兵,一聲鼓響,把鹵城圍得鐵桶相似。城上萬弩齊發,矢石如雨,魏兵不敢前進。忽然魏軍中信炮連聲,三軍大驚,又不知何處兵來。淮令人去麥田搜時,四角上火光沖天,喊聲大震,四路蜀兵,一齊殺至;鹵城四門大開,城內兵殺出:裡應外合,大殺了一陣,魏兵死者無數。司馬懿引敗兵奮死突出重圍,占住了山頭;郭淮亦引敗兵奔到山後紥住。孔明入城,令四將於四角下安營。
郭淮告司馬懿曰:“今與蜀兵相持許久,無策可退;目下又被殺了一陣,折傷三千餘人;若不早圖,日後難退矣。”懿曰:“當復如何?”淮曰:“可發檄文調雍、涼人馬併力剿殺。吾願引軍襲劍閣,截其歸路,使彼糧草不通,三軍慌亂:那時乘勢擊之,敵可滅矣。”懿從之,即發檄文星夜往雍、涼調撥人馬,不一日,大將孫禮引雍、涼諸郡人馬到。懿即令孫禮約會郭淮去襲劍閣。卻說孔明在鹵城相拒日久,不見魏兵出戰,乃喚姜維、馬岱入城聽令曰:“今魏兵守住山險,不與我戰:一者料吾麥盡無糧;二者令兵去襲劍閣,斷吾糧道也。汝二人各引一萬軍先去守住險要,魏兵見有準備,自然退去。”二人引兵去了。
長史楊儀入帳告曰:“向者丞相令大兵一百日一換,今已限足,漢中兵已出川口,前路公文已到,只待會兵交換:現存八萬軍,內四萬該與換班。”孔明曰:“既有令,便教速行。”眾軍聞知,各各收拾起程。忽報孫禮引雍、涼人馬二十萬來助戰,去襲劍閣,司馬懿自引兵來攻鹵城了。蜀兵無不驚駭。

232年 吳通遼東232年 吳通遼東

楊儀入告孔明曰:“魏兵來得甚急,丞相可將換班軍且留下退敵,待新來兵到,然後換之。”孔明曰:“不可。吾用兵命將,以信為本;既有令在先,豈可失信?且蜀兵應去者,皆準備歸計,其父母妻子倚扉而望;吾今便有大難,決不留他。”即傳令教應去之兵,當日便行。眾軍聞之,皆大呼曰:“丞相如此施恩於眾,我等願且不回,各舍一命,大殺魏兵,以報丞相!”孔明曰:“爾等該還家,豈可復留於此?”眾軍皆要出戰,不願回家。孔明曰:“汝等既要與我出戰,可出城安營,待魏兵到,莫待他息喘,便急攻之:此以逸待勞之法也。”眾兵領命,各執兵器,歡喜出城,列陣而待。卻說西涼人馬倍道而來,走的人馬睏乏;方欲下營歇息,被蜀兵一擁而進,人人奮勇,將銳兵驍,雍、涼兵抵敵不住,望後便退。蜀兵奮力追殺,殺得那雍、涼兵屍橫遍野,血流成渠。孔明出城,收聚得勝之兵,入城賞勞。忽報永安李嚴有書告急。孔明大驚,拆封視之。書云:“近聞東吳令人入洛陽,與魏連和;魏令吳取蜀,幸吳尚未起兵。今嚴探知訊息,伏望丞相,早作良圖。”孔明覽畢,甚是驚疑,乃聚諸將曰:“若東吳興兵寇蜀,吾須索速回也。”即傳令,教祁山大寨人馬,且退回西川:“司馬懿知吾屯軍在此,必不敢追趕。”於是王平張嶷吳班吳懿,分兵兩路,徐徐退入西川去了。張郃見蜀兵退去,恐有計策,不敢來追,乃引兵往見司馬懿曰:“今蜀兵退去,不知何意?”懿曰:“孔明詭計極多,不可輕動。不如堅守,待他糧盡,自然退去。”大將魏平出曰:“蜀兵拔祁山之營而退,正可乘勢追之,都督按兵不動,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懿堅執不從
卻說孔明知祁山兵已回,遂令楊儀、馬忠入帳,授以密計,令先引一萬弓弩手,去劍閣木門道,兩下埋伏;若魏兵追到,聽吾炮響,急滾下木石,先截其去路,兩頭一齊射之。二人引兵去了。又喚魏延、關興引兵斷後,城上四面遍插旌旗,城內亂堆柴草,虛放煙火。大兵盡望木門道而去。
魏營巡哨軍來報司馬懿曰:“蜀兵大隊已退,但不知城中還有多少兵。”懿自往視之,見城上插旗,城中煙起,笑曰:“此乃空城也。”令人探之,果是空城,懿大喜曰:“孔明已退,誰敢追之?”先鋒張郃曰:“吾願往。”懿阻曰:“公性急躁,不可去。”郃曰:“都督出關之時,命吾為先鋒;今日正是立功之際,卻不用吾,何也?”懿曰:“蜀兵退去,險阻處必有埋伏,須十分仔細,方可追之。”郃曰:“吾已知得,不必掛慮。”懿曰:“公自欲去,莫要追悔。”郃曰:“大丈夫捨身報國,雖萬死無恨。”懿曰:“公既堅執要去,可引五千兵先行;卻教魏平引二萬馬步兵後行,以防埋伏。吾卻引三千兵隨後策應。”
張郃領命,引兵火速望前追趕。行到三十餘里,忽然背後一聲喊起,樹林內閃出一彪軍,為首大將,橫刀勒馬大叫曰:“賊將引兵那裡去!”郃回頭視之,乃魏延也。郃大怒,回馬交鋒。不十合,延詐敗而走。郃又追趕三十餘里,勒馬回顧,全無伏兵,又策馬前追。方轉過山坡,忽喊聲大起,一彪軍閃出,為首大將,乃關興也,橫刀勒馬大叫曰:“張郃休趕!有吾在此!”郃就拍馬交鋒。不十合,興撥馬便走。郃隨後追之。趕到一密林內,郃心疑,令人四下哨探,並無伏兵;於是放心又趕。不想魏延卻抄在前面;郃又與戰十餘合,延又敗走。郃奮怒追來,又被關興抄在前面,截住去路。郃大怒,拍馬交鋒,戰有十合,蜀兵盡棄衣甲什物等件,塞滿道路,魏軍皆下馬爭取。延、興二將,輪流交戰,張郃奮勇追趕。看看天晚,趕到木門道口,魏延撥回馬,高聲大罵曰:“張郃逆賊!吾不與汝相拒,汝只顧趕來,吾今與汝決一死戰!”郃十分忿怒,挺槍驟馬,直取魏延。延揮刀來迎。戰不十合,延大敗,盡棄衣甲、頭盔,匹馬引敗兵望木門道中而走。張郃殺得性起,又見魏延大敗而逃,乃驟馬趕來。此時天色昏黑,一聲炮響,山上火光沖天,大石亂柴滾將下來,阻截去路。郃大驚曰:“我中計矣!”急回馬時,背後已被木石塞滿了歸路,中間只有一段空地,兩邊皆是峭壁,郃進退無路。忽一聲梆子響,兩下萬弩齊發,將張郃並百餘個部將,皆射死於木門道中。後人有詩曰:“伏弩齊飛萬點星,木門道上射雄兵。至今劍閣行人過,猶說軍師舊日名。”

張郃張郃

卻說張郃已死,隨後魏兵追到,見塞了道路,已知張郃中計。眾軍勒回馬急退。忽聽得山頭上大叫曰:“諸葛丞相在此!”眾軍仰視,只見孔明立於火光之中,指眾軍而言曰:“吾今日圍獵,欲射一‘馬’,誤中一‘獐’。汝各人安心而去;上覆仲達:早晚必為吾所擒矣。”魏兵回見司馬懿,細告前事。懿悲傷不已,仰天嘆曰:“張雋乂身死,吾之過也!”乃收兵回洛陽。魏主聞張郃死,揮淚嘆息,令人收其屍,厚葬之。
卻說孔明入漢中,欲歸成都見後主。都護李嚴妄奏後主曰:“臣已辦備軍糧,行將運赴丞相軍前,不知丞相何故忽然班師。”後主聞奏,即命尚書費禕入漢中見孔明,問班師之故。禕至漢中,宣後主之意。孔明大驚曰:“李嚴發書告急,說東吳將興兵寇川,因此回師。”費禕曰:“李嚴奏稱軍糧已辦,丞相無故回師,天子因此命某來問耳。”孔明大怒,令人訪察:乃是李嚴因軍糧不濟,怕丞相見罪,故發書取回,卻又妄奏天子,遮飾己過。孔明大怒曰:“匹夫為一己之故,廢國家大事!”令人召至,欲斬之。費禕勸曰:“丞相念先帝託孤之意,姑且寬恕。”孔明從之。費禕即具表啟奏後主。後主覽表,勃然大怒,叱武士推李嚴出斬之。參軍蔣琬出班奏曰:“李嚴乃先帝託孤之臣,乞望恩寬恕。”後主從之,即謫為庶人,徙於梓潼郡閒住。孔明回到成都,用李嚴子李豐為長史;積草屯糧,講陣論武,整治軍器,存恤將士:三年然後出征。兩川人民軍士,皆仰其恩德。光陰茬苒,不覺三年:時建興十二年春二月。孔明入朝奏曰:“臣今存恤軍士,已經三年。糧草豐足,軍器完備,人馬雄壯,可以伐魏。今番若不掃清奸黨,恢復中原,誓不見陛下也!”後主曰:“方今已成鼎足之勢,吳、魏不曾入寇,相父何不安享太平?”孔明曰:“臣受先帝知遇之恩,夢寐之間,未嘗不設伐魏之策。竭力盡忠,為陛下克復中原,重興漢室:臣之願也。”言未畢,班部中一人出曰:“丞相不可興兵。”眾視之,乃譙周也。正是:武侯盡瘁惟憂國,太史知機又論天。
未知譙周有何議論,且看下文分解。

賞析

歷史上諸葛亮正經的北伐應該只有四次,第一次是發生了街亭一事,並收了姜維,第二次攻打陳倉未果,便主動退兵了,在之後演義收錄中的奪取武都陰平一戰其實正經來說不算北伐,只是算處理後方隱患罷了,便就是郭淮與諸葛亮大軍也未正式交戰。至於演義中的四出祁山其實是曹魏攻打蜀漢,諸葛亮應戰,但是中間隔著大雨,兩邊軍隊就在那裡候著,那邊曹魏等不下去主動撤兵,蜀漢也沒追擊,這次也沒什麼大戰。之中雖然有幾次如魏延與郭淮的一戰,但是這都算不得雙方主力對戰,而且也沒諸葛亮的事。真正的三度北伐,還是發生在本回的演義之中。
演義對諸葛亮的北伐做了不少虛構與神話,比如在上一次說諸葛亮退兵便是因為後主劉禪聽信讒言的關係。但是在本回演義之中,雖然在細節上大有問題,不過總體來說,幾個大的歷史事件,倒並非完全虛構,比如上邽割麥,張郃之死,李嚴被罰,這幾次確實都發生在這一次北伐之中。
先說張郃同志,實在不容易啊,從群雄混戰起便被曹操劉備欣賞的他可以說是那一代人中碩果僅存的老將了吧。別說和他同時代的關羽張遼等人,便就是晚於他成名的曹真曹休都死在了他前頭,更別說便是此時他還能行軍打仗,沒有在病床之上苟延殘喘,當真可算得上是三國沙場老壽星了。不過老壽星是老壽星,但是張郃的官運不是很好,在袁紹那邊他便是一等一的重將,曹操對他的才能也頗為賞識,但就是沒什麼機會獨當一面,總是被人壓在頭上,若說被夏侯淵作為自己的上司倒也罷了,畢竟夏侯淵本就是曹操倚重的親族,又是名將,日後比曹真略矮一頭也就算了,那曹真是姓曹的,可最後連司馬懿都到了自己頭上,可見這資歷才能是要的,和朝中打好關係更是重要,這張郃朝中無人啊。
諸葛亮幾次出征,其實可以說一次比一次打得好,第一次大軍出征,用錯了人,街亭慘敗,跑了回來,在大好形勢下被人翻盤,可說糟糕的很。第二次大軍出征,圍堅城不下,糧盡而返,也算不得好,但是至少也在撤退中殺了王雙。第三次攻打陰平武都就比較順利了,迫使郭淮不戰而退,至於那次大雨就不說了,再就說這次,諸葛亮還是占了不少便宜的,尤其是張郃之死,當真可說是大功。至於下一次北伐,五丈原對峙,若是諸葛亮不死,僵持下去,我倒也挺看好諸葛亮這邊的。
這次北伐,曹魏那邊張郃倒了大霉,死了,蜀漢這邊也有人倒了霉,論職務其實比張郃還高了許多,便是李嚴(他也改過名字,又叫李平),當然沒死,只是被撤了職務,一撤到底,流放去做平民了,這從政治生涯來說也和死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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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關於李嚴,其實這個人雖然說日後都稱他為益州一派的,但是其實他是荊州人,劉表時期還在荊州做事,等到曹操南下的時候,他不想跟隨曹操,便跑到益州去了,在劉璋手下得到重用。這樣說起來,他其實比劉備入蜀也早不了幾年,當初劉備在荊州那會也相互聞名也未必可知,所以等到劉備攻打劉璋的時候,劉璋叫李嚴去阻擋劉備,結果李嚴就直接投降過去了。日後基本上在地方任職,在平定馬秦等盜賊上也表現出一定的軍事才能,所以等到劉備死前,看看身邊的有才幹要不死了,要不老了,要不被迫跑到曹魏那邊去了,也就這個李嚴還算有點才幹,便叫來做尚書令,在託孤時諸葛亮為正,李嚴為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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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認為李嚴乃是代表著益州一派,是劉備利用來作為對荊州派的諸葛亮牽制所用。對此我深表懷疑,李嚴本就是荊州人,比劉備諸葛亮也不過早來數年而已,且權力有限,若他能稱之為益州一派的代表,則黃權董和等人該如何算?如此只怕劉巴許靖都可以算作益州派的代表了。對於所謂的益州派系,我一直深表懷疑,實際上便就是劉璋時代,作為也是外來戶的劉璋對於益州本地人是不是提拔重用都是個大問題。只怕比之劉備還要差些。在我看來,所謂的益州派系根本就是空泛的存在,終劉備到諸葛亮,這個所謂的益州派系根本就沒有建立起來,劉備與諸葛亮這兩位人物是太過強勢的存在,所謂的益州派系,不如說是被這兩位挑選吸收進陣營的益州人而已。(說來有趣的是,最開始上書勸劉備即皇帝位的多是益州人,莫非這益州派系就是從這其中出來的?)
劉備自不必說,諸葛亮在蜀漢的權威也是無人可比,劉備指望這么一個多在地方任職的李嚴牽制諸葛亮,那也未免太過可笑了。
李嚴之所以能入朝當尚書令並成為託孤大臣,不如說更得益於當時的局勢,彝陵慘敗,蜀漢人心惶惶,永安面對著東吳壓力,眾將多有傷亡,劉備自己身體也快不行了。而成都那邊局勢也算不得很好,諸葛亮還要營南北郊於成都,一時也脫不開身,所以便召還算得上近且有一定才能的李嚴前來支援,當時如巴西太守閻芝也派遣馬忠(當時應該還叫狐篤)帶了五千人來支援,還得到了劉備的賞識。李嚴來此後也就留下了,在劉巴死後便繼為尚書令。如此一來,在劉備託孤的時候自然就有了他,但是他的勢力遠不及諸葛亮,自然也指望不了他做什麼牽制之事。也至多是在諸葛亮需要他手下之兵時提些要求罷了。
等到他在督運上出了問題,又擔驚諸葛亮問罪,所以做了一番手腳,一方面對諸葛亮稱軍糧足何必歸來,一方面又對劉禪說諸葛亮退兵乃是誘敵,這種伎倆遇到了諸葛亮自然只有被揭穿的份,最後只能伏罪,被削為平民,但是還是有被起用的可能,直到諸葛亮死後,才覺得沒有被諸葛亮繼任著起用的可能憂悶發病而死。
其實諸葛亮對於李嚴還是很看重的,將在後方督運糧草這一重職交給了他,這種事當年劉備出征便是交給諸葛亮辦理,日後接任諸葛亮的蔣琬也是為諸葛亮出征足食足兵而得賞識重用,若是李嚴能繼續下去的話,繼諸葛亮之後執掌大權也未是難事,不過倒霉也就是倒霉在大雨這上面。
當初曹魏徵伐蜀漢,就是因為大雨連下,山路難進,不得不退兵,等到了諸葛亮這次北伐,也因為這大雨誤了後勤糧草運輸之上。
大軍出征,最關鍵之處在於後勤,常有說大軍出征,後方運輸糧草抵達前方只及十分之一二的,運輸糧草,又不能使用士兵,還需要徵用大量的民夫,有時徵用民夫還大大的多於戰鬥部隊,戰線拉得越長,後勤保障越難,所需要的糧草和人員也就越多。諸葛亮雖然發明了木牛流馬等運輸工具,但是畢竟這不是演義中那般的神物,只是稍有緩解而已,蜀漢的經濟有限。所以,當現實中,諸葛亮還是採用了最節省資源的辦法,也就是就食於敵。
後方運輸糧草到前方浪費極大,而且對已方經濟壓力甚大,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就食於敵,一般來說,敵人重鎮往往儲備了大量糧草,有些甚至可供大軍數年,若是取得,對於後方運輸的壓力便可以大大緩解,如日後滅蜀漢一戰,鍾會便得到了關城的糧草,得以補給。但是這一般沒有這么好的機會,重鎮大都很難打下,即便敵軍撤退也往往會將糧草燒盡,所以指望從敵人的城中奪糧,實在是甚難。如此一來,就有了這么一個項目,割麥。
那放在城裡的糧食我吃不到,但是你種在田裡的我總可以拿到吧,於是常有軍隊等到敵人麥子熟的時候,就跑過來割一把,當然這也未必全是那些後勤補給缺乏的幹的事,有時候邊境上也常幹這樣的事,你去割我的麥,我就去打你的谷,你來搶我的人,我就去奪你的民,這軍隊常乾強盜的事。不過總體來說,對於遠征的軍隊來說,割麥實在是一個好事,削弱別人,加強自己。諸葛亮這次去上邽就去幹這事的,還隨便欺負了郭淮一下。這點桓溫就做得不好,歷史上評價說桓溫是因為心裡有雜念才沒有奪取長安,其實我個人覺得桓溫心裡有鬼是一方面,這被苻健搶先割了麥子也是一大問題,畢竟收復長安這么大的功勞,對於桓溫來說只會有利不會有害,桓溫這個人,其實最大的問題就是怕失敗,總是患得患失,比如成都那次就是很好的明證,不攻長安只怕還是擔心失敗的可能性大些,若是割麥成功,糧食有保障,僵持下去,收復長安也未必不會成功。
還是說到諸葛亮這邊,諸葛亮割了麥子,這可是曹魏軍要吃的,這該如何是好呢,大家想關中運過來,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結果雍州刺史郭淮憑藉自己在這塊地方熟的關係,和羌胡人關係不錯,叫羌胡人出穀子解決了軍糧問題。這書上說是“威恩撫循”,當然,這其中多少威,多少恩,是不是搶的,打沒打借條,還沒還,就是另外回事了。反正古代那年頭都是強者為王。
當然,這次出了問題,總是要好好解決的,于是之後就有了調集其他的戶口來關中屯田的措施,這對於關中經濟的恢復有著很大作用,自然,關中經濟的加強也意味著蜀漢攻打難度的增加,在諸葛亮那邊,也開始醞釀同一種辦法,不過這次諸葛亮運用的是:在戰場附近屯田。
自然,這是三年以後的故事了。

回評

毛宗崗批語

或謂武侯妝神作怪,不過為割麥之計,毋乃為人所笑?予曰:不然。今天下之妝神作怪者,大抵類此矣。書符遣將,禱雨祈晴,使人群相尊奉,稱其道法,無他故也,重口食也;燒丹煉藥,卻老延年,使人轉相傳述,指曰仙翁,無他故也,重口食也;杖錫升座,講佛談禪,使人疑為慧遠再來,生公復出,無他故也,重口食也;歌姬舞妓,盡態極妍,使人疑為天上飛瓊,山中神女,無他故也,重口食也;翰墨丹青,琴棋諸藝,窮工鬬巧,竭智悉能,使人疑其筆下有神,腕中有鬼,無他故也,重口食也;星卜堪輿,醫方雜術,推吉論凶,知生決死,使人疑其胸羅陰陽,心通造化,無他故也,重口食也。推而準之,比比皆是,何獨笑一武侯哉?
勞師遠征,動以年歲,楊儀請立換班之法,可謂善矣。然使及期而不代,此連稱、管至父之所以作亂於齊也。一旦大敵猝臨,新軍未至,不從權則無以應敵,欲從權則又恐失信於我軍。當此之時,將何法以處之乎?而武侯則更有妙術焉。以為我欲從權,而人必以我為失信,惟我不失信,而人乃樂於從權。於是不以驅之載者督其戰,正以遣之去者鼓其戰。《易》曰:“悅以先民,民忘其勞;悅以犯難,民忘其死。”武侯其得此道也夫!
君子讀書至此,而嘆糧之為累大也。民以食為天,兵亦以食為天。侯割隴上之麥,迫於無糧耳。司馬懿之不戰,亦曰糧盡而彼自退耳。郭淮之請斷劍閣,又曰截其糧道,則彼自亂耳。前者苟安之被責而興謗,不過以解糧之過期;今者李嚴之遺書以相欺,亦不過為運糧之有缺。嗟呼!兵之需餉如此,而餉之艱難又如此,然則將如之何哉?故國家兵未足必先足食,食不足無寧去兵。
嚇司馬懿,則孔明之外又有孔明。東西南北一人化作四人,何其多而幻也!誘張郃,則魏延之外止有關興,關興之外止有魏延。輪流轉換,兩人只是兩人,何其少而窮也!非多而幻,須嚇司馬懿不得;非少而窮,亦誘張郃不得。
假張飛兩度撮空,假姜維一悉竊冒,假孔明四面分身,前後可稱三絕。罾口川中捕一活魚,魚腹浦邊放一生鹿,木門道上獲一死獐,前後又可稱三絕。

李贄總評

孔明是時實欲留應換之兵,但算如此則留,不如此則亂耳,故以遣之之道留之也。只是先人一著,不露一毫破綻,不可及也茸,不知者,真以為孔明全信而然,卻不是個大呆子,如何與他議夭下玄妙事也。後主曰:“方今已成鼎足之勢,吳、魏不曾人寇,相父何不安享太平?”此言最公,何垂相太多事乎?不可解也。

鍾敬伯總評

孔明隴西取麥,妝妖作怪,變化莫測,天耶?人耶?神鬼耶?直令仲達不可方物。
應換之兵,孔明實欲留之;然不激以信義,人心渙漫,未必奮勇,囗(乃)以遣之之道留之也。此等妙用,誰人窺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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