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人自焚的和士開

北齊奸佞和士開威權一日勝乾一日,拍馬奉迎之人蜂擁而至,他的家,門庭若市,冠蓋雲集。其中,有他的親戚,有他的轉折親,有他的家鄉人,有他的同年,有他的兄弟輩自稱是他乾兒子的。總之,和士開認識的或不認識的都有理由求他辦事。一開始,和士開還擔心這樣影響不好,後來便是面不改色,習以為常。送什麼收什麼,且登記下來,以備辦事時參考。
他的馬屁精一堆一堆,心甘情願當狗使喚作驢騎。有一個士人,氣節已喪,不知廉恥。他聽說和士開有病,特備厚禮前往探視,正好碰上醫生說他的傷寒病十分嚴重,只有喝黃龍湯才能痊癒。何謂黃龍湯?便是尿尿之湯也,誰能喝下這污穢噁心之物?正在和士開面露難色、猶豫不決時,這位士人馬上意識到一次難得的討好和士開的機會來了,竟自告奮勇,端起一大缽糞水,說:“此物甚易與,王不須疑惑,請為王先嘗之。”一口氣把糞水喝得乾乾淨淨,還咂舌舔嘴,大呼“好喝好喝”。和士開見此一笑,這才勉強咽下。
小人們對他這樣,就是由於他濫用權力所使然。武成帝高湛死後,主要負責侍候高湛疾病的和士開竟秘喪三日而不發。大臣們追問他不發喪是否想搞什麼陰謀,他巧言辯解,拖延時間。後來時間長了,外面傳聞哄哄,大家都已知道,他害怕了,才舉行喪葬之禮。
不懂裝懂,有一說二的吹牛家是最令人討厭的,這些人往往胸無智識,巧言善辯,偽裝成自己多才多藝。和士開便是這樣。他書法平庸,卻到處刻石題字;他學識淺陋,卻任史書監修。魏收,北齊史學家,任尚書右僕射,監督制定五禮,同時監修《魏書》屈乾和士開淫威,魏收請他同監。從不讀書的和士開,為了給自己塗脂抹粉,竟厚著臉皮接受了,曲求物譽,竭力往自己臉上貼金。好象連一篇文章也作不出來的準文盲,做了高官之後,一夜之間竟成了學識淵博的大家了。
他作威作福不講,淫亂無恥更甚。和士開穢亂宮闈,與武成胡皇后公然姘居,毫無顧忌。又仗勢為非作歹,奪人妻妾。徐三才的妻子是魏廣陽王的妹妹,徐三才向文襄帝高澄請求而得。和士開知道她漂亮,跑到徐三才家裡去強淫其妻,正好被徐三才遇見。奪愛之恨,本該使他怒火中燒,非手刃和士開不可。但事情發展非如所料。徐三才懾其淫威,竟然自行避開,且自我解嘲:“妨少年戲笑。”
開府儀同三司平鑒有愛妾劉氏很美,和士開派人強迫平鑒將劉氏送給自己,平鑒馬上送去,二話沒說。平鑒真的不喜歡他的這個美妾嗎?不是,而是震懾於和士開的權勢和毒辣手段,他無可奈何地說:“老公失阿劉,與死何異?為自身計,不得不然。”和士開果未忘了平鑒,委命他為齊州刺史。
有人說,當官是玩人的。那么,和士開玩弄、忌恨哪些人呢?
他忌恨忠直人士。河南王高孝瑜,曾勸武成帝不要老是讓和士開與胡皇后對坐握槊,極言進諫:“皇后天下之母,不可與臣下接手。”武成帝接受了這一勸諫,卻惹惱了和士開。和士開立即報復,他編造謠言,說高孝瑜奢侈僭越,講壞話。高因此而被害死。
忌恨得人主寵信者。祖挺對琵琶技藝很有造詣,頗得武成帝寵愛,經常讓他與和士開共同獻技,挺彈琵琶,士開胡舞。和士開生怕他會奪去自己的受寵地位,因而挖空心思,耍盡手腕,將祖珽出為安德(今山東濟陽縣)太守才算了事。
對反對他的人,當然更是忌恨。高元海、高乾和畢義雲三人忌恨和士開,準備彈劾他。誰知被他搶先一步,奏稱高元海等三人私結朋黨,拉幫結派,想專制朝政。高元海因此被罰打馬鞭六十,高乾被疏斥,畢義雲見勢不妙,趕緊向他行賄,才被放過,改任克州刺史。
忌恨身居高位可能會替代他的人。胡皇后的哥哥胡長仁,封隴東王,有三個小人鄒孝裕、陸仁惠、盧文亮投附於他,嬉遊酗酒,沒有節制,時人號為“三佞”。他們不甘寂寞,又一心羨慕榮華富貴和權勢地位,因而野心勃勃,力戲胡長仁掌握朝權。和士開得知後,迅速瓦解之,將鄒孝裕貶做章武郡太守,陸仁惠和盧文亮也外放。他們不甘心,又勸胡長仁設計殺和士開。又為和士開偵知,再貶鄒孝裕之官,胡長仁也被貶出京城,做齊州刺史。胡長仁身為國舅,封王爵,任職右僕射及尚書令,被和士開隨意處置,大為怨憤,想收買劍客刺殺他,又被發覺,和士開竟慫恿後主將他處死。
和土開所做醜行,朝中一切有正義感的人都痛心疾首。高睿說:“臣義無杜口,冒死以陳。”安吐根也大義凜然地說:“臣本商胡,得在諸貴行末,既受厚恩,豈敢惜死?不出士開,朝野不定。”為了除去和士開,高睿寧死也要和他斗到底,絲毫不畏懼太后和後主施加的壓力,他說:“吾國家事重,死且不避,……豈可使邪臣在側,不守之以正,何面戴夭!”他又說;“和士開何物豎子,如何縱橫!吾寧死事先皇,不忍見朝政顛沛。”
普通百姓也恨他早死。武平元年(公元57O年)胡長仁遣刺客謀殺他時,民間便流傳一首童謠:“狐(胡)截尾,你欲除我我除你。”第二年,又流傳一首童謠:“和士開,七月三十日,將你向南台。”一群兒童唱完,都拍手齊叫:“殺卻!”
朝野人們的怨怒,和士開卻閉目塞聽,一點不知。殺身大禍即將降臨,他依然躊躇滿志,毫無戒備警惕之心,不相信誰會打他的主意。可就是有人敢。高聲是武成帝第三子,後主弟,字仁威。這一年他了四歲,聰明雄勇,早聞氣尚。他早就深恨和士開、穆提婆、高阿那腦一夥佞臣奢侈放恣、作威作福、蠹害朝政。和士開曾盛修宅第,高儼當面斥責:“君等所營宅早晚當就,何太遲也。”和士開十分懼怕他,對穆提婆說:“琅玡王眼光奕奕,數步射人,向者暫對,不覺汗出。”因此立意要除去之,將高儼官職幾乎都剝奪了。真是“你欲除我我除你”,高儼也決心除去和士開,與領軍大將軍庫狄伏連、侍中馮子琮、書侍御史王子宜、武衛大將軍高舍洛、中常侍劉辟疆等人進行了周密布置。
先是由王子宜寫了一道表文,彈劾和士開,羅列大量罪狀,請批准逮捕法辦。後由馮子琮將表文夾雜在許多其他公文中,呈奏後主。向來不理朝政、只顧遊樂的高緯,根本就不看,大筆一揮,很瀟灑地批准照辦。七月二十五日一大早,依然志得意滿的和士開,仍象往常一樣,進宮早參。經神獸門時,庫狄伏連埋伏的五十名士兵,一擁而上,將其擒獲,就地斬首。
自詡玩弄陰謀高超的和士開,這次卻落入了別人的圈套,並葬送了生命。北齊重臣斛律光聽說高儼殺了和士開,拊掌大笑,說道:“龍子做事,就是與凡人不一樣。”唐朝史學家李百藥也說:“和士開淫亂,多歷數年,一朝被剿除,朝野上下人心大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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