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桑子·謝家庭院殘更立》

《採桑子·謝家庭院殘更立》

這是納蘭性德的一首憶舊詞。作者看到昔日與戀人共同生活的場景,而今人去樓空,那些舊物更讓人傷感。

基本信息

原詞

謝家庭院殘更立,燕宿雕梁。月度銀牆,不辨花叢那辨香。
此情已自成追憶,零落鴛鴦。雨歇微涼,十一年前夢一場。

注釋

謝家庭院:代指美人(或戀人)所居之地。謝家,泛指閨中女子。晉謝奕之女謝道祖、唐李德裕之妾謝秋娘等皆有盛名,故後人多以“謝家”代指閨中女子。唐張泌《寄人》:“別夢依依到謝家,小廊回合曲闌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月度銀牆:月光之下,牆壁泛著銀白顏色。

譯文

什麼都明了,什麼都預見。納蘭啊,雖說是此情可待,但誰又能在歲月面前斷定許多年後的人兒依然如昨?青絲漸改,紅顏盡消,鴛字模糊,芳心已老。可慨!可嘆!

作者簡介

納蘭性德納蘭性德

納蘭性德(1655-1685),滿族人,字容若,號楞伽山人,是清代最為著名的詞人之一。他的詩詞不但在清代詞壇享有很高的聲譽,在整個中國文學史上,也以“納蘭詞”在詞壇占有光采奪目的一席之地。他生活於滿漢融合的時期,其貴族家庭之興衰具有關聯於王朝國事的典型性。他雖侍從帝王,卻嚮往平淡的經歷。這一特殊的生活環境與背景,加之他個人的超逸才華,使其詩詞的創作呈現獨特的個性特徵和鮮明的藝術風格。流傳至今的“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這一富於意境的佳作,是其眾多的代表作之一。
在納蘭詞中,這首《採桑子》是頗為難解的一首,像是追憶,像是悼亡,撲朔迷離,蹤跡莫辨。

記牌簡介

採桑子,又名醜奴兒令、羅敷艷歌、羅敷媚。唐教坊大曲有《楊下採桑》,南卓《羯鼓樂》作《涼下採桑》,屬“大簇角”。此雙調小令,就大曲中截取一段為之。《尊前集》注“羽調”。《張子野詞》入“雙調”。雙調44字,上下闕各四句三平韻。別有添字格,兩結句各添二字,兩平韻,一疊韻。

詞牌格律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

賞析

大約來看,"謝家庭院殘更立,燕宿雕梁",這像是在寫當下的實景,也像是在寫一番追憶;"月度銀牆,不辨花叢那辨香",這就應該是懷念當初的一段情緣了;下片開始"此情已自成追憶",話鋒轉折,明證上片的情境屬於"追憶";"雨歇微涼,十一年前夢一場",是在說從被"追憶"的那段日子直到現在,已經過了十一年了,回想起來,恍如一場大夢。
"謝家庭院殘更立,燕宿雕梁",謝家、謝娘、謝橋,這都是容若詞中常用的意象,甚至因此而有人推斷容若的某位戀人必定是個姓謝的女子。真相是否如此,卻讓人無從琢磨了,畢竟,謝家、謝娘這般詞句早已有其特定的指向涵義,縱然巧合為寫實並非絕無可能之事,但若為鑿實之論,畢竟還是需要一些證據的。
從詞句的字面來看,在華麗的雕樑上,燕子還在輕輕地睡著,這正是夜闌人靜的時候,卻有人獨立中庭,一夜無眠。--這兩句詞,十一個字,短短地便勾勒出了這樣的一副完整的畫面,但是,我們卻無法根據詞意把這個畫面用畫筆真正地勾勒在紙上,因為我們分辨不出這個無眠而獨立中庭的人究竟是誰--是容若自己,還是那個被他思念著、愛慕著的謝娘?
這便是詩與畫的區別之一。從王維始,人們便有"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說法,但詩句對一個具體情境的描摹卻未必都是可以用畫筆表現出來的,因為詩句有時候會被刻意或無意地留"空",或者說,留下一些歧義,而這歧義因為可東可西、可此可彼,而無法被具體落實為一個確定的意象。現在我們遇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個問題:這個人,這個在謝家庭院裡無眠而獨立的人,究竟是誰?
無論是誰,無論是他還是她,在語意和情節上都是講得通的。第一種解釋是:這個院子既然是"謝家庭院",不眠而獨立的自然應該是那位被容若愛著的女子吧?容若在思念情人,卻反過來說是情人在思念著自己,這種表達是詩詞里的一個傳統手法,為唐宋以來所習見。情人在思念著自己,心焦地看著月亮在慢慢移動著,慢慢地照進了銀光鋪滿的院牆……
第二種解釋是:容若在十一年後站在情人當初住過的院落里,一夜無眠,沉思十一年前的往事,那時候,也是這樣一個月光明媚的夜晚,月亮偷偷地照進了院牆,自己也跟著月光偷偷地溜進了院子,偷偷地和戀人相會。--這可不是過度闡釋,"月度銀牆"之所以可以產生出這樣的一個暗示,就是因為下面這句"不辨花叢那辨香"。

名家解讀

【夢一場】 文/安意如
記得有人說,桑樹易叫人想起衣食艱難。古老的中國由農耕時代發展漸進,農與桑並提是很早就有的事。《呂覽》中就有“皇帝親耕”與“皇后親蠶”之說,儘管那只是皇后在春天裡到蠶坊里放幾片桑葉做做樣子擺擺架子,於社會民眾卻不失為一種示範和引導。種桑養蠶成為了最早的副業項目,由此推動了紡織業的興起與發展。
國人對桑樹有難以細述的感情。成語中有“滄海桑田”一詞,不言稻田麥田棉田而只說桑田,不但如此,而且桑與梓還共同構成了“故鄉”的意象。《詩經-小雅-小弁》中亦有“維桑與梓,必恭敬止”之句,意思是說家鄉的桑樹與梓樹是父母親種的,對它要表示敬意。吟桑詠梓,漸漸延續成一種文化意象。孟浩然贊“把酒話桑麻”那種農耕時代自給自足、與世無爭的清幽讓心力憔悴的現代人悠然嚮往;李商隱以蠶喻愛情的不悔,“春蠶到死絲方盡”一言道盡愛情的曲婉。
古代女子行止頗受規限,唯桑園和蓮塘卻是可以昂然踏出行入的地方,因勞動是豐美無畏的。所以漢朝有樂府《陌上桑》,南朝有《採蓮曲》都是很有影響力的優美篇章。
《陌上桑》寫一個叫秦羅敷的江南女子,生得貌美如花,惹人愛慕。“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鬚,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既靜且賢。“羅敷喜蠶桑,採桑城南隅。”在長滿桑樹的大道旁她遇著一個男子。那男子是位居其上的高官,見過美女不少,仍為她驚動。他倒也十分的有趣,屈身與羅敷交涉。這情便調的很有意思,男曰:“寧可共載不?”(你可願意同我共乘一車而去),女曰:“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太守大人您這樣是多么不該,你有老婆,我有丈夫。)接著,又極言了自己丈夫的出色。詩到這裡而結,時人多贊羅敷的美貌和堅貞,卻不知,這太守也是識理的,他依著自己的心意行事,卻又不強忤別人的心意,這種委婉曲直正合中正之道。陌上桑是中國式的艷遇,如同日照荷花,你若不歡喜,我便將光斂了去,照在別株上,總之正大光明。這故事也成就了一段詞話,《採桑子》也從此有了《羅敷艷歌》、《羅敷媚》的別稱。
京劇《桑園會》亦是據此改編,女主角還是羅敷,她丈夫魯國大夫秋胡卻還不如太守地道。在外為官二十餘年後,辭官回鄉,在桑園遇妻羅敷,久別不敢冒認。秋胡故意以帶信為名,調戲羅,羅敷憤而逃回。秋胡到家後,羅敷羞憤自縊,經秋胡母子急救脫險。母責秋胡,命其向羅敷賠禮,夫妻和好。
《採桑子》真正是一個很有張力的詞牌名。全詞四十四字,前後片各三平韻。別有添字格,兩結句各添二字,兩平韻,一疊韻,屬“雙調”,唱起來婉轉清麗。
可是,容若這首《採桑子》,沒有陌上桑那種平實和婉麗,只是回憶的淒涼。他在夜間耿耿無眠,走到她曾經住過的院子裡。想起少年時曾與戀人共立庭院中,夜深了,燕兒宿在樑上,月兒照在牆上,景色端的真切,分明是月夜夏雨後,薔薇水晶簾。夜色微茫之中,聞得一陣陣花香,卻又辨不清是哪一叢花兒送來的,也不知道是哪一種花的香氣,然而這種渺茫的喜悅卻如春事爛漫到難管難收。可惜人事變遷,風波乍起。兩人後來竟沒有結合。上闋回憶兩小無猜的甜美,恰如人世的春光無限。而下闋的“零落”,“雨涼”則打碎春光,道出現實如暮冬的的殘酷清冷。
驀然就想起了“時間太瘦,指縫太寬”這句話。滔滔逝水,急急流年,十一年彈指飛過,回首前塵,恍如一夢。淒涼又如何!
《飲水詞》中的某些愛情詞,意境迷離之處頗得李商隱無題詩的妙處。我們說不清這到底是寫給誰的?是少年時的戀人,還是早殤的妻子。詩詞有兩種風格,詞旨鮮明亮烈的是一種,朦朧曖昧是另一種,只要妙句迭出,引人深思就自有客群。
此情已自成追憶,十一年前夢一場!比起李義山的“惘然”更清醒,更有現實的痛楚。“惘然”如夢醒時抬頭看見窗前已闌的月光。無意的錯過還有自諒的餘地,可以用來悔恨憑弔。夢醒了,只有碎片扎在心上,連憑弔都是奢侈的事。
不是,每個人,在驀然回首時,都有機會看見燈火闌珊處等候的那個人。於是,只能在回憶里眾里尋她千百度。
相愛亦如造夢。死去或者離開的,夢醒不醒都萬事皆休。活著的,留在夢境走不出來里的那個人,才是最哀苦的。被回憶留下來回憶兩個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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