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天寧寺聞禮懺聲》

基本信息

作者簡介

徐志摩徐志摩

徐志摩,浙江海寧人,中國著名新月派現代詩人,散文家,倡導新詩格律,對中國新詩的發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徐志摩是金庸的表兄,徐志摩是新月詩社成員,1918年赴美國學習銀行學。1921年赴英國留學,入劍橋大學當特別生,研究政治經濟學,在劍橋兩年深受西方教育的薰陶及歐美浪漫主義和唯美派詩人的影響,1931年11月19日上午8時,乘中國航空公司“濟南”號飛機由南京飛往北平途中墜機去世。

作品概況

作品名稱:常州天寧寺聞禮懺聲

創作時間:1923年10月26日

作者:徐志摩

作品體裁:散文詩

作品原文

有如在火一般可愛的陽光里,偃臥在長梗的,雜亂的叢草里,聽初夏第一聲的鷓鴣,從天邊直響入雲中,從雲中又迴響到天邊;

有如在月夜的沙漠里,月光溫柔的手指,輕輕的撫摩著一顆顆熱傷了的砂礫,在鵝絨般軟滑的熱帶的空氣里,聽一個駱駝的鈴聲,輕靈的,輕靈的,在遠處響著,近了,近了,又遠了……

有如在一個荒涼的山谷里,大膽的黃昏星,獨自臨照著陽光死去了的宇宙,野草與野樹默默的祈禱著。聽一個瞎子,手扶著一個幼童,鐺的一響算命鑼,在這黑沉沉的世界裡迴響著:

有如在大海里的一塊礁石上,浪濤像猛虎般的狂撲著,天空緊緊的繃著黑雲的厚幕,聽大海向那威嚇著的風暴,低聲的,柔聲的,懺悔它一切的罪惡;

有如在喜馬拉雅的頂顛,聽天外的風,追趕著天外的雲的急步聲,在無數雪亮的山壑間迴響著;

有如在生命的舞台的幕背,聽空虛的笑聲,失望與痛苦的呼答聲,殘殺與淫暴的狂歡聲,厭世與自殺的高歌聲,在生命的舞台上合奏著;

我聽著了天寧寺的禮懺聲!

這是哪裡來的神明?人間再沒有這樣的境界!

這鼓一聲,鍾一聲,磐一聲,木魚一聲,佛號一聲……

樂音在大殿里,迂緩的,曼長的迴蕩著,無數衝突的波流諧合了,無數相反的色彩淨化了,無數現世的高低消滅了……

這一聲佛號,一聲鍾,一聲鼓,一聲木魚,一聲磐,諧音盤礴在宇宙間——解開一小顆時間的埃塵,收束了無量數世紀的因果;

這是哪裡來的大和諧——星海里的光彩,大千世界的音籟,真生命的洪流:止息了一切的動,一切的擾攘;

在天地的盡頭,在金漆的殿椽間,在佛像的眉宇間,在我的衣袖裡,在耳鬢邊,在官感里,在心靈里,在夢裡,……

在夢裡,這一瞥間的顯示,青天,白水,綠草,慈母溫軟的胸懷,是故鄉嗎?是故鄉嗎?光明的翅羽,在無極中飛舞!

大圓覺底里流出的歡喜,在偉大的,莊嚴的,寂滅的,無疆的,和諧的靜定中實現了!

頌美呀,涅槃!讚美呀,涅槃

作品賞析

這首詩寫於1923年10月26日,初載於同年11月11日《晨報·文學旬報》,署名徐志摩。

在一定的意義上,詩人並不如英國浪漫主義詩人雪萊說的那樣是世界的“立法者”,而是萬物靈性、神性、詩性的聆聽者、命名者和傳送者。詩人之為詩人,不是因為他有打破與重建世界現實秩序的能耐,而是由於他能在世俗物化的庸俗生活中站出自身,在表象與本真、遮蔽與敞開、物性與詩性之間的維度上,迎接本真與美的出場,並通過以語言命名的方式,使它們成為能夠與世人交流,供人類共享的精神之物。

就如這篇《常州天寧寺聞禮懺聲》的散文詩,倘若不是詩人,是不能夠在禮懺聲中聆聽到天地人神交感的和諧的,也不能夠從人的超越本性出發、感受到靜對身心的召喚和洗禮的。無神論者不能感應這鼓一聲,鍾一聲,馨一聲,木魚一聲,佛號一聲里心與物的呼吸,即使宗教徒也只能感受救世主普渡眾生的佛心佛意。但詩人卻聆聽到了“大美無言”的靜。靜,絕不只是無聲。在無聲狀態中,只是聲音的缺場;而在這裡,神性和詩性卻進入心靈得以敞亮。

在心靈間發生的事情是不同於聲音的傳播和刺激的,它是“星海里的光彩,大千世界的音籟,真生命的洪流”,莊嚴靜穆的降臨,是靈魂在瞬間瞥見的澄明之境:青天、白水,綠草,慈母般溫軟的胸懷。人在日常沉淪中失落的本真重新顯現了,讀者窺見了詩意棲居的精神家園。作者在詩中發問:“是故鄉嗎?”答案是肯定的。它是人的源初,又是人的未來。

與其說它是宗教的,不如說是美學的。因為當詩人把讀者帶入這個靜的澄明之境時,帶給讀者的不是某種超度或救贖,而是令人著迷的意境:先是詩人在一片禮懺聲中“聽”出世界上各種生靈的喧譁與騷動;然後是那動與靜的對比中靜的籠罩和“神明”的站立;最後被帶入實在生活之外那莊嚴、和諧、靜定的境界。

前半部分那六個“有如”段奇瑰的想像和描寫,奠定了這篇散文詩成功的基礎。在這裡,詩人不僅把聽覺感受轉化成了視象,而且通過詩人的“靈視”,展開了一個廣袤的、衝突的、包羅萬象的世界。作者不像宗教徒那樣,把現世簡單描繪為一片苦海或一切罪惡的淵藪,而是敏銳地抓住對禮懺聲的感覺和想像,通過動與靜、虛與實的有機配合,構築了一個天、地、人並存的在世世界。禮懺聲既作為對比,又作為尺度,同時也作為救贖的因素,被描繪為初夏可愛陽光中動聽的鷓鴣啼鳴,月夜沙漠裡月光溫柔的手指和輕靈的駝鈴,死寂宇宙間“大膽的黃昏星”(唯一的光明)和預言家;它美,睿智,神聖而又莊嚴,因而罪惡向它懺悔,雲翳因之洗滌,讓人在它面前感到現實生存的空洞,從而向神性站出自身。

如此動人和富有意味的聲音感知與想像,很容易使人們想到海德格爾闡明的詩性言說:“將天空之景觀與聲響和不同於神的東西之黑暗與沉重寂聚為一體,神以此景觀使我們驚訝不已。在此奇特之景觀中,神宣告他穩步到來的近。”(《人詩意地棲居》)在這篇散文詩中,神也是這樣到來的。可貴的是,詩人能在高度集中的感知和想像中,通過語言的命名與恰當的技巧安排,迎候它的出場亮相,讓它和人類生存發生緊密的關聯,構造無數衝突的波流、相反的色彩和現世的高低等渾濁的、渴求救贖的現世世界,然後一同將它們帶入淨化靜定的澄明之境。前半部分並排的六個比喻,展開得十分具體、細膩,具有徐志摩語言獨有的濃艷靈動的風格,但空間非常博大、蒼茫,因而形成了獨特的藝術氛圍。後半部分由動而靜,由外入內,最終進入心的澄明和瞬間感悟,發出內心的歡呼。與之相對應,詩人採取了詩的排比復沓抒情與散文展開細節相融合的表現手法,——這是散文詩的特點:自由、舒展、純淨而又豐富,十分適合表現崇高和有神秘意味的經驗與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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