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第三十二回

《三國演義》第三十二回

《三國演義》第三十二回:奪冀州袁尚爭鋒決漳河許攸獻計袁紹病死,幼子袁尚繼立,引來袁尚之兄袁譚不滿。曹操趁袁氏兄弟自相殘殺之時,從中取事,最終袁氏兄弟兩敗俱傷,被曹操從中漁利。曹操攻破鄴城,審配身死,陳琳歸降曹操。

回目

奪冀州袁尚爭鋒 決漳河許攸獻計

簡介

袁紹三子袁尚在黎陽敗於張遼。袁紹吐血數半而死。袁譚袁尚互斗。譚欲假操之手攻尚。操從程昱計助譚伐尚。
操打敗尚,尚往中山而逃。操從攸計。決漳水淹冀。
操憐為袁紹起草討曹檄的陳琳之長命為從事。
操破冀。

正文

《三國演義》第三十二回《三國演義》第三十二回

卻說袁尚自斬史渙之後,自負其勇,不待袁譚等兵至,自引兵數萬出黎陽,與曹軍前隊相迎。張遼當先出馬,袁尚挺槍來戰,不三合,架隔遮攔不住,大敗而走。張遼乘勢掩殺,袁尚不能主張,急急引軍奔回冀州。
袁紹聞袁尚敗回,又受了一驚,舊病復發,吐血數斗,昏倒在地。劉夫人慌救入臥內,病勢漸危。劉夫人急請審配、逢紀,直至袁紹榻前,商議後事。紹但以手指而不能言。劉夫人曰:“尚可繼後嗣否?”紹點頭。審配便就榻前寫了遺囑。紹翻身大叫一聲,又吐血斗余而死。後人有詩曰:“累世公卿立大名,少年意氣自縱橫。空招俊傑三千客,漫有英雄百萬兵。羊質虎皮功不就,鳳毛雞膽事難成。更憐一種傷心處,家難徒延兩弟兄。”袁紹既死,審配等主持喪事。劉夫人便將袁紹所愛寵妾五人盡行殺害;又恐其陰魂於九泉之下再與紹相見,乃髡其發,刺其面,毀其屍:其妒惡如此。袁尚恐寵妾家屬為害,並收而殺之。審配、逢紀袁尚為大司馬將軍,領冀、青、幽、並四州牧,遣使報喪。此時袁譚已發兵離青州,知父死,便與郭圖辛評商議。圖曰:“主公不在冀州,審配、逢紀必立顯甫為主矣。當速行。”辛評曰:“審、逢二人,必預定機謀。今若速往,必遭其禍。”袁譚曰:“若此當何如?”郭圖曰:“可屯兵城外,觀其動靜。某當親往察之。”譚依言。郭圖遂入冀州,見袁尚。禮畢,尚問:“兄何不至?”圖曰:“因抱病在軍中,不能相見。”尚曰:“吾受父親遺命,立我為主,加兄為車騎將軍。目下曹軍壓境,請兄為前部,吾隨後便調兵接應也。”圖曰:“軍中無人商議良策,願乞審正南、逢元圖二人為輔。”尚曰:“吾亦欲仗此二人早晚畫策,如何離得!”圖曰:“然則於二人內遣一人去,何如?”尚不得已,乃令二人拈鬮,拈著者便去。逢紀拈著,尚即命逢紀印綬,同郭圖赴袁譚軍中。紀隨圖至譚軍,見譚無病,心中不安,獻上印綬。譚大怒,欲斬逢紀。郭圖密諫曰:“今曹軍壓境,且只款留逢紀在此,以安尚心。待破曹之後,卻來爭冀州不遲。”
譚從其言。即時拔寨起行,前至黎陽,與曹軍相抵。譚遣大將汪昭出戰,操遣徐晃迎敵。二將戰不數合,徐晃一刀斬汪昭於馬下。曹軍乘勢掩殺,譚軍大敗。譚收敗軍入黎陽,遣人求救於尚。尚與審配計議,只發兵五千餘人相助。曹操探知救軍已到,遣樂進李典引兵於半路接著,兩頭圍住盡殺之。袁譚知尚止撥兵五千,又被半路坑殺,大怒,乃喚逢紀責罵。紀曰:“容某作書致主公,求其親自來救。”譚即令紀作書,遣人到冀州致袁尚,尚與審配共議。配曰:“郭圖多謀,前次不爭而去者,為曹軍在境也。今若破曹,必來爭冀州矣。不如不發救兵,借操之力以除之。”尚從其言,不肯發兵。使者回報,譚大怒,立斬逢紀,議欲降曹。早有細作密報袁尚。尚與審配議曰:“使譚降曹,並力來攻,則冀州危矣。”乃留審配並大將蘇由固守冀州,自領大軍來黎陽救譚。尚問軍中誰敢為前部,大將呂曠、呂翔兄弟二人願去。尚點兵三萬,使為先鋒,先至黎陽。譚聞尚自來,大喜,遂罷降曹之議。譚屯兵城中,尚屯兵城外,為掎角之勢。
不一日,袁熙、高幹皆領軍到城外,屯兵三處,每日出兵與操相持。尚屢敗,操兵屢勝。至建安八年春二月,操分路攻打,袁譚袁熙袁尚高幹皆大敗,棄黎陽而走。操引兵追至冀州,譚與尚入城堅守;熙與於離城三十里下寨,虛張聲勢。操兵連日攻打不下。郭嘉進曰:“袁氏廢長立幼,而兄弟之間,權力相併,各自樹黨,急之則相救,緩之則相爭;不如舉兵南向荊州,征討劉表,以候袁氏兄弟之變;變成而後擊之,可一舉而定也。”操善其言,命賈詡為太守,守黎陽;曹洪引兵守官渡。操引大軍向荊州進兵。
譚、尚聽知曹軍自退,遂相慶賀。袁熙、高幹各自辭去。袁譚與郭圖、辛評議曰:“我為長子,反不能承父業;尚乃繼母所生,反承大爵:心實不甘。”圖曰:“主公可勒兵城外,只做請顯甫、審配飲酒,伏刀斧手殺之,大事定矣。”譚從其言。適別駕王修自青州來,譚將此計告之。修曰:“兄弟者,左右手也。今與他人爭鬥,斷其右手,而曰我必勝,安可得乎?夫棄兄弟而不親,天下其誰親之?彼讒人離間骨肉,以求一朝之利,原塞耳勿聽也。”譚怒,叱退王修,使人去請袁尚。尚與審配商議。配曰:“此必郭圖之計也。主公若往,必遭奸計;不如乘勢攻之。”袁尚依言,便披掛上馬,引兵五萬出城。袁譚見袁尚引軍來,情知事泄,亦即披掛上馬,與尚交鋒。尚見譚大罵。譚亦罵曰:“汝藥死父親,篡奪爵位,今又來殺兄耶!”二人親自交鋒,袁譚大敗。尚親冒矢石,衝突掩殺。
譚引敗軍奔平原,尚收兵還。袁譚郭圖再議進兵,令岑璧為將,領兵前來。尚自引兵出冀州。兩陣對圓,旗鼓相望。璧出罵陣;尚欲自戰,大將呂曠,拍馬舞刀,來戰岑璧。二將戰無數合,曠斬岑璧於馬下。譚兵又敗,再奔平原。審配勸尚進兵,追至平原。譚抵擋不住,退入平原,堅守不出。尚三面圍城攻打。譚與郭圖計議。圖曰:“今城中糧少,彼軍方銳,勢不相敵。愚意可遣人投降曹操,使操將兵攻冀州,尚必還救。將軍引兵夾擊之,尚可擒矣。若操擊破尚軍,我因而斂其軍實以拒操。操軍遠來,糧食不繼,必自退去。我可以仍據冀州,以圖進取也。”譚從其言,問曰:“何人可為使?”圖曰:“辛評之弟辛毗,字佐治,見為平原令。此人乃能言之士,可命為使。”譚即召辛毗,毗欣然而至。譚修書付毗,使三千軍送毗出境。毗星夜齎書往見曹操,時操屯軍西平伐劉表,表遣玄德引兵為前部以迎之。未及交鋒,辛毗到操寨。見操禮畢,操問其來意,毗具言袁譚相求之意,呈上書信。操看書畢,留辛毗於寨中,聚文武計議。程昱曰:“袁譚被袁尚攻擊太急,不得已而來降,不可準信。”呂虔滿寵亦曰:“丞相既引兵至此,安可復舍表而助譚?”荀攸曰:“三公之言未善。以愚意度之:天下方有事,而劉表坐保江、漢之間,不敢展足,其無四方之志可知矣。袁氏據四州之地,帶甲數十萬,若二子和睦,共守成業,天下事未可知也;今乘其兄弟相攻,勢窮而投我,我提兵先除袁尚,後觀其變,並滅袁譚,天下定矣。此機會不可失也。”操大喜,便邀辛毗飲酒,謂之曰:“袁譚之降,真耶詐耶?袁尚之兵,果可必勝耶?”毗對曰:“明公勿問真與詐也,只論其勢可耳。袁氏連年喪敗,兵革疲於外,謀臣誅於內;兄弟讒隙,國分為二;加之饑饉並臻,天災人困:無問智愚,皆知土崩瓦解,此乃天滅袁氏之時也。今明公提兵攻鄴,袁尚不還救,則失巢穴;若還救,則譚踵襲其後。以明公之威,擊疲憊之眾,如迅風之掃秋葉也。不此之圖,而伐荊州;荊州豐樂之地,國和民順,未可搖動。況四方之患,莫大於河北;河北既平,則霸業成矣。願明公詳之。”操大喜曰:“恨與辛佐治相見之晚也!”即日督軍還取冀州。玄德恐操有謀,不跟追襲,引兵自回荊州。
卻說袁尚知曹軍渡河,急急引軍還鄴,命呂曠、呂翔斷後。袁譚見尚退軍,乃大起平原軍馬,隨後趕來。行不到數十里,一聲炮響,兩軍齊出:左邊呂曠,右邊呂翔,兄弟二人截住袁潭。譚勒馬告二將曰:“吾父在日,吾並未慢待二將軍,今何從吾弟而見逼耶?”二將聞言,乃下馬降譚。譚曰:“勿降我,可降曹丞相。”二將因隨譚歸營。譚候操軍至,引二將見操。操大喜,以女許譚為妻,即令呂曠、呂翔為媒。譚請操攻取冀州。操曰:“方今糧草不接,搬運勞苦,我濟河,遏淇水入白溝,以通糧道,然後進兵。”令譚且居平原。操引軍退屯黎陽,封呂曠、呂翔為列侯,隨軍聽用。

曹丕曹丕

郭圖謂袁譚曰:“曹操以女許婚,恐非真意。今又封賞呂曠、呂翔,帶去軍中,此乃牢籠河北人心。後必終為我禍。主公可刻將軍印二顆,暗使人送與二呂,令作內應。待操破了袁尚,可乘便圖之。”譚依言,遂刻將軍印二顆,暗送與二呂。二呂受訖,徑將印來稟曹操。操大笑曰:“譚暗送印者,欲汝等為內助,待我破袁尚之後,就中取事耳。汝等且權受之,我自有主張。”自此曹操便有殺譚之心。
且說袁尚審配商議:“今曹兵運糧入白溝,必來攻冀州,如之奈何?”配曰:“可發檄使武安長尹楷屯毛城,通上黨運糧道;令沮授之子沮鵠守邯鄲,遙為聲援。主公可進兵平原,急攻袁譚。先絕袁譚,然後破曹。”袁尚大喜,留審配與陳琳守冀州,使馬延、張顗二將為先鋒,連夜起兵攻打平原。
譚知尚兵來近,告急於操。操曰:“吾今番必得冀州矣。”正說間,適許攸自許昌來;聞尚又攻譚,入見操曰:“丞相坐守於此,豈欲待天雷擊殺二袁乎?”操笑曰:“吾已料定矣。”遂令曹洪先進兵攻鄴,操自引一軍來攻尹楷。兵臨本境,楷引軍來迎。楷出馬,操曰:“許仲康安在?”許褚應聲而出,縱馬直取尹楷。楷措手不及,被許褚一刀斬於馬下,餘眾奔潰。操盡招降之,即勒兵取邯鄲。沮鵠進兵來迎。張遼出馬,與鵠交鋒。戰不三合,鵠大敗,遼從後追趕。兩馬相離不遠,遼急取弓射之,應弦落馬。操指揮軍馬掩殺,眾皆奔散。
於是操引大軍前抵冀州。曹洪已近城下。操令三軍繞城築起土山,又暗掘地道以攻之。審配設計堅守,法令甚嚴,東門守將馮禮,因酒醉有誤巡警,配痛責之。馮禮懷恨,潛地出城降操。操問破城之策,禮曰:“突門內土厚,可掘地道而入。”操便命馮禮引三百壯士,夤夜掘地道而入。卻說審配自馮禮出降之後,每夜親自登城點視軍馬。當夜在突門閣上,望見城外無燈火。配曰:“馮禮必引兵從地道而入也。”急喚精兵運石擊突閘門;門閉,馮禮及三百壯士,皆死於土內。操折了這一場,遂罷地道之計,退軍於洹水之上,以候袁尚回兵。袁尚攻平原,聞曹操已破尹楷、沮鵠,大軍圍困冀州,乃掣兵回救。部將馬延曰:“從大路去,曹操必有伏兵;可取小路,從西山出滏水口去劫曹營,必解圍也。”尚從其言,自領大軍先行,令馬延與張顗斷後。早有細作去報曹操。操曰:“彼若從大路上來,吾當避之:若從西山小路而來,一戰可擒也。吾料袁尚必舉火為號,令城中接應。吾可分兵擊之。”於是分撥已定。卻說袁尚出滏水界口,東至陽平,軍陽平亭,離冀州十七里,一邊靠著滏水。尚令軍士堆積柴薪乾草,至夜焚燒為號;遣主簿李孚扮作曹軍都督,直至城下。大叫:“開門!”審配認得是李孚聲音,放入城中,說:“袁尚已陳兵在陽平亭,等候接應,若城中兵出,亦舉火為號。”配教城中堆草放火,以通音信。孚曰:“城中無糧,可發老弱殘兵並婦人出降;彼必不為備,我即以兵繼百姓之後出攻之。”配從其論。
次日,城上豎起白旗,上寫“冀州百姓投降。”操曰:“此是城中無糧,教老弱百姓出降,後必有兵出也。”操教張遼、徐晃各引三千軍馬,伏於兩邊。操自乘馬、張麾蓋至城下、果見城門開處,百姓扶老攜幼,手持白旗而出。百姓才出盡,城中兵突出。操教將紅旗一招,張遼、徐晃兩路兵齊出亂殺,城中兵只得復回。操自飛馬趕來,到吊橋邊,城中弩箭如雨,射中操盔,險透其頂。眾將急救回陣。操更衣換馬,引眾將來攻尚寨,尚自迎敵。時各路軍馬一齊殺至,兩軍混戰,袁尚大敗。尚引敗兵退往西山下寨,令人催取馬延、張顗軍來。不知曹操已使呂曠、呂翔去招安二將。二將隨二呂來降,操亦封為列侯。即日進兵攻打西山,先使二呂、馬延、張顗截斷袁尚糧道。尚情知西山守不住,夜走濫口。安營未定,四下火光並起,伏兵齊出,人不及甲,馬不及鞍。尚軍大潰,退走五十里,勢窮力極,只得遣豫州刺史陰夔至操營請降。操佯許之,卻連夜使張遼、徐晃去劫寨。尚盡棄印綬、節鉞、衣甲、輜重,望中山而逃。操回軍攻冀州。許攸獻計曰:“何不決漳河之水以淹之?”操然其計,先差軍於城外掘壕塹,周圍四十里。審配在城上見操軍在城外掘塹,卻掘得甚淺。配暗笑曰:“此欲決漳河之水以灌城耳。壕深可灌,如此之淺,有何用哉!”遂不為備。當夜曹操添十倍軍士併力發掘,比及天明,廣深二丈,引漳水灌之,城中水深數尺。更兼糧絕,軍士皆餓死。辛毗在城外,用槍挑袁尚印綬衣服,招安城內之人。審配大怒,將辛毗家屬老小八十餘口,就於城上斬之,將頭擲下。辛毗號哭不已。審配之侄審榮,素與辛毗相厚,見辛毗家屬被害,心中懷忿,乃密寫獻門之書,拴於箭上,射下城來。軍士拾獻辛毗,毗將書獻操。操先下令:如入冀州,休得殺害袁氏一門老小;軍民降者免死。次日天明,審榮大開西門,放曹兵入。辛毗躍馬先入,軍將隨後,殺入冀州。審配在東南城樓上,見操軍已入城中,引數騎下城死戰,正迎徐晃交馬。徐晃生擒審配,綁出城來。路逢辛毗,毗咬牙切齒,以鞭鞭配首曰:“賊殺才!今日死矣!”配大罵:“辛毗賊徒!引曹操破我冀州,我恨不殺汝也!”徐晃解配見操。操曰:“汝知獻門接我者乎?”配曰:“不知。”操曰:“此汝侄審榮所獻也。”配怒曰:“小兒不行,乃至於此!”操曰:“昨孤至城下,何城中弩箭之多耶?”配曰:“恨少!恨少!”操曰:“卿忠於袁氏,不容不如此。今肯降吾否?”配曰:“不降!不降”辛毗哭拜於地曰:“家屬八十餘口,盡遭此賊殺害。願丞相戮之,以雪此恨!”配曰:“吾生為袁氏臣,死為袁氏鬼,不似汝輩讒諂阿諛之賊!可速斬我!”操教牽出。臨受刑,叱行刑者曰:“吾主在北,不可使我面南而死!”乃向北跪,引頸就刃。後人有詩嘆曰:“河北多名士,誰如審正南:命因昏主喪,心與古人參。忠直言無隱,廉能志不貪。臨亡猶北面,降者盡羞慚。”審配既死,操憐其忠義,命葬於城北。
眾將請曹操入城。操方欲起行,只見刀斧手擁一人至,操視之,乃陳琳也。操謂之曰:“汝前為本初作檄,但罪狀孤可也;何乃辱及祖父耶?”琳答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耳。”左右勸操殺之;操憐其才,乃赦之,命為從事。
卻說操長子曹丕,字子桓,時年十八歲。丕初生時,有雲氣一片,其色青紫,圓如車蓋,覆於其室,終日不散。有望氣者,密謂操曰:“此天子氣也。令嗣貴不可言!”丕八歲能屬文,有逸才,博古通今,善騎射,好擊劍。時操破冀州,丕隨父在軍中,先領隨身軍,徑投袁紹家,下馬拔劍而入。有一將當之曰:“丞相有命,諸人不許入紹府。”不叱退,提劍入後堂。見兩個婦人相抱而哭,丕向前欲殺之。正是:四世公侯已成夢,一家骨肉又遭殃。
未知性命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賞析

因為下一章便是對三國演義第一部分的總結,所以這章不但是說第三十二回,也是說第三十三回的演義,不過這兩章其實到也說的是同一個內容,便是曹操掃平袁家勢力的過程。
說到這裡,不得不說說羅貫中的不公平,怎么說袁紹也是漢末的風雲人物,數一數二的大諸侯,他與曹操的交鋒也是漢末的重頭戲。可是羅貫中對此也太過吝嗇筆墨了。赤壁之戰,單就放火那夜,就用了兩章,更別提之前的連番鋪墊了,而同樣是漢末的重大戰役,官渡之戰居然就半章解決了,便是連關羽的跑路也比他花的筆墨多多了。這還不說,曹操在官渡之戰後對袁紹勢力動兵,從建安七年春再度北進,到建安十二年九月袁尚兄弟被殺,整整五年半的時間,就在演義筆下兩章帶過,須知曹操自初平元年起兵算起到官渡之戰的建安五年,也不過十年而已。
更令人鬱悶的是,羅貫中在這兩章開始寫了個年份,後來就再沒提及,而故事便如流水帳一般寫下,中間沒啥停頓轉折,就好象一場戰事接著一場,也沒休息過。這和之間的詳盡敘述反差太大了。所以我小時侯看過這章,再到下一章看到劉備和劉表說自己髀里肉生,不由一怔,心想這沒過幾天啊,才兩章時間,您劉老大這肉也長的太快了吧。後來一看歷史,才知道自建安六年劉備投奔來此(演義中劉備說此話是在勸說劉表偷襲許都之後,那是發生在建安十二年的事。)已快七年了,難怪劉備說自己日月蹉跎了,他剛來荊州時才四十出頭,此時已經快半百知天命了,眼見曹操在一統北方,自己卻在劉表這仍做這賓客,無怪乎要哀嘆了。
好了,我們既然知道這兩章是近五年的時間,我們還是就著演義說說這五年的事吧。
第三十二回一開始,袁紹就死了,袁紹乃是漢末的重要人物,其歷史地位不亞於三國的建立者曹操劉備孫權,東漢最終成為一番諸侯割據的局面,他其中作用不小,勸何進引邊兵入京,殺宦官,聯軍與董卓對峙,引發諸侯混戰,這些都是他起的主要作用,可以這么說,假若沒有曹操,那最終北方還是會有人出來統一。(曹操那句“設使國家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只是曹操的自誇之詞,信不得,沒他其他人照樣能出來一統。)可沒袁紹,那東漢末年的天下大亂,諸侯混戰,之後的三國,說不定我們都看不到了。當然,就這點上來說,他沒起什麼好作用。
袁紹所謂四世三公,靠這點在諸侯爭霸中占了不少便宜,但是他也並非只靠家族的無能之輩,他能最終在北方雄居四州,最終成為曹操的頭號大敵,並壓得曹操一度陷入困境,便可知他的能力,我們切不可因為他的最終失敗,便認為他一無是處,尤其不能將演義中的袁紹當作真實的袁紹,因為袁紹在演義中被大大貶低,成為一個頭腦簡單,耳根子軟,行事糊塗的窩囊廢了。這也可以說是失敗者的代價之一吧。
袁紹被羅貫中等這樣的後人醜化,很大程度上是他對於人才的態度,須知大多數的讀書人做不了皇帝君主,只能做人才,所以他們對於那些能提拔人才的如曹操劉備孫權等人都予以讚頌,而對那些不能提拔人才的便貶低之。就拿陳壽做的三國志來說吧,他在武帝本紀中寫到曹操入鄴後在袁紹墳前哭祭時,回顧了一段往事,頗有為袁紹之敗,曹操之勝的原因做解釋的意思。
“初,紹與公共起兵,紹問公曰:“若事不輯,則方面何所可據?”公曰:“足下意以為何如?”紹曰:“吾南據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眾,南向以爭天下,庶可以濟乎?”公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無所不可。”
後世人常以這段話來說明袁紹重視地理不如曹操重視人才,更認為曹操重視人才是勝利的關鍵。
不過我對這點頗有不同的意見,不知這段對話是否真實,假如是真的對話的話,曹操這話頗有逃避問題,偷換概念的味道,袁紹問的是哪裡可以作為發家的地盤,或者說日後的戰略方針問題,這種問題,就好象袁紹的回答就是一個很標準的回答,“南據河,北阻燕、代”,再比如說隆中對也是之類的標準回答,占據荊益兩州再度進取。(要是諸葛亮和劉備談大道理,說您要重視人才啊,重視人才就會發達,具體怎么做一點不說,你看諸葛亮會得到重用嗎?)
可曹操卻不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或者說他偷換了概念,他說“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無所不可”,這表面上回答的很漂亮,重視人才,以道駕御這些人才,便哪裡都行。可是仔細品來,他什麼都沒說啊,就好象以某某精神為指導,便無往不勝,道理對,但是具體怎么做都沒,假如他說了怎么行使措施吸引人才,那到還罷了。可現在就好象有兩個領導人在競選,一個人說的步驟很詳細,第一步如何如何,第二步如何如何,而另一個人只喊口號,你相信誰呢?
可偏偏就是這個喊口號的勝利了,這是怎么回事呢?其實我看要么這段話就是後人的附會,以他們兩之後的行徑加上的。要不就是曹操誆了袁紹這個冤大頭,把袁紹的話騙出來了,(袁紹問他問題,他回了一句,您說呢,先把問題踢回來先。)自己就用大道理敷衍過去。
當然,不管是如何,這段話倒也不是沒有道理,袁紹在對人才的使用上比曹操確實有差距,但是切不可認為袁紹不重用人才,袁紹對謀臣的話還是聽的,沮授等人還是得到袁紹的重用的。更不可認為只需要人才就可以無往不勝,須知人才這個東西比較虛,這一方面是說無法量化,象戰略方針一般都說占據哪裡哪裡,從來不說吸引人才若干,因為人才這東西變化太大了,你根本不知道哪個是人才哪個是庸才,沒辦法象地盤這樣實打實的。另一方面是人才流動性太強,而且都是逐強流動,你沒有立錐之地的時候,人才根本不會來理你,就拿兩個典型例子,一個曹操一個劉備,他們是三國中重視人才的典型,但是曹操要不是得了東郡作為地盤,他手下還就是自己的那幹家中兄弟,得了東郡兗州,才有荀彧等人的投奔,劉備也是如此,關張固然一直在他身邊,但是卻一直流離失所,無象樣的謀士來投,但是等得到了荊州半壁,投奔的人才就絡繹不絕。為何?因為你沒有地盤,就不可能養得起人才,(是人才就要花大價錢來養,不然就被挖走了。)沒有地盤,人才也對你沒有信心(連立錐之地也沒,怎么叫人才跟著你乾,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真有會空手道的人才也不一定跟著你了。就拿我們現在來說,是世界五百強能招到人呢,還是註冊資金剛滿十萬在酒店辦公的小公司能招到人呢),所以說地盤實力人才什麼都不能缺。
而談到袁紹的失敗,除了人才等因素之外,更關鍵的還是他的接班人問題,袁紹官渡雖敗,但實力尚存,曹操雖勝,也是慘勝,冀州在官渡之後雖然一度許多地方叛亂,但是在袁紹鎮壓之下,都告平定,以四州實力,若是與曹操周鏇,未必不能自保,可是袁紹偏偏在此時死去,而留下一個繼承人問題。
演義中說袁紹點頭同意袁尚接任,但是在三國志的記載,並沒有看到這點,只說“配等恐譚立而評等為己害,緣紹素意,乃奉尚代紹位。”,這樣看來袁紹沒有立遺囑甚至審配假造遺囑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究根問底,繼承人的問題還是出於袁紹身上,假若不是他喜歡袁尚又因為袁譚是長子而在繼承人問題遲疑不決,也不會導致謀臣之間分裂的局面。假如他早早立了袁譚為繼承人,那也不會有審配等人會站在袁尚這邊,假如他想立袁尚為繼承人,那雖然麻煩,但是也並無不可,將袁譚處死或者軟禁即可(雖然古代是嫡長子繼承制度,但是非長子繼承的也屢見不鮮。)可是他偏偏長期遲疑不決,對袁譚方面:他一方面將袁譚委以重任,長期領兵,在官渡時便和袁紹一起帶兵,另一方面卻在重病時仍不將其召回,滯留外地,導致繼承權旁落。對袁尚方面,他一方面喜愛之,審配等重臣親近袁尚也不反對,另一方面卻不明確他的地位,更不削弱袁譚等人的勢力。袁紹的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遲疑不決才是他最終失敗的最大原因。
其實假若四州共奉一主,無論是袁尚還是袁譚,藉助四州實力,都有自保的力量,但是袁紹沒有解決繼承人的問題導致兩人分裂,相互攻伐,甚至引曹操為助力,這樣不覆滅才怪了。(在袁譚袁尚相互攻伐之下,曹操仍舊花了五年才將之平定,可見袁家的實力。)
袁尚袁譚兩人,就好象袁紹袁術的翻版,袁家兩代都遭到這樣的命運,而且都被一個人曹操所占據勝利果實,也不知是袁家的傳統呢,還是曹操命中是袁家的剋星。
曹操這次出征,可以說策略遠過戰術,尤其是第一次暫時撤軍誘使袁尚袁譚兩人內訌,第二次不攻引發公孫康斬袁尚袁熙,兩次其實都是同一種方式,卻能連連奏效,可見內亂猶勝於外患也,我看三國志在袁紹傳談到此時注引魏氏春秋中的劉表遺譚書遺尚書,漢晉春秋中的審配獻譚書,便不由嘆息,劉表審配之書信並非沒有道理,但是這些道理在長期的利益衝突之下卻是毫無用處可言。親情在利益之下毫無價值,等到了後來,就是想停下也無濟於事,只是苦了審配這乾人等和袁紹的基業了。(這自古以來,兄弟為繼承人這位置,反目成仇的例子數不勝數,演義中之後還有好幾個兄弟之爭的故事,不過總體說來,袁家兄弟之爭最為慘烈。)
最後再說說曹操追逐袁尚到烏丸之地一事,其實所謂北伐不如南征,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南方的戰略迴旋餘地不如北方大的關係,北方假若中原被占可以逃往關中河北,關中河北被占可以逃亡草原大漠,在草原上藏匿的空間就更大了,象朱元璋的北伐乃是最成功的北伐了吧,但是元順帝逃到草原上,也拿他沒辦法。而南方就不同了,長期沒有開發,主要力量在長江流域,一旦攻破長江防線就完了,之後雖然珠江流域也得到開發,但是畢竟一來太晚,二來珠江流域被攻破再外面可就是大海了,做海盜可就沒那么容易回來了。

回評

毛宗崗批語

君子觀於袁氏之亂,而信古來圖大事者,未有兄弟不協而能有濟者也。桃園兄弟,以異姓而如骨肉,固無論已;他如權之據吳,則有“汝不如我,我不如汝”之兄;操之開魏,則有“寧可無洪,不可無公”之弟:同心同德,是以能成帝業。彼袁氏者,紹與術既相左於前,譚與尚復相爭於後,各自矛盾,以貽敵人之利,豈不重可惜哉!
善處人骨肉之間者,其惟王修乎!若執從父之見,則當以袁尚為嗣;若執立長之說,則當以袁譚為嗣。然使譚而能為泰伯,則尚可受之;譚而不能為泰伯,則尚不宜受之矣。使尚而能為叔齊,則譚可取之;尚而不能為叔齊,則譚不宜爭之矣。故審配之助弟以攻兄者,非也;郭圖之助兄以攻弟者,亦非也;惟王修之言,為金玉之論雲。
甚矣,朋黨之為禍烈也!以袁氏觀之,初則眾謀士立黨,後則兩公子亦立黨。初則田豐、沮授為一黨,審配、郭圖為一黨;後則郭圖與審配又因譚、尚而分為二黨,於是逢紀黨審配,辛評又黨郭圖。甚至審配之侄,背其叔而黨其友,辛評之弟,背其兄而黨其仇。然則謂袁氏之亡,亡於朋黨可也。
曹操決漳河以淹冀州,與決泗水以淹下邳,前後兩篇大約相類。然用水於南境不奇,用水於北境為奇;淹下邳之計出於曹操之謀士不奇,淹冀州之策即出於袁氏之舊臣為奇。且下邳之淹,止一水耳;若淹冀州,則先遏一水,通一水以運糧,然後決一水以破敵,是有三水矣。下邳之水,所以報濮陽之火,兩家各用其一耳;若淹冀州,則先有卻韓猛、燒烏巢之火於前,而乃有通白溝、決漳河之水於後,是一家兼用其兩矣。
侯成以獻酒被責而降曹,馮禮亦以飲酒被責而降曹。降曹同也,而一降於決水之後而不死,一降於決水之後而隨死,則大異。魏續為友人抱憤而獻門,審榮亦為友人抱憤而獻門。獻門同也,而呂布在城中而被執,袁尚在城外而未擒,則又異。就其極相類處,卻有極不相類處,若有特特犯之而又特特避之者,真是絕妙文章。
觀烏巢之焚,令人追念易京樓之焚;觀審配之死,令人追念耿武、關紀之死。一冀州耳,韓忽變而為袁,袁忽變而為曹。其始也,馥失之,瓚爭之,而紹取之;其既也,譚失之,尚爭之,而操取之。興亡彈指,得喪轉盼,奪人者,曾幾何時而為人所奪。讀書至此,為之三嘆。
陳琳之檄,罵曹嵩,又罵曹騰,其罵也勝似殺矣。陶謙殺操之父,而操欲報仇;陳琳罵操之祖父,勝於殺操之祖父,而操不報仇,何也?曰:琳為袁紹而罵,則非琳罵之,而紹罵之也。紹為主而琳為從,不罪陳琳而歸罪於袁紹,猶之不罪張闓而歸罪於陶謙耳。雖然,使琳為曹操罵紹而為紹所獲,則紹必殺琳。紹不能為此度外之事,而操獨能為此度外之事,君子於此益識袁、曹之優劣矣。
此回敘袁、曹相攻,各有三層轉變:袁尚始欲救譚,既而不救,終而復救;袁譚始欲降曹,既而合尚,終復降曹;曹操始攻冀州,既攻荊州,後復仍攻冀州。諸如此類,皆不測之極。

李贄總評

辛毗竟為曹公,亦有見之士也。袁氏弟兄不和,自然喪亡矣。安有弟兄不和而不喪者乎?凡有兄弟者,鑒之。
如審配輩,如何便算得忠義?也主非堯舜之主,死之不過自盡其心耳。謂之硬漢則可,謂之忠義則未也。

鍾敬伯總評

水淹冀州,曹瞞以陰謀取勝。最痛快者,惟審配不屈數語也。雖未純忠,以視許攸賣主獻城,不啻霄壤。配真漢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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