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日記爆笑版Ⅶ

我知道他終有一天還會來找我的,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我氣不打一處來,奶奶個熊,不就一頭驢嘛,老子又不是不給錢。 但我佩服呂布的只是他的武藝,說到做人,他卻是我這輩子最不服氣的一個人。

(第二十三回)

今天兵士捉了一個人帶到我面前,說此人在帳外鬼鬼祟祟地窺視了好半天,並且身上還藏有利器。

這個人是個年輕人,看樣子也就十六七歲,蓬頭垢面的,穿的也很破,看起來是個流浪兒。我問他:小伙子,你到這裡來做什麼呀?

他抬起頭直盯著我,他的眼睛很黑,一剎那間我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寒冷,我從沒見過一個孩子有如此的眼神,他一字一頓地說道:環 - 眼 - 賊,我 - 是 - 來 - 殺 - 你 - 的!

我氣極反笑:喔?為什麼要殺我呀?

那孩子雙眼噴射著怒火說道:你殺了我的父親!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

 

我一愣,問道:我殺的人無記其數,你父親是誰?

那孩子的臉扭曲著,盡力把身子往前探,恨恨地說道:我姓紀,我父親叫紀靈,我叫紀同。你記住了,今天落在你手裡,任殺任剮,但我就是做鬼也饒不了你!

 

聽他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當日在徐州攔截袁術的時候,我是殺了一個叫紀靈的,好象是個先鋒,印象不是很深,似乎也沒什麼本領。但眼前這個口口聲聲要為父報仇的孩子卻有點意思,於是我起身笑道:我一生殺人無數,你卻是第一個找我來報仇的。也罷,我便成全你,今日我不殺你,你回去練習本領吧,等你長大了再來找我,我項上的人頭就在這裡,等你來拿。

說罷我揮手讓軍士把他鬆綁,他愣愣地站在那裡,咬牙切齒地說:好,我這就走,我要天天拜佛保佑你活著,總有一天我要親手殺了你!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孩子走了以後我呆呆地坐在那裡想了很久,人類的感情分好多種,仇恨是其中的一種,也是最奇怪的一種。比如這個叫紀同的孩子,他可能在很小的時候就埋下了仇恨的種子,這么多年來他一直是為了仇恨而活著,他無時無刻地想著要復仇,而可悲的是他想殺的人 —— 我 —— 居然毫不知情。

我知道他終有一天還會來找我的,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不過轉念想一下,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他來了,並且殺了我,那么他會開心嗎?他活下去的理由就是為了殺我,而一旦實現了,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想到這裡,我希望他永遠不要來,無論是愛還是仇恨,一個人有某種信念支撐著總比什麼也沒有要好,相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他們活得更單純,走的路也更直一些。

  我把這些想法告訴軍師,軍師沉吟了片刻說:仇恨是平息不了仇恨的,錯誤也永遠糾正不了錯誤,只可惜我們永遠也不能從其中解脫出來。

(第二十四回)

今天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原,藍藍的天,白白的雲,我在草地上跑來跑去,忽然看見大哥二哥他們朝我走來,我大聲地叫他們,他們卻自顧自地走了,我一回頭,猛地看到自己長著一條尾巴,再仔細一看,自己竟然變成了一匹馬,我大驚失色,拚命的大叫,發出來的卻是嘶鳴聲,一急之下於是醒了。

正巧軍師來了,我就把夢說給軍師聽,軍師饒有興趣地聽著,然後說道:翼德啊,你這個夢在很多年前一個叫莊周的人也夢到過,不過他夢到的是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在花叢中飛來飛去,醒了以後,莊周提出了一個問題:究竟是剛才莊周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呢,還是現在蝴蝶夢見自己變成了莊周呢?用在你身上的話就是:究竟是剛才張飛夢見自己變成了馬呢,還是現在馬夢見自己變成了張飛呢?

軍師這一番話把我說得雲裡霧裡的,什麼呀?我只是做了個夢而已,怎么可能是馬做夢變成張飛呢?這個叫莊周的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

軍師笑了:莊周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啊,別的不說,就莊周夢蝶這個典故就夠後人分析幾千年的了。你自個再好好琢磨琢磨吧。

 

軍師走了以後我越想越糊塗,你別說,這個姓莊的有點意思,我做夢夢到自己是馬,說不定我本來就是一匹馬而做了一個變成張飛的夢呢。照這樣想下去,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而已,人生就是一場夢?

整個兒一個下午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我在院子裡踱來踱去,嘴裡念叨著:我是張飛還是馬?忽然牆外傳來一聲厲喝:咄!你是張飛時自是張飛,是馬時自是馬,張飛既是馬,馬既是張飛,多想無益!

我如夢方醒,慌忙出門,轉了一圈卻沒發現一個人,於是對空拜了一拜,說:燕人愚鈍,謝高人指點!

飯也沒吃徑直去找軍師,軍師正在給夫人梳頭,見我進門對我擺了擺手,我見夫人雙目微閉,一臉陶醉的樣子,於是屏住呼吸立在邊上。

 

好容易等軍師把夫人安頓躺下,把我拉到院子裡問:翼德,找我有事?我把下午那人的話對軍師講了一遍。軍師聽罷長嘆一聲:果然是高人啊!翼德,這種問題純屬兜圈子的問題,你既然已經解脫出來就不要再陷進去了。

從軍師家裡出來後我很得意,因為臨走時我問了他一句:你說剛才是你做夢夢到給夫人梳頭呢還是夫人做夢夢到你在給她梳頭?我看到軍師的臉色變了,變得很難看。

  往回走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了,隱隱地有奇異的歌聲傳來:一年老一年,一日沒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輩催一輩,一聚一離別,一喜一傷悲。一榻一身臥,一生一夢裡 …… 不由得痴了。

(第二十五回)

軍師派我到劍閣出差,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但還必須要去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而當時二哥子龍他們都有別的任務,於是便讓我去。

本來有一個嚮導兼隨從,但出發前的晚上我恰好喝高了,而他又恰好在我身邊嘮嘮叨叨的,於是第二天早上他滿頭繃帶的去不成了,我只得單槍匹馬的出發了。

走了不遠我就發現問題不對了,因為我不認識路,只知道劍閣在成都的東北方向,但具體走哪條路卻一無所知。回去再讓軍師給我找個嚮導?不行,他又該拉長臉問:不是已經給你派了一個嗎?我可不想再跟他辯論喝酒的好處和壞處了。管他呢,鼻子下不是有張嘴嘛,我一路走一路問,不信還走不到劍閣!

順著官道走了大概有半天的路,前面是小路了,而且是好多條,我便隨便揀了一條走下去,沒多遠看到路邊有個小茅草屋,心中大喜,便上前敲門。開門的是一個矮個兒,一臉麻子,見到我滿臉堆笑地問:將軍有何事?我開門見山地問他:知道往劍閣怎么走嗎?

麻臉矮個兒愣了一下:這個嘛 …… 我是不太清楚,不過我家那頭驢是從劍閣販運過來的,估計它認識路。

我心想,這叫什麼事兒啊,人還不如一頭驢知道得多。也罷,你的驢多少錢?我買下來讓它帶路。

麻臉一臉的苦大愁深:將軍,這驢我多少錢也不能賣,不是我為難你,實在是有苦衷的,我家裡就指望這頭驢拉磨做點豆腐。這方圓幾十里又沒有牲口可以買,你要買走了我一家老小可就沒法活了。

我氣不打一處來,奶奶個熊,不就一頭驢嘛,老子又不是不給錢。可人家不賣又不能真的動粗,想了半天,嘿,有了。我對那麻臉說:小子,這樣吧,我用我的馬換你的驢,這樣行了吧?

麻臉大喜: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出了茅屋,我便上了驢背,你別說這驢雖然身材矮小,但走起來還挺穩當,最重要的是它認識路,不用我指揮,自個兒順著小道屁顛屁顛地走了下去。

眼瞅著天色變暗,我騎著小驢上了一個小山頭,四下看了一下,發現山腳左邊有一處炊煙,於是便一拍驢屁股朝那邊走去。

走近了看見一戶人家,開門的是一老頭兒,我掏出一塊碎銀子說:我今晚在這兒打個尖,你去準備點飯菜。老頭兒接過銀子連聲說:可以可以。老頭兒手腳挺麻利,一會兒功夫就把飯菜弄好了。

吃飯的時候老頭兒問我:將軍這是往哪兒去啊?我說我去劍閣。老頭兒奇怪地看著我說:去劍閣你怎么走到這裡來了?將軍你走錯路了。我說:不會吧?我可是跟著驢走的。老頭兒一個勁地擺手說:錯了,你這樣走就是走一個月也到不了。你相信我,我年輕時沒少去劍閣,前幾年身子骨好的時候還去過一次呢。

我一聽大怒,這死驢子,居然領我走錯路,隨手抄起跟棍子我就要出去打它,老頭兒連忙攔住我說:你跟一個畜生計較什麼呀。你別急,我倒有個法子能讓你去劍閣。我大喜:快說。老頭兒對著裡屋喝了一聲 “ 阿黃 ” ,一條大狗從裡面躥了出來,老頭兒摸著狗頭對我說:這條狗跟我相依為命十幾年了,它肯定能領你去劍閣,不過條件是你得把驢留下,因為我有時要往山那邊運點木炭什麼的,以前都是阿黃幫我。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驢子既然不認識路要它也沒用。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我便起身趕路,老頭臨走前摟著阿黃耳語了幾句,那狗竟然跟聽懂似的不住地點頭。我把乾糧行李什麼的掛在矛上,扛著矛跟著狗一路走下去。

阿黃看起來還真是認識路,一溜小跑幾乎沒有停頓,幸虧我體力好,否則還真跟不上它。快到中午的時候,來到了一個小村莊,阿黃走到一家門口,竟推開虛掩的門徑直進去了,我覺得有些奇怪,就跟了進去,進門一看,一個婦人立在那裡,阿黃竟然圍著蹭來蹭去的顯得很親熱。

婦人見到我居然也不奇怪,低頭對那狗說:阿黃,這個人是你領來的嗎?我更加納悶,就問道:你認識這條狗?那婦人說:是呀,這是我公公的狗啊,它怎么會跟你在一起呢?我恍然大悟:喔,原來這是那老頭兒的兒媳婦。於是便把經過一五一十地跟她說了,她聽罷笑道:原來如此,此處離劍閣不遠了,將軍趕緊趕路吧。

 

可阿黃居然不肯走,我怎么攆它都沒用,總是圍著那婦人轉圈,這下連那婦人也為難了,她說:平日裡都是公公調教的,我也沒辦法指使它。

正在我束手無策的時候那婦人又開口了:將軍莫慌,奴家保證能讓將軍順利到達劍閣。說罷進了柴房,不大功夫抱出一隻鴨子來,對我說:將軍要是信得過奴家,就讓這鴨子給你帶路好了,慢是慢一些,但跟它走絕對沒錯。

  鴨子居然也能帶路?我長這么大沒經歷過這么荒謬的事,但眼下實在沒招,心一橫,也罷,總比我一個人摸黑走強。於是便趕著鴨子上路了。

那鴨子搖搖擺擺地前面走著,我滿臉無奈地在後面跟著,越走越覺得窩囊,正懊惱呢,忽然從旁邊樹林裡竄出一隻紅毛狐狸,叼起鴨子就跑,我愣了一下,大喝一聲拎著矛就追。

那狐狸本來行動快捷,但叼著鴨子就跑不了那么快,時不時地還得放下鴨子歇會兒,一直跟我保持著一段距離。也不知追出去多遠,前面有個小樹林,狐狸噌的鑽進去了,我跟進去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別提多上火了,鴨子沒了我怎么去劍閣啊?

從樹林裡出來,我眼前一亮,前面居然是一條官道,路邊還有個界石,上面寫著兩個大字:劍閣。當時我那個心花怒放啊,這真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在劍閣辦完事,他們派人把我送回來。回來後我跟軍師他們說起這一路上的經歷,把他們笑得前仰後合,魏延捂著肚子說:馬換驢,驢換狗,狗換鴨子,你個笨蛋被人耍了還不知道。我摸著腦袋想了半天說:不管怎么樣,我最後還是到了劍閣啊。

軍師晃著扇子說了一句:只要目的達到,手段就是正確的。

(第二十六回)

二哥最近在看《戰國策》,而且是古裝本,邊上還要有個士兵替他捧著那厚厚的一摞竹簡。二哥看得津津有味,不時的擊節讚嘆。我覺得納悶,就過去問他有什麼好看的。

二哥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就放下書給我講荊柯刺秦王的故事。這個故事我以前大略也聽過,但沒二哥講得這么生動詳細,我也聽得如痴如醉。當講到風蕭蕭易水寒時我血脈齎張,當講到荊柯擲劍不中時我們倆一起拍著大腿惋惜。

聽完了以後我隱隱覺得某處不妥,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了,於是便問二哥:那秦武陽不是一個勇士嗎?十二歲殺人於市,世人莫敢直視,為何卻在殿前尿了褲子?

二哥摸著那一把視為珍寶的鬍子,良久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恰好魏延來了,於是我便問魏延,魏延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他是不是尿急啊?

我們三人一起去問子龍,子龍笑著說:三哥這問題問得好啊,一般人還真不會往那方面去想。要說這秦武陽也不應該是怕死啊,既然決定去了,自然是抱著必死的心態去的,無論成敗都不免一死。但為何不學荊柯大義凜然留個千古俠名呢?實在是越想越想不通啊。最後我們還是去了軍師那裡,軍師沉吟了片刻,說了一句:武陽並非畏死,而是畏勢。

這話一出口我們幾個人都面面相覷,何為畏勢?軍師接著說下去:秦武陽只是一個小混混,浪跡於 X L 社會裡,以勇力欺人,在那個階層里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勇士。但到了秦王殿上,面對文武百官以及君臨天下的始皇,在一種強大的 “ 勢 ” 的壓迫下,他的精神垮掉了。

 

我猛然想起了曹孟德,曹操當年曾懷寶刀去刺殺董卓,卻遲遲未敢下手,終於還是跑掉了,是不是也是畏勢呢?

軍師長笑一聲說道:曹孟德當年若真是下了手對咱來說卻是好事,不過對他自己來說,卻也只能落得個亂刃分屍,何來如今的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威風啊。

停了片刻,軍師又說:當年孟子去見齊宣王,宣王說: “ 寡人有疾,寡人好勇 ” ,孟子說: “ 王請無好小勇。夫撫劍疾視曰, ‘ 彼惡敢當我哉 ’ !此匹夫之勇,敵一人者也。王請大之! ” ,其實說起來,無論是荊柯刺秦王還是曹操刺董卓,都只是匹夫之勇而已。

聽完軍師的話後我們都默然無語,晚上喝了點酒後我忍不住想:二哥、我、子龍、魏延,我們幾個整日馳騁於疆場,又何嘗不是逞匹夫之勇呢?都說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天下眾生又有幾人不是被人擺布的棋子呢?

(第二十七回)

魏延在跟他的手下們喝酒聊天,我也過去湊熱鬧。酒過三旬,魏延出了個題目,答對的獎勵一個雞翅膀。題目是這樣的:大象有幾條腿?

  由於在座的士兵大都是北方人,而且既然出來當兵也肯定不是富裕的主兒,因此他們的回答都很可笑,竟然異口同聲地回答是兩條腿,有一個士兵居然回答是三條腿,我差點沒笑背過氣去。可沒想到魏延居然把雞翅膀給了那個回答三條腿的士兵,在我疑惑的時候,魏延解釋到:他的答案雖然也不正確,但卻最接近於正確答案。

原來有些時候你的回答未必正確,只要比你的敵人更正確一點也就相當於正確,這讓我忍不住想起了周公瑾。周瑜妙計火燒赤壁,讓曹操八十三萬人馬片甲不留,天下聞名。後來軍師曾專門點評過赤壁之戰,他說周瑜此戰一共用了三條計策,都不是上策,但卻都成功了。

首先是蔣乾盜書這一計,太多的破綻。試想周瑜如此謹慎小心之人焉能大意到將重要檔案放在明處?江東大營把守森嚴蔣乾盜書後又如何能來去自如?最不可思議的是曹操見書後居然連審問都沒審問就將蔡張給斬了,按說蔡張二人乃是水軍都督,掌握兵權之人,上來就殺也不符合曹操的性格。但這么多破綻居然也成功了,並非是周瑜計策高明,只能說蔣乾和曹操配合得好,一個太愚蠢,一個太糊塗。

第二計是黃蓋的苦肉計,兩軍對壘帶兵反戈者古往今來有很多,但大都是或斬主將或獻城池或作內應,如黃蓋這種在月黑風高之時帶兵投誠者擺明了是突襲嘛。

第三計最荒謬,是龐士元的連環計。把船首尾相連,拿大鐵環拴上,穩是穩了,但那還叫做船嗎?移動都不方便,如何打仗?曹操手下那么多名人智士,難道只徐庶一人看出來了嗎?非也,曹操當時正是躊躇滿志,有點得意忘形的意思,從錯斬蔡張也看得出來。聰明人在這個時候都順著他的意思來,象劉馥那種傻鳥也只能落得個被一槊刺死的結局。曹操本非心躁氣浮之人,但或許是因為雙方實力相差過於懸殊,又或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軍師到最後說了一句,周瑜這小子運氣真好。子龍後來偷偷跟我說,這話里透著好濃的酸味啊。什麼酸的甜的我卻品不出來。

周瑜死了以後軍師很開心,破例喝了點酒,給我們講了一個笑話,跟開頭魏延的那個有異曲同工之妙。說有兩個人去打獵,不巧遇到一隻老虎,其中一人便將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扔掉,把鞋子也脫掉了。另一人說:沒用的兄弟,你就是光著膀子也跑不過老虎啊。前一人答道:我沒想跑過老虎,只要跑得過你就可以了。

跑得過你就不會死,三條腿就有雞翅膀吃,在特定的環境中,你不用做的很完美,只要比你周圍的人好一點點就足夠了。

(第二十八回)

身為一員武將,我可以算得上是身經百戰了。要說這兩軍對壘,甭管誰的兵多誰的兵少,只說單挑的話我跨下馬掌中槍還沒服過誰,只除了一個人 —— 呂布。

呂布外表上看起來跟子龍有些相像,略微比子龍高大一些,但絕不是我和許楮這種凶神惡煞型的。乍一看,相貌堂堂,仔細一瞅眉目之間的那股殺氣卻不由得讓人吸一口涼氣。

呂布自幼父母雙亡,在很小的時候被一位世外高人收養,並傳授了他一身武藝,再加上他天賦異秉,出道以後很快便名震天下。虎牢關那次,我們哥仨沒占到便宜,回來以後二哥曾經緊鎖眉頭說了一句:今日始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其實這又何嘗不是我想說的呢。

但我佩服呂布的只是他的武藝,說到做人,他卻是我這輩子最不服氣的一個人。

在這亂世之中,只要你有能力想出人頭地很容易。呂布最早找的一棵大樹是丁原,做貼身保鏢。丁原當時是荊州刺史,對呂布非常器重,認他為義子,二人以父子相稱。誰知好景不長,董卓當權的時候,與丁原不合,於是用一匹赤兔馬收買了呂布,後來呂布一刀砍下丁原的腦袋,反身投靠了董卓這棵更大的大樹,好笑的是二人仍以父子相稱。

董卓為人驕橫傲慢,眾諸侯暗藏反心,形式岌岌可危的時候,呂布又一次挺身而出,跟殺丁原一樣,輕車熟路,依舊是一刀拿下。不同的是這次是為了一個女人而不是一匹馬。

再後來,呂布四處亂竄,之後又投靠了袁紹,最終在白門樓被曹操給殺了。殺之前曹操曾經問過大哥的意見,大哥讓他想想丁原和董卓,於是曹操便不再猶豫。

軍師經常說,尊重天地君親師是人和禽獸最基本的區別。我是個粗人,不懂得那么多禮節,但天地君倒也罷了,尊重親和師卻連我都絲毫不敢馬虎。而呂布連殺兩位義父,當真連禽獸也不如。

有時候我真的無法理解呂布的做法,因為我無法想像一個人竟然可以壞到如此地步。子龍對我說,其實人生下來跟其它動物一樣,都是自私殘暴的,這跟水往低處流是一個道理。但人之所以為人,主要是後天的教育和環境的影響,一般人做任何一件事潛意識裡都有一個對和錯的概念,人一般都朝著對的方向努力,但有一點,就是他認為是對的事情未必是世人所接受的。因此,這個世界上可以有很多奇怪的人,做一些奇怪的事。

子龍的話說得我呆呆的,我忍不住想我以前做過的事,似乎每一件我都認為是正確的,但事實上呢?有些問題想著想著會讓人脊背發涼,還是去喝酒好了。

(第二十九回)

今天賭錢的時候,邊上的兩個士兵在討論女人。男人在沒事的時候總喜歡討論女人,如同商人沒事喜歡數錢一樣。他倆說著說著就提到了貂禪,眼裡放著光 , 嘴裡嗬嗬地笑,猛然間讓我也想起了這個女人。

貂禪不是她的名字,她以前叫什麼沒有人知道。貂禪只是一個稱號,類似於巫師或者祭司。

一切都是一個偶然,從董卓踏進王府的那一刻開始,貂禪這個名字為世人所津津樂道。軍師說過,凡事有因就有果,有果就有因,一切的偶然都是必然,一切的必然也是偶然。

我見過這個女人,當年在白門樓的時候她坐在囚車上從我面前經過。那時候她已經名震天下,她的故事被演化成很多版本,不同的版本有著不同的觀點,有人說她是個烈女,有人說她是個蕩婦,但只有一點是共同的:她是個美女,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女。

這點我得承認,我不是個會欣賞女人的人,但當時她雖然衣衫不整頭髮凌亂,卻依然掩蓋不住她那絕世的容貌,體態婀娜,肌膚雪白,真乃天生尤物。而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她的眼神,清澈而平靜,如一灣幽幽的潭水。跟身邊其他女眷或慌亂或悲切的表情相比,她平靜得有些可怕。很多年後一個女人在登船離去時我看到了同樣的眼神。現在我或許懂了,但當時我卻不明白。

白門樓上呂布向大哥求情,我清楚地看到二哥在拉大哥的衣角,忽然恍惚想起囚車經過的時候二哥的眼睛一眨也沒眨過,於是呂布死了,一切都是偶然中的必然。

二哥向曹操索要貂禪,這么多年來我第一次看到二哥主動向別人要過東西。而曹操似乎很痛快地答應了,大哥則意味深長地嘆了一口氣。

自古英雄配美女,二哥與貂禪似乎是天設地造的一對,我想除了地下的董卓和呂布 , 沒有人會反對這個說法。但那天二哥是欣喜若狂地去迎接貂禪,卻獨自一人垂頭喪氣地回來了。沒有人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但自此二哥鬱鬱不樂不近女色,而貂禪則象是消失了一樣,有人說她出家了,有人說她瘋了,更有甚者說她死了。

我曾經借著酒勁問過二哥,為什麼那天沒有把貂禪接回來?二哥愣了一下,好一會他反問我一句:三弟,你說我跟董卓和呂布做何比較?我也愣了一下,說:那兩個宵小之輩如何跟二哥你相提並論呢?二哥卻似自言自語地說道:在她眼中我卻跟他們沒什麼區別。良久,他又說了一句:自古紅顏多禍水,知己有幾人?

後來子龍曾經跟我討論過這個話題,他那時正在和一個小女孩熱戀之中,心情好得很,他笑著對我說:三哥,你養過貓沒有?我搖搖頭,他接著說:我小的時候家裡養過一隻貓,在開始的時候我對它特別好,每次都是我餵它吃東西,它也特別依賴我,睡覺的時候總偎依在我身邊。但後來我有事出遠門,回來的時候它卻象是不認識我一樣,睡覺時也去找最近餵養它的老媽子了。到後來,我們家幾乎所有人都餵過它,開始的時候它跟誰都很親熱的樣子,最後它則對誰都愛搭不理。

我隱約聽人說過這句話,不是所有的貓都象女人,但所有的女人都象貓。或許子龍的說法是對的,但我至今還記得貂禪在囚車上的眼神,聯想到離我而去的那個女人的眼神,我似乎明白了一些東西,但卻又好像什麼也不明白,而對於一些永遠無法理解的東西最好的方法是忘記。

因此我準備把貂禪連同那個女人一起從我的記憶中刪掉。

(第三十回)

早上起來照鏡子時猛的發現雙鬢已有了些許白髮,於是知道自己確實是老了。

軍師說人變老的標誌之一是開始嘮嘮叨叨,之二是開始懷舊。我雖然還沒怎么嘮嘮叨叨,但有時無所事事的時候我卻忍不住回憶一些以前的事,往事無論是喜是悲,想到最後總有一絲淡淡的惆悵。

我承認我一直是個笨笨的人,很多讀書人的道理我都想不明白,而且我也沒打算去弄明白。

我的前半生是在昏昏噩噩中度過的,能記起的事少得可憐,但我那時卻很快樂。我的父親是個酒鬼,他有時喝多了會把我抓過來飽揍一頓,在很多人眼中或許他不算是個好父親,但在他死後的很多年裡我竟然經常會懷念他的拳頭。我的母親和其他所有母親一樣都是那么善良偉大,我現在經常會想起她,但卻記不清她的模樣。有時在路邊偶然看到一個老婦便會把她的面容安到母親身上。他們說記不住母親的長相是件很可恥的事情,或許他們說的對,但我想我的母親會原諒她的兒子,因為這世界上倘若只有一個人了解我的話,那就是她。

我說過我童年能記起的事很少,除了父親的拳頭之外,就是母親的話了。母親雖然沒讀過書,但她總能用一些淺顯的話讓我明白很多道理。比如有次她買了十隻蛋放在炕上孵小雞,我非常興奮,經常翻開棉被的一角偷偷的看,希望能看到小雞破殼而出的樣子。我對母親說,過幾天我們就會有十隻小雞了。母親卻淡淡地回了我一句:在沒有孵出之前,不要計算小雞的數量。

事實上最後我們一共只孵出了六隻小雞,於是母親的這句話讓我記了一輩子。在後來帶兵打仗的時候,或者我們兵少將寡占盡劣勢,或者我們兵精將廣處於絕對優勢,但我都絲毫不敢氣餒或者驕傲,因為我知道不是每隻蛋在二十一天后都會孵出小雞來,有很多事情光看開頭是猜不到結尾的。

母親還有一句話讓我記憶猶新,她說:拳頭大不一定有理,但拳頭小一定沒理。我小時侯由於腦袋不靈活,經常被人取笑,氣極了我便衝過去狂打一頓,有時候是我打贏了,但更多時候是他們一擁而上把我打得鼻青臉腫,母親對此一直視而不見,在我被打得最慘的一次的時候她說了這句話。從那天起我象牛一樣的鍛鍊身體,直到有一天我發現我的身體也象牛一樣的強壯,而那些以前欺負我的人卻好象突然消失了,反而我身後經常跟著一群半大小子,整日裡飛哥長飛哥短的叫著,比叫他爹都親。

後來我慢慢的長大,經歷過很多事,接觸過很多人,我越來越發現,其實有很多道理並非只有聖人才說得出來,每個人對於生存都有他自己的哲理,只是他們或者不說,或者說了你也沒在意而已。或者可以這樣說,對於某個或某些個人來說,其實每個人都是聖人。

(第三十一回)

魏延新得了一匹馬,樣子很雄偉,他很得意的牽來向我顯擺。我一直對馬這種動物有好感,於是便借來溜溜。

這馬的腳力的確可以,我騎得起勁,不知不覺已經出了成都城,沿著官道跑了一會我順勢插到了一條小路上,往前跑了大概一柱香的時間,我勒住了韁繩,翻鞍下馬,見那馬呼吸均勻神態自若,不由得暗暗讚嘆。牽著馬往前走了幾步,忽見前面樹林之間露出一個屋角,於是便朝那兒走了過去。走近時發現是一個小道觀。

推門進去,真的是一間小道觀,裡面除了一張供桌之外幾乎沒有別的東西,甚至連個神像都沒有,只一個牌位,上書“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幾個大字,牌位前有個小香爐,裡面連點香灰都沒有,更別說香了。牆角到處都掛滿了蜘蛛網,如果不是地上蹲著一個道士的話我還以為這是一座廢棄了的道觀呢。

說到這個道士,著實有點奇怪,我自進門來他始終背對著我竟然沒有回頭,我忍不住走過去看他到底在做什麼。走到他正面,發現他面前擺著一個小火爐,裡面有幾塊紅紅的木炭,道士雙手各持一串東西在火上面烤著,你猜他在烤什麼東西?反正當時是嚇了我一跳,他居然在烤大蒜!我見過烤羊的,烤雞翅膀的,烤饅頭片的,卻從未見過烤大蒜的,今兒是開了眼界了。

眼瞅著兩串大蒜已經變成金黃色,除了散發出一股濃重的蒜頭味以外,還有一股奇異的香氣讓我的食指蠢蠢欲動。就在這時,那道士突然抬頭看了我一眼。

道士長得很普通,瘦,個兒不高,站起來不會超過五尺,稍微有些駝背,年齡應該在六十左右,長得其貌不揚,很多人喜歡把這種人的相貌比喻成風乾的核桃,而他看起來更象個被砸了一錘子,不,是砸了兩錘子的核桃,因為他的兩頰深深地陷了進去。我注意到他的眼睛,很渾濁,幾乎分不清黑眼球和白眼球,然而他看我那一眼卻精光暴露,讓我渾身一震。

道士的腳邊有個罐子,裡面有把小刷子,他拿起來往蒜上抹了點什麼東西,隨後遞了一串給我,我愣了一下伸手接過來,咬了一口,清香撲鼻,真沒想到大蒜居然也能烤出如此味道!我連聲讚嘆好吃好吃!

道士眯著眼吃另外一串,突然冒出一句話:將軍,你的眼睛很大。

我又愣了一下,不明白他到底要說什麼。

道士又接了一句:眼睛大只有一個好處。

我含著一口大蒜沒咽下去,等著他繼續往下說,他卻住口不說了,自顧自的收拾火爐。

我又等了一會,見他依然沒有說的意思,於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道長,你剛才說的眼睛大只有一個好處,到底是什麼好處?

道士似乎盼望這句話很久了,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繼續賣著關子:你真的想知道嗎?

我的火噌的一下就上來了,過去一把薅住他的領子,喝道:你他*的要說就快說,少在這兒給老子賣弄!

道士顯然對我的舉動沒有預料,嚇得臉色蒼白語無倫次:我說我說,您先把我放下來……是這樣的,眼睛大的好處呢,是我經過幾十年的觀察得出來的,藏在我心中很久了,我從沒對任何人說過,今天在這裡與壯士幸會,乃是莫大的緣分,因此我決定把這個秘密告訴你,可是……您不會告訴別人吧?

我真想朝他那張核桃臉上打兩拳讓他變成杏仁臉,瞪了他一眼罵道:少囉嗦,快點說!

道士環顧了一下左右,把嘴湊上來,在一股濃郁的蒜臭味中我聽他一字一頓地說道:記住,眼睛大只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眼皮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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