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日記爆笑版Ⅵ

魏延彎著腰從旁邊走過來,見到我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著我,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第十四回)

今天陽光明媚,我站在門口對著太陽剔牙。其實早上就喝了一碗稀得能數出米粒的稀粥,真沒什麼東西可以塞牙縫的。但剔牙是一種姿態,如果你大清早看見一個人眯著眼睛很悠閒地剔著牙,你一定會覺得他生活得很有質量。

最近正是青黃不接的季節,加上連日作戰,我們這些將領每天也只能領到一小把大米,底下的兵士們就更不消說了,個個餓得面黃肌瘦的,站崗的拄著槍,巡邏的爬著走,真正的慘不忍睹。而我自己其實也餓得兩眼發花,但我必須要挺住,這樣子才能穩定軍心。

魏延彎著腰從旁邊走過來,見到我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著我,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而且這小子不僅是看,還把大鼻子湊過來不停地嗅,我猛然醒悟了,我 * ,不會吧?這小子不會餓到如此地步吧?看著他白森森的牙齒我有些 KB ,連著往後退了好幾步。

魏延詭秘地一笑,又湊了上來,我大叫道:你,你離我遠點!魏延依舊保持著笑容低聲說:三哥,有什麼好吃的啊?別自個獨吞啊,也讓兄弟打打牙祭呀。我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牙籤,又想了想,突然開心起來,於是笑著對他說:嘿嘿,小點聲,別讓別人知道喔,晚上來找我吧。

看著魏延屁顛屁顛的背影我在心裡狂笑,可不大一會兒,子龍來了。子龍依舊保持著瀟灑的身姿,雖然他的眼眶有點深陷,但笑容依舊優雅迷人。他就那么笑著對我說:三哥,不夠意思了吧?我愣了一下,疑惑地說:什麼呀?子龍的臉一下拉的比驢還長,轉身便走,邊走邊說:得,以後甭說認識我,咱哥倆到此為止。

我用了一柱香的時間才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沒想到魏延也是個大嘴巴啊,正懊惱間,見一副將扶著牆進來了,有氣無力地對我說:將軍,老大找你。

一進大哥屋裡就發現氣氛不對勁,人很多,軍師,二哥,子龍,還有魏延,都在。個個雖說站的不是那么筆直,但表情絕對嚴肅。我看了看大哥,說道:大哥,找我來什麼事啊?大哥咳嗽了兩聲說:咳咳,這個 …… 軍師在一邊接了茬:翼德啊,是這樣的,今天軍士發現主公的盧馬少了一隻耳朵,不知道是被誰割掉了。我大怒:是誰這么大的膽子?說完後忽然發現眾人眼神有異,忍不住張口:你 …… 你們 …… 難道是懷疑我?

大哥揮了揮手:三弟,別胡思亂想,大哥是絕對不懷疑你的,別說區區一個馬耳朵,便是整座城池你也不會要的。大哥雖是這么說,可別人看我的眼神依舊沒有變,當時把我氣得鬚髮皆張,剛想發作,忽然門外進來一人,撲通一聲雙膝跪到在地:主公,臣罪該萬死,是臣偷割了馬耳朵。大家定睛一看,原來是馬超。

一時間都面面相覷,很多時候當事情出現了你意想不到的轉折時,大多數人通常都保持沉默。當然事情的結果還是不了了之的,畢竟只是一隻馬耳朵嘛,況且大哥又是如此仁愛之人,但我總隱隱覺得過程中有點不對頭,可怎么也想不明白。

直到很多天以後的一次酒宴上,馬超舉著杯朝我走過來,當時我已經喝得看著他的頭有兩個大的程度了,他低聲對我說了一句:還記得馬耳朵的事嗎?我愕然,他微微一笑:那天早上我偶然看到主公在後山不知道埋什麼東西。

在喝醉的時候我腦子總是特別靈光,於是我一下子全明白了。

背黑鍋是誰都不願意的,但關鍵要看背黑鍋的場合,當然更關鍵的是你給誰背的黑鍋。

後來馬超與我們一起被封為五虎將的時候,雖然二哥老大的不高興,但我卻一點意見也沒有。

(第十五回)

我的女人離開我的時候,給我留下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兒子出生的時候我正在吃包子,於是便取名為包子,後來軍師給改為張苞。女兒就叫丫頭,叫著倒也朗朗上口。(至於張紹是我手下一個偏將的兒子,偏將戰死以後,我見他可憐,便收為義子。)

當時大哥已經有了阿斗,二哥已經有了關興。自從我知道阿斗這孩子深藏不露以後,便天天叫包子跟著阿斗混,俗話說,近朱者赤嘛,我也想讓包子多跟著阿斗學點心計。可還有句俗話叫做: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包子雖然長的比我白一些,但那笨勁兒比我還略勝一籌。跟著阿斗不但沒變聰明,反而越來越笨,後來我才知道,人家阿斗是裝傻,我兒子那是真傻。

有一天傍晚,包子從外面回來,坐在門檻上雙手托著下巴望著天空發獃,我見狀很奇怪,就問他在乾什麼,他說在看日出。我嚇了一跳,就聽他繼續說,你不是讓我跟阿斗哥學習嘛,我早上去找阿斗哥,見他就是這個樣子看日出的。

還有一次,軍師來我家,我對包子說,去給軍師沏杯茶。過了良久,包子端著一個大茶盤出來了,上面放了七杯茶。我大怒,包子卻得意洋洋地說,你不是讓我給軍師七杯茶嘛,你看,一、二、三、四、五、六、七,正好七杯,我數了好幾遍呢。軍師搖著鳥毛扇子抿著嘴說,翼德啊,照我看來,阿斗這孩子是大智若愚型的,而你這包子卻是典型的大愚若智啊。誰知第二天我去包子臥室發現牆上貼了一副字,上面歪歪扭扭地寫了四個大字:大愚若智,落款:張苞手黑。看著那個 “ 苞 ” 字我突然明白了軍師的意思, “ 苞 ” 不就是草包嘛。

眼瞅著兒子是完了,我便把心思放在了女兒身上。別看我長成這樣,可我那丫頭卻一點都不象我,隨著年齡的增長,出落得如花似玉,越來越水靈,而且這孩子比她哥哥強一萬倍,除了針織女紅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誰見著誰夸,魏延那次跟我說,看不出你這黑炭頭生兒子不行,生女兒倒挺拿手。

有段時間包子每天回來都興高采烈的,還經常帶回些小東西,比如水果啊點心啊小扇子啊等等,說是阿斗哥給的。再後來我發現阿斗來我家的次數越來越多,而且倆人關上門一聊就是一上午,我心想這小子行啊,幾天沒留神,居然跟阿斗走的這么近了。可又過了一段時間,我發覺有點不對頭,有一天丫頭從我身邊低頭走過,我突然發現有點異樣,她的腰怎么那么粗?天那!我恍然大悟!

晚上我很鬱悶,於是找子龍來喝酒,越喝越窩囊,唉,兒子不成器倒也罷了,那么好的女兒卻也被人搞大了肚子,我活得真失敗。想著想著眼圈便紅了。子龍勸我說:三哥,你別那么想,包子雖然不怎么聰明,可也不是沒有優點啊,前陣子我看他耍了一會槍,有模有樣的。至於丫頭,早晚都是人家的,退一萬步來說,你想讓你女兒一輩子待在家裡守著你啊?

晚上躺在床上,看著銀子般的月光透過窗子落在地上,一格一格的,我忽然想通了,人啊,怎么都是一輩子,健健康康的快快樂樂的就最好了,事情雖然沒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但至少也沒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嘛。想到這裡我特欣慰地睜大眼睛睡去。

(第十六回)

我生命里有一個女人不得不提,說起來這事有些荒謬,但又有誰一生中沒做過幾件荒謬的事呢?

這個女人叫孫尚香,她哥哥叫孫權。她本來是大哥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大嫂。

孫尚香其實長的不好看,五大三粗的,黃頭髮藍眼睛,有人說她和她哥哥都不是漢人,是沒開化的胡人的種,但這話只能背地裡說說,因為他們的父親孫堅是個地道的漢人。

當初大哥的這樁婚事本是周瑜的一個計策,結果弄假成真,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句話被當作童謠唱了好多年。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是一段佳話,但對孫尚香來說這是一個噩夢。

最早的時候哥哥對她說:劉備一表人才,二十年前,率兵攻打黃巾軍勢如破竹,威名顯赫,才三十三歲。孫權把那個二十年前說得很快,可憐的孫尚香只聽到了最後的三十三歲,結果洞房之夜才發現是個老頭子,由此可見說話的輕重緩急絕對是門學問。

而反過來說呢,大哥卻也只把這門親事當作霸占荊州的一個棋子而已,說實話,自從有了阿斗以後,他似乎再沒跟女人睡過覺。於是這樁名存實亡的婚姻便造就了一個寂寞的女人。

但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不是軍師、子龍或者大哥的馬夫?很長時間我一直弄不明白這個問題。我不停地回憶那個晚上,可惜很多細節都已經記不起來了,只記得那天晚上月亮很圓,我喝了很多酒。月圓之夜會有很多怪異的事情發生的,軍師曾經這么說過。而大哥則不止一次地對我說,酒不是好東西。

當倘若僅僅是月圓和喝酒那次倒也罷了,可後來 …… 我得承認,人是會很多次掉進同一個坑裡的,開始是偶然,後來就是習慣了。我得承認我迷戀她那空洞而痴迷的眼神。

我努力地為自己找藉口,事實上我們每個人做任何事情都在為自己找藉口。但我發現隨著事態的發展我越來越無法自拔,我經常會在黑暗中大叫一聲醒過來,渾身都是冷汗。我曾經拐彎抹角地諮詢過子龍,子龍給了我一句話:有些事情即便是如何的天經地義也會讓有些人寢食難安,而有些事即便是如何的罪大惡極也會令人心安理得,因為我們看到的只是事情的表面。

子龍的話讓我想了好多天,最終我做了個決定:從坑裡跳出來。也許很多年後我會為這個決定而後悔,但我做了決定以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

她一點也沒有驚訝,其實女人真的很可怕,在好多地方她們都顯得遠比男人理性而堅強。她就那么靜靜地坐著如同一塊石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很多年以後馬超對我說,永遠也別企圖知道一個女人在想什麼。馬超是個走一步踩一個腳印的人,他的話應該有道理的。

沒幾天孫尚香就走了,走的時候還抱走了阿斗。大哥命我和子龍去追,我到了江邊發現她就立在船頭,我跳上船問她,為什麼抱走幼主?她表情恍惚地說,倘若我不這樣做你會來見我最後一面嗎?我愕然,想了半天,搖頭說,不會。於是我看見淚水順著她的臉龐汩汩地流,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覺得心裡好亂,這時候船艙里上來一個人探頭探腦的,我隨手一劍把他劈成兩截,抱著阿斗上岸頭也不回的走了。

自此我再也沒見過她,也沒有關於她的任何訊息。在你的生命里,有一些人跟你的關係象兩條平行線,保持著固定的距離卻永遠也不可能相遇;還有一些人跟你的關係則如同兩條交叉線,在經過一個交叉點以後便愈來愈遠。

(第十七回)

我以前是個殺豬的,大哥就差一些,他是個賣鞋的,而二哥更悽慘,是個逃犯。我說這些的意思是我們的出身都很低下。

當然我們當中也有出身好的,比如馬超,世襲王侯,雖然比袁紹的四世三公要差很多,但在西涼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卻相當於一個土皇帝。至於軍師嘛,也不是個乾體力活的人,雖然當年住了個破草房子,但他小小年紀便有書童伺候,想必家裡條件也不差。說起來還有件有意思的事,軍師有個哥哥叫諸葛瑾,在孫權那裡做大將軍。軍師還有個族弟叫諸葛誕,在曹操手下做官。有一次大哥開玩笑地說,你們姓諸葛的一門三方為冠蓋啊,真有一套。軍師正色道:良鳥擇木而棲,亂世之間,各為其主,雖天下榮之,然難免手足相殘,實乃迫不得已之下策啊。

開始皇帝老兒還在的時候,打仗時都要互通一下姓名、官位和出身背景,大哥還好一些,他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本破家譜,非說自己的老子的老子的老子跟皇帝老兒的老子的老子的老子是一個人,這樣一來雖然說起來比較拗口,但也能唬人一跳。而我和二哥相比之下就悲慘了,我通常也只能大叫一聲俺是燕人張翼德,而二哥在更多時候喜歡默不做聲地上去就是一刀,顏良和文丑錯就錯在話太多了。

到後來打仗打的亂套了,各種封號也就多了,象二哥被人稱為漢壽亭候,這個官還是當年曹操給封的呢,而我最大的官是大哥給的,叫什麼西鄉侯,其實管他什麼東鄉西鄉的,也就是隨便那么叫著而已,對我來說都無所謂。當初跟大哥出來混的時候從沒想過要做什麼侯,大哥在安喜縣做縣官的時候,我和二哥一個打鑼的一個叫堂的也做得很開心,如果不是那個督郵過於仗勢欺人的話,也許我就做一輩子衙役了。

  大哥能有今天他自己也沒想到,我不知道他以前的目標是什麼,但我知道他現在想做皇帝。這就跟爬山一樣,上了一個山頭,發現前面還有個更高的,於是便繼續往前爬。我很奇怪為什麼在我的前面就沒有山頭讓我爬呢?子龍給我說了個故事,說有一隻驢子,主人在它鼻子前面拴了根胡蘿蔔,於是它就不停地走下去,但他永遠都吃不到那根胡蘿蔔。我想了半天,我是那隻驢子,但胡蘿蔔呢?我的面前也沒有胡蘿蔔啊。子龍笑著說,那你比驢子還蠢,沒胡蘿蔔你都照樣賣力地幹活。雖然我不想承認我比驢子還蠢,但事實就是這樣,我弄不清楚只得接受。

其實有時想一想,倘若當初不是黃巾做亂的話,我也許會成為一個出色的肉販子,或許還能開好多個分店,沒準今天你吃的肉上面就有我的商標呢。這么看起來,現在我騎著高頭大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威風凜凜的樣子也自豪不到哪去。

如果說人走每一步都是上天注定的話,那么在每一個交叉路口我們都沒有必要停下來瞻前顧後的,沒有哪條路是正確的,同樣也沒有哪條路是錯誤的。

(第十八回)

軍師今天又和夫人吵架了,和以往稍微不同的是這次吵的比較厲害,夫人甚至把他的鳥毛扇子也撕了,並把他關在門外,看著軍師那無奈的背影我覺得他的脾氣實在是好極了。

我的脾氣不好,跟軍師沒法比,甚至連魏延都不如。我有時喜歡打士兵,在這件事上所有人都說過我。我知道這解釋起來很困難,但我還是試圖讓你們明白。

比如一天早晨我起來去後山鍛鍊身體,突然發現漫山遍野綠油油的,哇,小草發芽了!

回來的路上遇到軍師,他說:翼德,小草發芽了。我說:真的嗎,小草發芽了?

遇到子龍,他說:三哥,小草發芽了。我說:喔,小草發芽了!

 

遇到大哥,他說:三弟,小草發芽了。我說:是,小草發芽了。

遇到一個手下,他說:將軍,小草發芽了。我說:滾你媽的。於是我就把他吊起來用鞭子打了一頓。

也許我說的還是不夠清楚,但很多時候除了打人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發泄自己的鬱悶。也許那個士兵很倒霉,但你要知道,有些人生下來就是被人打的,反過來說,我們倆互換一下位置,挨打的那個肯定就是我了,社會就是這樣,有些東西根本無法改變,或者不打仗了會好一些,可誰知道呢?

二哥跟我不一樣,他雖然孤傲,但對手下人很好,他幾乎能叫出他下面所有士兵的名字,這真讓人難以置信。而我則連自己馬夫的名字都不清楚。所以每次徵兵的時候,倘若一個新兵被劃到了二哥隊里,他臉上的表情興奮的如同中了大獎,相反分到我隊里的,則垂頭喪氣的如同死了娘。

當然這不代表我的部隊打起仗來就不行,雖說戰亂時代當兵就是為了填飽肚子,但士兵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我平時雖然對他們不是太友善,但打仗的時候我身先士卒,這讓他們敬畏,因此我的部隊的軍紀和士氣要比二哥的還要好一些,這也從另一個方面稍稍補救了我有勇無謀的缺點。

軍師說,行為決定習慣,習慣決定性格,性格決定命運。我的習慣已經養成了,因此我的命運也已經注定了。改變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尤其是我這么大歲數的人了,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去改變。

天天在馬背上馳騁,耳邊是戰鼓聲、喊殺聲和慘叫聲,眼前是成堆的屍體和鮮紅的血河,這種生活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人變得不正常。死在我矛下的有名的無名的都數不過來了,我不是一個宿命的人,但我知道,有一天我也會死在別人的手上,這很公平,也符合我的性格。

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好好活著,其他的都去他 * 的。

(第十九回)

今天早上大哥興高采烈的樣子,象吃了喜鵲屎似的。我們都有點納悶,但卻都憋著沒問。後來還是魏延忍不住了,他湊過去低三下四地問道:主公,何事如此開心啊?大哥先仰天哈哈了兩聲,然後眉飛色舞地說:昨夜我做了個夢,夢到曹操死了。你們猜他是怎么死的?

我們幾個面面相覷,還沒等說話呢,大哥接著說:他是吃雞蛋噎死的,哈哈哈 …… 。我們都愣了,半天馬超才發出雷鳴般的笑聲,恰好是大哥笑聲剛結束的時候,因此顯得特別突兀,而且過於生硬,笑了兩聲他也覺得無趣,於是噶然而止。大哥見我們的樣子有些奇怪,就轉頭問我:怎么?三弟,你不覺得好笑嗎?我吱嗚了半天說:這個,曹操被雞蛋噎死,這個,也太荒謬了吧?這時就聽門外一個聲音傳來:哈哈,如此說來當給雞蛋記一大功,封個討賊將軍什麼才好。於是大家一起鬨堂大笑,原來是軍師來了。要不說這有學問的人說話辦事就是不一樣嘛,象軍師這種人在任何場合都如魚得水,天大的事到他那裡都會應刃而解。所有接觸過軍師的人,無論是朋友還是敵人,都會肅然起敬,當然除了一個人,軍師的夫人。

軍師的夫人似乎生下來就是跟軍師作對的,所有人都不明白軍師怎么會娶了她。軍師的夫人小名叫阿醜,長的不能叫醜了,簡直就是慘不忍睹,一頭黃髮跟枯草似的,柿餅子臉,綠豆眼,鼻孔朝天,血盆大口,五短身材。平日裡見了人總是昂著頭,用倆鼻孔看人。軍師見了她如同耗子見了貓,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讓他打狗他不敢攆雞。平日裡萬人景仰的軍師居然怕老婆怕成這樣,著實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我曾經私底下問過子龍,子龍說,動物里有種現象叫做天敵,兩種動物沒有任何利害關係,但生下來它們就是死對頭,見面就掐,沒有任何原因,比如貓和狗。我想了半天,喔,這樣看起來軍師和他夫人就是一對天敵了?子龍笑道:也不能完全這樣說,人的感情很複雜的,不能跟動物相提並論。不過話說回來,軍師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神一般的人物,放眼天下無人能出其右,也確實應該有個人管他的。這叫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子龍這么一解釋,我雖然似懂非懂,但也明白了個大概。後來再看到軍師那狼狽的樣子覺得其實很有意思,那樣子遠比他坐在中軍帳上鎮定自若的樣子可愛得多。

(第二十回)

子龍中午鬱鬱不樂地來找我,進了門也不說話,端著茶杯一杯接一杯地喝。

這世界上倘若能有事情讓子龍犯愁的話,那么這件事一定是和女人有關。於是我便問他:怎么了?被女朋友甩了?子龍仰天長嘆一聲道:甩了還好了呢,這次是甩不掉了。

 

子龍最近找的這個女人姓范,名字我不清楚,只知道子龍平日裡叫她二姐。這個女人姿色平平,卻非常的有心計,否則的話又怎么能讓子龍在我這裡長吁短嘆呢。看起來這次子龍是遇到剋星了。

我笑著對子龍說:你年紀也不小了,差不多也該找一個合適的人管著你了。要不你這次就從了她吧。子龍瞪大眼睛看著我說:三哥,你什麼意思?你這不明擺著坑兄弟嗎?你的意思是讓我跟結婚?怎么可能!

可是是個人都要結婚的呀。我覺得子龍的反應有點不對頭。

子龍放下茶杯,面色沉重地對我說:三哥,今兒我得給你上一課。就結婚這件事我給你舉個例子,就比方說你餓了好幾天,然後有人把你領到一個飯店,最早給你上的是饅頭,你吃不吃?

我毫不猶豫地說:吃呀,餓成那樣了不吃還等什麼。

子龍接著說:好,你咬了一口以後發現又上了包子,相對於饅頭來說你更喜歡吃包子,但饅頭你已經咬了,所以你必須要把它吃完。於是你努力地把饅頭吃完,開始吃包子,可等你咬了包子以後,又上來了燒雞,然後後面還有燕窩啊魚翅啊等等,可惜你吃完了包子已經飽了,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好東西被別人一一吃掉,你說你後悔不?

我琢磨了半天,點頭道:後悔,但也沒法子,能吃飽已經不錯了啊。

 

子龍哈哈大笑著說:三哥,這就是咱倆的不同之處啊。這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人安於現狀小富既安。另一種人則永不知足不斷進取。你屬於前者,而我則屬於後者。不過兩種人各有各的長處,前者不論生活環境的好壞都活得很開心,後者則活的累一些,但生活的更有質量。

聽到這裡我有些納悶了:子龍,可我不明白你舉的這個例子跟結婚有什麼關係啊?

子龍看著我象看見了一頭怪獸:三哥,你還沒明白呀?這個饅頭啊包子啊燕窩啊魚翅啊都指的是女人,你結婚了就表示你吃了它了,就無法再吃別的了,懂了嗎?

 

我點了點頭:喔,現在有點明白了。可是你自己知道你最喜歡吃什麼嗎?你知道你喜歡吃的那東西一定能上來嗎?你這樣一直等下去會不會餓死啊?

這下輪到子龍沉默了,他坐在那裡托著腮想了半天,嘴裡嘀咕著:有道理,問的好,問的好。一直到黃昏他還在那裡叨叨嘮嘮的象發了癔症。

  過了幾天,子龍又來找我,這次他眉飛色舞精神抖擻的,進門就喊:三哥,我想通了,不管怎么說我都會一直等下去,直到我喜歡的那種食物出現!

 

我愣了半天,問:那范二姐呢?

子龍飛快地回答:甩了。

我又問:怎么甩的?

子龍道:我把我給你舉的那個例子講給她聽,她問我她是饅頭還是魚翅,我說大概接近於熊掌那個級別,於是她很滿意地走了。

(第二十一回)

人的一生中總有感到無奈感到恐慌的時候,即使是象我這樣粗枝大葉的人。

現在我就陷入了這種境界,最近我得了一種病,一種很奇怪的病。開始的時候是腰部的皮膚有點麻木,我根本沒當回事,後來慢慢地生出一些小紅疙瘩,一簇一簇的,從腰兩邊慢慢向中間擴散,奇痛,如同好多針尖刺到肉中的感覺。晚上睡覺還好一些,白天頂盔貫甲,然後戰馬再那么一顛一顛的,簡直就是在受刑。

到後來那一圈紅疙瘩越來越多,我實在受不了了,於是叫子龍來看是怎么回事,子龍當年學過兩年的獸醫,現在也算半個軍醫。子龍看了以後大驚失色,連聲叫道:三哥,大事不好啊大事不好!

我當時雙手提著褲子轉著圈給他看本來就覺得很難堪,現在又聽他大呼小叫的,心下有些慌亂,忙問:怎么回事?好治嗎?

 

子龍的樣子如同看到了外星人,驚訝中還有些獵奇的意思,連聲說道:三哥,你真了不起,這種病很少有人能得,得也沒你這么嚴重的。

 

我氣不打一處來,怒道:快說是什麼病!

子龍圍著我又轉了一圈,然後慢悠悠地說:此病喚作腰帶瘡,長在腰間如同一條腰帶,倘若首尾相連的話,也就是得病之人壽盡之日。你看,你這個已經快連起來了,估計用不了幾天了,三哥,準備後事吧。

我低頭看了看,的確快連成一個圈了,不過看子龍那氣定神閒的樣子,又覺得有些半信半疑。我不怕死,但死我也要死在戰場上啊,這樣掛了算是那門子事啊。

正在這時,黃忠來了,一進門看到我的樣子嚇了他一跳,待他看到那些疙瘩時面色凝重起來,說道:翼德啊,這真是腰帶瘡啊,千萬別讓它們連起來呀!

黃忠這么一說,我頓時如同身陷冰窟,心想這回可錯不了了,唉,可憐我那兩個沒娘的孩子啊。

正在我唉聲嘆氣的時候,子龍卻笑得象朵菊花似的湊過來說:三哥,你命大啊,幸虧遇到我了,你跟我來。說罷轉身便走。

我半信半疑地跟著子龍出去,轉了幾個彎兒到了子龍的住處,一進門看見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彎腰駝背的,長相挺猥瑣。只見子龍對那人恭恭敬敬地施了一個禮,對我說:三哥,快來見過華佗先生。

原來此人就是神醫華佗?我不由得大驚失色。早就聽說過華佗這個名字,據說此人的醫術已經達到了起死回生神乎其技的地步,卻沒想到他竟然是子龍的朋友。我連忙過去施禮,華佗卻也不回禮,面無表情地擺擺手。

  子龍將我的腰帶解開,華佗只看了一眼,回手拿出一個小藥箱,從裡面的瓶瓶罐罐中挑了兩包藥末,遞給我說:黃色的外敷,白色的內服,一日三次。我大喜過望,連忙拜謝。卻見華佗把藥箱背在背上,朝子龍拱拱手說了一句:吾去也。轉身便走了,子龍卻也不留。

不大工夫門帘一掀他又回來了,似笑非笑地對我說道:張將軍,切記一個月內不許飲酒,否則藥效盡失。轉身又走了。

  從子龍那裡回來後我就開始服藥,不愧是神醫,當天疙瘩便消了很多,並且不疼了。可還是有個問題,那就是不讓我飲酒,這簡直比殺了我還難受,頭兩天還能熬過去,到第三天實在忍不住,死就死了,端著大碗我又喝了個酩酊大醉。早晨起來的時候發現疙瘩全沒了,周身一點異狀也沒有,我的病居然完全好了!

  我拍著腦袋也沒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於是去找子龍。子龍聽罷哈哈大笑,說道:其實你的病跟喝酒一點關係也沒有,他是在整蠱你呀。這老傢伙是越老越頑皮了。

  我聽完以後是哭笑不得,原來這世上還真有這種人,有一技之長卻玩世不恭,讀書人稱之為 ‘ 狂傲不羈 , 恃才傲物 ’ 。

  後來聽說華佗要去給曹操看病,我隱隱有些擔心,果然不出所料,華佗去了以後胡言亂語地嚇唬曹操,讓曹操一怒之下給殺了。一代神醫連個徒弟都沒留下,可惜啊!

開玩笑要分場合,更要分人。有些人可以任意開玩笑,有些人的玩笑卻是萬萬開不得的。

(第二十二回)

有個人我一直沒提,就是同樣身為五虎將的黃忠黃老頭,沒提他不是因為沒什麼可提的,而是這老傢伙值得說的事太多了,好比猴子吃螃蟹,不知從哪兒下口。

黃忠是跟魏延一起來的,別看年紀大了,卻是一身的好武藝,一口大刀片子耍起來是虎虎生風,這還不算,最要命的是他還射得一手好箭,百步穿楊,例無虛發

  黃忠的飯量驚人,我算是能吃的了,老傢伙能吃我一個半。早年家裡窮,全家半年的口糧還不夠他一個星期吃的。沒辦法,只好把他放出去自謀食物,四周也沒別的,山上的動物不少,不過這也練就了他的神箭。自從他投奔大哥以後,很多軍士都抱怨自己吃不飽。每到宴席的時候,就看他先把眼前的東西風捲殘雲一掃而光,然後開始咂著嘴尋覓臨座的。後來大家不再叫他黃忠,而叫他蝗蟲。

不過黃忠還有一手絕技,那就是烤野味。每次如果在樹林裡安營紮寨的話,那我們幾個可都有口福了。他拎著弓出去轉一圈後,腰裡掛的肩上扛的,大的如狍子、鹿之類,小的如野兔、山雞之類,也有叫不上名的,品種繁多,應有盡有。生一堆火,這時候我的丈八蛇矛便派上用場了。不知道為什麼,用我的矛烤出來的東西跟用別人的槍烤出來的味道相差很遠,連黃忠也覺得稀奇。他說他有機會一定找人照著我的矛再打一把,專門用來做燒烤用。不過軍師告訴我不要答應他,我問為什麼,軍師說這樣一來他每次烤東西你都有機會吃到了。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軍師真是個聰明人。

黃忠雖然年紀比我們都大,但生性好勝,不管什麼事情都不服輸,最怕別人說他老了不中用了。有一次我去他房間找他,發現他和魏延兩人面對面地坐著不動,跟他們說話也沒人搭理我,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覺得很有趣,在屋裡轉了一圈後發現桌子上有盤烤羊腿,於是拿起來三下五除二地吃掉了,吃完以後覺得口渴就找水喝,魏延猛地站起身來說:媽的,不玩了不玩了,羊腿都被吃了!然後就聽黃忠拍手哈哈大笑道:你輸了你輸了!原來兩人在打賭看誰先說話,賭注就是那條烤羊腿。

有時候看著這老傢伙跟一群年輕人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覺得有些納悶,按說我比他小好多歲,可是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老了很多。年輕時也喜歡事事爭強,覺得做什麼都有興趣,很多事情想也不想就去做了。可隨著年齡的增長,漸漸的變得沉默,變得優柔寡斷。年輕時特別喜歡笑,隨便聽一個笑話便能開懷大笑好長時間,可現在除非是見別人騎馬摔斷腿才能笑出聲來。大哥說:三弟,你成熟了很多。我不知道這成熟是不是好事,但我知道我喪失了很多做人的樂趣。

黃忠的出現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人是否年輕不在於他的真實年齡有多大,而在於他的心態。一個八十歲的人如果保持二十歲的心態,那么他便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我們生活在這世界上,最重要的是要活得開心,而是否開心,與貧富無關,與貴賤無關,也與年齡無關。

現在這老傢伙正坐在那裡無所事事,我決定過去跟他打賭,看誰在一柱香內打死的蒼蠅多,誰輸了被罰用羽毛撓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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