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蟾蜍》

《碧玉蟾蜍》屬短篇小說,由作者史逸文創作,第一次登選在小說閱讀網內,2007年完成。

基本信息

基本資料

作者:史逸
初登:小說閱讀網,本文於2007年完結屬於短篇小說

原文欣賞

碧玉蟾蜍
十年前的一樁舊事,十年前的一個人,如今又有人提起了。
十年前,江湖上出現了一個怪人。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據說他發怒時猶如豹子一樣兇猛,出招時猶如豹子一般敏捷,他的獵物總是被他戲弄得精疲力盡才被他殺死。有人曾看見過他的紋身,那是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豹子。於是江湖人便送給他一個奇怪的名字——豹人。
沒有人見他行善,也沒有人見他作惡,卻有人見赤他殺人。那是因為他問那人:“你見過一隻碧玉蟾蜍沒有?”那人沒有及時回答,卻選擇了逃跑。結果,頭飛出了很遠,身子仍跑出了五六步,這才摔倒。得到這下場的不止一個。並沒人找他報仇,因為死的人不是欺男霸女的人渣,便是殺人越貨的強盜。
有人曾經見過這隻蟾蜍,它是用一整塊碧玉雕成的,雖說十分精緻,卻並非至寶。得到了,固不中以稱霸武林;失去了,也不見得會變得一貧如洗。一個普通的玉雕,豹人找它乾什麼?沒有人能回答。
有人甚至認為,找蟾蜍不過是個藉口罷了,豹人早想幹掉那群人渣的。
當豹人問到江湖上有名的鴛鴦俠侶時,卻神秘地失蹤了。於是這個疑問隨著他的消失而淹沒。正當人們樣忘記時,他卻又在江湖上露面了。
問的仍是同一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這交豹人沒有殺他們,只是把他們擊暈。
眾人在震驚之餘,又多了一重疑問:十年的光陰,真的能把一頭豹子的爪子磨鈍嗎?
沒人敢問。(也許真的有人問了,可是沒人敢想像問了之後的後果。)
荒草落日,枯木頹垣。
有一個白髮蒼蒼的黑面翁正抱著一捆濕柴草,向院中壘起的灶台走去。柴很濕,風向又不好,嗆得他直咳嗽。破檐之上,拱著一個二尺方圓的蛛網,上有一隻蒼蠅正在拚命地掙扎。那隻銅錢大小的油蛛正將蛛絲不斷地向它繞去。
籬門開了,進來一位面色紫黑的中年漢子。老翁愕然抬起了頭,“客官是不是要喝水?”那人搖了搖頭,眼睛猶似一把利剪,在他身上掃來掃去,掃得老翁心裡直發毛。中年漢子搖了搖頭,“算了,你不是江湖人。”轉身要走。
老翁嘆道:“老漢今年六十了,還沒有我不知道的事呢。”
“你怎么知道我要向你打聽什麼?”
“你一臉焦急,卻又不向我討水喝;穿著不俗,又不缺錢花,自是要打聽什麼事情了。”
中年漢子被這幾句話給說愣了,打量他良久,忽拔出一把刀,虛劈兩下,“你倒是真的見過世面了?我問你,你見過一枚碧玉蟾蜍沒有?”
“沒見過,活著的蟾蜍倒滿地都是,不知你要不要。那東西滿身是癩,討厭得緊。俗話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指這東西了。”
“你敢耍我,不想活了么?”豹人被激怒了。
“咳,老漢活了六十歲,生了五個兒子,沒一個肯養老,只好自己抱柴燒火。平時還好,一但病了,便要連睡幾日涼炕,餓幾天肚子。活著又有什麼好處?你肯下手,便殺好了。”
“你可知道殺人是為了什麼?”
“不知道。”
“我告訴你,殺人是為了讓別人痛苦。可是,今天我殺了你,你固然一了百了,你匠五個獨生子也會偷著樂。我又何必枉答惡人呢?”豹人收了刀,轉身便走。
背後有人嘆道:“十年的光陰,真的將一頭豹子的爪子磨鈍嗎?”
誰?
豹人一回頭,卻見一個白色發套被擲於風中,眼前站著一個留著山羊鬍須的中年漢子。豹人眼中開始發火,舉起了手,那手上戴著五根鐵手指,在夕陽下閃著銀色的光芒。雖未有什麼動作,五根利爪已對準了那山羊鬍子的心臟。
但他並沒有撲過去,而是說:“你錯了,我並沒有隱居。我有四個同門,分別叫狐人、鷹人、狼人、鳳人。他們個個想殺我,我花了十年,找到了三個,他們都已經死了,我正在找第四個。”
“這跟碧玉蟾蜍有什麼關係?”
“你問這些乾什麼,想找死嗎?”豹人厲聲說。
“因為我知道它的下落。”
“在哪裡?”
“你西出玉門,大戈壁中有一個流沙山莊。莊主正要蒐集中外的豪傑,舉行斗寶大會。你所尋訪之人,說不定會在大會中出現。可是,你必須在冬至之前趕到,遲了便來不及了。”
山羊鬍子剛要轉身,胸口便出現了一個血洞,心臟已到了豹子人手裡。
“你答上了我的問題,可不該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句話源處我一生中最大的侮辱,你提它,便該死!”
豹人說罷,將心臟擲於那屍體旁,頭也不回地出了籬門。
有兩個持劍少年從旁邊躍出,攔住了去路。
“你這魔頭,殺了我師父,我們要為他報仇!”
豹子人看了看他們,“你們不是豹,是人類。只有人才會說報仇的話。豹子子餓了,便要覓食,哪能管什麼好人壞人?”
一個少年喝道:“你就不怕惡貫滿盈嗎?”
豹人道:“豹子也有被人打死的時候,它的子孫會因此放棄覓食嗎?覓到什麼吃什麼,不需要報仇。”
兩個少年雙劍齊出,猶如兩把利剪,向他腰間絞去。可他們卻絞了個空,豹人的身子已在數丈之外。
“你們不是我的獵物,不跟你們玩了。”
一聲長嘯,人跡全無。
“豹子已入陷阱,咱們馬上飛鴿傳書給莊主。”一個少年說。
“只可惜了師父這個誘餌。”
“純屬意外。”另一個少年說,“他號稱鐵口相士,卻相不了自己的面。他活著的時候,真該送他一面鏡子,讓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後再與人搭訕。”
流沙山莊,乃是沙漠中的一個綠洲。
隨著來往的賓客,來了幾個胡人,看其服飾,乃是波斯人。其中一位男子,佩帶的卻是中原兵刃。這些胡人出手大方,打點得上下十分高興,竟驚動了莊主。不一會,有莊客道:“奉敝上之命,請尊客去裡面一敘。”旁邊胡姬將這幾句話譯成了波斯語。男子心中暗笑,假意說了幾句。胡姬無從譯起,只好隨口說:“主人說,他知道了。”男子隨莊客到了莊主居處。
這裡有個小客廳,一個面容乾黃的羸弱漢子嘰哩咕嚕說了起來,竟是正宗波斯語。胡姬倒省了事,男子反而不知所云,徑用漢語問道:“你見過一個碧玉蟾蜍沒有?”莊主恍然大悟,“你是豹人!”說的是漢語。“都說你不殺無辜,在哪裡劫了一批波斯人?騙得我好苦!”豹人道:“我師父是波斯人,這是他留給我的家奴。”
“也好,我的手下好心引你來,你為何殺害他?”
“如果他的心也是鐵鑄的,我便殺他不了。”
“你既知我能解你之惑,便不該殺他。”
“誰叫他說什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他說的是實話。”
豹人被激怒了,戴上了鐵手指。
廣寒仙子薛冰蟾是何等人物,豈容你染指?那蓬奪命神針的味道還未讓你死心嗎?她丈夫巨靈掌雷萬鈞往你口中塞泥巴時,她便在一邊格格嬌笑。要知道美人一笑千金值呀。而你算什麼,不過是你們夫妻之間的玩具而已。”
豹子人想起十年前,自己被奪命神針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情景,臉色大變,“你怎么知道?”
“我還知道瞎對俠侶現在在哪。”
“在哪?”豹子人想起這十幾年被神針毒性折磨得在泥沙中滾來滾去,每當忍不住時,便用刀在自己身上亂刺,每刺一刀,便將仇人的名字深深刻入骨髓。夢寐以求的便是報仇,等待答案時,雙手發抖了。
莊主詭異一笑,“我這裡其實是絲綢之路上商旅歇足之處。每日費用很高的,而且有個規矩,不是商人,不予接待。如不住下來,我是不會說的。你住得起嗎?”
豹子人取出一個包,裡面裝滿了西域珠寶,“夠了嗎?”
莊主哈哈大笑,“很好,讓你也在本庄開開眼。”取出一塊腰牌,“拿這個,去梅雪居五十一號。你的同伴,我另行安置。你沒意見吧。”
豹人對胡姬囑咐幾句,轉身而去。
“真是一頭桀驁不馴的豹子!”莊主嘆道。“這一回,我的陷阱該把他套住了吧。”
梅雪居當真很大,不時偉來弦歌之聲。莊中僕役將他領到一個賭館前,見一人渾身只剩了一條短褲,仍在賭博。賭客們連忙趕他,“去,去,去,你已經欠了十兩銀子了。”那人道:“老規矩,你去我家過夜。”一個胖子說:“剛來時老子有興趣,可今天,對你婊子老婆沒興趣了。”僕人道:“王九,有人問路!”那人一臉乾黃,看了看腰牌,喜道:“我知道在哪裡,沒有衣服,怎么帶你去呀?你還了我賭賬,我領你去,否則免談。”
僕人道:“豹大爺,你看這……”豹人取出一塊十兩左右的銀子,“給你。”王九笑道:“夠了,夠了,還能賭一回。”僕人道:“這是主人貴客,怠慢了你擔當得起嗎?”他這才將銀子交與債主取了衣服穿上,卻是一身綠色衣帽,他若無其事地說:“走吧。”
街巷之上小樓不少,不時偉來弦歌之聲,王九說道:“不瞞您說,您去的正是我家,我家娘子花名賽嫦娥,收費便宜,包您滿意。一過夜錢十兩紋銀。”其時一般妓女遠不值這個價,他開的其實是天價,居然說便宜。豹子人見他笑嘻嘻陪話,也未在意,忽見他眼神中偶爾閃出一道精光,忽地想起一個人,一把揪住他衣襟,“巨靈掌雷萬鈞!我找了你十年,你卻龜縮於此。十年前飛針透骨之仇,口中塞泥之辱,你想怎么了結?”他眼中幾乎噴出火來。另一隻手已戴上了鐵手指,預備他稍一反抗便掏出他的心來。
這人正是鴛鴦俠侶中的雷萬鈞,當年在江湖上也是一條響噹噹的好漢,不料今天竟綠巾加頂,乾起了這勾當。他嘻嘻而笑,“豹大爺好眼力,還沒忘記我。”豹人咬牙道:“十年中,我朝思暮想的便是你們。”雷萬鈞陪笑道“當年的事,怪我混蛋。你也不過是看了她幾眼,我便下了死手。現在想來也很好笑,我不許你勾引她,卻擋不住千萬個男人上她。早知她的美貌可以讓我買更多的福壽膏,如果價錢合適,便讓你睡她幾次也不妨。我現在不愛美人,只愛煙土。只要你再給予我一些錢,我便遠遠地滾。在那個家裡,你可以當丈夫,也可以當主人。你不是也找了她十年嗎?她正巧閒著,時間長著呢,隨你好了。”
豹人厲聲說:“十年的痛苦,就這么算了不成?”
“我由一個大俠變成一個王八,還不夠么?你看——”
他突然伏在地上,像狗吃屎一般啃了一口泥土,咽了下去,咽得乾瞪眼,而後道:“這樣總可以了吧。”
豹子人呸了一聲,“你他媽還是人嗎?”
“我不是人,是王八。嫖資十兩,如想買春藥,再添三兩……”
豹子人呸了一聲,“無恥!”
說話間二人已到了一間朱樓前,但聽一個妖細的聲音唱道:“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章台路邊柳,這人折了那人攀,恩愛一時間。”雷萬鈞道:“蟾兒,別唱了,你的老朋友來了。今天晚上,由他做你的丈夫,他可比昨晚那個色目商人強多了。”打了個哈欠,將手伸到豹人眼皮底下,豹人將百餘兩散碎銀子成包搓擲於他,“給老子遠遠地滾!”雷萬鈞再不理他,徑奔煙館。
豹人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眼見兩個仇人,一個變成了五毒俱全的王八,一個變成了人盡可夫的妓女,滿腔怒火全消,隱有一絲憐憫之意,遂吟道:
碧玉蟾蜍何處尋?彎刀空被月華侵。風鬟霧鬢本銷魂。
踏破鐵鞋無覓處,誰知流落在風塵。教人空憶夢中人!
像獵豹一般兇殘的人,居然會吟詩!裡面那女子驚愕之餘,也和道:
楊柳如絲系客心,羽衣霓裳世難聞。冰蟾曾是月中人。
十兩難酬鴛枕夢,一宵任解石榴裙。莫拋一刻費千金。
聲音婉轉,恍如當年也是一首《浣溪沙》。在柔婉的和聲中,豹子人進入了他的香閨。
“是你?!”二人異口同聲。
豹子人解開了上衣的扣子,露出了左肩。十個米粒大小的孔洞,向裡面凹陷下去。傷處雖已結疤,看在眼裡仍十分恐怖。“每當陰天下雨時,這裡殘餘的毒素仍會發作,又癢又疼。發作厲害時,什麼也不顧,只想殺個痛快。這十年來,我拚命練爪,直到敏捷得像頭獵豹。我會在敵人已出招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他的心。我對手最快的速度,在我看來就像蝸牛爬。”
正說話間,他面部抽搐一下,卻上有隻蒼蠅落在臉上,忽聽一陣微響,那隻蒼蠅落地。他拾器一看,蠅頭之上釘著一枚飛針。他臉色大變,心想:“這隻蒼蠅就落花流水在我臉上,她飛針射蠅而不傷及我臉,這手功夫比當年更加厲害。倘若想取我性命,焉有我命在?”面如死灰
“昨天晚上那個色目商人又好色又小氣,過了夜居然還要討價還價,還揚言要叫打手拆了這裡。結果吃了我一針之後,又多出了十倍嫖資才讓他走。在同行之中,都有知道我賽嫦娥不好惹。”
薛冰蟾說這話時,略帶幾分自豪,隱有威脅之意,與她那恍如天人的外表頗不相稱。
豹人道:“閣下武藝高強,在下自愧不如。以後絕不敢再來騷擾,告辭!”
霓裳一閃,幽香浮動,一個麗影已攔在面前。“你放心,你既已入我之幕,我絕不再用飛針射你。”剛才還一本正經的談生意,轉眼間已柔情似水,豹子人稍一愣神之際,已被她擁入懷裡。她的雙手搭在他的雙肩,俏眸凝視他良久,才說:“外面風沙這么大,你真的就這么狠心嗎?”她那灼熱的雙唇湊了過來,四唇甫接,豹人的心跳霎時靜止了。
曾幾何時,他夢寐以求的便是將這個夢中情人擁入懷裡,孰料這幸福來得這么輕易,這么突然。仿佛有一拳打空的感覺。玉人投懷,香舌入口,他有些羞澀,又有些甜蜜。似夢中所有,又似夢中所無。
就在他如醉如痴之際,薛冰蟾已將他扶到香榻之上坐好。伸手解去他的巾幘,放於案上,又為他脫了鞋子,在他耳邊輕聲說:“我現在這樣子,還有你初見時漂亮嗎?”豹子人呆呆看著她,一言不發。
“為了這么個夢中情人,我受了十年煎熬!”他如此想,“難道上天憐我,讓這美夢成真了嗎?”
“傻樣兒!”薛冰蟾嗔道。
豹人猛地醒過來,一把抱住他,在她面頰、櫻唇邊一陣狂吻。
薛冰蟾喘息連聲的掙扎出來,“咱們就不能好好坐下來說一會子話?你剛才那首詩是說我嗎?要不要聽聽我的故事?”
她的計畫落空了,此時的豹人自己也分不清是醒是夢,哪裡還安靜得下?
“你見過碧玉蟾蜍沒有?”
已成入幕之賓的豹人,正如此問懷中的玉人。
對於嫖客的種種狎褻,她早已習以為常,可一聽到“碧玉蟾蜍”這四個字,仍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嬌軀一陣冰冷,蜷縮於那個男人懷裡。“我知道你這次復出,是為了報復我們夫妻。可是,我丈夫已變成了龜奴,我也陪你睡在這裡,你還想怎么樣?”
“我找了它十年,十年前在你身上,十年後卻不在了,它到底去了哪裡?”
薛冰蟾臉上露出一比恐懼,“十年前,這東西偶爾落在我手裡,卻帶給我夫妻一場橫禍。總之這是一件不祥之物,我寧願永遠也沒人再提出它。”她的臉貼在豹人結實的胸膛,“萬鈞知道我藏錢會打我的,可是半月以前一個波斯商人暗地贈我一枚避塵珠,約值三千兩白銀,我把它給你,抵你的過夜錢。我寧願一文錢不要陪你過夜,你愛住多久都可以,只求你放過我,別再提碧玉蟾蜍的事了。”
豹人輕撫她光潔的脊背,“我不要你的珠子!請你放心,我不再為難你了。”
他去找莊主,莊主卻避而不見。這幾日,他暗中察看來往的客商,卻毫無線索。他十分愁悶,叭有借酒消愁。有時在片面喝得爛醉,醒時卻發現睡薛冰蟾身側。儘管這只是一種皮肉交易,豹人卻動了真情。有一天,他動情的說:“蟾兒,跟我走吧,我一定好好待你。”薛冰蟾淡然一笑,“你以為從一塵不染的廣寒仙子變成人盡可夫的賽嫦娥,竟這么容易?我丈夫靠我供他賭博吸毒,會輕易讓我贖身嗎?我打不過他,有心叫你代我謀殺親夫,你卻連我都打不過。叫我怎么跟你走?”
這日,他飲酒而返,卻不見了薛冰蟾的身影。香閨之中,綠巾加頂的雷萬鈞正在自斟自飲。他一個箭步跳了過去,揪住了他衣襟,雷萬鈞嚇了一跳,待發現是他,這才笑嘻嘻的說:“豹子大爺,別發這么大的火,仿晚蟾兒有事,不能陪你了,你放心,咱們的期限可以再加上兩天,絕不多收銀子。”豹人冷冷地說:“我問你那隻碧玉蟾蜍呢?”
話間未落,他忽覺心口劇痛,口一張,吐出一口鮮血。
雷萬鈞身形已在樓梯口,他雙學一上一下,掌聲心相對,相互摩動,正是霹靂掌的起手式。他面相兇惡,已非當日那個龜媽形像。“豹人,我好心讓你享艷福,你卻非要往死路上走。你是我手下敗將,還是認命吧。”
“你收了我的銀子,咱們限期還沒滿。”豹人臉色蒼白,並沒有動手之意。
雷萬鈞雙手摩動越來越慢,竟發出雷霆之聲。猛然間,他雙掌同時推出。他本來距豹人很遠,待推出時卻已到了豹人對面。豹人發出一聲痛嚎,身子被子擊得飛了起來,摔在外面地上,一動不動。雷萬鈞下了樓,試控著來到豹人身邊,見他閉目暈倒,又懼又喜。喜得是自己保住了這棵搖錢樹,不必擔心她跟豹人私奔;懼的是豹人一死,自己便失去了利用價值,自己最怕的那人不知會如何對付自己。
他伸足在豹子人身上踢了一腳,豹人吐了口血,仍沒有動。他仰天大笑:“你以為我老婆就那么好上?”笑聲未落,忽地停住。只覺小腹冰涼,仿佛多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豹人手裡有一把刀,刀頭有血,自己的小腹完全被剖開,腸子流了出來。再想還擊已來不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豹子人掙紮起來,剝開他衣服,卻沒有找到碧玉蟾蜍。只發現一方錦帕,上寫:“豹郎,我已被莊主帶走,莊主不會武功,你一擊必會成功,咱們一起逃走。”他恍然大悟,原來他發現了薛冰蟾的留書,生恐失去了這棵搖錢樹,這才動了殺機。這一切,都是為了得到那一點可憐的煙土。
他意識到了潛在的危機,這莊子裡似乎全是敵人,他傷得不輕,卻不敢休息。在自己懷中取出一枚藥丸,吞入腹內,調息片刻,縱身一躍,消失在夜幕之中。
此時的薛冰蟾,仿佛是一棵鮮嫩的竹筍,正被那莊主饒有興趣地剝著外皮。莊主並不著急,先理了理她那被風吹亂的頭髮,而後像看雕塑品一樣繞她轉了兩圈,這才緩緩解開她的衣扣,將手控入了她的內衣。她不敢動,儘管他手無縛雞之力。她有可能輕鬆一下便能將其擊倒。
十年之前,她還是冰清玉潔的雷夫人時,這雙手便這樣控入她內衣,當時她選擇的是是還擊。結果卻發現原本溫柔體貼的丈夫仿佛變了一個人,是他出手將自己打個半死。等她醒來時,這雙討厭的手已摸遍了她全身。她卻渾身酥軟,動彈不得,不知被誰強行灌了迷藥。事後發覺丈夫背著她叭食煙土,一切全明白了。此後不論什麼男人碰她,只要稍一反抗,便會招致丈夫的拳腳。她不是他的對手,只有默默承受這一切。
今天,那隻討厭的手又來了。她原本對此已麻木,可最近八九天裡,她習慣了豹人對她的溫柔和尊重,本能地感到一陣羞澀,伸手抓住他手腕,用力一扭,那隻手的腕骨早已被她扭斷,她用力一腳,將他踢倒於地。
“雷萬鈞,你不想要煙土了嗎?”莊主痛嚎道。
他從地上爬起來,另一隻手取出一樣物事,托在手中,正是豹人苦苦尋找的碧玉蟾蜍。薛冰蟾臉色大變,癱倒於地,絕望地大喊,“豹郎救我!”
“哈你不叫丈夫,卻叫嫖客。”莊主冷笑道,“他已會了嫖銀,是不會再把命給你的。”
咣當,窗子被子人一掌擊飛,一人飄然而入。
是豹人!
他扯了一塊幔子,將薛冰蟾罩起,“你錯了,現在我是她丈夫,以後也不必再換了。”
“什麼?”
豹人不再理他,徑盯著他手中的碧玉蟾蜍,“這東西在你手裡幾年了?”
“九年。”
“今天殺了你,不會冤枉了吧。”
“為什麼?”
“因為你利用它,讓一代大俠變成了龜奴,讓一個良家女子變成了娼妓。你不覺得你再活下去,是對這個世界的褻瀆嗎?龜奴助紂為虐,已為我所殺,這一刻該輪到你了吧。你苦心布局,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
莊主猛發現他目露凶光,無比恐懼,大聲嘶喊,“冤枉,不是我……”話音未落,向前撲倒。豹人更是納悶,自己人還未動手,為何他的背後卻插了一把彎刀?自己的彎刀在手,那么這一把又是誰的呢?正這時,一個人背對著他站在門口,何時來的,他竟一無所知。那人冷笑道:“你享了九年艷福,還有何冤枉?”驀然轉身,卻是個西域女子。
“鳳人,是你?”
那胡姬生得甚美,但一雙眼睛卻透出陰狠和怨毒。她看了驚愕不已的豹人一眼,來到薛冰蟾身邊,手輕輕一揮,一股勁風將薛冰蟾身的幔子掀起,露出了她赤裸的上半身。她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妹妹,你心地很好,十年前的一個偶然的機會,你救了一個渾身經脈盡斷的江湖漢子。可由於傷勢太重,他也活不成了。臨死前將這枚碧玉蟾蜍贈與你。可你萬萬沒有想到,這原本是個不祥之物。為了爭奪它,我師父被弟子殺害。我被二師兄打傷,其餘三個師兄為了躲避四師兄的追殺,遠赴中原。途中又自相殘殺,另兩個都死了,只有我三師兄尚有一口氣,能見你一面。虧你想得美,將這不祥之物穿在項鍊上。卻招來了我四師兄豹人。當時他武藝未成,反而被你飛針透骨,受了十年的罪。你呢,也受了十年娼妓之辱。想一想,你丈夫如何為了一包可憐的煙土,把你送給了不會武藝的混蛋。你直得嗎?莊主,他也配?不過是我手下一名小卒而已。”
薛冰蟾一臉恐懼:“那天用妖法制住我夫妻,強行給雷萬鈞餵罌粟粉的就是你?”
“不是妖法,是碧玉蟾蜍中的武功。倘若你只是擁有碧玉蟾蜍,我也不過是搶來而已。可你不該辱我四師兄。他可是我心上人呀。當時我就想:聖潔得不可方物的蟾宮仙子,令人看一眼就要被口中塞泥的薛冰蟾,當真就那么高不可攀?你再想想,被莊主強姦的第二天你想跑,結果被你丈夫追了回來。你房中那十個男人,上至巨商富賈,下至牧兒乞丐,全有了。那可是我精心為你準備的。經過那一夜,你果然乖多了,不再挑剔什麼客人。今天豹人再來嫖你,對於你來說,不啻天堂了。比起那些叫你做這做那的下流嫖客,他可體貼多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乾的!”
豹人抱起了薛冰蟾,冷冷地看著他師妹鳳人。
“這一切,恐怕沒有為我報仇這么簡單吧。你指使雷萬鈞暗算我,也是為我報仇?”
“四師兄,十年了,你這火豹子脾氣還沒改嗎?十二年前,我主動到你房中,讓你帶我遠走高飛,你為了要當掌門弟子,居然不屑一顧。那天二師兄騙你說師父病重,你就那么急著趕去。難道掌門之位比我還重要?既是如此,你為何又殺害師父?”
“不,不是我殺的。我只想好好的服侍師父,絕未想過要殺他。當到時,師父的頭已不翼而飛,正當我驚愕時,你們四個竟同時擁入。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他的頭為何又會出現在我的房中?”
鳳人慘然一笑,“當時我們四個見師父要傳位於你,都很不滿。我原想和你聯手除掉他們三個,共掌本門,不料你只顧練武,不屑一顧。於是我只好和他們合作了。先叫我故意纏住你,大師兄用迷藥將師父迷昏。三師兄割了師父腦袋,趁二師兄叫你時,扔到你房間。然後我們再一齊去賊喊捉賊。你雖聰明,怎敵得住四人聯手?”
豹人咬牙切齒,“本門規矩,弒師者亂刃分屍,今天自是由我清理門戶了?”
“你不是我的對手,我才是碧玉蟾蜍的主人!”
“那蟾蜍對我沒什麼用,上面的武功師父早已傳我了。”
鳳人格格嬌笑,“師兄,你以為我們是偶然相遇嗎?牌價你重出江湖那天起,我便知道了。並一步引你進入圈套。今天動手,你贏得了嗎?”
豹人向懷中的薛冰蟾看去,她已麻木,仿佛在打量一對魔鬼,他柔聲說:“蟾兒,我清理完門戶,再帶你走。你自由了。”
鳳人緊咬下唇,“四師兄,我為你終身不嫁,你卻不悄一顧,她成了人盡可夫的娼妓,你仍愛她、憐她,難道我連一個婊子也不如嗎?”
“她誤落風塵中,心卻乾淨;你縱守身如玉,心地卻污淖不堪。想不到我竟和你同門!”
“你睡了她幾個晚上?”
“與你有關係嗎?”
“她每晚都用散功藥物洗澡,你知道嗎?我知道她一向是你的夢中情人,一但投懷送抱,你是不會規矩的。這毒性順皮膚傳染,原本十天才會發作。可你又中了雷萬鈞一掌,抵抗力就更差了。運氣試試,看看你還有什麼資本跟我大呼小叫?”
就在這時,他的手軟軟地垂下,倒於地上。懷中美人落地。鳳人嘆道:“你活一天,我便睡不安穩。只好用此下流手段了。你死之後,我會為你守一輩子的。我愛你,只不過我更愛碧玉蟾蜍上的武功。唉,師父不立你做掌門弟子好了。”說著,竟流出了兩行眼淚。
她拔出那把帶血的彎刀,閉了眼,用力插向豹人的胸膛。正這時,薛冰蟾不知哪來的力氣,射出一蓬飛針。鳳人袍袖一拂,將針拂開,反手一刀,插入發她的胸口。又一腳步把她踢開。她來到豹人身邊,去抽他那把彎刀,“我不會讓你太疼的。”剛說完,忽覺心口一疼,一雙鐵手指已插入她的胸口。她眼中閃過一絲疑問:“為什麼散功藥對他不好使?”只一瞬,心已被掏了出來。
“雷萬鈞傷我時,我已發覺中了本門毒藥,預服了解藥。只是我並沒想到,弒師奸賊竟是你這狼心狗肺的女人!”將心擲在一邊。
薛冰蟾並沒有馬上死仍在掙扎。
豹人抱起了她:“蟾兒,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
她悽然一笑,“九年前,你的夢中情人就已死了。這一刀其實是我的解脫。我死以後,你將我的屍體燒掉,讓風兒把我吹到天上去,那樣我便自由了。鳳人已贖了她的罪,你要好好安葬她。快把刀子拔出去,我……我……很疼。”
豹子人像受傷的野獸一樣大吼一聲,拔出彎刀,內力透處,震為兩段。
他正待走,忽發現了那枚碧玉蟾蜍。拾起來,順蛙眼向內望,蛙眼卻是個放大鏡。蛙腹中空,用微雕法刻著本門秘笈。“其實,最厲害的不是武功,而是一顆有毒的心。師父,你若明白這個道理,也不會慘死了。”用力一捏,這枚精緻的碧玉蟾蜍便化成了粉末。
正是:俠侶辱身福壽土,豹人心碎玉蟾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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