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湧泉

就在上海求學的這幾年裡,自小愛好中國書畫的他,廣泛接觸了當年上海許多著名畫家的作品。 此時,他打聽到王店有位畫家叫施楨,人品、畫品皆好,就產生了攜畫上門求教的想法。 在美期間,接待他的規格很高,下榻都是有名的大酒店。

西泠印社理事

人物簡介

黃涌泉,1927年6月29日出生,字允堯。浙江嘉善人。於2005年3月29日因病在杭州不幸去世,享年79歲。黃湧泉先生能詩,工書畫,擅長鑑定,生前是浙江省博物館研究員、中國文化藝術品鑑定委員會委員、西泠印社理事、上海教育學院《中國畫學叢書》編委、余紹宋研究會顧問。40年來,徵集元代朱玉《揭缽圖》卷,清代八大山人《雙鳥圖》軸等數十件珍品。1984年赴美國華盛頓、紐約等地進行文化學術交流,獲印第安納州金鑰匙。行書《王勃詩》軸送展日本,繪畫《墨魚》、《雞》等影印於世。發表《鄭<拜經齋日記>初探》(獲浙江歷史學會優秀成果表揚證)、《書畫鑑定淺說》、《武林畫派與藍氏一門》、《明末清初篆刻家丁良卯考》、《八大山人<雙鳥圖>考辯》、《“二石”與“姚梅”》、《趙之謙繪畫代筆考》、《任伯年卒年考》等論述。主編《浙江近代書畫選集》。編著《陳老蓮版畫選集》、《費丹旭》、《杭州元代石窟藝術》、《李公麟聖賢圖石刻》等;所著《陳洪綬年譜》,深受國內外學者推重。

人物生平

出生於魏塘鎮東門一個茶葉商家庭。父親黃振麟是黃元昌茶葉店老闆,母親陳全珍育有四子女,老大黃鼎奎,老二黃湧泉,老三黃德寶(女),老四黃祥壽。母親陳全珍是個非常善良的人,同情、幫助窮苦人,性格內向,相夫教子,是典型的家庭婦女,常以“老實、踏實、正直做人”教育子女,“生活要節儉,要與人為善,不要強人所難”。黃湧泉受母親影響很大,養成了一生儉樸、克己奉公的傳統美德。因茶葉店生意每況愈下,培育四個子女也不容易,故黃湧泉對母親極孝,自離開嘉善工作後,總是儘量抽身回家看望母親,讓老人家得享天倫之溫暖。在1954年特接母親來杭州居住,直到“文化大革命”時,妻子、女兒都被趕往農村,老母遂回嘉善,直到96歲時病逝在家裡。以前,黃湧泉每每談起母親,總要難受自責,不能在老母身邊侍奉。為了工作,為了書畫鑑定事業,只能以忠孝難兩全來作心靈上的慰藉。他曾說,母親的長壽也是老天有眼。
黃湧泉幼時聰穎過人,記憶力很好,而且喜歡動手寫字、畫畫。父親黃振麟儘管忙於生意,還是儘量抽出時間來督促他臨摹字帖,寫毛筆字,還常對他說“字不離體”。這個“體”第一是指字型,學習毛筆字一定要學體,成體;第二是指寫字的人,品格不高是寫不出好字的。尤其是後來黃湧泉協助店裡記賬時,父親還是這樣教導他。當時的賬簿用宣紙做,記賬用的是毛筆。嘉善一帶的學齡前兒童在家長的教導下,往往先識字,開始啟蒙,大部分孩子先識“方字”,這方字就是把最簡單的漢字寫在1寸至1.5寸的薄紙板上,教孩子認字。在正式上學前,黃湧泉就已經認識數百方字了。
初小一年級是在啟東國小上的。啟東國小的原址叫神仙宮,是個道教活動場所,只是在清末就破敗了。“五四”以後,新學堂紛紛建立,在魏塘鎮的東門,就有兩所國小利用了舊寺廟作國小堂的,一是在賓陽門外的地藏庵,另外就是談公橋旁的神仙宮了,因為它地處東門大街,故有好文者取名為啟東國小。
“8·13”事變以後,日軍飛機對嘉善縣城經常襲擊、轟炸,還在念國小四年級的黃湧泉隨全家逃到桐鄉烏鎮鄉下避難。不久桐鄉也遭淪陷,父親看到只有上海的租界稍安全,就把他送到上海青華國小繼續讀書,並在那裡畢了業,又考入了思源中學。直到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日軍進攻並占領各國在上海的租界,思源中學被查停,他只得返回故鄉嘉善。
就在上海求學的這幾年裡,自小愛好中國書畫的他,廣泛接觸了當年上海許多著名畫家的作品。當年在成都路的中國藝苑經常舉辦書畫展,有時還有古書畫藏品展。這地方離他住處不遠,這位身材不高的不起眼的中學生,便是這些展覽的常客。他不光是參觀展品,學習前人的創作手法,而且還注意其他參觀者的議論,從評畫一直到上海灘的畫風等等,做了一個小小的“收音機”。
1942年夏,黃湧泉回到嘉善,插班進入縣立初級中學三年級,1943年畢業。在上世紀40年代初的國中畢業生,要在縣城內尋找一個工作,也並非什麼難事,但要找到自己滿意的職業,在小小的縣城裡也很難。父親茶葉業的經營情況時好時差,總的來說還可以,父親也希望能繼承家業,繼續經商。但黃湧泉的志趣卻在書畫上,在中學讀書時,美術圖畫成績總是班裡最好的。在上世紀初的上海,就已經有連環畫出版發行,老百姓稱之為“戲書”,因為它最早的內容為畫傳統戲劇中的人物故事,配的文字也往往是唱詞,有的還把說白文字直接標在畫面的人物邊上的。在當年的學校里,喜歡畫畫的學生往往照“戲書”上的人物臨摹。黃湧泉也一樣,但不久後他更愛畫大幅的中國畫了。為了這一志趣,他也沒出去經商,在店裡先擔任記賬工作,餘暇時間練習書畫。因為基礎較好又肯鑽研,所以進步很快。一次他正在家裡作畫,所畫的是人物條屏,一位親戚看到後拍手稱讚。因為那人剛新修好堂屋,廳上正缺少字畫點輟,黃湧泉一口應允為這位親戚畫了大幅中堂。凡是看到此畫的人都會美言幾句,但黃湧泉自覺還不夠。藝術也好,學習也好,要一步步上台階必須求師。此時的黃湧泉已認識到一定要尋找名師指點,才能把握日後進取和努力的方向。
此時,他打聽到王店有位畫家叫施楨,人品、畫品皆好,就產生了攜畫上門求教的想法。施楨是什麼人呢?
施楨,字廷輔,號定夫,王店人,清末民國時期著名畫家,工人物、仕女、花卉。起初學錢慧安,後自成一派,又善書法,也善寫詩,名聲很大。中年時曾遊歷日本,曾任日本東京南畫會長。回國後定居王店,在抗戰時期曾力阻日軍對王店的肆虐。日軍知道他的名聲,不敢造次,曾用搶來的一頭牛換他的一幅畫卻遭斥責拒絕。1946年病逝於家中,時年72歲。傳世之作較豐,《四老圖》、《黨姬烹雪》圖軸,都曾出現在近年拍賣會上。
黃湧泉就對準這樣一位老師,帶著作品當面去請教。那時,嘉善到王店交通尚方便,中午出發,夜車可回。他聆聽了施楨對他的教誨,也看到了施楨是如何作畫的,尤其是人物畫,雖自成一家,但對人體、開臉以及衣服折皺線條,仍然有傳統元素在裡面,特別是與明代陳老蓮的人物畫極有相承之處。施楨也談到了陳老蓮,使黃湧泉初次對陳老蓮有了興趣。
由於施楨年事已高,黃湧泉產生了想要去外面見更多世面的欲望。剛好1946年一位親戚在江蘇徐州開綢布店,需要一位會計,經父母同意後,他便欣然前往。這是他第一次單身遠行,因為他平時生活節儉勤快,自理能力很強,父母放心,他也覺得是一個鍛鍊自己獨立生活的好機會。徐州雖是個交通要地,城市也大,歷史上也有名,但當地老百姓的生活並不好,綢布業是生活用品商業,然而消費較高,生意也一般。所以他的業餘時間較多,當然上班時間是不能作畫的,不像在家裡了,但可以看書,他便把所攢的薪水除了必要的生活開支外,都買了書畫一類的書。在這些書籍中,他接觸到古今書畫贗品及其識別方面的知識,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在當年的報紙上,他甚至還看了某某畫家制膺的傳聞,了解到在書畫的圈子裡,真偽問題自古就已經存在了。
就這樣,他在徐州生活了一年半時間,在1947年10月回到嘉善結婚。

妻子顧彩芳,娘家也在嘉善。雖是舊式結婚,但兩人婚前就認識,而且曾是同學,因此與一般的媒妁婚姻不同,兩人有情感基礎,十分相愛。在婚後的數十年里,兩人相濡以沫,相敬如賓。尤其是黃湧泉身體狀況一直不好,妻子待他小心認真,呵護有方,半個多世紀如一日,很不容易。
家庭的和睦是一個男人事業成功的保證。後來他們育有兩個女兒,一家人其樂融融。夫人顧彩芳也有自己的工作,是位醫務工作者,工作也忙,還要操持家務,雖辛苦卻也不覺時光流逝。黃湧泉鑽研業務,在家庭生活中又風趣活潑,又疼愛夫人和孩子,傳為佳話。
1948年,他受聘在嘉善縣華成綢布店做會計,業務上可以說駕輕就熟,憑著他聰明睿智和很強的記憶力,每天也花不了多少時間,和在徐州一樣,空餘時間常看書作畫。接觸古代繪畫,研究古代繪畫,古文是一定要精通的,光憑中學裡學到的知識是遠遠不夠的。此時他想起了一個人,他姑夫的族兄張天方先生,說來是親戚,平時也少有走動。但張天方是非常喜歡好學之後人的,他是文學博士,又精通書畫,尤其對古文字深有研究。這樣的一位博學大家在本地,真是天賜良師。
此時的張天方已有60多歲,抗戰勝利後曾受聘杭州和上海諸大學執教,並趁假期在故鄉繼續研究考古、挖掘,什麼都參與。黃湧泉每隔幾天就挾去一疊書畫作品,請天方前輩一一評點,有時就在那裡當場作畫。張天方是個思想激進的知識分子,曾是清末秀才,辛亥革命時嘉善城裡第一個剪辮子的就是他。他又是一個愛國者,對國家文物的大量流失海外十分痛惜,曾為了中國古文字書出版之事與外國人打官司。他看黃湧泉這位年輕人聰明好學,愛國愛業,除了在古文字、書畫創作上作指點外,也常常講一些國寶和古文物流失的軼事。每每聽到這裡,黃湧泉總是暗暗下決心,只要將來有機會,在這一方面一定要效勞自己的國家。
1949年5月嘉善縣解放,黃湧泉覺得以前的一段時間裡雖也比較穩定,但總想出去乾一番事業。機會終於來了,1950年由工會開具介紹,他以高中同等學歷考入上海立信會計專科學校高級會計訓練班。這是一所速成性質的大專學校,兩年制學業縮成一年學完。此時,剛成立不久的新中國也需要大批專業財會人員。畢業後,全體學員又被留下來,進入上海交通大學華東教育部舉辦的大專畢業同學暑期培訓班,政治學習兩個月後,由國家統一分配。
1951年下半年,他被分配到杭州浙江省工業廳工作,報到後不久又被下派到基層工廠鍛鍊。在這段時間裡,他在業餘鑑賞古書畫方面越來越見長,不時地在報刊上發表一些鑑賞文章,在這個小小的圈子裡嶄露頭角。
1953年8月,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員會成立不久,專業隊伍奇缺人才。組織上了解了他的情況,想調他過來,經過酈承銓副主任的當面考核,摸清了他對書畫考古方面的業務水平,決定立即調往省文管會工作。這是他長期以來努力學習所積累的結果,這種機會雖是偶然的,但走這條道路卻是必然的。
解放初期的浙江省文管會,人員雖不多,但都是鼎鼎有名的大家,如邵裴子、酈承銓、沙孟海、朱家濟等,與他們共事對黃湧泉的進步和裨益,真可謂不可估量。
此時的中國社會穩定而欣欣向榮,國家對文化的重視也逐漸凸現出來,文物工作也是一樣。文管會的工作主要是保護及管理國家重點文物及保護單位,發掘地下文物,對新發現但尚未確定的文物作鑑定結論等等。文物工作是新中國成立後的一項新工作,它關係到國家的聲譽,關係到對我國歷史文化的評價問題,關係到我國傳統文化的脈絡清理問題等等。而對於黃湧泉來說,可以一門心思地鑽研深入下去了。他曾經說過:“一個人能找到一生志趣的工作,這個人就是幸福的。”此時舉家已遷杭州,一個光明的未來正在向他召喚。

來到省文管會工作的黃湧泉,隨著前段時間研究的方向,立即選擇了明代畫家陳洪綬作為研究課題,收集了關於他的大量資料,對前人不確切的地方提出質疑和新的佐證,寫下了關於陳洪綬生年的論文。
省文管會的工作很辛苦,要了解全省的情況就必須走遍各個縣市。但是成果總是留給那些不辭辛勞的人。解放初土改運動深入開展,農民除了分到田地外,也有分配家具、農具及浮產。在諸暨小義村有農民分到藏畫的,經過調查摸底,黃湧泉來到那一帶農民家裡,在一家農民的帳頂上發現一幅古畫,打開一看:真是了得!原來是明代畫家謝縉的《草堂論詩圖》。
謝縉是蘇州人,明初的重要畫家,師法王蒙、趙源,善畫山水,但傳世作品極少。經過再三做工作,那家農民覺得扔在家裡也無用,就同意黃湧泉的建議捐給國家,即入藏省博物館了。
在紹興考察調研期間,發現了明代畫家陳洪綬墓,收集到一部完整的《宅埠陳氏宗譜》,於是開始對陳洪綬更進一步的研究。
1954年,浙江省博物館成立。為了籌辦省歷史文物陳列展覽,請來了南京博物院的女院長曾照燏。她是我國著名的古文物女專家,是解放後第一任南京博物院院長,為豐富南京博物院的書畫藏品作過不小貢獻。當時黃湧泉就跟著她,在博物館藏品的甄別、歸類、注釋、布展過程中,學到了不少東西。同年,省文管委還邀請了上海同濟大學的陳從周教授來浙江作古建築情況調查,組織上又派黃湧泉跟隨協助。陳從周是我國著名的古建築學專家,對古建園林尤有研究,同樣,黃湧泉陪同著他,做他的助手可以增加很多知識,後來便寫成了《浙江省紀念性建築調查概況》一文。
1955年,省文管會選派黃湧泉去北京學習培訓。這是國家文化部、中國科學院、北京大學聯合舉辦的“第四屆考古人員訓練班”,是根據國家文物局局長王治秋的提議舉辦的專業考古培訓,一共辦了四期,全國各省市都有派員參加。這些成員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大規模系統培訓,從理論到實踐,是我國考古隊伍的基本力量,被後人們稱做“黃埔四期”。
在京學習期間,黃湧泉曾攜沙孟海先生之介紹信,去故宮博物院拜訪在那裡工作的徐邦達先生,兩人一見如故,徐長他16歲,他便以徐師相稱。
自調入省文管會以來,因工作關係,結識了黃賓虹、潘天壽、陸維釗等書畫大家。但要學書畫鑑定辨偽,徐邦達是一定要結交的,這是沙孟海對他的忠告,而且特地寫了推薦信讓他上門求教。
徐邦達,字孚尹,號李庵,又號心遠生,祖籍浙江海寧,1911年生於上海。家裡富於收藏,從小接觸大量古今字畫,14歲學畫,為著名畫家、鑑賞家吳湖帆弟子,詩、書、畫、鑑賞並齊,不到30歲在上海已很有名。解放前就撰著《古書畫提要目錄》,解放後由國家文物局鄭振鐸親點調入北京,1953年調北京故宮博物院,一生從事古書畫研究鑑定工作。數十年來練就了慧眼獨識,人稱“徐半尺”,即只要將畫卷展開半尺,不用全部展示,就知道此畫真偽及其來歷,十分神奇,有“華夏辨畫第一人”之稱。
由於徐邦達的介紹,國家文物局領導張珩找他談話,勉勵他努力學習,增加各方面的知識,只有在博學的基礎上才能做好書畫鑑定工作。
這次見面奠定了兩人學術交流和友誼的基礎,不管是面晤,還是書信來往,除了“文化大革命”期間外,一直非常親密。
(見附:“徐邦達贈湧泉詩六首”)
徐邦達對黃湧泉一絲不苟的精神和認真、踏實、來不得半點虛假的治學之風非常讚賞。他在1994年出版的《改訂歷代流傳繪畫編年表》一書的序中說:“……委託浙江省博物館研究員黃湧泉同志,協助我檢查糾正。黃君心細如髮,不憚煩勞,逐一評訂,使此書比初出版時完善多多,遂由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再版問世。……最後,我還要向湧泉同志致以深切的謝意。”
北京培訓班結束前還到河南洛陽等地實習,參與直接考古挖掘工作。

1958年我國的國民經濟處於飛快發展時期,文博隊伍也不斷壯大。自北京回來後的兩年多來,黃湧泉研究選題的深化,集中在明代畫家陳洪綬身上。陳洪綬有一定的知名度,但關於他的身世、他的作品研究還有許多迷濛之處,而這些問題是可以經過蒐集資料、旁徵博引得到推斷的。經過多年的準備與探索,他終於寫成了傳記形式的《陳洪綬》一書。
陳洪綬是明末清初的浙江畫家,字章侯,號老蓮,故又稱陳老蓮,是一位精通人物、山水畫的大師,又是我國古代難得的版畫家,他的木刻版畫《水滸葉子》和《博古葉子》流傳整個清代。所謂葉子就是相當於現代的撲克牌,一副葉子有數十張至百來張,合起來就是一大組畫。黃湧泉在書中介紹了陳的生平和繪畫藝術,有出神入化的花鳥畫,師古出新的山水畫和剛逸相濟的人物木刻畫,還介紹了他對後世的影響。可以說,這是有史以來對陳洪綬研究最翔實、最完整的書了。1996年,美籍華人學者翁萬戈主編的大型畫冊《陳洪綬》的自序中提到,黃老所著的《陳洪綬》一書是他編輯最可靠的學術依據,一定要黃老為他的書寫序言,並致謝意。
這一年黃湧泉調任省文管會秘書,相對在行政工作上的精力大一點,但對書畫鑑定業務還是不放棄,有著更執著的追求。就在這以後的時間裡,1959年,他在杭州一戶民居內灶柴堆里發現了八大山人的《雙鳥圖》真跡。這發現以前,只見有歷史記載沒見過此圖,雖在日本出版的《支那名畫寶鑑》有它的影印圖,但誰也不知道它的來歷和去蹤。當然,經動員,畫主將畫捐給了國家,這是一件非常珍貴的八大山人原作畫咧!
作為有心人,黃湧泉時時處處注意所有能見到的古畫,以他的話來說:“那就叫緣分!”我國那么大的國家,歷代那么多的藝術家留下那么多的佳作,只有把它們歸集起來,由國家統一保管、展出,以示後人,才能對得起原作和原作者,才能展示我們文明古國的實際的、可見的風采!
這也是黃湧泉畢生所努力、所追求的一個目標。就在1959年的一天,他到杭州種德堂去抓藥,看見在店堂里掛有一幅劉海像,那畫尺幅大,劉海的形象也大,再一看落款,真是不得了,原來是清代大畫家任伯年的作品。任伯年是清代一大家,人物、花鳥、山水無一不精,尤其是人物,神、形、姿都惟妙惟肖,他畫的鐘馗尤其著名。湊近看其筆法和用墨,便知是真跡無疑,而且是一件難得的精品!當然它的主人尚不清楚此畫的藝術真價,馬馬虎虎地掛在那裡,塵垢滿紙,也不去呵護清理。黃湧泉覺得那店主不了解任伯年和他真跡的價值,掛在這裡太可惜了。於是他通過一定途徑,終於說服該店,以他自己精心臨摹原作為替代,換下了這幅寶貴的《劉海圖》,在省博物館展存。後來,尊重原主,又歸還於他。
清初的大畫家八大山人朱耷是我國畫史上一位重要文人畫家,他作畫的表現手法別樹一幟,其文學主題往往深含於畫題之中。他原本為明末王孫,以畫寄情,表達反清旨意。筆墨放縱恣意,所畫鳥魚“皆白眼向人”,影射自己孤傲不群,憤世嫉俗。他的作品對後來的中國文人畫有很大影響。
這樣一位古代大畫家的一幅作品《雙鳥圖》,一度竟淪落在杭州一家廚房的柴堆里。1959年9月,有幸被黃湧泉發現,拯救了這幅名畫。此畫後來在“全國揀選文物展覽”時,贏得了參觀者和業內人士對黃湧泉的欽佩和讚譽。
當年,因為他在文博領域裡的傑出表現,被評為浙江省級機關先進工作者,並且入了黨。
經過數年的調研、檢索、整理、修訂,《陳洪綬年譜》終於在北京出版了,它標誌著關於明末清初畫家陳洪綬的生卒、生平、作品、影響的一個里程碑式的歷史結論。對於黃湧泉本人來說,這是一個陳洪綬情結的最終完美結果,“老蓮”終於結出了“蓮子”。陳氏年譜的問世,給後人研究陳洪綬和他的作品,以及那個年代的中國畫壇樹立了可靠的參照物,它的功績影響深遠。在“文化大革命”以後,著名的歷史學家來新夏編著的《近三百年人物年譜見知錄》也收進了“陳洪綬年譜”。
受精簡機構的影響,浙江省文管會和浙江省博物館合併。黃賓虹先生家屬遵其遺囑,將其作品手稿數以千件計全部捐給國家。1960年10月,黃湧泉帶領館內幾位同志一起代表組織受理並加以整理入庫。黃湧泉與黃賓虹非但熟識,更是他所尊敬的師長,也曾為黃賓虹的人品、畫品寫下不少評說和讚揚文字。
在整理所捐獻的畫中,黃湧泉看到了賓虹先生不但是一個國畫大師,而且也獨具慧眼,善於鑑賞,曾從市上購得文伯仁山水冊頁。對於大師的博學多智及細心風範,他也曾撰文有記。
1963年,黃湧泉編就的《李公麟聖賢圖石刻》在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這是一本介紹宋代著名人物畫家李公麟的文獻性畫冊,只印了520冊。李公麟最著名的作品恐怕要算《西園雅集圖》了。它是一手卷,畫有他和當時的蘇東坡、黃庭堅、米芾、蔡襄、秦觀等社會文化名人,給後人留下了他們的面相及身材特徵,十分珍貴。聖賢圖中的所謂聖賢,即是孔子門下的七十二賢士。宋代的李公麟距孔子時代恐怕也有1000多年吧,七十二位聖賢的畫像含有很大的創作成分,這是他根據有關的文字記載或描寫,“知其性而繪其形”。畫頁為碑刻拓片,據業內人評點,其刻工一般,有失李公麟人物線條韻味,然為後人留下資料也是可讚許的。七十二聖賢的石刻像至今在杭州碑林,已成為受國家保護的文物了。
鏡塘是現代書畫鑑定兼收藏家,1963年在上海病逝,因他是浙江海寧人,生前就有意將家藏捐贈給浙江省博物館。他逝世後,浙江省博物館派以黃湧泉為負責人的專家接收組前往上海鑑定接收。
錢先生是吳越王錢繆之後裔,藏品中不乏明清名家,有沈周、唐寅、藍琛、禹之鼎、任熊、任伯年等一大批珍貴繪畫。捐贈給浙江省博物館達1000餘件。後來在紀念錢鏡塘先生逝世20周年時,挑選了其中的64件精品,在上海朵雲軒舉辦“錢鏡塘捐贈浙江省博物館明清書畫精品展”。展品都是當年黃湧泉他們鑑定接收的。
1966年2月6日,故鄉嘉善的文史大家張天方先生逝世。張天方也是一位收藏家,根據他生前意願,將百餘件珍貴文物藏品捐給國家。當月26日,省博物館委派沙孟海和黃湧泉兩人來到嘉善一一簽收,這批文物中有春秋時期的雙螭壁,有銘文的甲骨30多片,還有清代朱偁拳石山水軸等。至今,張天方先生家屬仍保存著沙、黃兩人簽名的捐贈清單。黃湧泉很早就受張天方影響,對張先生及其家屬的愛國之舉十分欽佩,常與親友談及。
“文化大革命”是中國文化在歷史上受摧殘最嚴重的一次,凡是“古”的東西都要被“打倒”、“剷除”。“破四舊”運動更是把許多傳統的優秀文物大肆破壞,許多寶貴的文化遺產就這樣大批地湮滅。當然,那些本來舞文弄墨、研究文物的人受到衝擊,黃湧泉也一樣。雖然當時他的年齡還不算大,但在業務上還是很突出的,所以,“反動學術權威”,“階級異己分子”等帽子戴到他頭上,被造反派關進了“牛棚”。剛好,他與沙孟海關在一起。兩個老朋友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環境下聚首,是誰也想不到的。
對於一心撲在文博事業上的黃湧泉,是屬於老知識分子類型的人,他不善於與造反派周鏇,一個勁兒擰到底。但是戴給他的都是莫須有的“罪名”,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五七”幹校勞動出來,已經是1971年了,最後得到平反,恢復了黨籍。剛剛“解放”的他受省文化局的指派,去全省各地40多個縣市鑑定查抄書畫10餘萬件。這同樣也給了他接觸民間豐富藏品的最大機會。由於他認真踏實的工作態度,也感動了各地的文化文物部門的領導和工作人員。為了確認一件作品的真偽,查閱資料每每至深夜,也從不以“上派”或“專家”自居,不要說吃個夜宵,連喝杯熱茶也得自己張羅。
就這樣,他從半毀半壞的查抄書畫中撿選、搶救出重要書畫1000餘件珍貴的名家作品。這段時間歷時二三年,奔波勞累,連吃飯也不正常,生活的無規律造成了他身體的嚴重病害。所有這些他只是一笑而過,長期地忍耐著病痛的煎熬,腰彎了,背駝了,還是談笑風生,工作依舊。
他來到桐鄉,在廢書畫堆里看到了一幅縱149.2厘米、橫66.2厘米的大幅重彩佛像圖,雖無落款,經過仔細鑑別,確定是明代的宗教藝術繪畫代表作。同時發現的還有另外8件,得以一起保存下來,對研究這一時期當地的宗教活動和宗教文化,都有相當大的價值。
他來到嵊縣已經是1973年的下半年了。在完成了交辦的鑑定任務後,他問當地的文化館還有什麼遺漏的嗎?館裡的同志說還有堆廢品,要不再翻開來看看。經過他一絲不苟地對每件破敗品仔細過目,最終撿到了一幅明代陳子和的《蘇武牧羊圖》。陳子和留給後人的作品極為稀少,而且多流失於日本、美國等地,到當時為止,國內甚至還沒發現過一件他的作品。《蘇武牧羊圖》的發現,對研究明畫,尤其是浙派的明畫,提供非常好的佐證。
幾乎就在這同一時間裡,他在杭州又發現清代初期畫家鄭 的親筆日記8冊,後來寫下了《鄭
“拜經齋”日記初探》論文。
長年出差,風裡來雨里去,黃老的類風濕關節炎更加嚴重。組織上深知這位資深專家的病情及其由來,便安排他去寧波溫泉療養院治療了半年。1976年他回到省博物館,繼續擔任書畫鑑定工作。在這段時間裡他的名望如日中天。“文化大革命”以後,在改革開放初期,先後在浙江省文物局和杭州市文化、文物部門舉辦的全省、市文物幹部培訓班、杭州海關、杭州大學文博專業班、浙江美術學院國畫系等單位或作講座或授課,或傳授中國書畫鑑定知識,在省內確立了書畫鑑定的權威地位。
近百年來,中國書畫大量流失海外,海外對中國文化、中國書畫和書畫家了解甚少。隨著改革開放,許多國外的中國文化、中國書畫研究者帶著問題帶著疑慮來到中國求教。黃湧泉先生多批接待了這些他本不想接待的,但又無法不熱情、真誠接待的國外友人,解答他們的疑問。尤其是對於年青一代的研究中國文化的學者、研究生,他更是熱情又周到,用他的話來說,讓他們為中國的文化作宣傳,這不是件好事嗎?
1984年4月至7月,四個月間,根據中美文化協定,黃湧泉應邀赴美國華盛頓、紐約、波士頓、堪薩斯、印第安納等幾個城市作訪問和學術交流。在美期間,美方深知他不凡的學術水平和鑑賞能力,每到一個地方都以很大的熱忱、較高的規格接待他。他參觀了許多州、市博物館,在那裡或多或少地收藏了許多中國古代書畫。今天他們迎來了一位可以讓他們的藏品體現真價值的中國神人,當然是非常尊敬的了。
他在華盛頓弗利爾美術館的庫房裡看到了我國元代畫家吳鎮的《風竹圖》。遇到故鄉畫家的作品,他如同他鄉遇故知般地興奮,仔細地比對了吳鎮所書長跋及嘉興李氏藏印後,確定是吳鎮真跡無疑,而且就是現存嘉善博物館內的“八竹碑”拓片之一的“風竹圖”。但在他的心頭,真不是滋味,明明是祖國的寶貝,如今流落在國外的地方,猶同看到了遠離故土的孤兒……
吳鎮的作品傳世量很少,浙江省博物館也沒有他的藏品,而在美國,除了這幅《風竹圖》外,還有其他書畫也流落在此。它們是怎么來的,已經不得而知了,但這種無奈的心情,一直籠罩著他的整個美國之行中。
作為訪問學者,當然要作一些學術報告。在印第安納州作了題為《中國繪畫傳統》的報告,當地的許多文博工作者、漢學家、中國書畫研究人員,甚至政府官員也來聽講。他的講學與眾不同,首先是非常實際,不空洞,言之有物,從具體之物講起,逐漸歸納,在不知不覺中已上升為理論;第二是評議風趣,聽起來不枯燥,隨時旁徵博引;第三是精神好,雖然人長得瘦小但聲音洪亮,顯得理直氣壯。為此,印第安納州授予了他城市“金鑰匙”,象徵著這個地域的最高榮譽。
在美期間,接待他的規格很高,下榻都是有名的大酒店。但主張節儉樸素的他卻一點都不習慣,遠離故鄉,反而對故鄉有加倍的思念,身在五星級酒店卻不能安然入睡。窗外下著淅瀝小雨,於是披衣起身,寫下了《夜宿華盛頓》小詩一首:
跨海浮天萬里行,鄉心一片夢魂縈。
客中最愛窗前雨,淅淅零零武水聲。
窗外的小雨怎么聽也像故鄉武水流動的聲音。武水,就是嘉善東門一條大河,古稱武水,河北居住的人以武姓為多,有武莊之稱,明、清時期又稱華亭塘,因為它是東往華亭的航道。小時候,黃湧泉與大哥同住一間沿河的房間。黃家茶葉店前臨街後傍河,打開他房間的窗,外面就是河,漲潮的時候如遇有風就會有潺潺的泊水聲;天晴的時候,波浪把陽光反射進房間的天花板上,躍動著一波一波的光暈。兒時的記憶是那么美,那么充滿憧憬,這條河就是他在這首小詩中所提到的代表故鄉的武水。
1986年,應浙江省委統戰部之聘,由他主編《浙江近代書畫選集》,經過排名、挑選作品,一直到校正以前的謬誤,全書共收錄了130多位近代浙江書畫篆刻家的作品。有時為了一個介紹細節,竟跑到作者的故鄉去了解。這樣,歷時數年,終於在1990年1月,該書得以出版問世,精裝大八開,十分氣派。 1993年,氣胸復發,病情嚴重,經長期住院治療後有好轉,即在家休養。雖然很少出門活動,但在家接待求教的人仍然很多,甚至有海外的學者,他依然非常熱情,非常健談。

黃湧泉先生的故鄉情結,始終維繫在他心頭。尤其是對故鄉畫家吳鎮的研究和注重沒有間斷過。1984年,他從常熟參加紀念元代四大畫家之一的黃公望逝世630周年回來,特地來嘉善縣文化館,介紹了常熟的紀念活動情況,並建議吳鎮的紀念活動要如何搞,還展示了一塊印有黃公望作品的桌布紀念品。
早在1980年吳鎮誕生700周年時,嘉善縣文化館也曾舉辦過小型紀念活動,也在省內徵集了著名書畫家的作品,在梅花庵紀念展出。因黃先生和其他許多有識之士的建議,縣裡決定在1990年隆重舉辦元代畫家吳鎮誕辰710周年紀念活動。嘉善籍的香港商人萬春先先生捐贈了一幅具名吳鎮的古畫和一筆擴建梅花庵的款子。黃先生欣然在山門題額“吳鎮故里”四字,同時也撰文、作畫,參與紀念活動。
吳鎮的“八竹碑”原作早已佚散,但黃先生在美國卻看到了其中的一幅,並認定是真跡。事後,他曾經囑咐過筆者,日後還有可能出現其他幾幅,要經常注意。在紀念吳鎮誕辰720周年之際,忽然得知有一幅吳鎮的山水畫要拍賣,這是新建的吳鎮紀念館求之不得的好事。然而是真跡還是仿品誰也吃不準,此時就去求教黃湧泉。經過他的仔細觀察研究,有很多疑問,但要考慮到賣家,又不能直截了當地說。“不能讓故鄉吃虧”是他的第一信條,所以就勸故鄉的人“暫緩”。
1984年和1986年,他應邀兩次來嘉善幫助鑑定查抄書畫,工作仔細認真,住在東門老家,不住旅館,每天三餐也全在老家,而且如同普通工作人員一樣早上來到文化館上班,中午回家,下午又準時來館,都是步行。縣文化局領導知道他身體不好,勸他就近在招待所住下,但都被他婉言謝絕了,說第一是走路鍛鍊鍛鍊,第二是好久沒回家與母親及家人團聚了,這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讓母親看看兒子,開心開心,也是一種孝行呀!
說到家庭,黃湧泉有一個幸福的家,結髮之妻顧彩芳是他一生的鐘愛,人生的路上幾十年風雨相伴走來,實不容易,然而他們總是竭力呵護對方,恩愛有加。“老老實實做人,踏踏實實做事”是他們終身的座右銘。兩個女兒亦受薰陶,聰明善良。妻子顧彩芳不管退休前或退休後,一直體貼入微地照顧著身體很差的丈夫。工作的辛苦讓丈夫未老先衰,但她的心裡很明白,如果再照顧不好,那勢必影響丈夫的事業,而丈夫的事業繫著國家許多文物的命運。她完全知道,丈夫的成功,將會對國家有重大貢獻,她明白丈夫的真正價值不在於能賺大錢,當個什麼官,住上大房子。說起房子,她也配合丈夫,理解丈夫,把分房的機會讓給別人,自己還是住金祝新村不到70平方米的老宿舍。黃老對妻子也是十分敬愛,當他把美國印第安納州贈與他的“金鑰匙”拿給筆者看的時候,指著夫人說:“如果這是一枚軍功章的話,有我的一半,也有她的一半。”就是這樣一個和諧的家庭,一位賢惠的妻子伴著他走過80歲的辛勞人生……
2004年3月28日,黃湧泉和病魔搏鬥了20年,終於不支而倒下,與世長逝。國家失去了一位敬業的文物工作者,鑑定界失去了一雙睿智的慧眼,故鄉失去了一位引以為驕傲的才子,他的家庭也失去了擎天的頂樑柱。在黃老逝世的追悼會上,故鄉的領導和生前親友都來送別,筆者把剛出版的散文集《煽情人間》交到他夫人手裡。她打開後就看到了黃老的照片,不禁失聲痛哭,原來在數十篇散文中,筆者把寫黃老的放在首篇……
他的老友王伯敏的一副輓聯可說是他一生的寫照:
為人耿直怡然自樂氣若幽蘭
為學慎嚴讀書鑒畫樸實無華。
附:贈湧泉詩六首(有序) 徐邦達
湧泉黃子相識有年,建國後南北睽違,幾載才得一見,見則罄懷相詢古書畫鑒析種種,雖通宵不倦,輒使難倒淺識,而猶以師弟之相禮,愧恧何當也。國家自新施良策以來,日盛日昌,真前史未見,我輩躬預其時,萬幸萬快。近者港島回歸,普世同慶,余出所作拙筆書畫若干幅張之白下金陵美術館,籍見心意。湧泉大書贊語寄賀,並附瑤箋述及武塘編制文化人物傳記,君名亦在冊,要拙筆敘二人半世交誼,羼入傳中,因成六絕句報之,是為序。東海徐邦達。一九九七年七月書於白下旅次
(一)
明聖湖頭近一尋,①嶙峋骨瘦雪霜侵。
孟光何只捧盤敬,侍問濃情抵野參。②
①三年前曾赴杭相訪。
②君夫人侍候殷勤,可比之參苓上藥。
(二)
曾譜諸暨陳悔遲,①寫來驚倒出奇姿。
殿廷簪筆憶三月,②仰首問天何所思。③
①君譜老蓮年譜一冊已三十載。
②“三月曾為簪筆臣”,悔遲詩中語也。
③君曾北上神京,游故宮,忽然遐想陳事,來書中相告。
(三)
字字稽鉤用力勤,丹黃塗改拙編文。①
十年伏案瀝心血,②泯我瑕疵免教焚。
①拙編《歷代繪畫編年表》,近重改訂,此書出版已久。
②改訂中乞君刪削,費十載。
(四)
兀坐層樓迎旭紅,①神州一目快新衷。
兩人恰合千秋樂,兩地心心自然同。
①時余寓金陵飯店三十一層。
(五)
天一偕尋頷下珠,橡林竟見古遺圖。①
真為感召因同里,塵世翰緣誰說無。
①於民間忽見梅花道人真跡一小圖。
(六)
博雅當能入汗青,武塘新傳記才名。
與君磨切甘附驥,《師說》無虛此典型。①
①韓退之文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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