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數

聖數,即神聖的數字,是各民族的一種數字崇拜

概述

上古各民族都有自己的聖數崇拜。例如夏人的十二,商人的十,周人的九。漢族文化對五、九特為敏感,實傳承自周人。現在廣東人喜歡“八”,討厭“四”,也算一種亞文化。

評述

在聖數的影響下,各族的觀念有所不同。例如中國人常認為天有九層(“九天”),地獄有十八層;但穆斯林卻認為天和地獄均是七層。中國神話中的神山崑崙山上有九門,是冥府的入口,但埃及神話中的冥府卻是“十二黑暗王國”,而巴比侖神話中冥界是七重門。希臘人認為世界是四大元素構成,但中國人則認為有五種(“五行”,常翻譯為Five elements),在五行觀念下,中醫甚至認為季節也分五季(多加一個“長夏”)。我們現在都稱“七色”,但在中國古代並無如此稱法,而必稱“五色”(青赤黃白黑)。又如我們現在受西方文化影響,對一周七天習以為常,但細想,為何不是一周六天或八天?這其實並無定數。中國古代一般即是每旬一休,而非七日一休。
中東一帶以七為聖數的觀念,起源極早。巴比倫史詩《吉爾伽美什》正文按情節分七個部分,在史詩中,半神Humbaba看守一座神秘的杉樹林,他有七個身軀,七道光芒,英雄吉爾伽美什戰勝並殺死他後,採集了七種光彩的頭巾。此外,古代兩河文明還有“七賢”給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七個城市帶來文明的傳說。

七為聖數

這一觀念最集中的體現之一,即是《聖經》。只看其第一章《創世紀》中,即有許多反映,例如上帝造人花了7天,2:24:“若殺該隱,遭報七倍;殺拉麥,遭報七十七倍。”大洪水前,上帝告訴挪亞:“凡潔淨的畜類,你要帶七公七母;不潔淨的畜類,你要帶一公一母;空中的飛鳥,也要帶七公七母,可以留種,活在全地上。因為再過七天,我要降雨在地上四十晝夜,把我所造的各種活物,都從地上除滅。”降雨是二月十七日開始;七月十七日,洪水消散,方舟停亞拉臘山上;過四十天,放烏鴉出去;再等七天,放鴿子,銜回橄欖枝;再過七天,放鴿子,鴿子就不回來了。又41節,埃及法老做夢,夢見七隻肥壯母牛和七隻瘦母牛,及一棵麥子的七個穗子。預示七荒年。
受此影響,基督教神學中也常出現七。二世紀的約翰《啟示錄》中,約翰聽見一個聲音,要他把自己所見的幻象寫下來,寄給中亞的七個教會。他看到七盞燈(一說祭壇上的七支蠟燭),中間一人“似是耶穌”,右手握七顆星。一隻有七角七眼的羔羊,正準備打開舒捲的七個封條。當打開第七個封條時,七個天使吹長號,天罰下降。18世紀北美的盎格魯加拿大人中還迷信第七個兒子的第七個兒子能預言禍福吉凶,能治疑難雜症。
猶太人的聖器之一是七枝燭台,所羅門王造第一聖殿花了七年時間。基督教又有“七宗罪”等說,中世紀神學有七大學藝,七大聖禮;“聖母七悲”則是宗教畫的常見題材之一。聖保羅還說過,要寬恕自己的敵人“七十個七次”。
同是閃族後裔之一的阿拉伯伊斯蘭教文化中,也以七為聖數。傳說,穆罕默德一夜就從麥加到了耶路撒冷,從那裡升到七層天並返回麥加。《***》即是七層天的“天經原本”。《***》第一章《開端》只有七節,卻是每個穆斯林必須反覆誦讀的。《***》抄成後,其原本也只保留七本。
後世的十葉派伊斯瑪儀教派(七伊瑪目派)更將此發展到極端。數字“7”在該派中具有神聖地位,宇宙現象和歷史進程的分期均以“7”為基礎。認為宇宙起源經歷7個階段,歷史周期也經歷7個時代,安拉給每個時期一個立法先知,共7位,他們帶來7本啟示經文,每個時代有7位伊瑪目。在沉默先知帶來新的啟示經文前,分別居住在12個地區的12位宣傳領袖(“霍加”)將代表他主持教務。
受此影響,伊斯蘭教傳入中國新疆後,中國伊斯蘭教也有“七層心”、“七層地獄”、“七思懼”、“七段伊瑪尼”、“七齋”等說。有趣的是,穆斯林認為天分七重,但傳入中國後,劉智在《天方典禮》中卻增加兩重天,以符合中國九天之說。
猶太人與阿拉伯人同為閃族,對數字七的崇拜也十分相似,《***》中“七人一狗”(洞中人)的故事,一般也認為起源於《聖經》中“以弗所七眠子”之事。此外,古埃及也崇信聖數七,除了上面聖經故事提到的之外,還有古埃及文字之神西莎特,其頭頂長有樹枝,枝上長著七片葉子
中東除了聖數七之外,對數字“12”也十分入迷。猶太人有12支派,猶太士師時期有12士師,耶穌有12門徒,這都是家喻戶曉的故事。
印歐民族和閃族不同,並無聖數七的觀念(如迦南神話中有七頭蛇妖洛旦,但希臘神話中,巨蟒許德拉卻是九頭),但卻對12十分敏感。例如奧林匹斯神山上希臘神話有12神尊,海格里斯有12件任務(同樣是講磨難考驗,中國故事如玄奘取經,就是九九八十一難,而決不會談到十二),泰坦神有12個,匠神赫淮斯托斯的盾牌上有12條蛇,北歐神話也是12主神;亞瑟王的圓桌武士為12人,陪審團一般也是12人(大陪審團為12-23人),英語中還保留12進制的痕跡:英語從1-12都是不同單詞,13開始才以-teen為後綴造詞。甚至現在英語裡的Hundred(一百,德文為hundert),其最初含義是“120”,可見其十二進制影響之深。


中東-中亞:聖數七的觀念

以七為聖數的文化,主要綿亘從中東到中亞的廣大地帶。突厥文化中也有這一痕跡。突厥儒尼碑文:“我父可汗同十七人出走,在聽到外走的訊息後,城中的人上了山,山上的則走下來,聚集起來是七十人。由於上天賦予力量,我父可汗的軍隊如狼,其敵人如羊,東西征戰,集結起來的共是七百人。當有了七百人之後,就按照我祖先的法制,組織和教導了曾喪失國家、喪失可汗的人民。”
又根據《西突厥史料》,突厥西面可汗達頭致書東羅馬皇帝書自稱:“七姓大首領,世界七國主。”19世紀入侵新疆的阿古柏曾建立“哲德沙爾國”(Yatta Shahar,即“七城國”),也是這一觀念的反映。
十三世紀的《柏朗嘉賓蒙古行紀》第五章提到蒙古窩闊台時曾進攻契丹(按指中國北部),結果蒙古人戰敗,“軍中所有的蒙古貴族都被殺,惟有七名倖免。”這一記敘不見於一般史書,大概是柏朗嘉賓聽突厥導遊轉述,其中又夾雜了突厥人的七數崇拜。又如遼滅亡後,宗室耶律大石率部西遁,但《遼史》記載他率鐵騎二百人,而伊朗人志費尼卻說是“七十人”。
中亞還有著名的七河地區(Semirechye),今哈薩克斯坦城市塞米巴拉金斯克(Semipalatinsk),意為“七個宮殿”。又古代昭武九姓胡,實七姓常見於史籍(康、安、曹、石、米、何、史)。《沙州伊州地誌》:“貞觀四年(630),首領史萬年率七城來降。”昭武九姓粟特人本屬東伊朗語支,印歐人本無崇拜七的觀念,這可能也是文化相互影響的結果。
波斯大流士貝希斯敦銘文:“我在一年內完成了瑪茲達神的旨意。當我為王之後,我進行了十九次戰役。按瑪茲達神的旨意,我擊敗並捕俘九個國王。”這裡“九”屢現,和上引突厥碑文中屢屢出現“七”恰成鮮明對照。
但波斯文化後來也受聖數七的影響,這在瑣羅亞斯德教中表現得尤為明顯:如該教大神馬茲達•阿胡拉有七大輔神(大天使),他們又創造了七種生物;在該教教義中,世界劃分為順次產生的七大部分(天、水、地、植物、動物、人、火);該教派每年必須定期完成七大祭祀活動;其中最重要的聖日裡,要回顧全年,並舉行包含數字七的各種慶祝活動;主持活動的應是七位祭司,舉行七次辟邪儀式,每人要穿七樣飾物,喝七口葡萄酒;婚禮上,最重要的是必須至少有七個人出席(以上見Mary Boyce《伊朗瑣羅亞斯德教村莊》。摩尼教正典也是七部。公元500年前後的波斯瑪茲德克派運動,其教主通過四位精神領袖、帶著七維齊(Seven Viziers)和“十二精神力量”來指揮世界。到伊斯蘭教傳入,則更為明顯,波斯是十葉派主要據點,但十葉派有五伊瑪目、七伊瑪目、十二伊瑪目諸派,卻無九伊瑪目派。
此種觀念,印度也有被染,只是不如中東一帶那么強烈罷了。如玄奘《大唐西域記》卷八:“昔如來初成正覺,於此禪定,七日入定。時此龍王警護如來,即以其身繞佛七匝,化出多頭,俯垂為蓋。”

聖數、天文、人物

所有聖數觀念均在一定程度上與天文有關。中東-中亞一帶之所以有如此牢不可破的對7、12的數字崇拜,應是由於在一片荒漠草原上,欲辨認方位,則北斗七星是最為顯著的標記,而12則是因為一年交替有12個月。夜觀天象對古人的生活極為重要,阿拉伯人以新月為旗幟,也與之大有關係。
突厥人稱北斗七星為“七兄弟星”(Jetigen),蓋將七星擬人化。這一觀念可能是上古許多民族所共有的。如摩洛哥港市塞卜泰(Sebta)系腓尼基人建立,拉丁文意“七兄弟”,分布在七個小山丘上——此名很可能是閃族的腓尼基人所命名,但我們也應記得,羅馬也是建立在七個山丘上。
附帶說一下,希臘和羅馬本來都無一星期七天的觀念,如羅馬最初本是八天(中國古代為十天),一周七天的觀念起源於兩河的巴比倫,歐洲是受基督教影響才開始接受一星期七天的。
“七”與人物相關,想必就出自這種觀念。一般來說,希臘並無聖數七的觀念,但希臘古代也有“七賢”(Sept Sages),童話中還有七個小矮人——附帶說一下,sept是印歐語系的“七”,現在英語9至12月,按字義本是第7至10月,因為羅馬曆法,現在的3月March才是他們的第一個月。
中國古代七與人物相關的,也非常之多。《北風•凱風》:“有子七人,莫慰母心。”《曹風•鳲鳩》:“鳲鳩在桑,其子七兮。”諸家注均以為七是虛數,言其多而已。
陳寅恪《清談與清談誤國》:“竹林七賢,清談之著者也。其名七賢,本《論語》‘賢者避世’、‘作者七人’之義,乃東漢以來,名士標榜事數之名。”除竹林七賢之外,輔佐商湯有七佐、文學上有建安七子、七大家(蘇洵為後增)、明朝之前後七子。
七人連稱的觀念也影響到了通俗小說,如《七俠五義》,在孫悟空的一些故事中,他也曾和一些妖怪如牛魔王等一同結拜為七兄弟。梁羽生的《七劍下天山》當然也只是此其一而已,金庸小說中也有“全真七子”、“江南七怪”、“武當七俠”等。

中國人觀念中的“七”

《易經·繫辭》:“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五、地數五。”這一段話說出了中國對神秘數字的重要觀念:奇數為天數/陽數,偶數為地數/陰數。因此,古代有正月初一、三月初三(上巳)、五月初五(端午)、七月初七(七夕)、九月初九(重陽)等節日,卻沒有四月初四/八月初八之類的節日。
偶數因與地數相關,所以漢語常稱“四面八方”、“十面埋伏”之類;各地的風景一般也多稱“四景”、“八景”、“十景”,而絕不習慣像古代中東那樣有“世界七大奇蹟”。
中國古代的數字七,緯書和道教書常有談及,所謂“道數”,蓋因起於七曜(或雲七元,即日、月、五星,日本仍以此七曜名一周日期)。二十八星宿,也是四方各七。道家十分重視七,故此《西遊記》中孫悟空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里,是被燒了七七四十九天。
北斗七星在古代也為視為觀象授時的標準。《史記·天官書》:“北斗七星,所謂‘璇璣玉衡以齊七政’。……分陰陽,建四時,移節度,定諸紀,皆繫於斗。”《尚書·大傳》:“七政,謂春秋冬夏、天文、地理、人道,所謂為政也。”《漢書·律曆志上》:“七者,天地人四時之始也。”
《黃帝內經》以“三、九、七、一、五”五個數字,分別代表“東、南、西、北、中”五方。這正與《河圖洛書》中七所對應的方位一致。
七既對應西方,西方屬金,主兵,有肅殺之氣,因此“七”有時也被視為凶數(東非查加人也以七為凶數)。如周有七祀、七哀、守孝為七七、婦人有七出,又有“七煞”之說,後世小說《七殺碑》(王度廬)、《七殺手》(古龍)雖然與此無關,但選擇這一數字也頗耐尋味。又,《漢武故事》:西王母與漢武帝相會,“出桃七枚”,此或也因西王母位在西方。
文學上還有《七哀》體。“七哀”之義,舊說不一。清俞樾:《文體通釋》:“古人之詞,少則曰一,多則曰九,半則曰五,小半曰三,大半曰七。是以枚乘《七發》,至七而止;屈原《九歌》,至九而終。……若舉其實,則《管子》有《七臣七主》篇,可以釋七。”七非定數。
日語中也有大量七的數目詞,如“七福神”(佛教《仁王經》:“七難即滅,七福即生”)、“春七草”、“秋七草”、“七種不可思議”、“辨慶的七種工具”(讓我想起古龍的“七種武器”)……所謂“春七草”,我猜測或許也是中國古代人日的習俗而來,《荊楚歲時記》:“正月七日為人日,以七種菜為羹,剪彩為人。”

七的故事

關於這次中國大事渲染鄭和七下西洋,英國《獨立報》7月11日發表文章《好戰的中國辛巴德被重塑為好鄰居》:“中國正在改寫歷史,試圖淡化該國最著名的航海家的戰鬥經歷。據說,這名航海英雄就是水手辛巴德的原型。……鄭和是否就是《一千零一夜》中的男主人公辛巴德仍有待證實,但這種可能性的確存在,因為鄭和的別名就叫‘三寶’。”
此文根據sanbao和sinbad的對音來作推斷,當然十分好笑,且不說兩個故事年代有先後;而且學界已基本考定“三寶”之名是出自中古伊朗語“薩寶”。不過中國古代與七相關的故事十分稀少,僅有如七擒孟獲、乾隆七下江南之類,雖然鄭和下西洋也是奉旨行事,不是自己想下幾次就幾次,但作為一個中亞布哈拉穆斯林的後代,其觀念中未始不受到聖數七的影響。

其它關於聖數七的介紹

聖數七的觀念,雖由於北斗七星在草原曠野下易於辨識,但也並非通行於遊牧各民族,例如蒙古人中就並無此種觀念——蒙古人和漢族一樣,崇拜的聖數是九,以九為極數:
《蒙古秘史》267節:“不兒罕來覲見時,帶著以金佛為首的金銀器皿九九,男孩、女子九九、騸馬、駱駝九九,以各色九九禮物前來覲見。”
成吉思汗之父名“也速該”,此名與《蒙古秘史》中的一些人名(見下):均出自yesu(九)
也松格(Yesungge,第183節)也速乾(Yesugan,第155節)也速迭爾(Yesuder,第274節)也孫帖額(Yesunte’e,第230節)
又,《秘史》103節記載成吉思汗在不兒罕山催日九跪;第203節、211節、214節記載成吉思汗嘉獎三位功臣九次犯罪不罰。
提到七的是《蒙古秘史》54節:“三人在後面追趕,翻越了七個山崗,才回來了。”(蒙古語七為“朵羅安”)又提到晃豁壇氏有七兄弟。
蒙古人尚九是有確鑿證據的,但在波斯人拉失德的《史集》中記載蒙古史詩時,卻流露出一些尚七的情節,例如說到蒙古部落在原初時代(距離13世紀約兩千年前),其祖先躲避在深山,後來在山中找到鐵礦,宰殺了70頭牛,以其皮做成風箱,70個風箱一起拉動,融化了山壁,才開出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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