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六卿范氏

士蒍,隰叔之子,晉獻公的重要謀臣。 獻公:下軍,本來就是上軍的副貳。 士穆子,名不詳,為士會之兄。

這是一個古老而煊赫的家族。相傳堯帝先後以陶、唐為封地,其子孫遂稱為陶唐氏;陶唐氏繁衍至夏代已有些衰微,但家裡出了個叫劉累的,能為太甲帝御龍,太甲賜其為“御龍氏”,家族又復興盛;劉累的後裔在商代稱為豕韋氏;入周以後,周王分封諸侯,豕韋氏建立唐杜國(杜國),其家族遂又稱為唐杜氏;後杜伯被周宣王處死,杜伯之子隰叔奔晉國,擔任士師(司法官),家族稱為士氏;隰叔之子士蒍在晉獻公時期任大司空,士蒍之孫士會因采邑於范,別立家族為范氏。士會與其孫士匄、重孫士鞅先後擔任晉國執政,家族極其煊赫。前490年,士鞅之子士吉射在晉國內斗中被趙氏擊敗,出奔齊國,范氏退出晉國政治核心層。
第一代
A士蒍(子輿、士輿):超級無間
士蒍,隰叔之子,晉獻公的重要謀臣。士家來到晉國,在短短數十年內站穩腳跟,並發達為晉國一大望族,與士蒍在獻公時期的傑出鋪墊是密不可分的。
(一)安內
前678年,晉國終於結束了長達67年的內亂,曲沃桓叔的子孫戰勝晉文侯的子孫而成為晉國的主人,桓叔的孫子曲沃武公被周天子正式任命為晉君。次年,武公死,晉獻公即位。而晉國也正在醞釀著下一場君位之爭。原來,除了晉武公、晉獻公父子外,曲沃桓叔、曲沃莊伯的子孫(桓、莊之族)繁茂,所謂的桓、莊之族現在已經成為晉國重要的政治勢力。前車後轍,文侯與桓叔兄弟的爭鬥大家依然記憶深刻,桓、莊之族對君位的幻想自然日漸膨脹。到了前671年,晉獻公已經感到對方的咄咄逼人已經到了讓自己難以忍受的地步,他在考慮徹底解決國家君位爭鬥問題的辦法,他的結論是——要想坐穩晉國,只有將這些個同族斬盡殺絕!而獻公此時在晉國的統治權依然脆弱,立刻出手根本沒有必勝的把握,反有讓人“拿下”的跡象。如何解決君位穩固問題,成為獻公沒有實力解決而又不得不馬上面對的難題。幸虧能臣士蒍站在了他這一邊。
前671年冬,士蒍向國君獻策,眼下的形式,桓、莊之族不僅實力雄厚,且有足智多謀的富子為其謀主,組成一個戰鬥力極強的實體。要想打群公子的主意,必須先除掉富子這個最厲害的對手,到那時群公子成為烏合之眾,才可以痛下殺手。
士蒍的分析讓獻公頻頻點頭,連稱有理,但是如何著手呢?自然是用計——聽了士蒍的計畫,獻公也覺得有點玄:那……你就去試試吧……
不久,士蒍赫然變為群公子集團的一員,也許對於士蒍的精明晉國上下都已經了解,因此它很快便代替富子成為這個集團的智囊。不出幾個月,公子們就相信了新智囊針對富子的讒毀,富子被集團掃地出門了。
士蒍的計畫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前670年底,桓、莊之族中最有實力的游氏家族又成了這個集團的眾矢之的,游氏兩個青年才俊被集團處死。這時,士蒍感到自己的計畫已經完成了大半,秘密通知獻公:“差不多了,不出二年時間,您的禍患必然剷除。”但還是要沉著!到了前669年,因為游氏家族“破壞團結”,公子們群起而攻之,游氏家族被徹底消滅。為了進一步加強“團結”,士蒍還主動為大家修繕聚地(在今山西省絳縣東南)的城牆,所有的桓、莊之族都集居中於聚城,便於形成一個緊密團結的整體!
這年冬,獻公突然襲擊,率兵包圍聚城,“盡殺群公子”。
穩固君位,是獻公即為初期的首要任務,也是開創晉國日後美好藍圖的前提,為此,獻公努力了八年,最終這個艱巨的任務在士蒍手裡完成,獻公對他的欣賞與感激自然無庸贅言。
前668年春,獻公任命士蒍為大司空,士蒍從此獲得卿位。
夏,士蒍修繕晉國都城絳,擴建宮室,這一舉措表明晉國曲沃桓叔一族已經徹底把政治重心從曲沃移至絳,對整個晉國的統治更為牢固了。
(二)攘外
解決了國內問題,獻公開始了他近20年對外瘋狂擴張的旅程。
1,驕敵
當時晉國附近的敵國主要有虢、虞兩國,尤其是虢,地處河南、山西、陝西交接處,地理位置緊要,不但實力強勁,而且在周天子處兼任要職(卿士),與晉國是死敵。當時的虢君強橫殘暴,於前668年秋、冬連續侵略晉國,前667年冬,獻公準備出兵伐虢,士蒍出來諫阻:“不可。虢公驕橫,眼下占了我們的便宜,必然會拋棄它的民眾。等他失去民眾之後再去討伐,還有誰會幫他來抵禦我們呢?禮、樂、慈、愛,是一個國家最好的戰備。只有人民能夠謙讓、和諧,愛護親屬、哀悼死者,君主才可以使用他們。這些條件虢國都沒有存備,如果依然屢次作戰,民眾的鬥志將喪失殆盡。”
獻公聽從士蒍的驕敵之計,暫時沒動。果然,虢君又先後討樊皮、敗犬戎,愈加驕橫,國內則愈加離散。最終獻公採納令一個謀臣荀息假途滅虢之計,終於前655年攻滅虢國,回軍途中又出其不意滅掉了虞國。
2,滅翟柤
《國語-晉語一》記載,一天,晉獻公到郊外打獵,望著翟柤(國名)上空的浮雲發獃,回來難以入睡。正好郤叔虎來朝見,獻公說:“哎,失眠了。” 叔虎:“是嗎?是因為床不舒服呢,還是驪姬不在您身邊?” 獻公:“都錯”。
出來遇見士蒍,叔虎告訴他:今晚國君失眠了,一定是惦記翟柤了……國君如果想討伐,一定可以成功。請你一定要去提建議。”士蒍建議後,獻公非常讚賞,決定出兵討伐翟柤。 不久,晉滅翟柤。
(三)憂慮
以上鞏固君位、擴張國土,都算是一個有為之君有意識而為的事業。但是幾乎就在攻城掠地的同時,晉獻公也在無意識但又無比堅決地進行著另外一項“大事”——逐滅親子。前672年,晉獻公 “伐驪戎, 獲驪姬﹑驪姬弟(妹妹),俱愛幸之”。前665年,驪姬生奚齊,開始陰謀攛掇獻公廢太子申生而立奚齊為嗣。前656年,獻公與驪姬逼死太子申生,狐突的兩個外孫重耳、夷吾逃亡。這個漫長而殘酷的過程鬧得晉國上下一片驚懼與混亂,而多謀善斷的大司空士蒍也被夾在中間,痛苦不堪。
1,爭論
早在獻公為討伐驪戎而讓史蘇占卜的時候,史蘇就預言這次戰爭將“勝而不吉”。獻公不聽,遂出兵伐驪戎,克之。並俘獲驪姬姐妹回國,寵愛無比,立驪姬為君夫人。在新夫人“就職”的歡慶宴會上,史蘇再次表達了憂慮之情,從宴會下來就對群臣預言:以為驪姬姐妹是晉國的禍水,最終必亡晉國。而郭偃(卜偃)則相對樂觀,認為這個禍水固然會給國家帶來災難,但難以滅亡晉國,自己也會身敗名裂。
士蒍的態度則十分務實,他提醒當權派——中大夫里克:“告誡國君不如防禦災難,只要早準備,日後有了危機也能應對。您要注意了,兩位大夫(史蘇、郭偃)的話都很有道理啊!”
2,苦諫
前661年,晉獻公擴大國家軍隊為二軍(原為一軍),獻公親自統領上軍,命大子申生統領下軍。擴軍之後立刻進行了一次大型軍事行動,晉國此次作戰,目的是消耿、霍、魏三國,繼續擴充國力。申生的任務是攻打霍國。根據《國語》記載,大軍尚未進發,士蒍對群臣說:“太子,是國君的副貳,本應恭敬地侍奉國君,等待繼承君位,何必給什麼官職呢?現在國君分給太子土地,又給他卿的官位,是把它當作朝臣對待了。我要去勸諫國君,看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於是找到獻公——
士蒍:太子時您的副貳,而現在您要他率領下軍,恐怕不大合適吧?
獻公:下軍,本來就是上軍的副貳。寡人帥在上軍,申生帥下軍,不是正合適嗎?
士蒍:下軍不能作為上軍的副貳。
獻公:何故?
士蒍:上下軍猶如人的四肢,手足分為上下左右,共同輔助人的心和眼睛,這樣使用時人就不會疲勞,身體也就靈便。上面兩隻手輪流拿東西,下面兩隻腳交替邁步,如此左右運轉、上下變動,來接受人的心和眼睛的指揮,這樣,一個人才能處理事情,使用各種器物。假如讓雙腳指揮雙手,或者雙手指揮雙腳,那樣手足就難以左右運轉、上下變動,違背心和眼睛的制約,一個人就反而要被外物牽制,還如何能辦事呢?因此,自古以來創立軍隊,都是分為左右兩軍,缺哪部分補哪部分,補充完善了敵人也不會發覺,因此作戰就很少失敗。假如以下軍輔佐上軍,一旦缺失業無法更動,一旦戰敗也就無法補救。因為軍隊要看旌旗行事,否則就無法行動。金鼓聲與旌旗的數量不符合規定的數量就會漏出破綻,有破綻敵人就有機可乘,敵人趁機而入軍心就會恐懼,那時救敗尚且來不及,誰還有本事殺退敵軍呢?敵人得知,就是本國的憂患。所以用下軍輔佐上軍,這樣的軍隊只能用來欺凌小國,難以征服大國,還是輕您認真考慮考慮吧。
獻公:寡人的兒子寡人自己使用,就不麻煩你來操心了。
士蒍:太子是國家的棟啊,比如一間屋子,棟已經立起來了還要去挪動它,房子不就危險了嗎?
獻公:我現在是在減輕他的職責,有什麼危險的?
……
士蒍出來對大家預言:太子不會被立為國君了——改變他的地位而不憂慮他的困難,減輕他的責任而不擔心他的危險,國君已經另有打算了,又怎么能立他為君呢?這次出兵,如果太子勝了,國君就會迫害他;如果敗了,就會趁機定他的罪——無論是否取勝,太子都難逃劫難了。與其勞苦而不能讓國君滿意,不如流亡去吧,這樣國君達到了目的,太子也遠離了生命危險,還能獲取美名——做一個當今的吳太伯也不錯了。“太子的反應卻讓士蒍揪心:“子輿替我著想,真是忠誠啊!然而我聽說:為人子者,只怕不順從父親的意願,而不怕沒有好名聲;為人臣者,只怕自己不辛勤君事,而不怕得不到利祿。我雖不才,只要做到了順從與辛勤,夫復何求?我那裡能比得上吳太伯呢?”
太子不聽勸諫,出兵伐霍,攻克霍國後,針對他的讒言更多了。
而《左傳》的記載與此有所差異:
此次出兵獲勝後,獻公還是做了表面文章,為太子修繕曲沃的城牆以示獎勵。士蒍預言:“太子不會被立為國君了。國君把都城(曲沃市晉國別都,桓叔一卒發家之地)分給他又賜予他卿位,先讓他的官職到達極點,還如何能繼承君位呢?不如逃亡去吧,不要坐等罪名臨頭。做一個當今的吳太伯也不錯了,那樣還能獲取美名,何必坐以待斃呢?況且諺語有云諺:‘只要心靈無瑕,哪會無家可歸’上天如果要降幅於太子,就一定會讓他離開晉國的。”
——這裡士蒍的講話與《國語》中存在差別,時間也不同,但主旨統一,可能是《國語》、《左傳》各自記載了一部分吧。公元前661年晉獻公擴軍、征討的事件,在當時成為滿朝盡驚的重大政治事件,獻公無疑在表明自己對立嗣的態度,一則察看朝野的反應,二則給大家以強烈的信號;至於是否有逼迫太子流亡的意圖則難以判斷。對於獻公改嗣的暗示(其實已經是明示了),群臣議論紛紛。
第二年,獻公與驪姬打擊太子申生的力度進一步加大。命令太子率領晉國上軍,由罕夷率領下軍,攻打赤狄別種的東山皋落氏。本來,太子作為國家的“冢子”,一般是不能單獨帶領軍隊出去的。獻公這個舉動,是再次向晉國上下透漏一個信號:我很可能要換接班人了。晉國上下再次沸騰,中大夫里克勸諫獻公,獻公明確表示:我的兒子多著呢,現在立誰還不一定。里克嚇得不敢再勸,全軍上下也是一片嘈雜。
而這時已經聽不到士蒍的聲音了,從去年開始,他開始選擇沉默。
3,難題
晉獻公被兩個狐狸精牽著鼻子一步一步走向深淵,所作所為越來越荒謬殘暴,弄得大臣人人自危,而因為工作關係,士蒍的難堪與尷尬尤其明顯。
前666年夏,晉獻公採納驪姬的黨羽外嬖梁五、東關嬖五二人的建議,派太子申生鎮守曲沃,公子重耳鎮守蒲城,公子夷吾鎮守屈——驅逐獻公的三位成年公子出都城,以便於立自己的兒子為嗣君。大家都看得明白,獻公正在將自己的三個兒子一步步逼向死路,面對這樣的宮廷鬥爭,大家都避之而恐不及,但士蒍偏偏被卷了進來。原來,蒲城與屈原本事晉國邊遠的城邑,規格、質量都不行,現在成為兩位公子的領地,自然要重新建設一番,國家工程建設自然是大司空的職責。這個工程該怎么乾?士蒍反覆揣摩,決定還是體貼國君的真意,把蒲城與屈搞成“豆腐渣”工程,開工敷衍了事,城牆外面是熟土,裡面夾雜木柴。夷吾公子很不滿,向獻公來告狀,獻公自然要做做樣子,派人申斥了士蒍一番。
士蒍真的是有口難辯,面對獻公的使者稽首而對:“臣聽說,沒有喪事而難過,愁事必然會找上門來;沒有戰事而築城,一定會成為敵人的堡壘。既然要成為敵人的堡壘,又何必那么嚴格要求呢?作為官員,沒有好好執行國君的命令自然是不敬,但把敵人的堡壘農得太結實又是對國家的不忠,忠與敬,失去了哪樣都難以侍奉國君——這我也太難做了吧?!《詩》云:‘心存道德自然安寧,公子們就是國家的堅城(懷德惟寧,宗子惟城)。’國君如果能修養美德,鞏固公子們的地位,還有什麼樣的城牆比得了這個呢?現在築城,三年之後就要對它用兵了,何必那么負責呢?”回稟完畢轉身而退,士蒍還是覺得激憤難平,邊走邊唱道:“狐皮袍子松蓬蓬,一國之內有三公,選擇哪個去聽從?”
士蒍的話含糊迂迴,表明他的心情是複雜和痛苦的:國君與公子們原本應該是團結和睦的一體,而現在國君要打壓公子,這樣的事情一個做臣子的被夾在中間,簡直成了風箱裡的老鼠。如此深思熟慮和折中穩妥的做法依然落得里外受氣,難怪士蒍鬱悶不堪。
關於士蒍築城的事情發生的具體時間並沒有明確交代,根據士蒍預言三年之內獻公要討伐蒲城與屈來看,事情似乎在前658年左右——《左傳》記載的預言一般都是很“準”的。但此時子重耳、夷吾已經鎮守兩城八年,似乎沒有理由剛剛申請築城,所以應該是是修繕,如在前660年,獻公就為太子修繕曲沃的城牆。因此這個事件應該不是在前666年之後不久,甚至兩公子赴任之前。士蒍所謂的“一國之內有三公”,有人為是指獻公、重耳、夷吾三人,但這三個人尊卑明顯,不存在無所適從的困難。士蒍的“三公”應該是指太子申生、重耳、夷吾,三人都是獻公的成年公子,而且都精明強幹,各自據守重鎮,都有成為未來國君的可能,因此讓聰明如斯的士蒍也困惑不已。而驪姬的小孩子雖然有母親庇護,但根本沒什麼前途,這點士蒍應該看得明了。
……
前656年,獻公與驪姬逼死太子申生,重耳、夷吾不久逃亡。前651年獻公死,晉國大亂,里克殺驪姬姐妹及其二子,隨後是夷吾即位,為晉惠公。這一系列的好戲,中間都沒有士蒍身影的出現,以他的才智、地位,是不大合理的。因此,個人推斷,士蒍應在前658年為重耳、夷吾修城之後不久去世,沒有趕上此後的一系列變故。
周宣王於前827年-前782年在位,當時還處於西周時期,宣王殺杜伯,其子隰叔奔晉,則隰叔至遲生於前782年(應該更早),如此推算,士蒍大約卒於前660年,假設其終年70歲,則出生於前730年左右,其時隰叔至少已經有50歲了。不知道《世本》中這個世系的記載有無偏差,但士蒍在獻公群臣中相對年長,則是幾乎可以肯定的。
第二代
A士缺(成伯):士會之父
士缺,生平不詳。後世學者引《世本》云:“蒍生成伯缺,缺生武子會”。可見士缺為士蒍之子,士會之父。
士蒍卒於獻公晚年,則士缺英活動於獻公晚年和惠公時期,單沒有事跡流傳。從其諡號“成伯”看,應為士蒍的長子。
B士縠:落寞司空
根據楊伯峻《注》,士縠是士蒍之子,不知何據。士縠活動於前625-前619年,在《左傳》出現比士會還晚7年,上距士蒍之死已經40年,而且並非自然死亡,如果他的確是士蒍之子,那么應該是幼子而非嫡長子,則是士缺的弟弟,士會的小叔叔了。
(一)關於士縠任司空的時間問題
這個問題在“胥臣”部分已經分析,士縠不可能是直接繼任父親士蒍的司空職務。他與胥臣的任職順序應為:胥臣在前636年到前632年(為下軍佐)之間任司空。前632年擔任軍事統帥後才辭去司空職務,而士縠擔任司空的時間應在前632-618年之間,是胥臣的後任。
如果上述分析可信,則士家在惠公時期地位低落,文公中期以後,家族逐步崛起,士家的地位一度低落可能是由於士蒍作為獻公心腹,曾對夷吾、重耳不利,如在給他們修築城牆時敷衍了事,夷吾還曾投訴過士蒍,與惠公(夷吾)、文公(重耳)由這樣的過節,就難怪不受重用了。而文公中後期再次起用世家子弟,表現出文公的大氣。胥臣辭去司空職務後,當時可能士缺已死,士會年齡、資歷不足,因此起用士蒍的幼子士縠任司空。
(二)盟諸侯
士縠的第一次在《左傳》出現就開創了一項紀錄。
前625年6月,晉、宋、魯、陳、鄭五國在垂隴(在今河南省滎陽縣東北)開會。這次集會,宋、魯、陳、鄭五國都是國君前來,而晉國是由士縠作為代表出席。士縠開創了以臣盟君的先例,此後的趙盾也常常如此,表現了晉國及晉國大臣的優越感。
這次集會的主題是商討如何懲罰去年膽敢出兵進攻晉國的衛國人。根據《左傳》記載,士縠主持這次會議相當成功,因此《春秋》列出了他的名字,表示他能夠勝任這項工作。由此可見,士縠其人才幹相當不錯,並且已經成為晉國地位顯赫的一位重臣了。
(三)官場失意
後來的事實表明,此時的士縠不僅在國內地位顯赫,還差一點登上國家執政的寶座。
前622年,晉國五軍的將佐分別為(根據現有資料推斷):
中軍將:先且居 中軍佐:趙衰
上軍將:欒枝 上軍佐:胥臣 
下軍將:箕鄭父 下軍佐:胥嬰
新上軍將:先都 新上軍佐:荀林父 
新下軍將:屠擊 新下軍佐:先篾
前622年,趙衰(中軍佐)、欒枝(上軍將)、先且居(中軍將)、胥臣(上軍佐)在一年中先後逝世,晉國六正突然損失了前四位,晉國政局無疑面臨著重大的調整乃至動盪。而問題的焦點,就在於國家正卿(元帥)人選的確定了。
現在晉國的權力競爭者們已經歷史性地劃分為新、老兩個集團。首先,按照晉國官員穩步升遷的習慣,這時候箕鄭父、荀林父、先蔑、士縠、先都、梁益耳六個人應該都可以穩步升遷,如果取消新軍的建制,其他人應該沒什麼機會;但是同時,先前一些重要大臣所在家族的繼承人也在試圖繼承父輩的政治地位,這些人主要有狐偃之子狐射姑(賈季)、趙衰之子趙盾、先且居之子先克、欒枝之子欒盾、胥臣之子胥甲。
前621年春,晉國在夷舉行大閱軍,重新任命將帥。晉襄公是個溫和的人,因此按照他的性格,他是不會選擇重大變動的改革方式的,按幹部順序依次升遷自然是他的首選方案。他打算在重用老幹部的基礎上變動人事,即讓士縠做中軍元帥,梁益耳為中軍佐;箕鄭父為上軍主將,先都為上軍佐。但先克提出了不同意見:狐偃、趙衰的功勳怎么能忘記呢?襄公改變注意了,任命狐射姑(賈季)做了中軍主將,趙盾為副,但隨即又聽從陽處父的建議,將狐射姑與趙盾的位置來了個對調。再經過一番爭鬥,晉國六正人選確定為(此次撤銷上下新軍編制):
中軍將:趙盾 中軍佐:先克
上軍將:箕鄭父 上軍佐:荀林父
下軍將:先蔑 下軍佐:先都
——不管如何,這次調整,新人集團已經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四)冒險與敗亡
老幹部被年輕幹部壓制,其難受程度一般是比較強烈的,況且趙盾的作風強悍霸道,讓老一輩大臣實在是難以忍受。前618年,先都、箕鄭父、士縠、梁益耳、蒯得五人互相串聯,於正月初二日(己酉)派刺客刺殺了先克,但新人集團現在已經牢牢張空了國家機器,就在當月18日(乙丑),先都、梁益耳被殺;3月28日(甲戌),箕鄭父、士縠、蒯得喪命。從幾個人被殺的時間看,我們有理由推斷,事情的真相很可能是:這些人不是單純針對先克的,而是有更深更大的用心和計畫,而全部的計畫到3月才完全泄露,所以箕鄭父、士縠、蒯得才在晚些時候一併被殺死了。
原本能力優秀的士縠參加這樣一次幾乎毫無勝算的冒險行為,一是與其他幾個老人一樣,為了爭奪權力。尤其是他,原本有機會坐上中軍元帥的位子,但由於新人集團的勝利,自己連一個六正席位也沒有沾上。可能是因為他的資歷、名位與威望比箕鄭父、先都還要高,一旦進入六正行列,不做元帥說不過去,因此襄公幹脆將他排除在六正行列之外,依然做他那名位雖高而缺乏實權的大司空,而安排名位較低的箕鄭父、先都進入六正,以稍微照顧老人集團的利益和情緒。如此,士縠的不滿情緒自然比箕鄭父、先都更為強烈了。第二,則應該是出於對趙盾的不滿。趙盾一上台,就表現出過於強硬的姿態,例如與狐射姑(賈季)爭論時的強梁。更難以讓士縠接受的是,趙盾本來安排先蔑、士會到秦國迎接公子雍回來即位,但中途又改變主意,立了小孩子晉靈公,害得先蔑、士會左右不是人,只好流亡秦國。而士會是士縠的家人(侄子),侄子流亡,留在國內的叔叔自然難免被冷落,士家受此不公平待遇,也就難怪士縠如此不顧一切去鋌而走險了。
第三代
A士穆子:士氏宗子
士穆子,名不詳,為士會之兄。從其諡號看,應為士氏宗子。如果前面說的士缺(成伯)為士蒍的嫡長子的話,則穆子應為士缺的嫡長子,那么,穆子與士會就是親兄弟了。
穆子無事跡留存。
B士會(士季、隨季、隨會、范會、隨武子、范武子):良將、能臣、嚴父
士會,士缺之子,因為在家族排行老小,不可能成為士氏宗子,而才德又十分突出,遂從士氏分出,別為范氏(士會封地在隨與范,隨在今山西省介休縣)。士會在文公時期步入晉國政壇,為官40年,終於前593年成為晉國執政,范氏也就在他手上發展成為晉國望族,地位完全超過了原來的士氏。士會是晉國歷史上智慧、德行、作為都十分優異的名臣,死後還長久為國人緬懷與讚嘆。
第一部分 流落與回歸
一、文公車右
前633年冬,晉文公為南下爭霸,在被廬舉行閱軍儀式,確立了晉國“三軍六正”的格局,並挑選出優秀的軍事將領。荀林父為文公御戎,魏犨為車右。在前632年討伐曹國的戰鬥中,魏犨因違抗文公指命而被撤職,舟之僑代之。4月,晉軍在取得城濮之戰勝利後班師,舟之僑擅自脫離大步先期回國,文公只好命士會代理車右的職務,回國後誅殺了舟之僑。這次出兵,文公的車右竟換了三個人,也是一奇。從這個環節也可以知道,年輕的士會參加了這次大戰,而其資歷、職務應與荀林父基本相當而略低一些。
整個文公、襄公時期,士會在晉國政壇沒有大的作為與發展,而荀林父在戰後成為中行主將。
二、秦國六年
(一)流亡
前621年8月,晉襄公卒。趙盾、狐射姑為新君人選發生衝突,趙盾派先蔑、士會到秦國迎接公子雍回國即位。但就在第二年4月,趙盾出爾反爾,又立晉靈公為君,並出兵打敗了秦國護送公子雍赴晉的部隊。如此一來,先蔑、士會在晉國難以立足,雙雙流亡到了秦國。
(二)助秦
士會屬於那種才智優異而功利心相對淡漠、處事精明而與人為善、有原則e而又不過份執著的人才,在任何地方都會惹人喜愛與親近。因此,秦康公也樂於重用和信任士會,而晉國在之後的幾年陷入一連串的權力鬥爭之中,士會也樂得在秦國生活,為秦國人出力。
前615年冬,秦康公伐晉,攻取了晉國的取羈馬(在今山西永濟縣)。晉國六軍全出以抵禦,雙方在河曲(在今山西永濟縣,黃河在此甩彎東流)決戰。一開始,趙盾採納了上軍佐臾駢獻策:“秦國人遠來,不能持久,我們應該深溝高壘,和他們對峙,等他們退兵時再趁機掩殺。”秦康公人很著急,向士會問計:“怎么樣才能讓敵人出戰呢?”士會分析:“趙盾新任用了自己的親信臾駢,這個辦法肯定是他出的,目的是要我們的軍隊疲憊。趙盾的堂弟趙穿,是晉君之婿,一個嬌寵張狂的年輕公子哥兒,他不懂軍事,有勇無謀,並且對臾駢佐上軍(而自己是他部下)非常有意見,如果我們派小部隊快速騷擾,激怒趙穿,應該可以誘使他們出戰” 。康公依計,派小股快速反應部隊掩襲晉國上軍,然後立刻逃跑,趙穿果真被激怒,擅自帶領本部應戰秦軍。趙盾只好帶領全軍出戰。但是晉國的實力還是比秦有很大的優勢,草草打了一回,兩下收兵。晚上,秦國派使節來下戰書,臾駢又告訴趙盾:“這個下戰書的眼珠亂轉,說話聲調也失常。肯定是秦國人怕我們了,想穩住我們,夜裡逃跑。我們如果在河邊等著阻擊,一能大敗秦軍!”趙盾又採納了,但是又是這個趙穿,擋著營門不讓出兵,秦軍順利地趁黑夜逃脫。
不久又入侵晉國,攻陷了瑕(在今河南陝縣)。
(三)回國
到前615年末,晉國的霸主地位已經岌岌可危:楚國、秦國在南、西兩面對晉國形成戰略攻勢,楚國已經征服了蔡、陳、鄭、宋四國,在河南地區對晉占據優勢;而秦國也在西方頑強衝擊晉國。趙盾也不得不想辦法、採取措施扭轉不利局面了。
前614年夏天,晉國六正在諸浮(晉國都附近)召開緊急特別會議,商議解決辦法。趙盾首先發言:“現在士會在秦,賈季在狄,我們幾乎每天都有麻煩,大家說說該怎么辦吧?”
荀林父主張接回賈季,而郤缺主張接回士會,他對士會的評價是:為人低調(能賤),有道德底線(有恥),做事圓潤(柔而不犯),才智突出(其知足使)——這樣的幹部正是趙盾所喜歡的,而賈季氏趙盾的死敵,當然不再考慮範圍之內。被接受的當然是士會了。結果是魏壽余採取詐降的方法,把士會賺回了晉國(詳細情況將在“魏氏“部分介紹)。由於士會離開秦國前秦康公有承諾,只好把士會家小也送還晉國,而沒有跟隨士會回國的族人,則恢復為劉姓(劉累為范氏祖先),繼續生存繁衍於秦國。
《左傳》稱:士會在秦國三年(應為六年,前621-614年,《左傳》似乎算錯或者別有原因),從來不接觸一同流亡的先蔑,並解釋說:我們一起流亡到這裡,是因為我與他犯了同樣的罪過,並不是因為我佩服他,見面有什麼意義?”只到回了晉國,人們才知道他的明智與遠見。
第二部分 能臣良將
一、“趙盾內閣”核心成員
如果說在晉國時大家對士會的為人和才幹還沒有足夠的重視,那么在秦國的士會則讓晉國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了。回到晉國,在之後趙盾執政的十幾年中,士會成為趙盾身邊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其職務也隨之而不斷飆升著。
“趙盾內閣”雖然人才濟濟,但這個內閣最核心、實際作用最顯著的成員,只有郤缺、士會、荀林父三人。
(1)荀林父
這是一位厚道正直、富有能力、資歷和立場的“老”幹部。前632年城濮大戰前,他已經為晉文公御戎(駕戰車),同年擔任中行主將,出道比趙盾早了11年。由於固有的品質和自身的地位、威望,他也是在趙盾“夏天太陽”照射下唯一敢于堅持原則、保持立場、公忠體國的人士。從前621年勸先蔑不要去秦國迎接公子雍、以及前614年,敢於提議迎接賈季的行為看,真是一位有風骨的忠臣。而趙盾對他雖然不可能沒有看法,可還是憚於對他下手——但不“尊重”領導,領導疏遠你是必然的。 
(2)郤缺。這是一個絲毫不缺乏才幹、謀略但似乎過於熱中勢利迎逢的人。他的事跡已有專門介紹。趙盾執政期間,一直是最得力和緊密的助手,仕途一帆風順。前618年將上軍,前601年趙盾死,越級成為趙盾的接班人。
(3)士會。這是一個能力出眾、為人睿智、道德圓潤但不流於圓滑的能臣。對於趙盾,士會似乎並沒有特別的迎逢巴結,但也絕對不發生衝突,而是儘自己的才智做事。雖然經歷了流亡國外的曲折,但憑藉自己卓越的才智以及低調實幹的作風,士會很快就成為趙盾身邊不可或缺的智囊與助手。
二、步入六正行列
關於趙盾執政晚期的人事變化,因為缺乏明確記載,所以謎團很多。而最難猜的問題就是士會和先縠誰先進入六正。
(一)對前618年-前597年晉國六正調整的推測
(1)前618年晉國確定的六正人選為:
中軍將:趙盾 中軍佐:荀林父
上軍將:郤缺 上軍佐:臾駢
下軍將:欒盾 下軍佐:胥甲
——這個是明確的。
(2)根據《左傳》,前610年4月,晉靈公在黃父(在今山西省翼城縣東北)舉行閱軍(蒐),一般而言,閱軍就意味著國家六正人員的調整,而這次調整的人員變動,《左傳》未明確介紹。這次究竟士會還是先縠被提拔,真是情況可能永遠是個謎,要推測,可能性又太多,實在難以確定。個人認為,這次調整是因為上軍佐臾駢的去世或者去職,而代替他的人選應該就是士會,不久,即前608年,胥甲被趙盾放逐,其子胥克代之,晉國六正人選調整為:
中軍將:趙盾 中軍佐:荀林父
上軍將:郤缺 上軍佐:士會
下軍將:欒盾 下軍佐:胥克
(3)前601年,趙盾去世後,先縠加塞進入六正第三名,而趙朔擠掉胥克。六正為:
中軍將:郤缺 中軍佐:荀林父
上軍將:先縠 上軍佐:士會
下軍將:欒盾 下軍佐:趙朔
(4)前601-前597年間,欒盾死;六正人員調整為:
中軍將:郤缺 中軍佐:荀林父
上軍將:先縠 上軍佐:士會
下軍將:趙朔 下軍佐:欒書
(5)前597年初,郤缺死,其子郤克進入六正,人員調整為:
中軍將:荀林父 中軍佐:先縠
上軍將:郤克 上軍佐:士會
下軍將:趙朔 下軍佐:欒書
——這個順序也是確定的。但是中間全是推測,環節和可能性太多,做到完全準確幾乎是不可能的,這裡的推測也只是勉強為之而已。
(二)黃父之蒐士會進入六正的根據
按說,根據前597年晉國的六正名單,先縠排位在士會之前,那么似乎他也應該比士會更早進入六正行列,但個人認為此次進入六正的應該是士會而不是先縠。其理由:第一,從個人資歷與地位來看,士會在城濮大戰時期就已經暫露頭角,而直到前620年左右,先氏的代表人物還是先軫的孫子先克,先克被害時應該比較年輕,而先縠的年齡應該更輕,且沒有任何政治活動的記載;第二,個人的重要性。前614年趙盾想方設法賺其回國,可見趙盾對他的重視程度,趙盾迎回士會,一方面是愛惜其才智,更重要的原因是借迎接賢良回來以表明自己的“博大胸襟”,減輕各大家族對自己強梁霸道的反感,因此重用、提拔士會,自是其中的應有之義。第三,從士會稍後的行為記載來看,例如與趙盾一起上朝,並提出由自己先勸諫靈公,可見地位已經十分高了。而此時《左傳》依然沒有先縠的蹤影。先縠進入六正並超越士會,應該是趙盾死時的事情,至於具體原因和情況如何,恐怕只能作為一個永遠的謎團了。
三、文武才略
(一)諫靈公 
隨著趙盾人才戰略的實施,晉國內部形勢逐漸好轉,在與楚國的爭霸鬥爭中也漸漸找回一些優勢。但趙盾努力的成果相當有限,不久,趙盾與靈公的矛盾日漸章顯,君臣矛盾再次影響了晉國在國際中的作為與形象。最後是趙盾殺死靈公,迎立靈公的叔叔公子黑臀回國即位,是為晉成公——以消滅肉體的形式解決了難題。在這個過程中,士會的身影再次出現,讓我們更加認識到其人的政治能力與品質。
前607年,隨著年紀逐漸長大,晉靈公越來越沒有個國君的樣子了:大肆搜刮財富,將宮牆雕畫得富麗堂皇;從高台上用彈弓射擊行人,以觀看行人四處躲避為娛樂。前607年夏季的一天,因為一個廚師做熊掌沒能煮爛,靈公命人處死廚師,將屍體塞入畚箕,讓宮女抬出去處理掉。宮女抬著畚箕在朝堂走過,趙盾、士會正在等待靈公登朝,正好碰見,發現畚箕里一隻手露了出來,一問才知道真相。趙盾立馬就要進宮勸諫,士會說:“您是執政,如果您勸了國君聽不進去,就沒有人可以再出來勸他了。請讓我先去吧,國君不聽,您再出馬。”趙盾深感有理,隨即聽從。
入宮門、進宮庭、上台階,士會三次遠遠向靈公施禮,一直到了滴水檐下,靈公才假裝剛剛看見士會,不等士會說話,靈公先開口堵他嘴:“我知道這個事情做得不對了,我會改的。”士會稽首而對:“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就象《詩》里說的:‘萬事開頭容易結尾難(靡不有初,鮮克有終)。’這樣看來,能彌補自己過錯的人是不多的。您能夠取得好的結尾,那么國家前途就有保障了,這豈止是我們群臣所依賴的呢?《詩》里還說:‘天子有缺失,只有仲山甫能夠補救(袞職有闕,惟仲山甫補之)。’君主能夠補救自己的過錯,您的職責也就不會被荒廢了。”
士會說的是誠懇細緻,靈公聽的是極不耐煩。最終還是要趙盾出來殺掉。
(二)爭霸良將
隨著職位的晉升和執政的青睞,士會在晉楚爭霸的大舞台上也有了更多表現自己才幹的機會。
前606年,晉成公親自率軍討伐鄭國,大軍前進到郔(應在今河南省鄭州市)。鄭國與晉講和,士會奉命進入鄭都與其結盟。
前599年冬(此時趙盾已死,郤缺執政,士會為上軍佐),楚莊王率軍伐鄭。士會救鄭,在潁水之北將楚軍趕跑。當時晉楚對鄭國的爭奪進入白熱化階段,未來的霸主楚莊王北上爭霸豪情萬丈,但被晉國的一個將領擊敗,未免信心受挫。此戰充分展現了士會的用兵能力,未來20多年內,晉國就再也沒有擊敗過楚軍了。
四、國難時期
(一)邲之戰中的士會
1,附議退軍
前597年初,中軍將郤缺死,荀林父執政,此時晉國六正人選為:
中軍將:荀林父 中軍佐:先縠
上軍將:士會 上軍佐:郤克
下軍將:趙朔 下軍佐:欒書
不幸的是,晉國的這次調整基本失敗,內部失去凝聚力,導致爭霸局勢失去平衡並發生質變,莊王在邲之戰中一戰成功,稱霸諸侯,對晉國保持了10年的壓倒性優勢。關於晉楚邲之戰,在前面的“荀林父”部分已經詳述,這裡只略說士會的表現。
晉國的失利完全是因為內部不和。前597年春,楚莊王親率領楚軍討伐並包圍鄭國。這次圍攻進行了三個月,終於攻入鄭國都城,鄭襄公肉袒牽羊迎接莊王,鄭國附楚。直到六月初,晉國救鄭的大軍才從國內出發。到了黃河北岸,聽說鄭國已經被莊王征服,荀林父就打算撤軍,士會率先表示贊同。但中軍佐先縠等人堅決主戰,晉軍內部發生激烈爭論與衝突,最終導致了可恥的失敗。
在是否進兵的問題上,雖然荀林父與士會都主張撤退,但出發點根本不同。荀林父選擇撤退完全是戰術選擇,即等待楚軍回國後在其再率軍伐鄭,讓楚國人疲於應付,最終目標還是與楚國爭鋒。而士會則認為楚國現在君明臣良,文治武功都優於晉國,根本就是不可與之爭鋒的,而晉國的正確選擇應該是在戰略上迴避楚國,去征服、兼併弱亂的國家。
2,有備無患
一開始,楚莊王也沒有與晉軍決戰的把握,而是派其少宰(官職)到晉軍投石問路,試探晉軍的態度,進軍方面由士會給予了相對穩妥的答覆,而先縠覺得士會的辭令過於軟弱,派趙括追上去更正了答覆,晉軍內部矛盾暴露給了楚國人。
在主戰派中,除了先縠這樣出於國家尊嚴考慮而主張爭鋒相對的人之外,還有魏錡趙旃兩個心懷不滿而存心壞事的搗蛋鬼。二人假借出使、召盟的名義前往激怒楚軍。很多人都已經看到晉軍必敗的結局了,主張早作防備,但全軍依然難以形成統一意見。而作為上軍將、佐的士會、郤克意見一致,所以上軍獨立自主地進行了防備。士會決定自己的上軍單獨行動:派鞏朔、韓穿在敖山前埋伏了七支伏兵,以防不測。
3,全身而退
果然,這次出兵的結果是慘敗——窩囊的慘敗。
這次戰役,只有士會、郤克的上軍安然未潰。
楚莊王命潘黨與唐惠侯組成“左拒”(左方陣),向晉國上軍衝來。當時郤克的兒子郤琦錡也在上軍效力,請示主將士會:我們打不打?士會說:現在楚軍士氣正旺,咱們的主力已經撤退,如果全部敵人集中起來對付我們,我們就很可能全軍覆沒。不如收兵撤退,分擔責任,保存力量。於是士會親自斷後,徐徐退兵,加上士會事先安排的七支伏兵的作用,所以雖然晉軍戰敗 上軍並沒有因戰敗遭受損失。
(二)伐赤狄
邲之戰後,晉景公繼續任用荀林父,晉國進入一段在無比艱難的時期,而經過晉國君臣上下的艱苦跋涉,幾年之後,國家終於恢復了些許元氣與信心。
前596年秋,中軍副帥先縠被處死。
前595年夏,晉景公親自率軍攻打鄭國,在鄭國境內舉行閱軍儀式。此次出兵,一是報復兩年前的戰敗;二是通告各國,我們依然強大!三是調整將帥人選,先縠死了,六正順序和人員也及時變化。
此次確定的六正人員應為:
中軍將:荀林父 中軍佐:士會
上軍將:郤克 上軍佐:趙朔
下軍將:荀首 下軍佐:欒書
——士會順升為中軍佐,地位僅次於荀林父。
前594年六月,晉荀林父敗赤狄於曲梁(在今山西省黎城縣),滅潞國。潞國執政酆舒出奔衛,衛人將其獻給晉國,晉殺之。
七月,晉國挫敗秦國人的進攻。
前593年初,士會率軍滅赤狄的甲氏留吁鐸辰三個部落(在今山西省潞城縣、屯留縣一帶)。三月,晉國向周王進獻赤狄戰俘。自此,晉國基本消除了狄人對國家後方的牽制與騷擾,得以再次集中精力南下爭霸。
第三部分 士會執政時期
就在士會率軍討伐赤狄期間,中軍將荀林父告老(或者病逝)。前593年3月,晉景公派人到周王處進獻赤狄戰俘,順便請示了晉國換帥事宜。3月戊申,景公以黻冕(卿大夫禮服)賜士會,命其為中軍元帥,併兼任大傅之職(主管刑禮)。
此時晉國六正人選為:
中軍將:士會 中軍佐:郤克
上軍將:趙朔 上軍佐:荀首
下軍將:荀庚 下軍佐:欒書
——雖然執政只有不到兩年時間,但士會絕對不是晉國政壇的過客,他的成就為晉國政治留下了可貴的財富,在晉國歷史上他也留下自己深深的痕跡。
一、治晉國
士會是新任的執政,但更是在晉國活躍了40年的著名政治家,對於他的才幹、品質,晉國朝野自然都不會陌生。聽說士會繼任國家執政並主管國家法制,一時間,晉國境內的盜賊紛紛逃往秦國“避難”——這裡不再是渾水摸魚的樂土了。大夫羊舌職評價此事:“我聽說,‘大禹提拔善人,不善的人都避到了遠方遠’,說的就是這樣的事了吧?《詩》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這是因為善人在上執政。善人執政,國中就沒有心存僥倖的刁民。諺語說:‘人民多存僥倖之心,就是國家的不幸(民之多幸,國之不幸也)’——說的就是沒有善人的情況啊。”
羊舌職居然比其為大禹,由此,即可以推知士會在治國方面的才略與威望,以及士會上台伊始對晉國治理的成功。
二、平王室
尊王攘夷,是為齊桓公創造的、專屬於中原霸主的一面大旗。以晉國為例,國家在爭霸鬥爭中出現挫折,一般都會對周天子表現出更多的尊重與擁戴,以此團結中原諸侯。當下正是楚國風頭強勁之際,尊王的重要性尤其突出,而恰巧這時,周王畿發生動亂,晉國正好積極為天子效力,以提升自身的國際形象,而晉國執政士會在此次平王室中表現得措施得當,態度誠懇,政治效果極佳。
前594年夏,周室發生內亂。王孫蘇與召氏、毛氏兩家爭奪周室執政的位子,王孫蘇派王子捷殺死召戴公與毛伯(名衛)。立召戴公之子召襄公為召氏宗子。王孫蘇執掌朝政。前593年夏,召氏、毛氏反擊,王孫蘇逃奔晉國,晉國人支持他回國復位。但周室依然陷於動盪之中。冬,晉國新任執政士會親自來周王城解決糾紛,安定周室。周景王設享禮招待,原襄公擔任相禮,以餚烝款待士會。根據周朝禮儀,天子待客有“享禮”和“宴會”兩種儀式,“享禮”上用“體薦” (即房蒸,以半隻牲畜不煮熟放於俎內),“宴會”上用“餚烝” (又叫折俎,肢解牲畜,連肉帶骨盛放於俎中)待客。現在周天子在“享禮”上用“餚烝”, 士會覺得詫異,問其故。周定王召見士會並答覆他:“季氏(士會),你沒聽說過嗎?天子設享禮用體薦,設宴會用餚烝。對於諸侯應以享禮招待,對卿應以宴會招待,這是王室的禮儀啊。”——原來,天子招待卿一級的客人應該用“宴會”的儀式,而考慮到士會的辛勞與功績,周王破例以享禮招待,但為了不破禮儀,在享禮重依然用餚烝而不用體薦。此次出差,士會充分領略了周王朝典章制度的絢爛完美,回國之後,立即著手蒐集、整理夏商周三代的典章制度,以修繕晉國的典範。
《周語》中對於這段故事的敘述更為詳盡但略有差異。周王不但向士會系統闡釋了周禮,並且強調了禮儀的公用,即“順而德建”——建立良好的統治秩序,培育良好的道德情操。出席一次宴會都能想到改革國家的法制,已經足見士會是一位公忠體國的執政了。
三、告老
自從前597年戰敗以來,晉國人一直在努力於讓國家走出低谷,並取得了一系列的成效:穩定國內局勢,消除後方威脅,挫敗秦國進攻,緊密聯繫王室的。但是要想再次南下與出國爭鋒,必須完成一項更為艱巨的任務:制服那個實力不俗而離心力又過大的盟國——齊。
前592年春,中軍佐郤克出使齊國,為的是與其加強合作,但是遭到齊國人還遭到可恥的羞辱。郤克立即回國請求出兵討伐,但晉景公沒有允許。當年夏天,巾幗召集諸侯在斷道集會,試圖團結中原諸侯,但齊國人依然沒有表現出任何誠意,外交努力宣告失敗。
眼看郤克怒氣不息,除了報復齊國根本沒心思工作了,經過半年的思考,士會作出一個令人肅然起敬的決定。這年秋天,士會找來兒子士燮:阿燮呀,我聽說,人在大喜大怒的時候,行為合乎禮法的很少,離經叛道的很多。《詩》云:君子如怒,亂庶遄沮;君子如祉,亂庶遄已(君子發怒,禍亂止住;君子歡喜,禍亂停止)——君子的喜怒可以制止禍端,但如果不是君子,喜怒往往會製造禍端。現在郤克的憤怒有兩種可能,一是發泄在齊國,對晉國有好處;一是發泄在國內,晉國就遭殃了。我準備告老,讓他(執政)有權去攻齊國,使他的憤怒得到發泄,這樣也許能消弭晉國的禍端吧?你跟著各位大夫好好工作吧!
《國語》對於這個故事的記載基本相同:郤獻子(克)聘於齊,齊頃公使婦人觀而笑之。郤獻子怒,歸,請伐齊。范武子退自朝,對兒子士燮說:“阿燮呀,我聽說,觸犯別人的怒氣,一定要被人家毒害的。現在郤克的怒氣已經十分旺盛了,不發泄在齊國,就一定會發泄在晉國。不做執政,她如何能夠發泄怒氣呢?我要將執政的位子讓給他,以便他向外發泄怒火,兒不要將外部矛盾轉化成內部矛盾。往後你要好好跟隨諸位大臣,侍奉國君,一定要恭敬從事。”
士會與郤克共事多年,自然對他的性格、能力再了解不過了。而他的選擇完全出於對國家的忠貞負責,不能不令人在千年而後感慨萬端。
秋,士會告老,郤克執政。開始了他對齊國發泄憤怒、也是對晉國建功立業的旅程。
第四部分 德歆神人
一、對范氏
由於士會的優秀在晉國政壇40年的奮鬥,范氏徹底成為晉國幾個強大的家族之一。不僅如此,在致仕之後,他依然不忘對兒子士燮隨時進行教誨,扶上馬再送一程,范氏家族也順利完成了一次新陳代謝的過程。
一天士燮很晚才下朝回來,士會問他何故,士燮說:“今天一個秦國客人在朝堂上打啞謎,大夫們都沒有猜出來,只有我猜對了三個。”士會聽罷大怒:“人家不是猜不出來,是對元老重臣的謙讓啊!你一個小孩子家,卻三次在朝堂搶先發言,掩蓋別人的長處。我死之後,我們范家敗亡的日子就不遠了!”說罷拿起拐杖就責打兒子,還氣得將頭上的簪子折斷丟在地上。
士燮是個謹遵教誨的年輕人,此後果然學會了低調做人。前589年9月,晉國出兵伐齊,大獲全勝,9月,大軍班師回國。年邁的士會站在歡迎的隊伍里急切等待著兒子的身影,但是直到隊伍即將完全走進城門,阿燮才出現。士會:兒子,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士燮:軍隊打了勝仗,國內的人高興地迎接我們,先進城的人一定格外引人注目,這等於是代替主將接受榮耀,所以孩兒不敢走在前面。士會:好孩子!我知道你今生能免於禍害了!
——士燮後來成為晉國有名的謹厚長者,與士會的諄諄教導密不可分。
二、對晉國
雖然執政時間短暫,但士會留給晉國政治的財富絕對不可低估,尤其是他對國內秩序的治理整頓與對晉國法制的完善。而他幾乎完美無缺的政治品質和個人人格,更是長久為晉國的政治家們所懷戀。
前573年2月,上距士會告老已經20年了,士會的兒子士燮也已去世一年。晉國的又一代明君晉悼公即位,選拔百官,任命士渥濁為大傅,使其“修范武子之法”。並稱士會“宣法以定晉國,至於今是用。”
前646年,晉楚第二次彌兵大會在宋國舉行。彌兵儀式後結束後,宋平公與晉國執政趙武、於楚國執政子木結盟。其間子木問趙武: “范武子的德行如何呢?”趙武對曰:“這個人治理家族井井有條,治理晉國不帶任何私心雜念,他的祝、史對鬼神說的話句句誠實,沒有說後感到羞愧的話。”子木回國後將此轉告楚王,楚王感慨:“范武子真是位高尚的人啊!能夠使得鬼神與人民歡喜(能歆神人),難怪他可以輔佐五代國君成為諸侯盟主。”
一天,趙武與大夫叔向在九原(晉國卿大夫的墓地)散步,趙武突發奇想,問叔向:如果這些死者可以復生,我們選擇與誰交遊呢(吾誰與歸)?
叔向:應該是陽子(陽處父)吧?
趙武:陽子在晉國可算是清廉正直了,但不能讓自身免於災禍,其智慧不足稱道。
叔向:那么應該是舅犯(狐偃)了吧?
趙武:舅犯看見有利可圖就忘記了國君,他的仁義不足稱道。我看應該是隨武子吧。納諫時不忘諮詢自己的老師,講自己不忘提及自己的朋友,侍奉國君,既不因為個人的關係而援引庸才,又不屈從國君的厭惡而斥退賢良。
前522年,齊景公久病不起,佞臣梁丘據、裔款認為是祝、史向鬼神說了國君的壞話,建議景公殺死祝固與史囂。景公諮詢晏嬰的意見,晏嬰準確引述了24年前趙武在宋國稱讚士會的話,諷諫齊景公不行德政卻要欺罔鬼神。齊景公心悅誠服。由此可見,士會在整個春秋中晚期,的確是一位獲得國際上廣泛好評的傑出政治家和君子人。
C鞏朔(士莊伯、鞏伯):士氏別支
鞏朔,具體身份與輩分不詳,從其諡號、職務與活動時間分析,鞏氏應該是士氏家族分出的別支,並且鞏朔與士會親屬關係應相對緊密,但年齡、資歷應小於士會。
前610年夏,晉國懷疑鄭國附楚,鄭國據理申辯,兩國和好。鞏朔作為晉國代表到鄭國進行和解工作,這次和解,晉國的趙穿、公婿池還到鄭國充當了人質。
前597年的晉楚邲之戰,士會為上軍主將,鞏朔與韓穿為上軍大夫,為士會部下。這次作戰,鞏朔、韓穿奉士會之命在敖山前埋伏了七支伏兵,以防不測。結果,進軍戰敗時,上軍得以全身而退。
前589年,晉國在鞍之戰擊敗齊國,年末,晉景公派鞏朔向周王進獻齊國戰俘。但周定王認為戰勝中原之國不應向周室獻捷,因此沒有接見鞏朔,還派大臣單襄公責備了一番,鞏朔無言以對。但周王不敢得罪晉國,還是在私下宴請了鞏朔,進行了解釋。(“郤克”部分已經詳述)。
前588年12月,為了獎賞鞍之戰的功臣,晉景公擴晉國部隊為“六軍”,此時的晉國有六軍將佐,共十二卿,鞏朔擔任新上軍主將,在十二卿中列第九位。
此後鞏朔不見有事跡留存,應卒於前583年之前(此年晉國改為四軍)。
《左傳》中有稱鞏朔為“士莊伯”,但從《左傳》的文字看,“士莊伯”出現過兩次,一是前589年的“士莊伯不能對”,指鞏朔;另一個是前545年左右的“士莊伯不能詰”,指士弱。但從年代看,兩個人不可能是同一人,鞏朔從前588年就是12正之一了,其後再沒有活動記載,不死又不犯錯誤,是不大可能不升級的,但後面沒有。後面的士弱也不是三軍將佐。因此,稱鞏朔為“士莊伯”,應該是左傳文字錯訛,基本沒有問題。
D 范無恤
范無恤,身份、輩分不詳。
前615年12月,晉、秦戰於河曲。范無恤為御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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