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楚爭霸

晉楚爭霸

公元前636年(周襄王十六年),流亡在外19年的重耳,回到了晉國。在秦國的援助下,62歲的重耳當了晉國國君,就是晉文公。晉文公即位後,賞賜隨從他流亡的臣屬,功大的封邑,功小的尊爵。晉文公信用功臣,改革內政,實行免債薄賦,救貧濟弱,減輕關稅,便利交通,促進商業,寬恤農業等發展生產的政策;堅持舉用賢能,論功行賞的用人政策;擴充加強軍隊。全國建立上、中、下三軍,各軍設將佐二人,中軍將位最尊,指揮全軍,稱為中軍元帥(後世元帥、將軍之名始於此)。這些改革使晉國財富充裕,國力強盛,為爭霸奠定了基礎。

晉文公即位

公元前636年(周襄王十六年),流亡在外19年的重耳,回到了晉國。在秦國的援助下,62歲的重耳當了晉國國君,就是晉文公。晉文公即位後,賞賜隨從他流亡的臣屬,功大的封邑,功小的尊爵。晉文公信用功臣,改革內政,實行免債薄賦,救貧濟弱,減輕關稅,便利交通,促進商業,寬恤農業等發展生產的政策;堅持舉用賢能,論功行賞的用人政策;擴充加強軍隊。全國建立上、中、下三軍,各軍設將佐二人,中軍將位最尊,指揮全軍,稱為中軍元帥(後世元帥、將軍之名始於此)。這些改革使晉國財富充裕,國力強盛,為爭霸奠定了基礎。

晉楚爭霸 晉楚爭霸

進京勤王

公元前635年(晉文公二年),晉文公親自率兵勤王,因為王弟太叔子帶勾結狄國軍隊趕走了周襄王,勤王安周是求取霸業最好的捷徑。晉文公很快打敗狄軍,活捉太叔子帶,護送周襄王回洛邑,立下了安定周王室的頭功,被視為齊桓公再世,在諸侯中建立了威望。

城濮之戰

公元前632年(晉文公五年)晉楚城濮之戰。這是我國古代戰爭史上著名的以少勝多的戰例之一。雙方兵力只能據參戰兵車數來估計。一種計算是引《司馬法》的說法,每車甲士3人步兵2人;另一說法據孫詒讓《周禮正義》卷54認為《周禮

》所說軍隊編制: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兩”就是兵車一乘。具體地說就是每車甲士二伍十人,步三伍十五人,甲士中最勇者三人居車上,為甲首;餘七人在車的左右,步卒跟在車後。這樣每車甲士、徒兵共25人或30人。後一說法比較符合春秋時的實際情況。《詩經魯頌·閟宮》載“公車千乘……公徒三萬”,也是這個比例。據此城濮之戰晉出動兵車700乘,兵力估計為二萬左右。楚出動兵車一千四五百乘,兵力估計為四萬左右。

城濮之戰居於劣勢的晉軍取得勝利的原因:①戰爭之前,晉國採取了整頓內政、發展生產、訓練軍隊等一系列富國強兵的措施,為戰爭的勝利打下了可靠的基礎。②晉國在外交上開展了一系列靈活巧妙的鬥爭,擴大了自己的同盟軍,孤立了楚國。例如晉先打下楚的盟國曹國、衛國,然後暗地裡答應曹、衛復國,只要他們與楚絕交。曹、衛果然與楚絕交,使楚陷於孤立。又如晉利用齊國、秦國同楚的矛盾,同齊、秦建立聯盟,陷楚於不利的境地。③“退避三舍”不僅使晉軍贏得政治上的主動,在軍事上也使處於劣勢的晉軍避開了在不利條件下同楚決戰,保存力量,待機破敵。在決戰中晉軍避開敵人強大的中軍,選擇比較薄弱的兩翼衝擊。又偽裝敗逃,造成敵人的錯覺,然後出其不意地攻擊敵人。使自己在局部上占據優勢,再從局部的優勢轉變為全局的優勢。

《東周列國志》40-41回

得臣以西廣戎車,兼成氏本宗之兵,自將中軍。使斗宜申率申邑之師,同鄭、許二路兵將為左軍。使斗勃率息邑之兵,同陳、蔡二路兵將為右軍。雨驟風馳,直逼晉侯大寨,做三處屯聚。

晉文公集諸將問計。先軫曰:“本謀致楚,欲以挫之。且楚自伐齊圍宋,以至於今,其師老①矣。必戰楚,毋失敵!”狐偃曰:“主公昔日在楚君面前,曾有一言:‘他日治兵中原,請避君三舍。’今遂與楚戰,是無信也。主公向不失信於原人,乃失信於楚君乎?”必避楚。”諸將皆艴然曰:“以君避臣,辱甚矣!不可,不可!”狐偃曰:“子玉雖剛狠,然楚君之惠,不可忘也。吾避楚,非避子玉。”諸將又曰:“倘楚兵追至,奈何?”狐偃曰:“若我退,楚亦退,必不能復圍宋矣。如我退而楚進,則以臣逼君,其曲在彼。避而不得,人有怒心;彼驕我怒,不勝何為?”文公曰:“子犯之言是也。”傳令“三軍俱退!”晉軍退三十里,軍吏來稟曰:“已退一舍之地矣。”文公曰:“未也。”又退三十里,文公仍不許駐軍。直退到九十里之程,地名城濮,恰是三舍之遠,方教安營息馬。時齊孝公命上卿國懿仲之子國歸父為大將,崔夭副之;秦穆公使其次子小子憗為大將,白乙丙副之;各率大兵,協同晉師戰楚,俱於城濮下寨,宋圍已解,宋成公亦遣司馬公孫固如晉軍拜謝,就留軍中助戰。

卻說楚軍見晉軍移營退避,各有喜色。斗勃曰:“晉侯以君避臣,於我亦有榮名矣。不如藉此鏇①師,雖無功,亦免於罪。”得臣怒曰:“吾已請添兵將,若不一戰,何以復命?晉軍既退,其氣已怯,宜疾追之!”傳令“速進!”楚軍行九十里,恰與晉軍相遇。得臣相度地勢,憑山阻澤,據險為營,晉諸將言於先軫曰:“楚若據險,攻之難拔,宜出兵爭之。”先軫曰:“夫據險以固守也。子玉遠來,志在戰而不在守。雖據險,安所用之?”時文公亦以戰楚為疑。狐偃奏曰:“今日對壘,勢在必戰。戰而勝,可以伯諸侯;即使不勝,我國外河內山,足以自固。楚其奈我何?”文公意猶未決。是夜就寢,忽得一夢,夢見如先年出亡之時,身在楚國,與楚王手搏為戲,氣力不加,仰面倒地。楚王伏於身上,擊破其腦,以口喋之。既覺,大懼。時狐偃同宿帳中,文公呼而告之,如此恁般:“夢中斗楚不勝,彼飲吾腦,恐非吉兆乎?”狐偃稱賀曰:“此大吉之兆也!君必勝矣!”文公曰:“吉在何處!”狐偃對曰:“君仰面倒地,得天相照;楚王伏於身上,乃伏地請罪也。腦所以柔物,君以腦予楚,柔服之矣,非勝而何?”文公意乃釋然;天色乍明,軍吏報:“楚國使人來下戰書。”文公啟而觀之,書云:

請與君之士戲,君憑軾而觀之,得臣與寓目①焉。狐偃曰:“戰,危事也,而曰戲,彼不敬其事矣,能無敗乎?”

文公使欒枝答其書云:

寡人未忘楚君之惠,是以敬退三舍,不敢與大夫對壘。大夫必欲觀兵,敢不惟命!詰朝②相見。

楚使者去後,文公使先軫再閱兵車,共七百乘,精兵五萬餘人,——齊、秦之眾,不在其內。文公登有莘之墟③以望其師,見其少長有序,進退有節。嘆曰:“此卻縠我之遺教也。以此應敵可矣。”使人伐其山木,以備戰具。先軫分撥兵將,使狐毛、狐偃引上軍,同秦國副將白乙丙攻楚左師,與斗宜申交戰。使欒枝、胥臣引下軍,同齊國副將崔夭,攻楚右師,與斗勃交戰。各授計策行事。自與卻溱、祁瞞中軍結陣,與成得臣相持。卻教荀林父、士會,各率五千人為左右翼,準備接應,再教國歸父、小子憗,各引本國之兵,從間道抄出楚軍背後埋伏。只等楚軍敗北,便殺入據其大寨。明魏犨胸疾已愈,自請為先鋒。先軫曰:“留老將軍有用處。從有莘南去,地名空桑,與楚連谷地面接壤。老將軍可引一枝兵,伏於彼處,截楚敗兵歸路,擒拿楚將。”魏犨欣然去了。趙衰、孫伯糾、羊舌突、茅茷一等一班文武,保護晉文公於有莘山上觀戰,再教舟之僑於南河整頓船隻,伺候裝載楚軍輜重,臨期無誤。次日黎明,晉軍列陣於有莘之北,楚軍列陣於南。彼此三軍,各自成列。得臣傳令,教“左右二軍先進,中軍繼之。”

且說晉下軍大夫欒枝,打探楚右師用陳、蔡為前隊,喜曰:“元帥密謂我曰:‘陳、蔡怯戰而易動。’先挫陳蔡,則右師不攻而自潰矣。”乃使白乙丙出戰。陳轅選、蔡公子印,欲在斗勃前建功,爭先出車,未及交鋒,晉兵忽然退後。二將方欲追趕,只見對陣門旗開處,一聲炮響,胥臣領著一陣大車,沖將出來。駕車之馬,都用虎皮蒙背。敵馬見之,認為真虎,驚惶跳躑。執轡者拿把不住,牽車回走,反衝動斗勃後隊。胥臣和白乙丙乘亂掩殺,胥臣斧劈公子印於車下,白乙丙箭射斗勃中頰。斗勃帶箭而逃,楚右師大敗,死者枕借,不計其數。欒枝遣軍卒,假扮作陳、蔡軍人,執著彼處旗號,往報楚軍,說:“右師已得勝,速速進兵,共成大功。”得臣憑軾望之,但見晉軍北奔,煙塵蔽天。喜曰:“晉下軍果敗矣!”急催左師併力前進。斗宜申見對陣大旆高懸,料是主將,抖擻精神,衝殺過來。這裡狐偃迎住,略戰數合,只見陣後大亂。狐偃回轅便走,大旆亦往後退行。斗宜申只道晉軍已潰,指引鄭、許二將,盡力追逐,忽然鼓聲大震,先軫、卻溱引精兵一枝,從半腰裡橫衝過來,將楚軍截做二段。狐毛、狐偃翻身復戰,兩下夾攻。鄭、許之兵先自驚潰。宜申支架不住,拚死命殺出。遇著齊將崔夭,又殺一陣。盡棄其車馬器械,雜於步卒之中,爬山而遁。原來晉下軍偽作北奔,煙塵蔽天,卻是欒枝砍下有莘山之木,曳於車後,車馳木走,自然刮地塵飛,哄得左軍貪功索戰。狐毛又詐設大旆,教人曳之而走,裝作奔潰之形。狐偃佯敗,誘其驅逐。先軫早已算定,咐咐祁瞞虛建大將旗。守定中軍。任他敵軍搦戰,切不可出應。自引兵從陣後抄出,橫衝過來,恰與二狐夾攻,遂獲全勝。這都是先軫預定下的計策。有詩為證:

臨機何用陣堂堂?先軫奇謀不可當。

只用虎皮蒙馬計,楚軍左右盡奔亡。

話說楚元帥成得臣雖則恃勇求戰,想著楚王兩番教誡之語,卻也十分持重。傳聞左右二軍,俱已進戰得利,追逐晉兵;遂令中軍擊鼓,使其子小將軍成大心出陣。祁瞞先時,也守著先軫之戒,堅守陣門,全不招架。楚中軍又發第二通鼓,成大心手提畫戟,在陣前耀武揚威。祁瞞忍耐不住,使人察之,回報:“是十五歲的孩子。”祁瞞曰:“諒童子有何本事!手到拿來,也算我中軍一功。”喝教“擂鼓!”戰鼓一鳴,陣門開處,祁瞞舞刀而出,小將軍便迎住交鋒。約斗二十餘合,不分勝敗。斗越椒在門旗之下,見小將軍未能取勝,即忙駕車而出,拈弓搭箭,覷得較親,一箭正射中祁瞞的盔纓。祁瞞吃了一驚,欲待退回本陣,恐衝動了大軍,只得繞陣而走。斗越椒大叫:“此敗將不須追之,可殺入中軍,擒拿先軫!”不知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話說楚將斗越椒與小將軍成大心,不去追趕祁瞞,竟殺入中軍。越椒見大將旗迎風盪揚,一箭射將下來。晉軍不見了帥旗,即時大亂。卻得荀林父、先蔑兩路接應兵到,荀林父接住斗越椒廝殺,先蔑便接住成大心廝殺。成得臣麾軍大進,攘臂大呼曰:“今日若容晉軍一個生還,誓不回軍!”正在施設①,先軫、卻溱兵到,兩下混戰多時。欒枝、胥臣、狐毛、狐偃一齊都到,如銅牆鐵壁,圍裹將來。得臣方知左右二軍已潰,無心戀戰,急急傳令鳴金收軍。怎當得晉兵眾盛,把楚家兵將,分做十來處圍住。小將軍成大心一枝畫戟,神出鬼沒,率領宗兵②六百人,無不一以當百,保護其父得臣,拚命殺出重圍。不見了斗越椒,復翻身殺入。那斗越椒,乃是子文之從弟,生得狀如熊虎,聲若豺狼,有萬夫不當之勇;精於射藝,矢無虛發。在晉軍中左衝右突,正尋覓成家父子。恰好成大心遇見,說:“元帥有了,將軍可快行!”兩個遂合做一處,各奮神威,復救出許多楚軍,潰圍而出。

晉文公在有莘山上,觀見晉兵得勝,忙使人教先軫傳諭各軍:“但逐楚兵出了宋、衛之境足矣。不必多事擒殺,以傷兩國之情,負了楚王施惠之意。”先軫遂約住諸軍,不行追趕。祁瞞違令出戰,囚於後軍,伺候發落。胡曾先生有詩云:

避兵三舍為酬恩,又誡窮追免楚軍;

兩敵交鋒尚如此,平居負義是何人?

陳、蔡、鄭、許四國,損兵折將,各自逃生,回本國去了。

單說成得臣同成大心、斗越椒出了重圍,急投大寨。前哨報:“寨中已豎起齊、秦兩家旗號了!”原來國歸父、小子憗二將殺散楚兵,據了大寨,輜重糧草,盡歸其手。得臣不敢經過,只得倒轉從有莘山後,沿睢水一路而行。斗宜申、斗勃各引殘兵來會。行至空桑地面,忽然連珠炮響,一軍當路,旗上寫“大將魏”字。魏犨先在楚國,獨制①貘獸,楚人無不服其神勇。今日路當險處,遇此勁敵,那殘兵又都是個傷弓之鳥,誰人不喪膽消魂!早已望風而潰了。斗越椒大怒,叫小將軍保護元帥,奮起精神,獨力拒戰。斗宜申、斗勃也只得勉強相幫。魏犨力戰三將,水泄不漏。正在相持,忽見北來一人,飛馬而至,大叫:“將軍罷戰,先元帥奉主公之命:‘放楚將生還本國,以報出亡時款待之德。’”魏犨方才住手,教軍士分開兩下,大喝:“饒你去!”得臣等奔走不迭,回至連谷。點檢殘軍,中軍雖有損折,尚士存六七;其申息之師,分屬左右二軍者,所存十無一二。哀哉!古人有吊戰場詩云:

勝敗兵家不可常,英雄幾個老沙場?

禽奔獸駭投坑阱,肉顫筋飛飽劍鋩;

鬼火熒熒魂宿草,悲風颯颯骨侵霜。

勸君莫羨封侯事,一將功成萬命亡!

得臣大慟曰:“本圖為楚國揚萬里之威,不意中晉人詭謀,貪功敗績,罪復何辭?”乃與斗宜申、斗勃俱自囚於連谷,使其子大心部①領殘軍,去見楚王,自請受誅。

時楚成王尚在申城,見成大心至,大怒曰:“汝父有言在前:‘不勝甘當軍令。’今又何言?”大心叩頭曰:“臣父自知其罪,便欲自殺,臣實止之;欲使就君之戳,以申國法也。”楚王曰:“楚國之法,兵敗者死。諸將速宜自裁,毋污吾斧鑕②。”大心見楚王無憐赦之意,號泣而出,回復得臣,得臣嘆曰:“縱楚王赦我,我亦何面目見申息之父老乎?”乃北向再拜,拔佩劍自刎而死。

卻說蔿賈在家,問其父蔿呂臣曰:“聞令尹兵敗,信乎?”呂臣曰:“信。”蔿賈曰:“王何以處之?”鋩蔿呂臣曰:“子玉與諸將請死,王聽之矣。”蔿賈曰:“子玉剛愎而驕,不可獨任;然其人強毅不屈,使得智謀之士,以為之輔,可使立功。今雖兵敗,他日能報晉仇者,必子玉也。父親何不諫而留之?”呂臣曰:“王怒甚,恐言之無益。”蔿賈曰:“父親不記范巫蔿似之言乎?呂臣曰:“汝試言之。”蔿賈曰:“矞似善相人,主上為公子時,矞似曾言:‘主上與子玉、子西三人,日後皆不得其死。’主上切記其言,即位之日,即賜子玉、子西免死牌各一面,欲使矞似之言不驗也。主上怒中,偶忘之耳。父親若言及此,主上必留二臣無疑矣。”呂臣即時往見楚王,奏曰:“子玉罪雖當死,然吾王曾有免死牌在彼,可以赦之。”楚王愕然曰:“豈非范巫矞似之故耶?微子言,寡人幾忘之矣!”乃使大夫潘尪同成大心乘急傳宣楚王命:“敗將一概免死!”比及到連谷時,得臣先死半日矣。左師將軍斗宜申懸樑自縊,因身軀重大,懸帛斷絕,恰好免死命至,留下性命。斗勃原要收殮子玉、子西之屍,方才自盡,故此亦不曾死。單死了個成得臣,豈非命乎?潛淵居士有詩吊之云:

楚國昂藏一丈夫,氣吞全晉挾雄圖。

一朝失足身軀喪,始信堅強是死徒。

成大心殯殮父屍。斗宜申、斗勃、斗越椒等,隨潘尪到申城謁楚王,伏地拜謝不殺之恩。楚王知得臣自殺,懊悔不已。還駕郢都,升鋩呂臣為令尹;貶斗宜申為商邑尹,謂之商公;斗勃出守襄城。楚王轉憐得臣之死,拜其子成大心、成嘉俱為大夫。令尹子文致政居家,聞得臣兵敗,嘆曰:“不出蔿賈所料!吾之識見,反不如童子,寧不自羞!”嘔血數升,伏床不起。召其子斗般囑曰:“吾死在旦夕。惟有一言囑汝:“汝叔越椒,自初生之日,已有熊虎之狀,豺狼之聲,此滅族之相也。吾此時曾勸汝祖勿育之,汝祖不聽。吾觀蔿呂臣不壽,勃與宜申,皆非善終之相,楚國為政,非汝則越椒。越椒傲狠好殺,若為政,必有非理之望,斗氏之祖宗其不祀①乎?吾死後,椒若為政,汝必逃之,無與其禍也。”般再拜受命。子文遂卒。未幾,蔿呂臣亦死。成王追念子文之功,使斗般嗣為令尹,越椒為司馬,蔿賈為工正。不在話下。

卻說晉文公既敗楚師,移屯於楚大寨。寨中所遺糧草甚廣,各軍資之以食,戲曰:“此楚人館穀①我也。”齊、秦及諸將等,皆北面稱賀。文公謝不受,面有憂色。諸將曰:“君勝敵而憂,何也?”文公曰:“子玉非甘出人下者,勝不可恃,能勿懼乎?”國歸父、小子憗等辭歸,文公以軍獲之半遺之,二國奏凱而還。宋公孫固亦歸本國,宋公自遣使拜謝齊、秦。不在話下。

先軫囚祁瞞至文公之前,奏其違命辱師之罪。文公曰:“若非上下二軍先勝,楚兵尚可制乎?”命司馬趙衰定其罪,斬祁瞞以徇②于軍,號令曰:“今後有違元帥之令者,視此!”軍中益加悚懼。大軍留有莘三日,然後下令班師。行至南河,哨馬稟復:“河下船隻,尚未齊備。”文公使召舟之僑。僑亦不在。原來舟之僑是虢國降將,事晉已久,滿望重用立功,卻差他南河拘集船隻,心中不平。恰好接得家報,其妻在家病重,僑料晉、楚相持,必然日久,未必便能班師,因此暫且回國看視。不想夏四月戊辰,師至城濮,己巳交戰,便大敗楚師。休兵三日,至癸酉大軍遂還,前後不過六日,晉侯便至河下,遂誤了濟河之事。文公大怒,欲令軍士四下搜捕民船。先軫曰:“南河百姓,聞吾敗楚,誰不震恐?若使搜捕,必然逃匿。不若出令以厚賞募之。”文公曰:“善。”才懸賞軍門,百姓爭艤①船應募,頃刻舟集如蟻,大軍遂渡了黃河。文公謂趙衰曰:“曹、衛之恥已雪矣,惟鄭仇未報,奈何?”趙衰對曰:“君鏇師過鄭,不患鄭之不來也。”文公從之。

行不數日,遙見一隊車馬,簇擁著一位貴人,從東而來。前隊欒枝迎住,問:“來者何人?”答曰:“吾乃周天子之卿士王子虎也。聞晉侯伐楚得勝,少安中國。故天子親駕鑾輿,來犒三軍,先令虎來報知。”欒枝即引子虎來見文公。文公問於群下曰:“今天子下勞寡人,道路之間,如何行禮?”趙衰曰:“此去衡雍不遠,有地名踐土,其地寬平,連夜建造王宮於此。然後主公引列國諸侯迎駕,以行朝禮,庶不失君臣之義也。”文公遂與王子虎訂期,約以五月之吉,於踐土候周王駕臨。子虎辭去。大軍望衡雍而進。途中又見車馬一隊,有一使臣來迎,乃是鄭大夫子人九,奉鄭伯之命,恐晉兵來討其罪,特遣行成。晉文公怒曰:“鄭聞楚敗而懼,非出本心,寡人俟覲王之後,當親率師徒,至於城下。”趙衰進曰:“自我出師以來,逐衛君,執曹伯,敗楚師,兵威已大震矣。又求多於鄭,奈勞師何?君心許之。若鄭堅心來歸,赦之可也;如其復貳,姑休息數月,討之未晚。”文公乃許鄭成。大軍至衡雍下寨。一面使狐毛、狐偃帥本部兵,往踐土築造王宮;一面使欒枝入鄭城,與鄭伯為盟。鄭伯親至衡雍,致餼謝罪。文公復與歃血訂好。話間,因夸美子玉之英勇。鄭伯曰:“已自殺於連谷矣。”文公嘆息久之。鄭伯既退,文公私謂諸臣曰:“吾今日不喜得鄭,喜楚之失了玉也。子玉死,餘人不足慮,諸卿可高枕而臥矣!”髯翁有詩云:

得臣雖是莽男兒,勝負將來未可知。

盡說楚兵今再敗,可憐連谷有輿屍!

邲之戰

公元前597年晉楚邲之戰。城濮之戰後,楚北上受阻,轉而向東發展。楚莊王即位,穩定政局,發展生產,為爭霸奠定了基礎。接著率兵北上,在周的直轄區耀武揚威,並向周使詢問象徵王權的九鼎之輕重,大有取周而代之的氣勢。於是晉、楚為爭奪鄭國大戰於邲。晉軍將帥對和戰問題爭論不休,步調不一,遲疑不進,在楚軍突然進攻下大敗,諸軍爭舟渡河,自相砍殺。邲之戰後,楚莊王飲馬黃河,雄視北方。魯、宋、鄭、陳諸小國又相繼依附楚國,楚莊王一時稱霸中原。

《東周列國志》第五十四回

話說晉景公即位三年,聞楚王親自伐鄭,謀欲教之。乃拜荀林父為中軍元帥,先谷副之;士會為上軍元帥,卻克副之;趙朔為下軍元帥,欒書副之。趙括、趙嬰齊為中軍大夫,鞏朔、韓穿為上軍大夫,荀首、趙同為下軍大夫,韓厥為司馬。更有部將魏錡、趙旃、荀罌、逢伯、鮑癸等數十員,起兵車共六百乘,以夏六月自絳州進發。到黃河口,前哨探得鄭城被楚久困,待救不至,已出降於楚,楚兵亦將北歸矣。荀林父召諸將商議行止。士會曰:“救之不及,戰楚無名;不如班師,以俟再舉。”林父善之,遂命諸將班師。中軍一員上將,挺身出曰:“不可,不可!晉能伯諸侯者,以其能扶傾救難故也。今鄭待救不至,不得已而降楚。我若挫楚,鄭必歸晉。今棄鄭而逃楚,小國何恃之有?晉不復能伯諸侯分!元帥必欲班師,小將情願自率本部前進。”荀林父視之,乃中軍副將先谷,字彘子。林父曰:“楚王親在軍中,兵強將廣。汝偏師獨濟,如以肉投餒虎,何益於事?”先谷咆哮大叫曰:“我若不往,使人謂堂堂晉國,沒一個敢戰之人,豈不可恥?此行雖死於陣前,猶不失志氣。”說罷,竟出營門,遇趙同、趙括兄弟,告以“元帥畏楚班師,我將獨濟。”同、括曰:“大丈夫正當如此。我弟兄願率本部相從。”三人不秉將令,引軍濟河。荀首不見了趙同,軍士報導:“已隨先將軍去迎楚軍矣。”荀首大驚,告於司馬韓厥。韓厥特造中軍,來見荀林父,曰:“元帥不聞彘子之濟河乎?如遇楚師,必敗。子總中軍,而彘子喪師,咎專在子。將若之何?”林父悚然問計。韓厥曰:“事已至此,不如三軍俱進。如其捷,子有功矣。萬一不捷,六人均分其責,不猶愈於專罪乎?”林父下拜曰:“子言是也。”遂傳令三軍並濟,立營於敖、鄗二山之間。先谷喜曰:“固知元帥不能違吾之言也。”

話分兩頭。且說鄭襄公探知晉兵眾盛,恐一旦戰勝,將討鄭從楚之罪,乃集群臣計議。大夫皇戍進曰:“臣請為君使於晉軍,勸之戰楚。晉勝則從晉,楚勝則從楚,擇強而事,何患焉?”鄭伯善其謀,遂使皇戍往晉軍中,致鄭伯之命曰:“寡君待上國之救,如望時雨。以社稷之將危,偷安於楚,聊以救亡,非敢背晉也。楚師勝鄭而驕,且久出疲敝,晉若擊之,敝邑願為後繼。”先谷曰:“敗楚服鄭,在此一舉矣。”欒書曰:“鄭人反覆,其言未可信也。”趙同、趙括曰:“屬國助戰,此機不可失。彘子之言是也。”遂不由林父之命,同先谷竟與皇戍定戰楚之約。誰知鄭襄公又別遣使往楚軍中,亦勸楚王與晉交戰,是兩邊挑鬥,坐觀成敗的意思。孫叔敖慮晉兵之盛,言於楚王曰:“晉人無決戰之意,不如請戰。請而不獲,然後交兵,則曲在晉矣。”莊王以為然。使蔡鳩居往晉請罷戰修和。荀林父喜曰:“此兩國之福也!”先谷對蔡鳩居罵曰:“汝奪我屬國,又以和局緩我,便是我元帥肯和,我先谷決不肯。務要殺得你片甲不回,方見我先谷手段!快去報與楚君,教他早早逃走,饒他性命!”蔡鳩居被罵一場,抱頭而竄。將出營門,又遇趙同、趙括兄弟,以劍指之曰:“汝若再來,先教你吃我一劍!”鳩居出了晉營,又遇晉將趙旃,彎弓向之,說道:“你是我箭頭之肉,少不得早晚擒到!煩你傳話,只教你蠻王仔細!”鳩居迴轉本寨,奏知莊王。莊王大怒,問眾將:“誰人敢去挑戰?”大將樂伯應聲而出曰:“臣願往!”樂伯乘腳踏車,許伯為御,攝叔為車右。許伯驅車如風,徑逼晉壘。樂伯故意代御執轡,使許伯下車飾馬正鞅①,以示閒暇。有游兵十餘人過之,樂伯不慌不忙,一箭發去,射倒一人;攝叔跳下車,又只手生擒一人,飛身上車。余兵發聲喊,都走。許伯仍為御,望本營而馳。晉軍知楚將挑戰殺人,分為三路追趕將來。鮑癸居中,左有逢寧,右有逢蓋。樂伯大喝曰:“吾左射馬,右射人,射錯了,就算我輸!”乃將雕弓挽滿,左一箭,右一箭,忙忙射去,有分有寸,不差一些。左邊連射倒三四匹馬,馬倒,車遂不能行動。右邊逢蓋面門亦中一箭,軍士被箭傷者甚多,左右二路追兵,俱不能進。只有鮑癸緊緊隨後,看看趕著。樂伯只存下一箭了。搭上弓靶,欲射鮑癸,想道:“我這箭若不中,必遭來將之手。”正轉念間,車馳馬驟之際,趕出一頭麋來,在樂伯面前經過。樂伯心下轉變,一箭望麋射去,剛剛的直貫麋心。乃使攝叔下車取麋,以獻鮑癸曰:“願充從者之膳。”鮑癸見樂伯矢無虛發,心中正在驚懼,因其獻麋,遂假意嘆曰:“楚將有禮,我不可犯也!”麾左右回車。樂伯徐行而返。有詩為證:

腳踏車挑戰騁豪雄,車似雷轟馬似龍。

神箭將軍諸不怕?追軍縮首去如風。

晉將魏錡知鮑癸放走了樂伯,心中大怒曰:“楚來挑戰,晉國獨無一人敢出軍前,恐被楚人所笑也。小將亦願以腳踏車,探楚之強弱。”趙旃曰:“小將願同魏將軍走遭。”林父曰:“楚來求和,然後挑戰。子若至楚軍,也將和議開談,方是答禮。”魏錡答曰:“小將便去請和。”趙旃先送魏錡登車,謂魏錡曰:“將軍報鳩居之使,我報樂伯,各任其事可也。”

卻說上軍元帥士會,聞趙、魏二將討差往楚,慌忙來見荀林父,欲止其得。比到中軍,二將已去矣。士會私謂林父曰:“魏錡、趙旃,自恃先世之功,不得重用,每懷怨望之心。況血氣方剛,不知進退,此行必觸楚怒。倘楚兵猝然乘我①,何以御之?”時副將卻克亦來言:“楚意難測,不可不備。”先谷大叫曰:“旦晚廝殺,何以備為!”荀林父不能決。士會退謂卻克曰:“荀伯木偶耳!我等宜自為計。”乃使卻克約會上軍大夫鞏朔、韓穿,各率本部兵,分作三處,伏於敖山之前。中軍大夫趙嬰齊,亦慮晉師之敗,預遣人具舟於黃河之口。

話分兩頭。再說魏錡一心忌荀林父為將,欲敗其名,在林父面前只說請和,到楚軍中,竟自請戰而還。楚將潘黨知蔡鳩居出使晉營,受了晉將辱罵,今日魏錡到此,正好報仇。忙趨入中軍,魏錡已自出營去了,乃策馬追之。魏錡行及大澤,見追將甚緊,方欲對敵,忽見澤中有麋六頭,因想起楚將戰麋之事,彎起弓來,也射倒一麋,使御者獻於潘黨曰:“前承樂將軍賜鮮,敬以相報。”潘黨笑曰:“彼欲我描舊樣耳!我若追之,顯得我楚人無禮。”亦命御者回車而返。魏錡還營,詭說:“楚王不準講和,定要交鋒,決一勝負。”荀林父問:“趙旃何在?”魏錡曰:“我先行,彼在後,未曾相值。”林父曰:“楚既不準和,趙將軍必然吃虧。”乃使荀罌率鈍車二十乘,步卒千五百人,往迎趙旃。

卻說趙旃夜至楚軍,布席于軍門之外,車中取酒,坐而飲之。命隨從二十餘人,效楚語,四下巡綽①,,得其軍號,混入營中。有兵士覺其偽,盤詰之;其人拔刀傷兵士。營中亂嚷起來,舉火搜賊,被獲一十餘人。其餘逃出,見趙旃尚安坐席上,扶之起,登車,覓御人,已沒於楚軍矣。天色漸明;趙旃親自執轡鞭馬,馬餓不能馳。楚莊王聞營中有賊遁去,自駕戎格,引兵追趕,其行甚速。趙旃恐為所及,棄其車,奔入萬松林內,為楚將屈盪所見,亦下車逐之。趙旃將甲裳掛於小小松樹之上,輕身走脫。屈盪取甲裳並車馬,以獻莊王。方欲回轅,望見腳踏車風馳而至,視之,乃潘黨也。黨指北向車塵,謂楚王曰:“晉師大至矣!”這車塵卻是荀林父遣佹車,迎接趙旃者。潘黨遠遠望見,誤認以為大軍,未免輕事重報,嚇得莊王面如土色。忽聽得南方鼓角喧天,為首一員大臣,領著一隊車馬飛到。這員大臣是誰?乃是令尹孫叔敖。莊王心下稍安,問:“相國何以知晉軍之至,而來救寡人?”孫叔敖對曰:“臣不知也。但恐君王輕進,誤入晉軍,臣先來救駕,隨後三軍俱至矣。”莊王北向再看時,見塵頭不高,曰:“非大軍也。”孫叔敖對曰:“《兵法》有云:‘寧可我迫人,莫使人迫我。’諸將既已到齊,吾王可傳令,只顧殺向前去。若挫其中軍,餘二軍皆不能存扎矣。”

莊王果然傳令:使公子嬰齊同副將蔡鳩居,以左軍攻晉上軍;公子側同副將工尹齊,以右軍攻晉下軍;自引中軍兩廣之眾,直搗荀林父大營。莊王親自援桴擊鼓。眾軍一齊擂鼓,鼓聲如雷。車馳馬驟,步卒隨著車馬,飛奔前行。晉軍全沒準備。荀林父聞鼓聲,才欲探聽,楚軍漫山遍野,已布滿於營外,真是出其不意了。林父倉忙無計,傳令併力混戰。楚兵人人耀武,個個揚威,分明似海嘯山崩,天摧地塌。晉兵如久夢乍回,大醉方醒,還不知東西南北。“沒心人遇有心人”,怎生抵敵得過?一時魚奔鳥散,被楚兵砍瓜切菜,亂殺一回。殺得四分五裂,七零八碎。荀罌乘著輈車,迎不著趙旃,卻撞著楚將熊負羈,兩下交鋒。楚兵大至,寡不敵眾,步卒奔散,荀罌所乘左驂,中箭先倒,遂為熊負羈所擒。

再說晉將逢伯,引其二子逢寧、逢蓋,共載一小車,正在逃奔。恰好趙旃脫身走到,兩趾俱裂,看見前面有乘車者,大叫:“車中何人?望乞挈帶!”逢伯認得是趙旃聲音,吩咐二子:“速速馳去,勿得反顧。”二子不解其父之意,回頭看之,趙旃即呼曰:“逢君可載我!”二子謂父曰:”趙叟在後相呼。”逢伯大怒曰:“汝既見趙叟,合當讓載也!”叱二子下車,以轡授趙旃,使登車同載而去。逢寧、逢蓋失車,遂死於亂軍之中。荀林父同韓厥,從後營登車,引著敗殘軍卒,取路山右,沿河而走,棄下車馬器仗無算、先谷自後趕上,額中一箭,鮮血淋漓,扯戰袍裹之。林父指曰:“敢戰者亦如是乎?”行至河口,趙括亦到,訴稱其兄趙嬰齊,私下預備船隻,先自濟河:“不通我每得知,是何道理?”林父曰:“死生之際,何暇相聞也?”趙括恨恨不已,自此與嬰齊有隙。林父曰:“我兵不能復戰矣!目前之計,濟河為急。”乃命先谷往河下招集船隻。那船俱四散安泊,一時不能取齊。正擾攘之際,沿河無數人馬,紛紛來到。林父視之,乃是下軍正副將趙朔、欒書,被楚將公子側襲敗,驅率殘兵,亦取此路而來。兩軍一齊在岸,那一個不要渡河的?船數一發少了。南向一望,塵頭又起,林父恐楚兵乘勝窮追,乃擊鼓出令曰:“先濟河者有賞!”兩軍奪舟,自相爭殺。及至船上人滿了,後來者攀附不絕,連船復水,又壞了三十餘艘。先谷在舟中喝令軍士;“但在攀舷扯漿的,用刀亂砍其手。”各船俱效之。手指砍落舟中,如飛花片片,數掬不盡,皆投河中。岸上哭聲震響,山谷俱應,天昏地慘,日色無光。史臣有詩云:

舟翻巨浪連帆倒,人逐洪波帶血流。

可憐數萬山西卒,半喪黃河作水囚!

後面塵頭又起,乃是荀首、趙同、魏錡、逢伯、鮑癸……一班敗將,陸續逃至。荀首已登舟,不見其子荀罌,使人於岸呼之。有小軍看見荀罌被楚所獲,報知荀首。荀首曰:“吾子既失,吾不可以空返。”乃重複上岸,整車欲行。荀林父阻之曰:“罌已陷楚,往亦無益。”荀首曰:“得他人之子,猶可換回吾子也。”魏錡素與荀罌相厚,亦願同行。荀首甚喜。聚起荀氏家兵,尚有數百人。更兼他平昔恤民愛士,大得軍心,故下軍之眾,在岸者無不樂從,即已在舟中者,聞說下軍荀大夫欲入楚軍尋小將軍,亦皆上岸相從,願效死力。此時一股銳氣,比著全軍初下寨時,反覺強旺。荀首在晉,亦算是數一數二的射手,多帶良箭,撞入楚軍。遇著老將連尹襄老,正在掠取遺車棄仗,不意晉兵猝至,不作準備,被荀首一箭射去,恰穿其頰,倒於車上。公子谷臣看見襄老中箭,馳車來救。魏錡就迎住廝殺。荀首從旁覷定,又復一箭,中其右腕。谷臣負痛拔箭,被魏錡乘勢將谷臣活捉過來,並載襄老之屍。荀首曰:“有此二物,可以贖吾子矣!楚師強甚,不可當也。”乃策馬急馳。比及楚軍知覺,欲追之,已無及矣。

且說公子嬰齊來攻上軍。士會預料有事,探信最早,先已結陣,且戰且走。嬰齊追及敖山之下,忽聞炮聲大震,一軍殺出,當頭一員大將在車中高叫:“鞏朔在此,等候多時矣!”嬰齊倒吃了一驚。鞏朔接住嬰齊廝殺,約斗二十餘合,不敢戀戰,保著士會,徐徐而走嬰齊不捨,再復追來,前面炮聲又起,韓穿起兵來到。偏將蔡鳩居出車迎敵,方欲交鋒,山凹里炮聲又震,旗旆如雲,大將卻克引兵又至。嬰齊見埋伏甚眾,恐墮晉計,鳴金退師。士會點查將士,並不曾傷折一個人,遂依敖山之險,結成七個小寨,連絡如七星,楚不敢逼。直到楚兵盡退,方才整旆而還。此是後話。

再說荀首兵轉河口,林父大兵尚未濟盡,必甚驚皇。卻喜得趙嬰齊渡過北岸,打發空船南來接應。時天已昏黑,楚軍已至羭城。伍參請速追晉師。莊王曰:“楚自城濮失利,貽羞社稷,此一戰可雪前恥矣。晉、楚終當講和,何必多殺?”乃下令安營。晉軍乘夜濟河,紛紛擾擾,直亂到天明方止。史臣論荀林父智不能料敵,才不能御將,不進不退,以至此敗,遂使中原伯氣,盡歸於楚,豈不傷哉!有詩云:

閫外①元戎無地天,如何裨將敢撓權②?

舟中掬指真堪痛,縱渡黃河也靦然③。

鄭襄公知楚師得勝,親自至邲城勞軍。迎楚王至於衡雍,僭居王宮,大設筵席慶賀。潘黨請收晉屍,築為“京觀”,以彰武功於萬世。莊王曰:“晉非有罪可討,寡人幸而勝之,何武功之足稱耶?”命軍士隨在掩埋遺骨,為文祭祀河神,奏凱而還。論功行賞。嘉伍參之謀,用為大夫。伍舉、伍奢、伍尚、伍員即其後也。令尹孫敖嘆曰:“勝晉大功,出自嬖人,吾當愧死矣!”遂鬱郁成疾。

鄢陵之戰

公元前575年春,楚共王遣公子成赴鄭,以汝陰之田(今河南省郟縣、葉縣間)許鄭,鄭遂投楚叛晉。同年夏,鄭子罕率兵攻宋。當鄭伐宋不久,晉國準備興師伐鄭,一方面出動四軍,一方面派人前往衛、齊、魯乞師,準備協同作戰。鄭成公聞訊,向楚國求救。楚共王決定出兵救鄭,以司馬子反、令尹子重、右尹子革統領三軍,會同蠻軍,與晉軍戰於鄭地鄢陵。楚軍於古代用兵所忌的晦日六月二十九,欲趁晉軍不備,利用晨霧掩護,突然迫近晉軍營壘布陣,在援晉的齊、魯、宋、衛聯軍到達之前速戰速決。

晉軍因營前有泥沼,加之楚軍逼近,兵車無法出營列陣,處於不利地位。

兩軍對陣,晉先攻楚之左、右軍,後攻中軍。晉將魏錡射中楚共王目,楚共王召來養由基,給他兩支箭,令其射魏錡。養由基一箭射中了魏錡的頸項,魏錡伏於弓套而死,養由基攜另一支箭向楚共王復命。戰鬥從晨至暮,楚軍略受挫,公子筏被俘,但雙方勝負未定。楚共王決定次日再戰。楚派軍吏視察傷員,補充步兵與車兵,修理盔甲武器,清理戰車馬匹,命令次日雞鳴時吃飯,整裝待命,投入戰鬥。晉也通告全軍作好準備,次日再戰,並故意放鬆對楚俘的看守,讓他們逃回楚營,報告晉軍備戰情況。楚共王得知晉軍已有準備後,立即召見子反討論對策,子反當晚醉酒,不能應召入見。楚共王無奈,引軍夜遁。楚軍退至瑕時,子反為子重所逼,畏罪自殺。

鄢陵之戰是晉楚爭霸戰爭中繼城濮之戰、邲之戰後第三次、也是兩國最後一次主力軍隊的會戰。鄢陵之戰標誌著楚國對中原的爭奪走向頹勢。晉國雖然藉此戰重整霸業(晉悼公復霸),但其對中原諸侯的控制力逐漸減弱。

史實

鄢陵之戰,是春秋中期,繼城濮之戰、邲之戰之後,晉楚爭霸中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兩國軍隊主力會戰,在歷史上具有重要的意義。

公元前575年春,楚人誘使鄭國叛晉歸楚,唆使鄭國進攻晉國的盟友宋國。五月,晉厲公與齊魯衛等國相約伐鄭,楚共王領兵救鄭,兩軍相遇於鄢陵(今河南鄢陵西北)。楚軍採用以往的策略,在黎明時突然逼近晉軍營壘,晉軍營前有大片泥沼。晉軍填井平灶,疏散行道,列隊應戰。由楚逃晉的苗賁皇獻計晉厲公。他認為楚中軍兵力強大,左、右軍分別為鄭軍和蠻兵,佇列不整。應首先改變晉軍中、下軍嚴整的軍容,誘使楚左、右軍進攻中軍,這時,晉中軍先分兵進擊楚左、右軍,俟其陷入包圍時,再由上、下軍配合中軍聚而殲之,然後集中上、中、下軍與新軍共擊楚精銳的中軍王卒。晉厲公聽從了苗賁皇的計謀。楚共王見晉軍兵力薄弱,遂率中軍進攻,遭到抗擊。共王傷目,中軍後退,晉軍乘勢猛攻楚左、右軍。追擊中晉下軍將軍韓厥數次幾乎生擒楚王。激戰自晨至暮,楚軍傷亡慘重,只得暫時收兵,在夜間補充士兵,準備雞鳴再戰。後因主帥子反醉酒,不能商議軍機,楚軍被迫夜遁。子反因貽誤軍機自殺。直到戰爭結束,魯、衛兩國都未發一兵一卒,晉軍在回師的時候,齊國的盟軍方才趕到。

鄢陵之戰使晉國鞏固了霸業,楚國削弱了霸權。晉軍創造的攻弱避堅的戰術,成為古代戰爭中著名的範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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