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魂槍集

斷魂槍集

《斷魂槍集》是一部由文匯出版社出版發行的圖書。

基本信息

目錄

五九

熱包子

愛的小鬼

末一塊錢

老年的浪漫

老字號

斷魂槍

聽來的故事

哀啟

“火”車

人同此心

殺狗

東西

浴奴

一塊豬肝

一封家信

八太爺

一筒炮台煙

編輯推薦

老舍創作四十年,寫盡城市生活中的各色人等,具有濃郁的市井風味和地方特色。他的作品既通俗幽默,又具有很深的文化底蘊。《斷魂槍》是老舍1930年代一系列短篇小說中的精品之一。這是一部在市井日常生活中書寫中國文化命運的力作。《斷魂槍》說的是三個拳師的故事,重點寫主人公沙子龍在近代社會急劇變化中的複雜心態。老舍善於把個人命運的小故事和時代變遷的歷史大背景結合起來,在短小的篇幅里營造出了大格局。

內容簡介

《斷魂槍》寫於一九三五年,老舍以其生於憂患、死於憂患的個性氣質,及其頑強的承擔命運的精神,通過沙子龍這樣一個藝術形象,來反映清朝末年,辛亥革命前夕中國的社會風貌。在這種社會環境下,沙子龍由風雲一時走向失落,作者的寫作意圖是很清楚的,而對落後民族“歷史性的沉淪”,應該振奮起來,如果像沙子龍那樣止於失落,我們就要永遠被時代拋棄。沙子龍的悲劇,是作者為我們敲起的警鐘。近現代是中國人現代意識覺醒的時代,也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充滿憂患意識的民族主義時代,老舍的憂患意識,正是一個優秀作家熱愛祖國、關心民族命運的充分體現。

作者簡介

老舍(1899.2.3—1966.8.24),我國現代文豪,小說家,戲劇作家。原名舒慶春,字舍予,滿族,北京人。出身寒苦,自幼喪父,北京師範學校畢業,早年任國小校長、勸學員。1924年赴英在倫敦大學東方學院教中文,開始寫作,連續在《小說月報》上發表長篇小說《老張的哲學》、《趙子曰》、《二馬》,成為我國現代長篇小說奠基人之一。歸國後先後在齊魯大學、山東大學任教,同時從事寫作,其間代表作有長篇小說《貓城記》、《離婚》、《駱駝祥子》,中篇小說《月牙兒》、《我這一輩子》,短篇小說《微神》、《斷魂槍》等。抗日戰爭爆發後到武漢和重慶組織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對內總理會務,對外代表“文協”,創作長篇小說《四世同堂》,並對現代曲藝進行改良。1946年赴美講學,四年後回國,主要從事話劇劇本創作,代表作有《龍鬚溝》、《茶館》,榮獲“人民藝術家”稱號,被譽為語言大師。曾任全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副主席、全國作家協會副主席及北京市文聯主席。1966年“文革”初受嚴重迫害後自沉於太平湖中。有《老舍全集》十九卷。

書摘插圖

五九

張丙,瘦得像剝了皮的小樹,差不多每天晚上來喝茶。他的臉上似乎沒有什麼東西;只有一對深而很黑的眼睛,顯出他並不是因為瘦弱而完全沒有精力。當喝下第三碗茶之後,這對黑眼開始發光;嘴唇,像小孩要哭的時候,開始顫動。他要發議論了。

他的議論,不是有統系的;他遇到什麼事便談什麼,加以批評。但無論談什麼事,他的批評總結束在“中國人是無望的,我剛說的這件事又是個好證據”。說完,他自動的斟上一碗茶,一氣喝完;閉上眼,不再說了,顯出:“不必辯論,中國人是無望的。無論怎說!”

這一晚,電燈非常的暗,讀書是不可能的。張丙來了,看了看屋裡,看了看電燈,點了點頭,坐下,似乎是心裡說:“中國人是無望的,看這個燈;電燈公司……”

第三碗茶喝過,我笑著說:“老張,什麼新聞?”

出我意料之外,他笑了笑——他向來是不輕易發笑的。“打架來著。”他說。

“誰?你?”我問。

“我!”他看著茶碗,不再說了。

等了足有五分鐘,他自動的開始:“假如你看見一個壯小伙子,利用他身體氣力的優越,打一個七八歲的小孩,你怎辦?”

“過去勸解,我看,是第一步。”

“假若你一看見他打那個小孩子,你便想到:設若過去勸,他自然是停止住打,而嘟囔著罵話走開;那小孩子是白挨一頓打!你想,過去勸解是有意義的嗎?”他的眼睛發光了,看看我的臉。

“我自然說他一頓,叫他明白他不應當欺侮小孩子,那不體面。”

“是的,不體面;假如他懂得什麼體面,他還不那樣作呢!而且,這樣的東西,你真要過去說他幾句,他一定問你:‘你管得著嗎?你是乾什麼的,管這個事?’你跟他辯駁,還不如和石頭說幾句好話呢;石頭是不會用言語衝撞你的。假如你和他嚷嚷起來,自然是招來一群人,來看熱鬧;結果是他走他的,你走你的路;可是他白打了小孩一頓,沒受一點懲罰;下回他遇到機會還這樣作!白打一個不能抵抗的小孩子,是便宜的事,他一定這么想。”

“那末,你以為應當立刻叫他受懲罰,路見不平……那一套?”我知道他最厭惡武俠小說,而故意斗他。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說:

“別說《七俠五義》!我不要作什麼武俠,我只是不能瞪著眼看一個小孩挨打;那叫我的靈魂全發了火!更不能叫打人的占了全勝去!我過去,一聲沒出,打了他個嘴巴!”

“他呢?”

“他?反正我是計畫好了的:假如我不打他,而過去勸,他是得意揚揚而去;打人是件舒服事,從人們的獸性方面看。設若我跟他講理,結果也還是得打架;不過,我未必打得著他,因為他必先下手,不給我先發制人的機會。”他又笑了;我知道他笑的意思。

“但是,”我問:“你打了他,他一定還手,你豈是他的對手?”我很關心這一點,因為張丙是那樣瘦弱的人。

“那自然我也想到了。我打他,他必定打我;我必定失敗。可是有一層,這種人,善於利用筋肉欺侮人的,遇到自家皮肉上挨了打,他會登時去用手遮護那裡,在那一刻,他只覺得疼,而忘了動作。及至他看明白了你,他還是不敢動手,因為他向來利用筋肉的優越欺人,及至他自己挨了打,他必定想想那個打他的,一定是有些來歷;因為他自己打人的時候是看清了有無操必勝之券而後開打的。就是真還 了手,把我打傷,我,不全像那小子那樣傻,會找巡警去。至少我跟他上警區,耽誤他一天的工夫(先不用說他一定受什麼別的懲罰),叫他也曉得,打人是至少要上警區的。 ”

他不言語了,我看得出,他心中正在難受——難受,他打了人家一下,不用提他的理由充足與否。

“他打人,人也打他,對這等人正是妥當的辦法;人類是無望的,你常這么說。”我打算招他笑一下。

他沒笑,只輕輕搖了搖頭,說:

“這是今天早晨的事。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我又遇見他了。”

“他要動手了?”我問,很不放心的。

“動手打我一頓,倒沒有什麼!叫我,叫我——我應當怎樣說?——傷心的是:今天下午我遇見他的時候,他正拉著兩個十來歲的外國小孩兒;他分明是給一家外國人作僕人的。他拉著那兩個外國小孩,趕過我來,告訴他們,低聲下氣的央告他們:踢他!踢他!然後向我說:你!你敢打我?洋人也不打我呀!(請注意,這裡他很巧妙的,去了一個“敢”字!)然後又向那兩個小孩說:踢!踢他!看他敢惹洋人不敢!”他停頓了一會兒,忽然的問我:“今天是什麼日子?”

“五九!”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淚流下來了。

“嘔!”張丙立起來說:“怪不得街上那么多的‘打倒帝國主義’的標語呢!”

他好像忘了說那句:“中國人沒希望,”也沒喝那末一碗茶,便走了。

熱包子

愛情自古時候就是好出軌的事。不過,古年間沒有報紙和雜誌,所以不像現在鬧得這么血花。不用往很古遠里說,就以我小時候說吧,人們鬧戀愛便不輕易弄得滿城風雨。我還記得老街坊小邱。那時候的“小”邱自然到現在已是“老”邱了。可是即使現在我再見著他,即使他已是白髮老翁,我還得叫他“小”邱。他是不會老的。我們一想起花兒來,似乎便看見些紅花綠葉,開得正盛;大概沒有一人想花便想到落花如雨,色斷香銷的。小邱也是花兒似的,在人們腦中他永遠是青春,雖然他長得離花還遠得很呢。

小邱是從什麼地方搬來的,和哪年搬來的,我似乎一點也不記得。我只記得他一搬來的時候就帶著個年青的媳婦。他們住我們的外院一間北小屋。從這小夫婦搬來之後,似乎常常聽人說:他們倆在夜半里常打架。小夫婦打架也是自古有之,不足為奇;我所希望的是小邱頭上破一塊,或是小邱嫂手上有些傷痕……我那時候比現在天真的多多了;很歡迎人們打架,並且多少要掛點傷。可是,小邱夫婦永遠是——在白——那么快活和氣,身上確是沒傷。我說身上,一點不假,連小邱嫂的光脊樑我都看見過。我那時候常這么想:大概他們打架是一人手裡拿著一塊棉花打的。

小邱嫂的小屋真好。永遠那么乾淨永遠那么暖和,永遠有種味兒——特別的味兒,沒法形容,可是顯然的與眾不同。小倆口味兒,對,到現在我才想到一個適當的形容字。怪不得那時候街坊們,特別是中年男子,願意上小邱嫂那裡去談天呢,談天的時候,他們小夫婦永遠是歡天喜地的,老好像是大年初一迎接賀年的客人那么欣喜。可是,客人散了以後,據說,他們就必定打一回架。有人指天起誓說,曾聽見他們打得咚咚的響。

小邱,在街坊們眼中,是個毛騰廝火的小伙子。他走路好像永遠腳不貼地,而且除了在家中,仿佛沒人看見過他站住不動,哪怕是一會兒呢。就是他坐著的時候,他的手腳也沒老實著的時候。他的手不是摸著衣縫,便是在凳子沿上打滑溜,要不然便在臉上搓。他的腳永遠上下左右找事作,好像一邊坐著說話,還一邊在走路,想像的走著。街坊們並不因此而小看他,雖然這是他永遠成不了“老邱”的主因。在另一方面,大家確是有點對他不敬,因為他的脖子老縮著。不知道怎么一來二去的“王八脖子”成了小邱的另一稱呼。自從這個稱呼成立以後,聽說他們半夜裡更打得歡了。可是,在白天他們比以前更顯著歡喜和氣。

小邱嫂的光脊樑不但是被我看見過,有些中年人也說看見過。古時候的婦女不許露著胸部,而她竟自被人參觀了光脊樑,這連我——那時還是個小孩子——都覺著她太灑脫了。這又是我現在才想起的形容字——灑脫。她確是灑脫:自天子以至庶人好像沒有和她說不來的。我知道門外賣香油的,賣菜的,永遠給她比給旁人多些。她在我的孩子眼中是非常的美。她的牙頂美,到如今我還記得她的笑容,她一笑便會露出世界上最白的一點牙來。只是那么一點,可是這一點白色能在人的腦中延展開無窮的幻想,這些幻想是以她的笑為中心,以她的白牙為顏色。拿著落花生,或鐵蠶豆,或大酸棗在她的小屋裡去吃,是我兒時生命里一個最美的事。剝了花生豆往小邱嫂嘴裡送,那個報酬是永生的欣悅——能看看她的牙。把一口袋花生都送給她吃了也甘心,雖然在事實上沒這么辦過。

小邱嫂沒生過小孩。有時候我聽見她對小邱半笑半惱的說,憑你個軟貨也配有小孩?!小邱的脖子便縮得更厲害了,似乎十分傷心的樣子;他能半天也不發一語,呆呆的用手擦臉,直等到她說:“買洋火!”他才又笑一笑,腳不擦地飛了出去。

記得是一年冬天,我剛下學,在胡同口上遇見小邱。他的氣色非常的難看,我以為他是生了病。他的眼睛往遠處看,可是手摸著我的絨帽的紅繩結子,問:“你沒看見邱嫂嗎?”“沒有哇,”我說。

“你沒有?”他問得極難聽,就好像為兒子害病而占卦的婦人,又願意聽實話,又不願意相信實話,要相信又願反抗。他只問了這么一句,就向街上跑了去。

那天晚上我又到邱嫂的小屋裡去,門,鎖著呢。我雖然已經到了上學的年紀,我不能不哭了。每天照例給邱嫂送去的落花生,那天晚上居然連一個也沒剝開。

第二天早晨,一清早我便去看邱嫂,還是沒有;小邱一個人在炕沿上坐著呢,手托著腦門。我叫了他兩聲,他沒答理我。

差不多有半年的工夫,我上學總在街上尋望,希望能遇見邱嫂,可是一回也沒遇見。

她的小屋,雖然小邱還是天天晚上回來,我不再去了。還是那么乾淨,還是那么暖和,只是邱嫂把那點特別的味兒帶走了。我常在牆上,空中看見她的白牙,可是只有那么一點白牙,別的已不存在:那點牙也不會輕輕嚼我的花生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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