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倫,G.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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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拜倫,G.G.英國詩人。1788年1月22日出生於倫敦破落的貴族家庭。10歲承繼男爵爵位,求學於哈羅中學和劍橋大學。成年後進入上議院,支持民主派,在討論懲治搗毀紡織機的失業織工的法案時,發言替他們辯護。他在學生時代即已開始寫詩,第2部詩集《閒暇的時刻》(1807)出版後受到《愛丁堡評論》的攻擊,詩人乃答之以《英國詩人和蘇格蘭評論家》(1809)一詩,初次顯示他的諷刺才能的鋒芒。1812年他的新作《恰爾德·哈羅爾德遊記》1、2兩章出版,風靡全英,詩人自稱“一夜醒來,發現自己已經成了名人”。
《恰爾德·哈羅爾德遊記》的動人之處,在於它結合了遊記和抒情詩兩者之長。它記錄了拜倫在1809年遊歷西班牙葡萄牙阿爾巴尼亞希臘土耳其諸國的印象,充滿異國風光;而詩中的旅行者哈羅爾德又是一個年輕的多愁善感的神秘人物,他自稱“早已知道人世最壞的事情”,暗示有過不可告人的罪孽,象是什麼也引不起他的興趣,而實際上他的觀察敏銳,對名城勝景、風土人情都頗多欣賞和詠唱。例如對於西班牙鬥牛的描寫便異常出色;同時,他富於正義感,同情各民族爭取自由的行動,對於暴君和異族統治者則加以抨擊,在第2章之末,他向希臘人民發出的反抗土耳其統治者的號召更激起全歐的共鳴。這一切又是通過音樂性很強的富於感染力的詩句寫成,因此不僅在當時顯示了浪漫主義新詩歌的魅力,就在今天也仍然吸引讀者。
以後,拜倫寫了一系列長篇敘事詩,如《異教徒》(1813)、《海盜》(1814)、《萊拉》(1814),3、4年之內共寫了6首,都以東歐、西亞一帶為背景,都有一個富於叛逆精神、不惜與命運抗衡的主人公,都充滿浪漫情調,受到廣大讀者的歡迎,使得原來擅長於這類敘事詩的蘇格蘭作家司各特自嘆不如,改而用散文去寫歷史小說。人們主要根據哈羅爾德和這些“東方敘事詩”的主人公而構築起所謂“拜倫式英雄”的形象。
拜倫鞏固了他在詩壇的地位,然而在社會上卻因私生活而受到越來越多的攻擊。1816年初,他那結婚才一年的妻子忽然離去,接著提出分居的要求,上層人士對他的攻擊達到了高潮。他素來不喜歡英國上層社會的偽善和冷酷,現在又遭受毀謗,於是憤然移居義大利。
在義大利他參加燒炭黨的抗擊奧國占領者的活動,在詩歌創作上也進入更為成熟的時期。
首先,他寫了《恰爾德·哈羅爾德遊記》的3、4兩章(1816、1818)。它們仍然是記游之作,只是地區轉到了歐洲文明的中心,亦即比利時法國瑞士義大利諸國,詩人的歷史感增強了,對周圍事物的興趣超過了對個人身世的感嘆,因此詩也寫得更為深刻。這裡有對於自由鬥士的歌頌,也有對於風雲人物如拿破崙的評論;關於滑鐵盧戰役前夕舞會的描寫至今為人傳誦,對於幾位啟蒙運動大師如盧梭、伏爾泰、吉本的追懷,給予詩篇以新的思想深度,而詩句也達到了藝術概括的新高度:
他精煉武器,筆里藏刀,用莊重的譏笑笑掉了莊重的宗教。這類警句的增多不僅表明拜倫原是18世紀英國詩人蒲柏的崇拜者,而且預示他以後發展的方向。
同時,他又在一個新的領域取得成就:詩劇。從1817至1824年的8年之中,拜倫完成了7部帶有劇本性質的作品。一部是以主人公的名字命題的《曼弗雷德》(1817)。作者自稱它是“戲劇性的詩篇”,寫的是阿爾卑斯大山深處古堡中的一個神秘人物的最後日子。他有廣博的知識,能夠呼喚精靈,然而卻只求速死,因為他犯了道德上的大罪,曾經造成了最愛的人的死亡。換言之,他並非浮士德,而仍然是一個拜倫式英雄。另外兩部是中古“神秘劇”的仿作,其中《該隱》(1821)一劇利用了《聖經》中該隱殺弟的故事,但把重點放在對上帝的指摘和嘲笑,因而劇本出版之後,引起了教會人士的激烈反對。該隱是一個叛逆者,但並不意氣用事,他認為人既有了理性,就有權自始至終運用理性,因此當魔鬼要他在知識和愛之間進行選擇的時候,他選擇了知識,亦即他要了解一切,包括死亡在內。這是一個遠較《曼弗雷德》有意義的主題,詩也寫得頗具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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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和劇的進一步結合,見於4部五幕長劇。其中《維納》(1823)在舞台上得到成功,在藝術上卻最弱。其餘3部全是歷史劇。寫公元前7世紀亞述國王的轉變和自焚故事的《撒丹納巴勒斯》(1821)是動人的,然而不如兩部寫14世紀威尼斯政治人物的悲劇深刻。《福斯卡里父子》(1821)寫執政者老公爵無法與元老院抗衡,只得聽任他的兒子受刑至死,自己也被廢黜,在繼任者上任的鐘聲中倒地身亡。《馬林諾·法里埃羅》(1821)敘述另一個老公爵在妻子遭受毀謗時卻無法得到元老院的同情,於是轉而同下層人民聯合,準備推翻以他自己為首的威尼斯共和國,終因事機泄漏而遭斬首。作者在這兩部劇里用生動的情節描繪上層社會少數人掌權所造成的無情的壓制,其主旨仍然是人必須為自由而鬥爭。
對於如何寫詩劇,拜倫力主不向16、17世紀英國劇作家莎士比亞等學習,而仿效法國新古典主義講究結構勻稱、情節集中的戲劇。在實踐上,他徘徊於浪漫主義與古典主義之間,後期他才寫出既有重要主題又能符合舞台要求的歷史劇。同時,他的詩筆也得到進一步的鍛鍊,寫出了許多好台詞,如曼弗雷德的沉痛獨白,該隱的窮究天人之理的詰難,法里埃羅公爵關於榮譽與權力的滔滔雄辯,都達到了新的藝術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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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大的成就則是後期所寫的諷刺詩。拜倫本有諷刺才能,這時又尋到一種適合的詩體,即口語化的伸縮性較大的義大利八行體。他先用它寫了一首敘事詩《別波》(1818),內容是威尼斯的狂歡節中一個久別的丈夫回家,發現妻子已另有所歡,最後以一杯咖啡解決糾紛的故事,筆調亦莊亦諧,將狂歡節的熱鬧氣氛和威尼斯人在愛情、婚姻上的輕浮風尚渲染得淋漓盡致,取得成功。
後來,他又用八行體寫了諷刺長詩《審判的幻景》(1822)。原來桂冠詩人騷塞也寫有以《審判的幻景》為題的詩。騷塞一度是法國革命熱烈的歌頌者,現在卻寫這首詩歌頌剛死的英王喬治三世如何進入天堂,以討好王室。拜倫針鋒相對,也用相同的體裁,寫這個又瞎又瘋的英王如何在天堂的門口受到盤問和指責:他永遠同自由和自由人作對,國家與私人,臣民與外敵,一視同仁;他們只要喊一聲“自由!”便發現喬治第三是第一個敵人。(第45節)在詩的後半,拜倫著重指出騷塞的變節:他曾寫詩讚美殺國王的人,他又寫詩讚美一切國王;他曾寫詩擁護共和國,不論遠近,然後用加倍的仇恨將它們中傷。(第97節)騷塞的原詩在今天幾已無人一顧,而拜倫的仿作則超越當時具體的人和事而仍然傳誦,成為諷刺藝術的典範。
在創作上述詩劇和諷刺詩的同時,拜倫一直在寫一部巨著,即《唐璜》。從1818至1823年他離開義大利希臘,共寫了16章又14節,約計一萬六千行,雖未最後完成,已是世界文學傑作之一。
拜倫利用早在歐洲流行的有關唐璜的傳說,加以改造,把主人公從浮華的貴公子變成善良的熱血青年,讓他在一度捲入婚姻糾紛之後離開西班牙東遊,途中遇到風暴和沉船之險,幸而游抵希臘一小島,遇上純真多情的姑娘海黛。然而牧歌式的愛情生活不久即以海黛死亡而結束,唐璜被賣入土耳其蘇丹後宮為奴,脫逃後參加俄軍進攻伊斯邁的戰役,由於建立功績得以去彼得堡,成為女皇的寵臣,最後奉命出使英國。這些情節是豐富多采的,其中仍然有遊記的成分。讀者通過唐璜的眼睛看到了從西班牙到俄羅斯的各種風景、城市、人物、事件,最後又從俄羅斯回到英國,對那裡的社交生活進行了細緻的觀察。同時它也有戲劇性的大場面,如搜房、風暴、沉舟、伊斯邁戰役,都寫得十分精彩。
在故事之中或有時在故事之外,還有作者的議論、說明、感慨、回憶、展望,象是一個曾經滄海的過來人在秉燭夜談;他略有幻滅之感,然而仍然關心歐洲大局;他抨擊虛偽、殘酷、專制、大臣和將帥的霸道、附庸文人的無行、商業資本的猖獗;而歌頌純真的愛情、正義的勇敢、起而為自由鬥爭的英雄氣概。他有時也宣告自己的決心:我要和一切與思想作戰的人作戰,至少在文字上,(如果可能,也在行動上。)(第9章第24節,引自查良錚譯文,下同)但主要是嘲諷,利用義大利八行體的特點,寫出通俗化的警句:帝王支配萬物,但不能變其性,而皺紋,該死的民主黨,絕不奉承。(第10章第24節)或者使用倒筆,如對在滑鐵盧戰役戰勝拿破崙而不可一世的軍閥惠靈頓的評論:“各族的救星”呀──其實遠未得救,“歐洲的解放者”呀──使她更不自由。(第9章第5節)這就使這首“諷刺史詩”不為唐璜的故事所限,而能對19世紀初年的歐洲現實廣為反映和評論,因而內容更豐富更有意義,寫法也更富變化,在口語體詩歌語言的運用上則更達到前無古人的高峰。
1823年初,從希臘傳來抗土鬥爭高漲的訊息,拜倫放下正在寫作《唐璜》的詩筆,毅然乘船去希臘一小島,參加希臘志士爭取自由、獨立的武裝鬥爭。他為希臘軍籌款、購械、調停內部糾紛,表現了政治家和領導人的才能。然而他的身體不支了。幾個月的勞累,一次又被大雨淋濕,他終於一病不起,1824年4月19日死於希臘軍中。
對於歐洲的廣大讀者,拜倫的行動是他的詩的最好的介紹,而他的詩產生了超過文字的影響,“其力如巨濤,直薄舊社會之柱石,餘波流衍,入俄則起國民詩人普式庚,至波闌則作報復詩人密克威支,入匈加利則覺愛國詩人裴多飛;其他宗徒,不勝具道”(魯迅《摩羅詩力說》)。在西歐,則義大利、西班牙、德意志、法蘭西等國也莫不蒙受拜倫作品的重大影響,為自由和民族解放而鬥爭的志士更從拜倫的精神和行動中汲取力量。
他的影響也遠被中國。在20世紀之初,蘇曼殊馬君武胡適相繼翻譯《唐璜》第2章中的《哀希臘》歌,在知識界傳誦一時。魯迅的《摩羅詩力說》是第一篇論述拜倫及其影響的重要論文。後來拜倫的一些抒情詩和敘事詩也譯成中文。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他的作品的中譯本更多,他的思想和詩藝也得到了研究。他的傑作《唐璜》也在1980年有了一個用格律詩體翻譯的新譯本,它標誌著中國在文學翻譯和拜倫研究兩方面的新成就。
而在英國,拜倫的文名處於不穩定狀態。《恰爾德·哈羅爾德遊記》和“東方敘事詩”曾是風靡一時的暢銷書,但以後的作品則引起了爭論,如《唐璜》被認為“不道德”,《該隱》被斥為“離經叛道”。20世紀20年代,現代派的批評家又貶低拜倫運用語言的能力,認為他粗而不精,但是仍有眾多的讀者喜愛拜倫。近年來文學批評界的意見已漸趨一致,即認為拜倫詩路廣,幾乎每種詩體皆有佳作,而他的特長在於諷刺,善於運用亦敘亦議的體裁;在以口語入詩這一點上無人能及,而他的最卓越的代表作是《恰爾德·哈羅爾德遊記》、《審判的幻景》和《唐璜》。
參考書目
 Peter Quennell(ed.), Byron: A Self-Portrait, London,1950.
 Leslie A. Marchand,Byron:A Biography, New York, 1957.
 Andrew Rutherford, Byron: A Critical Study, Edin-burgh, 1961.
 W. H.Auden,“Don Juan” in The Dyer's Hand, London,1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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