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月亮》

《空月亮》屬短篇小說,由作者雪子1971創作,第一次登選在小說閱讀網內,2007年完成。

基本信息

空月亮》屬短篇小說,由作者雪子1971創作,第一次登選在小說閱讀網內,2007年完成。

作者介紹

作者:雪子1971
寫過多篇短篇小說 《一般人不告訴他》《都是房子惹得禍》《韓建生的感情生活》《出軌》 等。

文章簡介

初登:小說閱讀網,本文於2007年完結屬於短篇小說。

原文欣賞

空月亮

前一陣子,我非常鬱悶。老感到有事壓著我,很難受。直想抱頭大哭一場。
太陽火辣辣的掛在頭上,刺地眼睛生疼,我不敢睜眼。用手裡的廣告紙勉強擋住,好歹差點了。兩邊的行人很少,他們都戴著太陽帽,匆匆地向前走,幾個人集中在梧桐樹下的陰涼里,有的坐在涼凳上,用書來回的扇,有的坐在草地上,頭一個勁的打盹。我掃了他們一眼,又滿頭大汗地朝前走。
忽然,我想起了蘇平,那一可,我直想打自己幾個耳光,我太他媽的沒出息,誰知道越這么想,蘇平越他媽的明顯。真沒治了。
蘇平是我在一達公司的一個同事,她長的一般,眼睛偏大,白眼仁多,黑的少,猛一看,有點斜視,鼻子上有幾個黑點,象一些均勻的芝麻,嘴不大,象是一個小酒盅子,她梳著兩把小刷子,一跑就一跳一跳的,挺生動。她的條子挺鎮人,我就上了這個當,現在說啥也晚了,誰能有前後眼啊。我琢磨,這次失業和她有很大關係,在我走得時候,我纂勁拳頭,惡狠狠地看了一眼她的辦公室。裡面的笑聲差一點讓我摔倒。
我和蘇平的關係,無法用簡單的語言來說明,很多時候,同事說我們是戀人,蘇平不吱聲,也不惱,這讓我心裡挺受用。可是有的時候,她亂晃著身子不理我,我就站在她的門口。她一出門就嚇得她叫了起來,然後,就和我翻臉,讓人不理解的是,還罵我是流氓,氣得我臉都紫了,恨不得給她一拳頭,你想,她在我床上的時候,怎么不罵我是流氓呢!我象做錯了事,一個勁地陪不是,直到她才漸漸好起來。要不是我一個人在這裡,我才不看她的臉呢!可是,現在我的腰硬不起來,誰讓我在蘇平的家鄉呢,表面上我對她言聽計從,其實我很討厭她。
出發的那天晚上,我倆去了公司門前的小飯店。吃飯的時候,蘇平問我,齊強,這次出發你和誰去?我嘴裡正鼓著腮幫子啃一塊排骨,對他的發問沒在意,含糊不清的說,隋麗麗。當時她的臉上稍微愣了一下,立刻用筷子向我這撥拉排骨,說,你出去可要注意啊。我點點頭,沒說啥。過了一會,蘇平又問,得幾天回來?她問我的時候,目光象一把刀子在我頭上不住的遊歷,讓人感到涼颼颼的,我抬起頭來,望了她一眼,她把目光從我頭上拿了,臉一紅,就低下了頭,不住的撥盤子裡的菜。
隋麗麗是公司里公認的美女,一頭的短髮並沒有使她黯然失色,相反,使她的眼睛更生動了,常惹得男同事淨和她開玩笑,有的過火,她也不急,露出酒窩咯咯地笑,時間長了,大家就有些不好意思。我從來沒和她主動說過話,有時候,她一身香氣的從我旁邊走過,我只是猛吸兩下鼻子,絕對沒有其他想法,不象有的同事,惹一鼻子灰。
也許是蘇平的目光讓我有些慌亂,我嘟囔著又補充了一句,是,是經理這么安排的。我才不願意和她一起去呢!嘰嘰喳喳地挺煩人。叫我吃驚的是,說這話的時候,我的語氣不是很硬,竟有些猶豫和討好,我意識到不好,又解釋說,看她那個熊樣,出去給公司里丟人,誰知道領導是咋想的。蘇平臉上的肌肉抽了抽說,我看不是這樣,你是巴不得呢!我繃了臉說,蘇平,你這時污衊,我對天發誓,誰願意和她去誰就是,就是。我一時想不起什麼來,看見服務員端過一隻雞,就隨口說,就是一隻雞。說完,我感到不好,臉讓紅一陣白一陣,惹得蘇平噗哧笑了,說,看你這個傻樣。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其實蘇平的態度刺激了我,我心裡暗暗叫苦,你不知道,在這個城市裡,除了蘇平我一個熟人也沒有,上學時年輕,衝動,為了所謂的愛情,啥也不顧了,一畢業,就丟三落四地和蘇平來到了她的故鄉。為了能在一起,我們都付出了很多。
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和我一起出發的竟成了蘇平,我心裡非常不舒服,蘇平她不相信我,在她表哥那裡作了手腳,我故意歪著腦袋不理她,她叫我,我也懶洋洋的,不和她說話。看得出,她有些不自在,跑前跑後的惹我。我裝沒看見,她有些生氣,空氣有些緊張。我用手擦擦玻璃,望著窗外,綠油油的莊稼從車窗里一閃而過,裊裊的炊煙,慢慢的散在空中,許多的鳥從上面飛過,我的心裡一陣難過。
你看,蘇平忽然笑嘻嘻地搖我的胳膊,我順著她的手向遠處看,幾頭老牛正綠油油莊稼地里搖動尾巴,不遠處是一條小溪,水很乾淨,象一塊流動的稠子。水面上泛著銀白色的光,一個孩子正用草帽遮了臉,半躺在青青的草地上,我看了看說,你怎么就長不大一樣,這樣的情景,在我的家鄉多的是。我不陰不陽的聲音,讓蘇平很生氣,一路上,她再也沒理我。

我滿頭大汗的擠在人群里,飄著腳尖相中了一個職務。我把資料袋舉得老高,拚命頂向前擠,你要知道,找工作成了我唯一的出路。到了宣傳牌跟前,我騰出一隻手擦了擦汗,喘了一口粗氣。這家公司叫巨源,招一個市場調研的,這和我的十分對口。招聘的是兩個人,一個略胖,滿面紅光的樣子,他正用一塊手紙擦著汗。另一個略瘦,面容和藹可親,有幾根稀疏的鬍子,看上去有些滑稽。我舉著簡歷,沖他喊,先生,看看我的。說得時候,我使勁撥拉前面的一個小個子,他回過頭來,白了我一眼,我沒理他,繼續想前擠。瘦子象沒聽見,一如既往的收拾桌子上的東西。胖子站了起來,用手作出保持冷靜地動作。我沒法冷靜,沒看見一樣,沖他喊,先生,我的,我的。胖子沖我笑了笑說,小伙子,你挺能擠啊。我尷尬地笑了笑說,先生,機會,有時候失去了回不來啊。胖子似乎點了點頭。把我的簡歷交給了瘦子。我瞪著兩眼望著他,他意識到了什麼,說,小伙子,你的資料,我們會認真對待,我們會給你通知的。我傻子一樣的站在那裡,憋得臉通紅,心象掏空了。後面的人都在咋唬,前面的咋了,有完沒完,叫他滾。我被擠散了架一樣,不久就被擠出來了,我不甘心地沖胖子笑,向他擺手,他象沒看見我似的。
我迷迷糊糊的走出人才市場,太陽烤著我的脊樑,我不顧斯文,把背心從褲子裡揪出來,翻到肚皮上,用廣告紙來回的扇。扇了一會,就走下台階,一腚坐下,望著遠處,直想哭,說實話,那時候,我有些絕望
出發的路上我沒意識到危險正向我逼近,開始,我沒在意,只是以為,蘇平是刷小脾氣,過了這陣子,胡亂鬨鬨就好了。實事證明,我錯了,那時候,蘇平也在觀察我,我不疼不癢的態度使她有些灰心,她用一種蔑視的眼光看我,這讓我很煩。一路上我很少說話,她刀子一樣的眼光,在我身上剔來剔去,開始我有些膽怯,後來,我就勇敢的面對她,當時,我十分自信,她不敢把我怎么樣。實不相瞞,我倆已經同居一年多了。對這種無牽掛的東西,我不十分看重,我把自己比作一個浪子,哪裡都是家。但是蘇平非常在乎。她恨不得把我當成她的行李。你知道在這個城市,我只能依靠蘇平,我很後悔自己年輕時的決定,可是我又能對誰說呢!好幾次,我在夜裡睡不著,望著窗外發獃,我的腸都要悔青了,可是,我只能自作自受。
我坐在人才市場的台階上,眼前有些模糊,我很自然地想起我和蘇平找工作的事。
那天,風很大,滿天的樹葉和破塑膠袋,發出的聲音象是在嚎叫。我們倆牽著手,在大廳里轉悠,那天,招人的單位不多,有些冷冷清清的,看他們無精打采的樣子,我也有些不自在。我知道他們有的是變相的做廣告,有的是為了充門面,有的是為了給政府面子,表里上應付政府的號召罷了,反正大權在他們的手裡。我仰著頭看大螢幕,用人單位一個一個的滾過,忽然,蘇平用手指捅了我一下說,齊強,那家公司比較合適,待遇也不錯。我仔細看了看。拉著她到了那家公司的攤位前。公司招人的主管眼皮抬的老高,白白的眼球象兩隻大大的桌球,翹著二郎腿,手指在桌子上打著莫名其妙的拍子。我們倆在他面前足足站了五分鐘,他才懶洋洋的垂下眼皮,看了我們一眼。我哼了一聲,蘇平拉了拉我的衣角,我望了她一眼,沒吱聲,過了一會,我拉著蘇平向外走,她有些不情願,我就使勁拉她,她摔了我的手,說,齊強,你這是咋了?我氣呼呼的說,看他那個熊樣,給誰看臉子,我寧可不要工作。蘇平笑了消說,看你這個傻樣。到了門口,蘇平說,你等我一等。我說,你幹啥去?她回頭沖臥床不起擺了擺手說,你別管了,在這裡等我回來。奇怪的是,過了一會,她就跑了回來。拉著我向回走。於是,我們就到了一達公司的攤位前,一達公司的前面,沒有大的廣告牌,很寒酸,招聘啟事是手寫的毛筆字,字是正楷,很正規。招辦公文秘和市場諮詢調研員各一名,我的心頭一喜,朝蘇平笑了笑。在我們填表的空檔,那位女士客氣的為我們倒了一杯水,我的心裡有些感動。
說實話,人有時候,挺怪。不在乎錢的事,而是在乎對自己是不是尊重。我的表填的非常仔細,填完後,那位女士笑迷迷地接了,她仔細地問了我的情況。然後,把我們的表小心的夾在了資料夾里,說,你們先等著,我們會在最快的時間內給你答付的。我一聽,心涼了半截。

那一次出差,出奇的不順。以致於回來不久,我就被開除了。事後,我想這些事肯定和蘇平有關。我很了解蘇平,她仿佛是水和火的混合物,愛得時候,恨不得把心掏給你,恨的時候,恨不得把你嚼得稀巴爛。我們按計畫到了林縣,先觀察了四周的交通,客流和車輛情況。然後,就住進了交通旅館。在開房時,我跟在蘇平的後面,我要看看她怎么辦,登記時,她看了我一眼,我裝沒有看見。她猶豫了一下。老闆一本正經地看著我們,讓我的心裡有些發毛。我結巴著說,老闆,給我們開兩個房間。老闆要寫的時候,蘇平說話了,她說,老闆,你給開一個房間吧,我們是兩口子。說完,裝模作樣的翻自己的包,嘴裡還嘟囔,齊強,快找找結婚證。我一愣,受寵若驚地和她陪和。老闆耐煩地擺了擺手說,別找了。說完,臉上掠過一絲笑意。我的臉一紅,偷偷地看了蘇平一眼,通沒事一樣。
蘇平那晚上讓我摸不透,瘋了一樣的要我,我被她撩得失了分寸。事後,她問我,齊強,你會原諒我嗎?我那時候沒在意,糊裡糊塗地應了一聲。約到了半夜,我感到她把床單蓋在了我的身上。再到我醒來的時候,看見點點的火光和電視一起亮著,我吃了一驚,看見蘇平裸著身子坐在床上,慢吞吞的吸菸,我一把奪了扔在地上,她的臉被電視的光線所籠罩,讓我有些害怕,我一把把她攬在懷裡,大熱的天,她的身子竟有些涼,我問她,你這是咋了。感冒了?我把右手放在她的額上,她搖了搖頭,緊緊地抱住我。窗外的月亮冷冷地掛著,有風從樹枝上滾過樹葉嘩嘩地響。
我赤著腳,關了風扇,摸黑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根煙,哆嗦地點上,狠吸了一口。外面的燈大都關了,只有幾家大酒店的霓虹燈在遠處閃爍,天上的月亮忽然暗了。風越來越大,刮的窗戶咣咣地響,我費力的關上。我再也沒有睡著,我們平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說。蘇平貓一樣地縮在我的懷裡,輕輕地抖動失我有些迷惘。我扳過她的臉,摸到了一臉的淚水。我又問她,平,你這是咋了。她說,你別問了,沒有事。
我心裡很不痛快,回來不久,副經理夏士林就把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我膽怯的推門進去,看見夏士林笑咪咪地坐在老闆台後面。桌子上的檔案和稿紙擺地整整齊齊。正中,放著幾盤花,有幾棵我不認識,大概是叫發財樹。他的背後是個大書櫥,花花綠綠的擺了不少。他見我進來,就慢慢站了起來,給我倒了一杯水,我的心裡非常的不自在,連手也不知道往哪裡放了。不安的站在那裡。夏經理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小齊,在我們這裡還習慣吧!我慌忙點點頭說,老闆,習慣,謝謝你的關心。小齊,坐下。你來的時間也不少了,我沒來的急關心你,你別往心裡去。我的臉都紅到耳根了,搓著雙手說不出話來。那個時候,我的腦子都不轉了,啥也想不起來,我能說啥啊。夏經理邊說邊親熱地拍我的肩膀。
我不知道要發生啥事,象坐在針尖上,欲發緊張。沉默了一會,夏經理又問說,小齊,你對工作還滿意吧!我連忙點點頭。夏經理又說,小齊,不知道有些事你聽說過沒有?我挺納悶,我一個才來的外地人,能聽說啥啊。我愣了一下,低下頭看著腳尖,沒吱聲。事後我才明白,夏經理和我拐彎抹腳,無非是非分明讓我離開。
我難過啊,太冤了。我找誰說理去。被不明就裡的開除了,藉口是我的調查報告和事實有很大的出入,讓公司遭受了損失。我難過啊。為了洗刷自己,我就找蘇平,好歹是我倆去的,事實勝於雄辯。我瘋了一樣的找她,好幾天啊。我硬沒有找到她。
我都絕望了。

我在台階上唉聲嘆氣,忽然,我看見似乎有一個熟人。她的臉在人堆里時隱時現,我張了張嘴想喊她,想,就是喊她也很難聽見,那么多人擠來擠去的。不一會,她就被擠到了我的跟前,是她,果然是她。隋麗麗。
她也看見我了,抿了一把汗,一腚坐在我的旁邊。我沖她笑了笑,向一邊挪了挪。這時候,我不爭氣的鼻子滴下了兩道清鼻涕,我習慣地哼了兩聲,把臉扭到一邊。順手行了行。鼻涕被摔在不遠處的水泥地上。很快,就被五顏六色的廣告紙蓋住了。我的內心一陣發虛,就在我要從包里拿紙的時候,一張手紙遞了過來。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說完,她笑了笑。我平靜地點了點頭,沒說話。說實在的,在我的潛意識了我認為我的失業和她有關,至於裡面的細節我就不清楚了。據我所知,在我離開一達不久,她也離開了,原因我不清楚。她的印象在我的心中降了一大截,我不知道她還藏著什麼妖蛾子
她依然大大咧咧地坐在我的旁邊,沒事一樣。忽然起風了,天空由遠而近的暗了起來,地上的傳單和塑膠袋象被吹起來一樣,眨眼的功夫就上了天空,細小的塵土被刮起來,瀰漫了整個街道,樹上的葉子左右搖擺,人被吹得站不住了,四處逃竄。隋麗麗用纖弱的手掌擋住前額,眼迷成了一道逢,頭髮一團糟,她對我說,齊強,咱走吧,要下雨了。說著把手伸了過來,我猶豫了一下,站了起來,和她向一個小商店跑去。
小商店裡擠滿了人,我們好不容易,擠了進去。隋麗麗的乳房貼在了我的脊樑上,熱乎乎的,她呼出的氣體在我的脖子上來迴環繞,一絲清香向我的鼻子裡鑽。我不情願地向前擠了擠。雨下得很大,急得讓人心裡發抖,凹地里的水泡一個接一個,連成一片。上面漂著一些紙片和一些殘葉。剛才的炎熱一下子消失了,雨水滋在台階上,濺濕了門前的地面,我的胳膊起了不少雞皮疙瘩,禁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弄不好感冒又要復發。心裡一陣陣地發涼。忍不住低頭咳嗽了幾聲。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有的人開始罵娘,有的開往家裡打電話。
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憑直覺我知道是蘇平,她要解釋什麼,我不想聽,沒有想到她很固執,一遍一遍的打,隋麗麗桶了捅我說,齊強,你的電話。我裝沒聽見。又向前擠里擠,雨水有的要泚到腳面上了,你的電話,你怎么不接啊。我就接接了,我不想讓她難堪。沒想到,是姐姐的電話,她說過幾天要來看我。順便看看未來的兄弟媳婦。我能說啥,只好裝迷糊,隨便哼著。雨漸漸小了,避雨的人走了不少,商店裡的空大了,我粗喘了一口氣,靠在門口的牛奶箱子上,比剛才舒服到了,我的頭疼得厲害,不一會就布滿了汗珠,隋麗麗見我無精打采的樣子,忙從皮包里拿紙。
屋裡的人都走了,留下了不少的泥巴印子,老闆娘從櫃檯後走過來說,咋了,小兄弟,要不要上醫院啊。我勉強笑了笑說,不要緊,謝謝你。小兄弟,不行,就別撐了,讓你的女朋友送你去醫院,前面不遠就是。說得隋麗麗臉騰的紅了,扭過臉望著窗外。我被隋麗麗送回宿舍的,她和計程車司機把我扶上車,就要上醫院,我擺手制止了她,我說我的病我知道,不要緊,宿舍里有藥。開始她不同意,我板下臉說,要不,我就下車。她這才答應把我送回去。我半躺在副駕坐上,心裡別提多難受了,曲卷著身子為司機指路,車子掂來掂去,穿過了不少胡同。
接蘇平電話的是隋麗麗,當時我正滿頭大汗的躺在衣服垛上,腦子裡一片空白。我的屋子裡一片狼籍,茶几上亂擺著兩個碗,方便袋裡的剩菜惹得蒼蠅飛來飛去,地上歪著七八個啤酒瓶子。衣服被我隨便地扔在床尾。隋麗麗見暖瓶里沒水了,就用熱得快燒,她就在一邊看書。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我連拿電話的力氣也沒有了,不耐煩得翻了個身。隋麗麗瞟了我一眼,見我不動,就接了。蘇平給我打電話完全是無意識,她想安慰我,話還沒出口就聽見了隋麗麗的聲音,並且不自然,她的心裡咯噔一聲。這太讓她感到意外了,她很生氣,拿電話的手立馬就涼了,半天沒有說話。她的心懸在了半空,被摔來摔去,沒有半點著落。隋麗麗的聲音,這讓她掉進了冰窟窿里。

蘇平這一段時間很忙,連著出了五天發。有好幾次給我打電話我都關機了。急得她了不得,說實話,她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結果,她很後悔,但是已無法挽回了。她問了我的情況。隋麗麗說,齊強,感冒了,燒得厲害。蘇平說,隋麗麗,我現在沒有空,你照顧一下好嗎?隋麗麗看了看我,支吾了半天,終於答應了。那一下午,我的頭要裂開一樣,熱汗出了一身又一聲。隋麗麗不敢再等了,把我扶到了社區的門診部。看著醫生給我輸上了水,才坐在了椅子上。不久,她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就站了起來,慌裡慌張地去接聽。然後,我迷糊的聽見她又打了一個電話。
蘇平聽說我感冒後,一個勁得猶豫。現在她有些鬧不明白,我和隋麗麗是啥關係,說來也巧,在我被開除後的不幾天,隋麗麗就辭職了。不由得她不想,一切太突然了,本來,她是想來看看我,先探一下口風,沒有是隋麗麗接的電話,這讓她更有些說不明白了。
那一下午,我死了一樣,其實我的心挺明白,當我聽到是蘇平電話餓時候,我想接,又一想,散了,沒啥說啊,我裝睡著了,我心裡難受得象吞了一隻蒼蠅。想吐都吐不出來啊。我咬住枕頭,一把把的流淚。不一會,隋麗麗就走了過來,說,齊強,我有點事,要走了,一會,蘇平就來。
我輸完水,向家走的時候,看見蘇平大汗淋漓的跑了過來。她連忙扶住我,我費力的摔了她,她沒說話,固執得扶住我向宿舍走。我的心忽然硬起來,直著脖子不理她,我知道她的心眼小,好吃醋,可是,有必要讓老闆開除我嗎。和這種女人在一起,我得氣死。她象沒有察覺,一言不發和我朝前走。
我們倆的事,她的父母一直不同意,尤其她的哥哥,對我待搭不理,每次去他的眼皮都不抬一下,這讓我很不痛快。有啥啊,不就是一個老闆嗎,我不吃你的又不喝你的,給我看啥臉子。於是,我也不和他套近乎了。這讓蘇平過意不去,說了我好幾會。她的媽還好,家庭婦女一個,對我挺客氣。蘇平挺犟,家裡越這樣,她就越和我好,這讓她的父母很生氣。其實,你們不知道,蘇平的內心是猶豫的,在我們的相處中顯而易見。她的父母非常實際,覺得找一個外地人對他們沒有實際意義。何況,我又是來自農村的,有些習慣,他們看不慣,這些使我們很難和平相處。
早晨的陽光灑了一地,我一睜開眼,就看見蘇平坐在我的破沙發上,頭髮散亂,一臉倦容。地上掃得很乾淨,茶几上也拾掇了,很有家的樣子。我又閉上眼,心裡有些難受,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我想坐起來,可是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我看著蘇平,心裡那個亂啊。她穿著一件素花的裙子,淡紫色的小花,很象一些小星星,那是我在服裝大世界給她買的,當時她挽著我的胳膊,一臉的幸福,給我說,齊強,別買了,挺貴的。她的腳卻不動。我也有些猶豫。賣衣服的在一邊說,小姐,這件衣服最適合你了,給你做的一樣,甭提多合適了。蘇平笑打量了打量,望了我一眼,我笑著說,你試一試吧。一試,真挺合適。沒辦法,我咬著牙給她買了。回來的路上,蘇平很高興,進了我們的小屋,她又換上,叫我看,她左轉了,右轉,開心的不得了。想起這些,我的眼裡溢滿了淚。我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腦袋,沒想到,不心把床頭柜上的茶杯碰掉了。蘇平紅著眼睛跑過來,說,咋了,齊強,有啥事和我說就行。我搖搖頭,沒吱聲,蘇平抓住我的手,來回搖,說,齊強,你別嚇我,你到底咋了?我費力的說,沒事。蘇平說,器強,你終於醒了,可嚇死我了,你有病也不吱聲。我苦笑了一下。蘇平撲到我的身上哽咽著說,齊強,你還在生我的氣,你聽我說。我擺了擺手。蘇平用手捧了我的臉,呼出的氣體,噴在我的臉上,我向一邊歪了歪頭,她又扳過來。說,你倒好餓了,我給你做點吃的。
我看著她在屋裡穿梭,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不久,就有香氣從小廚房裡飄過來,我吸了吸鼻子。她和房東說話的聲音時斷時續,還夾著笑聲。我眼睛盯著窗外,有幾隻蒼蠅在我頭樣尖叫,打都不走,讓人心煩。忽然,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回家,娘正掂著腳站在村口,老槐樹下的石板上放著一雙沒納完的鞋底,我和蘇平有說有笑的下了交通車,娘就小跑了過來,她的臉上笑成堆了,我把蘇平說給娘時,娘把手在衣角上擦了好幾擦,我裝沒看見。那一晚上,我磨蹭著不走,直用腳踢蘇平,她跟我走出來,問,啥事?我擠了擠眼睛,她白了我一眼,說,知道你不安好心。說完轉身去了廁所。我激動地不得了。忙不迭的進了我的小屋。我的小屋裡似乎有點潮的,三個裝麥子的大瓮放在南牆上,上面又放了一些雜亂的衣服,地上掃的非常乾淨。床上收拾的挺利索。被子是新的,疊得很整齊。我鋪好,又去了北屋,娘,我們要睡了。娘正看電視。問我,強子,你們。我沒等她說完,就說,娘你就別管了。娘的嘴張了張,沒說啥,我逃一樣的離開,臉有些發燙。我躺在被子裡翻書,心怦怦地亂跳。不一會,就聽見蘇平推門的聲音,我裝著睡著了,她坐上床沿的時候,我一把抱住了她。窗外,月色斕姍,歪歪地掛在樹枝上,朦朧地有些嚇人,蘇平說,月亮真象一個家啊。我說,沒有的事,月亮怎么能成了家呢。她斜了我一眼說,你真沒有詩意,你想想看,吳剛象不象父親,嫦娥象不象母親,而玉兔是不是孩子?我聽了頭嘿嘿地笑了,蘇平攥起拳頭打在我的身上。

我去了一趟巨源公司,他們對我挺客氣,說他們還沒有研究好,讓我等通知。我的心情遭透了,坐在胡同口的大木頭上發獃。我住的地方是城鄉的結合部,不遠處就有一個池塘,裡面漂著一些塑膠袋和一些爛菜葉子,很難聞。我一點也不在乎,用腳踢一些小石頭,噗的一聲,落在水裡,激起一小串水花。我抽出一根劣質香菸,聞了聞,菸頭在指間一點點的縮短,我使勁咳嗽一聲。說實話,我有些眼紅上班的人啦,不緊不慢的騎著腳踏車,心了非常踏實。我的眼有些模糊,就在我發愣的當口,有人拍了我的肩膀一下,齊強,你在想什麼?我嚇了一跳,是隋麗麗。她穿了一件粉紅色的連衣裙,提著一袋子香蕉,面容可掬的看著我,讓我有些不好意思,我穩了穩情緒,說小隋,是你啊!嚇了我一跳。我有那么嚇人嗎?我擠出一點笑說,你鬼鬼祟祟的,你不知道,我正想你呢!去你的沒正行,你的病好了。我說,托你的福,終於脫離苦海了。說完,我誇張的擴了擴胸脯。
我開玩笑說,真不容易,讓美女惦記了。隋麗麗說,想的美誰惦記你啊,我只是來看看你。我把香蕉放在茶几上,說,小隋,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能不能問你一問?你有啥事就問吧,我把手攪在一起,手裡有些汗,我站起來,把風扇掉了掉頭說,小隋,我不知道怎么說。你不要在意,你,你是為什麼辭職的。沒想到隋麗麗的臉馬上變了,一會白,一會紅,象六月的天。我連忙說,對不起,我不該瞎打聽,說實話,我快悶死了,你不是為了我才辭職的吧?如果這樣,我可受不了。隋麗麗一摔頭髮說,你臭美吧,你不值得我這樣做。我不想說。我哈哈大笑,說,小隋,算你狠,我真受不了,既然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問了。沒想到,隋麗麗臉憋紅了,咬著牙說,夏士林,他媽的,不是人。
晚上,蘇平來了,一進門,就把一些提兜放在地上,一腚坐在沙發上,壓得破沙發吱嘎地響。她半抱著包,歪著頭,一副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掃了她一眼,她的臉有些灰暗,象是剛生過氣。我不安地問,你咋了?她的頭歪的更厲害,不理我,我翻看了一下她拿來的兜,淨是水果。我拿出一個桔子,聞了聞。她一下子站了起來,說,齊強,前幾天,你有病,我不和你計較,從今以後,你不能和隋麗麗這個騷貨攪在一起。看她這樣,我感到,火苗一點點地往上竄,在我的喉間滾動,象塊烙鐵。我咽了好幾咽,心口得到一點平靜,我指著蘇平,半天沒說出話來。讓人沒想到的是,蘇平說得更不著邊了,啥難聽說啥。我的火撞在我的舌頭上,滋滋的冒煙,我再也憋不住了,說,蘇平,我可告訴你,現在,你管不著我,隋麗麗怎么了,我看就比你強。蘇平的嘴唇慢慢地變青,哆嗦地厲害,臉看上去有些變型,整個臉都歪曲了,眼淚半湧出來。我狠狠心地看著她,她也看著我,過了一會她的頭低下了,身子晃了兩晃,她費力地用右手撐住牆,差一點歪在沙發上。她終於捂著臉,跑了。我沒攆她,不能給她慣這個壞脾氣。她還以為我不知道,她的哥哥和夏士林是同學。

我有些後悔,不很強烈,有時候,我就想和蘇平在一起的日子,暖暖的讓我直想哭。為了以後的日子,我必須找一份工作,我騎著破腳踏車在大街竄,我應聘了很多公司。結果讓我直牙疼,好幾次,我都想離開這裡,最終沒忍下心來。
我的心極象昏暗天空里的月亮,沉沉的,象沾滿油跡的抹布,在記憶的腦海里亂抹。一天,我喝了一點酒,就躺在床上瞎想。頭上的風扇一點力氣也沒有,就在我半醒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我不想接,它一個勁的響,我一看號碼,是姐姐的。她說已到了江城,現在江城大道上。我吃了一驚,我結結巴巴地讓她在那裡等我,說完抓了上衣,提溜著褲子向外跑。
沒想到,在大門口遇到了隋麗麗。看上去她有些疲憊。白皙的臉上有幾道淺痕,腿有些顛。我怔住了,就問,你這是咋了?她咬著牙不吱聲,費力地靠在鐵門上,呼吸有些粗。我看著她,直到她低下頭,我大喊,你這是咋了?好一會,她才抬起頭來說,我來的時候不小心,讓一輛車蹭了一下,沒有事。我不放心。要看看,她撥拉了我的手,有些不高興的說,你看你這是咋了。我不要緊。你要乾什麼去。我沒搭理她,彎下身子。她說,齊強,有事,你先去,回來再說。我不容分說地攙著她,朝里走。她不讓我碰她,一個人扶著牆向院子裡走。我只好跑到前面,去給她開門。我把她扶到沙發上,為她倒了一杯水,把風扇挪到她的跟前,我看得出她很難受,使勁的咬著牙。我有些心疼,蹲下身子,看她的腿,上面已呈青色,很嚇人。我猶豫了一下,為她脫了鞋,又為她拿來一個枕頭。這時候,手機又響了。我從西牆角拿了一個西瓜,切開放在茶几上。對她說,小隋,對不起,我的姐姐來了,我要去接她,你等著我。
姐夫哥家裡開了一家法蘭盤廠,這次來江城是送貨。娘不放心,非讓姐姐來看看。一拐彎,我就看見姐夫的藍色卡車,停在工商銀行的大樓下,姐夫伸著碩大的腦袋,四下里瞅。我轉過去,拍了他一下。姐姐從旁邊走了過來,說,強子,你咋才才來?我勉強的笑了一下,說,姐,過來挺麻煩。姐姐看了看我,用手撫了我的臉,說,就你事多,也不常給娘打電話,娘挺不放心。我心裡酸酸的,扭頭看了看四周說,姐姐這裡不讓停車。姐夫慌忙說,都是你姐姐說這裡好找,虧了沒叫交警看見。
在車上,我看了看姐姐,她抿著嘴,眼睛有些潮。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上,粗糙的讓我有些不自然。我又看了看姐夫,他正瞪著兩眼,盯著路。過了一會,姐姐從後面拿出了一個大黑塑膠袋。說,強子,這是俺給蘇平買的衣裳,不知道她喜不喜歡,上一回,你們回家,俺出去了,這一回,俺補上,說啥也不能讓兄弟媳笑話俺。說完,把袋子塞到我的手裡。我的心裡一顫,竟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說,娘挺好吧。還行,就是想你,常為你的事唉聲嘆氣,強子,和蘇平回去吧,可別讓娘為你擔心了。我點點頭,姐姐有些不高興地說,蘇平怎么沒來,是不是嫌俺啊!姐,沒有的事,前兩天,我們還說起你和姐夫呢!姐姐高興地問,說俺啥啦?我說,說你們能幹,會賺錢。姐姐用手戳我的頭說,強子,就你嘴貧,這么大了也不改。她為啥沒來?我說,我沒給她說。她這兩天挺忙。姐姐說,強子,待一會,給她說一聲,咱們一起吃噸飯。我隨便支吾了一聲。
汽車出了江城大道,往西,又往南,上了井泉路,終於進了漿泉莊。忽然,我想起了隋麗麗還在我家呢,我急忙給她說,我姐姐來了。那邊沒吱聲。
車停在胡同口,我領著姐姐和姐夫向里走,地上的磚在我腳下有些鬆動,讓我心裡更不踏實了。我的手在門把上停了一會,這讓姐姐有些不高興,她說強子,又咋啦。我撓撓頭說,姐姐,裡面挺亂。姐姐拍了我一下說,俺還知不道你,裡頭準象個狗窩。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們吃了一驚,裡面拾掇的很乾淨,隋麗麗正努力想從沙發上站起來,我愣住了不知道說啥好。連忙過去扶她,隋麗麗很自然地說,不要緊的,不要緊,快叫姐姐坐下。看著隋麗麗這樣,姐姐以為是蘇平,一時不知道說啥,站在那裡,尷尬地搓著手,姐夫更有意思,臉憋得通紅,頭也低下了,象做錯事的孩子。僵了一會,姐姐拽了拽我的褲子,我才明白過來,說,姐姐,她不小心讓車蹭了一下,在家休息休息。姐姐就開始埋怨我,強子,你也不小了,出這種事,也不給姐姐說一聲,把姐姐當啥人了。邊說邊舉起巴掌。我嘿嘿笑了兩聲。說,有啥可說的,姐夫,你頭一次來,我給你切西瓜。沒想到姐姐和隋麗麗挺啦得來,時不時的傳來一陣笑聲。我的心才漸漸落到肚子裡。姐姐說,小蘇,沒想到你長得這么俊,咱倆還這么有緣,走咱們到外面下館子。我說,姐姐,你和姐夫輕易不來,我們請你。姐姐不讓,說,強子,你才掙多少錢,你用錢的地方多,俺們來看看,也就放心了。小蘇,你不知道,俺這個兄弟,沒說得,實在。你吃不了虧,可是也挺倔,你可要多擔待。說完,就拉著蘇平的手往外走。我一點轍沒有。沒想到,蘇平說,姐姐,你來了,我挺高興,按說該我們招待你們,可是,在外面吃,不但貴又說不著啥好東西,不如買一些回來,自己做。姐姐一聽,高興的不得了,說強子,你看看人家小蘇,多會過日子,俺可放心了,行,就按你說的辦,俺們去買菜。
我終於沒犟過姐姐,他們樂顛顛的去買菜了。屋裡忽然靜下來。我有些坐立不安,對隋麗麗說,對不起,沒想到竟是這樣。她嘆了一口起說,你看,這是啥事。我連忙陪不是,說,你看你看,虧了你來,要不我慘了。我姐姐是來看蘇平的,你要不來,我可咋弄。隋麗麗說,齊強,可咋說你,你真沒譜,讓我咋辦。我拍拍腦袋,說不出話來。
姐姐的時候,把我拉到一邊說,強子,沒想到蘇平的人長得俊,還會來事,不行,就和她一起回咱們縣。我看看遠處的隋麗麗說,姐姐,再說吧!

人這玩意挺怪,擁有的時候,一點也不珍惜,沒有的時候,到處尋抹。那幾天,把我累的夠戧,一回到我的小屋,就不想動探,全身象散了架,酸得要命。你不知道,為了生活,我找了一份業務員的工作,天不亮,就拖拉著去上班。老闆狠的要命,不讓人休息,如果他看見你偷懶,他就給你臉子看,人在房檐下不得不低頭,人都一樣,我算明白了。
一下班,我就去超市里,買了一箱速食麵。用熱得快燒上水,一個人躺在床上,我太需要歇歇了。就在我要睡著的時候,我的電話響了,我的眼皮讓我睜不開,電話一個勁的響。
我們是在常去的飯店見的面,蘇平穿一件藍色的連衣裙,戴著墨鏡,臉上有些腫。我把腳踏車支在馬路崖子邊上,歪著脖子看著她。太陽的餘輝在地上不老實,影影綽綽的,有些耀眼。我沖她擺了擺手。店裡還沒上人,空調開得挺大,我們剛坐下,服務員就過來了。開始來得時候,我心裡拿不準蘇平找我幹啥,有些不情願,沒想到她說,齊強,反正,我給你說了。你愛來不來。有事,你來找我就行,你又不是知不道地方。我沒好氣的說。齊強,我可告訴你,那裡我不願意去,不願意聞那股臊味。我一聽,氣就往上拱,我攥緊了拳頭,要是她在我的跟前,我非給她一拳不可。我沉默了,可以聽到蘇平的呼吸聲,終於我還是答應了她,剛撂下電話,恨不得打自己兩巴掌。
你,現在怎么樣?我鼻子裡哼了一聲。說,怎么樣?你管不著。蘇平苦笑了一下,不住得擺弄眼前的杯子。半天,又說,強子,你對我有意見?哪能呢!我不敢對你有意見。說著,我誇張得擺擺手。她臉更紅了,上面的肌肉不挺得抽動,我扭頭看著窗外。我聽見哧溜一聲,是蘇平喝了一杯啤酒,她冷笑了一聲,說,強子,有些話,看來,我得給你說。我揮揮手說,你別說,我聽不起。我喝了一杯,又倒上,真爽。忽然,她抓住我的手來回搖晃,強子,你不知道,我。我把手沒好氣抽出來,上面濕乎乎的,盯著她,象不認識。她的嘴角不挺地抖動,篩糠一樣。她嘆了一口氣說,強子,一些事沒法說,你說對了,我哥哥和確實夏士林是同學,並且,你被開除和我哥哥有關。我的眼幾乎紅了,一股怒氣在胸膛里竄來竄去,我深吸了一口氣,攥得手有些疼,好長時間沒吱聲。你和我說這個幹啥。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表面上,我一點也不生氣,其實,我的心裡對她的哥哥恨的要死。我故意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輕描淡寫盯著地說,事前,你知道嗎?她慌亂地點點頭,馬上低下了。我的牙齒響得厲害,站起來,瞪著眼睛問她,事前,你,你也知道?我完全坐不住了,我的心就卡在了舌頭的下面,舌頭幾乎一動,心就要從裡面掉到地上。她抬起頭望著牆上的字畫,喉節動了兩動,眼淚慢慢溢出來,抓住我的手說,強子,我真地愛你,你和隋麗麗。我不等她說完,就把手抽出來,我和隋麗麗啥事也沒有。她是被開除的,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你愛信不信。她笑了笑說,強子,你沒看出來,我是給你創造機會呢。我說,你別瞎說,她苦笑了一下,強子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更好。她這么一說,我的心軟了,抓住她的手說,你到底是說的啥啊!
外面很熱,讓人有些難受,街上乘涼的人挺多。在回去的胡同口,一些人正光著膀子吃羊肉串喝啤酒。我們倆從一邊側著身子走過去,蘇平用手掩了鼻子,不住的咳嗽。我看不下去,猶豫著攙了她。到了住的地方,房東大娘閃著扇子說,哎吆,蘇姑娘有日子不來了。蘇平淡淡地笑了笑,房東站起來說,你看,小齊,咋治的,蘇姑娘有些腫哩。我沒理她,稀哩嘩啦的掏鑰匙。
那晚上,她沒有走。我們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說,星星點點的月光象鱗片,更象散了的心情。我把手伸到月光里,感到一陣冰涼。我大氣不敢出,輕輕地從床上爬起來,站在月光里,我直想哭,月光象一塊塊零散的石頭,砸在我的身上,肩上,疼得讓人受不了。
我有種預感,我們以後再也不能這樣了,我不顧渾身的汗水,緊緊地抱住蘇平。她在我的懷裡不住的顫抖,我用手為她擦了臉上的淚。忽然,聽見門口有人咚咚地跑步聲,接著有人不住的敲門,聲音在夜空里傳出老遠。我看了看蘇平,她正瞪著兩眼看著我,我猶豫著穿上拖鞋。門一開,就有人差一點跌到在我的懷裡,扶住一看,竟是披頭散髮的隋麗麗。我張大了嘴,不知道說啥好。沒想到,她的後面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傢伙,手裡拿著把長長的西瓜刀,噴著酒氣。嚇得我退了一步。拿刀的年青人指著我說,你他媽的就是齊強。我點點頭。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勾引我的女朋友,你是不是活膩歪了。我一愣,說,你胡說,你血口噴人。年青人兩眼直直地望著我,我說,哥們,有事咱去外邊說。年青人不聽我的,狼一樣的叫著。他媽的,俺殺了你這個混蛋。說著刀子裹著白光過來了。我一閃說,哥們,有話好好說。年青人瘋了一樣,刀子就過來了,我的頭皮一陣發麻,腦袋嗡的一聲。不要。隋麗麗也喊了一聲。沒想到的是暴怒的年青人的刀子,帶著風向我刺來,就在我呆住的時候,隋麗麗替我挨了一刀。年青人的手上沾滿了血,隋麗麗捂住小腹,痛苦的彎成一團。我連忙扶住她,她緊緊地抱住我,血弄得我滿身都是。
沒到醫院,隋麗麗就死了,她是在我懷裡慢慢變涼的,她的眼裡布滿了霧氣,臨死的時候,她喊著我的名字,讓我心一下子就涼了。

隋麗麗的事情發生不久,我就去了巨源公司。通過這件事,我也明白了很多道理,從內心我原諒了蘇平。讓人不理解的是她對我依然那樣,我下定決心,要向她求婚。沒想到,一天,蘇平打來電話說,齊強,我要動手術,你來醫院吧。我吃了一驚,沒來得急請假,就跑出了公司,在計程車上,我滿頭大汗的讓司機快一點,再快一點。司機終於煩了,你要找死啊!
蘇平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家人圍了一周,她哥哥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沒好氣地甩了。她哥哥說,小齊,平平,走了。我傻了,淚水很快迷了我的雙眼,一巴掌打在牆上。過了一會,我撥拉開人群,一頭撲在蘇平的身上,他們家的人都勸我,最後是蘇平的哥哥把我拉到了衛生間。哥哥說,小齊,我知道你還恨我,可是,我沒有辦法,你不知道,平平三個月前查出了有癌症,並且是晚期,她不讓想讓你知道,可是,她是愛你的啊!她哥哥的話還沒說完,我就渾身涼透了。我想起了隋麗麗出事的那個晚上,蘇平抱著被單,縮在床角,瑟瑟發抖,淚水漣漣。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看見了死亡,正踏著月光向她一步步地避近。我不敢再想,頭疼得厲害,胃裡亂遭遭的讓人難受。終於,我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栽到地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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