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酒令

“女兒”酒令是在馮紫英家酒席上行的令。行酒令為戲的花樣很多,書中寶玉交代這次行令的辦法說:“如今要說‘悲’‘愁’‘喜’‘樂’四字,卻要說出‘女兒’,還要註明這四字的原故。說完了,飲門杯。酒面要唱一個新鮮時樣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風一樣東西——或古詩、舊對、《四書》《五經》成語。”   “門杯”,每人行令時規定要喝的面對的一杯酒。“酒面”、“酒底”,飲門杯之前和之後要出的節目或要說的詩詞、趣語。“席上生風”,想出一句詩詞、成語來,與桌面上有的一件東西有關,使大家感到風趣。

基本情況

【說明】
這是在馮紫英家酒席上行的令。行酒令為戲的花樣很多,書中寶玉交代這次行令的辦法說:“如今要說‘悲’‘愁’‘喜’‘樂’四字,卻要說出‘女兒’,還要註明這四字的原故。說完了,飲門杯。酒面要唱一個新鮮時樣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風一樣東西——或古詩、舊對、《四書》《五經》成語。”
“門杯”,每人行令時規定要喝的面對的一杯酒。“酒面”、“酒底”,飲門杯之前和之後要出的節目或要說的詩詞、趣語。“席上生風”,想出一句詩詞、成語來,與桌面上有的一件東西有關,使大家感到風趣。
其一(賈寶玉
女兒悲,青春已大守空閨
女兒愁,悔教夫婿覓封侯。
女兒喜,對鏡晨妝顏色美。
女兒樂,鞦韆架上春衫薄。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後,忘不了新愁與舊愁。咽不下玉粒金波噎滿喉,照不盡菱花鏡里形容瘦。展不開的眉頭,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雨打梨花深閉門

相關注釋

【注釋】
1.“悔教”句——用唐代詩人王昌齡《閨怨》詩原句:“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說的是少婦在大好春光里後悔自己叫丈夫到外面去追求功名,以至自己獨守空閨。
2.紅豆——一名相思子。形扁圓,色半紅半黑,大小略同赤豆,可鑲嵌首飾。詩詞中多以“紅豆”說相思,所以這裡用以比“相思血淚”。
3.玉粒金波——喻指珍貴的食物飲料。
4.菱花鏡——即鏡子。古代銅鏡映日則發光影叫菱花,故名。《埤雅釋草》:“舊說,鏡謂之菱華(花),以其面平,光影所成如此。”
5.捱不明——等待不到天亮。更漏——古代夜間報時用具。
6.“雨打”句——北宋詞人秦觀《憶王孫》詞:“杜宇聲聲不忍聞,欲黃昏,雨打梨花深閉門。”因為席上有梨,所以說了這句有“梨”字的詞。
其二(馮紫英)
女兒悲,兒夫染病在垂危。
女兒愁,大風吹倒梳妝樓。
女兒喜,頭胎養了雙生子。
女兒樂,私向花園掏蟋蟀。
你是個可人,你是個多情,你是個刁鑽古怪鬼靈精,你是個神仙也不靈。我說的話兒你全不信,只叫你背地裡去細打聽,才知道我疼你不疼!
雞鳴茅店月
【注釋】
1.“女兒悲”四句——程高本“喜”“樂”兩 句在前,“悲”“愁”兩句在後,與脂本順序倒轉,也與別人行令順序不一樣。
2.可人——性格、行為都惹人喜愛的人。與寶貝兒的意思相似。
3.鬼靈精——極言聰明機靈。
4.雞鳴茅店月——唐代溫庭筠《商山早行》詩:“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甲戌、甲辰本所引異一字,或為表現馮紫英其人非腹中有文墨者,故乃因之。戚序、程高本同溫詩,似為後人據出處而校改。
其三(雲兒)
女兒悲,將來終身指靠誰?
女兒愁,媽媽打罵何時休!
女兒喜,情郎不捨還家裡。
女兒樂,住了簫管弄弦索。
荳蔻開花三月三,一個蟲兒往裡鑽。鑽了半日不得進去,爬到花兒上打鞦韆。肉兒小心肝,我不開了你怎么鑽?
桃之夭夭
【注釋】
1.媽媽——指鴇母。雲兒是錦香院的妓女。
2.去——庚辰本、戚序本屬下句,今從甲戌本。
3.桃之夭夭——《詩經.周南.桃夭》中原句。夭夭,美而盛的樣子。一般都以為是言女子及時婚嫁,能宜其室家的。
其四(薛蟠)
女兒悲,嫁了個男人是烏龜。
女兒愁,繡房竄出個大馬猴。
女兒喜,洞房花燭朝慵起。
女兒樂,一根毛毛往裡戳。
一個蚊子哼哼哼,兩個蒼蠅嗡嗡嗡……
【注釋】
1.烏龜——妻子與人私通者。
2.竄——脂本多作“攛”,實是誤寫。程高本改為“鑽”。現據文意改正。
3.慵——睏倦,懶。
其五(蔣玉菡)
女兒悲,丈夫一去不回歸。
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
女兒喜,燈花並頭結雙蕊
女兒樂,夫唱婦隨真和合。
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嬌,恰便似活神仙離碧霄。度青春,年正小;配鸞鳳,真也著。呀!看天河正高,聽譙樓鼓敲,剔銀燈同入鴛幃悄。
花氣襲人知晝暖
【注釋】
1.桂花油——女子用的髮油。
2.“燈花”句——燈芯之餘燼結為花形。古時迷信觀念以為吉兆,認為“ 燈火花,得錢財”(見《西京雜記》)。這裡燈花結雙蕊是婚事的喜兆。
3.著——在這裡是配得正好的意思。
4.天河——銀河。
5.譙樓——古時城門上用以望遠的高樓稱譙樓,此泛指城樓。更鼓聲起,也是說夜已深了。“譙”,甲戌、庚辰本作“樵”,戚序本作“瞧”,皆誤字。
6.剔——挑燈芯。鴛幃——幃帳。“鴛”作修飾詞,比夫妻或男女歡好。
【鑑賞】
書中這一段情節寫寶玉“富貴閒人”放蕩生活的另一個側面。通過他的結交,作者揭示了當時與上層人士生活聯繫著的都巿中淫靡逸樂的社會習俗風氣。其中所有的曲令都各自切合不同人物的身份、地位、性格和教養,可見作者所熟悉的生活面是很廣的,描摹的本領也很大。而且,作者雖然作了維妙維肖的仿真,卻又對此類淫腔濫調時加嘲弄。所謂這些曲令不管說什麼,只要“押韻就好”,它內容之齷齪混賬實在無異於“一個蚊子哼哼哼,兩個蒼蠅嗡嗡嗡”。
寶玉所作要文雅一些,但我們想說的倒不在這些方面。在酒令中,“喜”、“樂”只是“女兒”眼前生活情景的反映,是陪襯;而“悲”、“愁” 則同後來的情節發展有關,是藏有深意的。如首句“青春已大守空閨”即成了後來寶玉出家、寶釵守寡的預言。次句“悔教夫婿覓封侯”看似隨便借用了大家最熟悉的唐詩,其實是非常確切地暗示了寶玉棄寶釵為僧的原因——以“仕途經濟”那一套來“諷諫”寶玉的人,終至使寶玉憎惡而與之決裂。時曲只從女兒悲愁來寫,可見也以暗示將來結局為主。
“席上生風”的詩句同樣並非信手拈來。蔣玉函拿起一朵大木樨(桂花)來念“花氣襲人知晝暖”(陸游《村居書喜》詩,原詩“晝”作“驟”),後來他娶了襲人為妻。雲兒說“桃之夭夭”(《詩.周南.桃夭》),她的妓女身份正與原詩寫男女及時婚配之樂的內容有關。寶玉所引“雨打梨花深閉門”句的作者,也就是他夢入“太虛幻境”時寫秦氏臥室中香艷對聯的那個宋學士秦太虛,但這首詞卻是一首懷人不歸的感傷詞,詞牌是《憶王孫》,起句也是“萋萋芳草憶王孫”。王孫不歸,春草空綠,門掩黃昏,雨打梨花,正好使人聯想到所謂“塵緣”斷絕後“玉容寂寞淚闌乾,梨花一枝春帶雨”(白居易《長恨歌》)的情景。何況,“梨”又是樂府民歌中常借它來諧音“離”的。所以說“女兒”——寶釵,其寓意還不很明白嗎?這種“詩讖”式的手法,在後面的《花名簽酒令》中表現得尤為明顯。
這一回中寫寶玉與薛蟠、雲兒等一批淫濫無恥之徒在一起鬼混,是為後文流言外傳、“不肖種種大承笞撻”立據,也是為賈府最終被敵對勢力抓住“箕裘頹墮”的把柄而遭奏本彈劾、興獄問罪預先伏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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