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第七十七回

王夫人配調經養榮丸,需用上等人參,各處求未得,寶釵遣人兌原枝好參。周瑞家的回園中搜檢事,王夫人驚怒作難,依周瑞家的回邢夫人,帶出司棋。寶玉遇見,恨罵女人,急回怡紅院。王夫人命人拉出晴雯,攆出四兒芳官,吩咐將唱戲的女孩子們都帶出,寶玉倒床上哭,襲人勸解。寶玉稱當晴雯等三個人死了,又反陪笑勸慰襲人,將一切人穩住,獨自出門央婆子帶到晴雯家去瞧。晴雯要茶喝,鉸指甲與寶玉,換襖。燈姑娘笑嘻嘻掀簾而進,拉寶玉到裡間摟入懷中,笑是沒藥性的炮仗。寶玉央其照看而回,夜夢晴雯魂魄道別。及至天亮時,就有王夫人房裡小丫頭傳話讓寶玉賈環賈蘭隨賈政尋秋賞桂。芳官藕官蕊官尋死覓活,跟智通圓心各自出家。

回目

丫鬟抱屈夭風流 美優伶斬情歸水月

正文

《紅樓夢》第七十七回《紅樓夢》第七十七回

話說王夫人中秋已過,鳳姐病已比先減了,雖未大愈,可以出入行走得了,仍命大夫每日診脈服藥,又開了丸藥方子來配調經養榮丸。因用上等人參二兩,王夫人取時,翻尋了半日,只向小匣內尋了幾枝簪挺粗細的。王夫人看了嫌不好,命再找去,又找了一大包須末出來。王夫人焦躁道:“用不著偏有,但用著了,再找不著。成日家我說叫你們查一查,都歸攏在一處。你們白不聽,就隨手混撂。你們不知他的好處,用起來得多少換買來還不中使呢。”彩雲道:“想是沒了,就只有這個。上次那邊的太太來尋了些去,太太都給過去了。”王夫人道:“沒有的話,你再細找找。”彩雲只得又去找,拿了幾包藥材來說:“我們不認得這個,請太太自看。除這個再沒有了。”王夫人打開看時,也都忘了,不知都是什麼藥,並沒有一枝人參。因一面遣人去問鳳姐有無,鳳姐來說:“也只有些參膏蘆須。雖有幾枝,也不是上好的,每日還要煎藥里用呢。”王夫人聽了,只得向邢夫人那裡問去。邢夫人說:“因上次沒了,才往這裡來尋,早已用完了。”王夫人沒法,只得親身過來請問賈母。賈母忙命鴛鴦取出當日所余的來,竟還有一大包,皆有手指頭粗細的,遂稱二兩與王夫人。王夫人出來交與周瑞家的拿去令小廝送與醫生家去,又命將那幾包不能辨得的藥也帶了去,命醫生認了,各包記號了來。
一時,周瑞家的又拿了進來說:“這幾包都各包好記上名字了。但這一包人參固然是上好的,如今就連三十換也不能得這樣的了,但年代太陳了。這東西比別的不同,憑是怎樣好的,只過一百年後,便自己就成了灰了。如今這個雖未成灰,然已成了朽糟爛木,也無性力的了。請太太收了這個,倒不拘粗細,好歹再換些新的倒好。”王夫人聽了,低頭不語,半日才說:“這可沒法了,只好去買二兩來罷。”也無心看那些,只命:“都收了罷。”因向周瑞家的說:“你就去說給外頭人們,揀好的換二兩來。倘一時老太太問,你們只說用的是老太太的,不必多說。”周瑞家的方才要去時,寶釵因在坐,乃笑道:“姨娘且住。如今外頭賣的人參都沒好的。雖有一枝全的,他們也必截做兩三段,鑲嵌上蘆泡須枝,摻勻了好賣,看不得粗細。我們鋪子裡常和參行交易,如今我去和媽說了,叫哥哥去托個夥計過去和參行商議說明,叫他把未作的原枝好參兌二兩來。不妨咱們多使幾兩銀子,也得了好的。”王夫人笑道:“倒是你明白。就難為你親自走一趟更好。”於是寶釵去了,半日回來說:“已遣人去,趕晚就有回信的。明日一早去配也不遲。”王夫人自是喜悅,因說道:“‘賣油的娘子水梳頭’,自來家裡有好的,不知給了人多少。這會子輪到自己用,反倒各處求人去了。”說畢長嘆。寶釵笑道:“這東西雖然值錢,究竟不過是藥,原該濟眾散人才是。咱們比不得那沒見世面的人家,得了這個,就珍藏密斂的。”王夫人點頭道:“這話極是。”
一時寶釵去後,因見無別人在室,遂喚周瑞家的來問前日園中搜檢的事情可得個下落。周瑞家的是已和鳳姐等人商議停妥,一字不隱,遂回明王夫人。王夫人聽了,雖驚且怒,卻又作難,因思司棋系迎春之人,皆系那邊的人,只得令人去回邢夫人。周瑞家的回道:“前日那邊太太嗔著王善保家的多事,打了幾個嘴巴子,如今他也裝病在家,不肯出頭了。況且又是他外孫女兒,自己打了嘴,他只好裝個忘了,日久平服了再說。如今我們過去回時,恐怕又多心,倒象似咱們多事似的。不如直把司棋帶過去,一併連贓證與那邊太太瞧了,不過打一頓配了人,再指個丫頭來,豈不省事。如今白告訴去,那邊太太再推三阻四的,又說‘既這樣你太太就該料理,又來說什麼’,豈不反耽擱了。倘那丫頭瞅空尋了死,反不好了。如今看了兩三天,人都有個偷懶的時候,倘一時不到,豈不倒弄出事來。”王夫人想了一想,說:“這也倒是。快辦了這一件,再辦咱們家的那些妖精。”周瑞家的聽說,會齊了那幾個媳婦,先到迎春房裡,回迎春道:“太太們說了,司棋大了,連日他娘求了太太,太太已賞了他娘配人,今日叫他出去,另挑好的與姑娘使。”說著,便命司棋打點走路。迎春聽了,含淚似有不捨之意,因前夜已聞得別的丫鬟悄悄的說了原故,雖數年之情難捨,但事關風化,亦無可如何了。那司棋也曾求了迎春,實指望迎春能死保赦下的,只是迎春語言遲慢,耳軟心活,是不能作主的。司棋見了這般,知不能免,因哭道:“姑娘好狠心!哄了我這兩日,如今怎么連一句話也沒有?”周瑞家的等說道:“你還要姑娘留你不成?便留下,你也難見園裡的人了。依我們的好話,快快收了這樣子,倒是人不知鬼不覺的去罷,大家體面些。”迎春含淚道:“我知道你幹了什麼大不是,我還十分說情留下,豈不連我也完了。你瞧入畫也是幾年的人,怎么說去就去了。自然不止你兩個,想這園裡凡大的都要去呢。依我說,將來終有一散,不如你各人去罷。”周瑞家的道:“所以到底是姑娘明白。明兒還有打發的人呢,你放心罷。”司棋無法,只得含淚與迎春磕頭,和眾姊妹告別,又向迎春耳根說:“好歹打聽我要受罪,替我說個情兒,就是主僕一場!”迎春亦含淚答應:“放心。”於是周瑞家的人等帶了司棋出了院門,又命兩個婆子將司棋所有的東西都與他拿著。走了沒幾步,後頭只見繡桔趕來,一面也擦著淚,一面遞與司棋一個絹包說:“這是姑娘給你的。主僕一場,如今一旦分離,這個與你作個想念罷。”司棋接了,不覺更哭起來了,又和繡桔哭了一回。周瑞家的不耐煩,只管催促,二人只得散了。司棋因又哭告道:“嬸子大娘們,好歹略徇個情兒,如今且歇一歇,讓我到相好的姊妹跟前辭一辭,也是我們這幾年好了一場。”周瑞家的等人皆各有事務,作這些事便是不得已了,況且又深恨他們素日大樣,如今那裡有工夫聽他的話,因冷笑道:“我勸你走罷,別拉拉扯扯的了。我們還有正經事呢。誰是你一個衣包里爬出來的,辭他們作什麼,他們看你的笑聲還看不了呢。你不過是挨一會是一會罷了,難道就算了不成!依我說快走罷。”一面說,一面總不住腳,直帶著往后角門出去了。司棋無奈,又不敢再說,只得跟了出來。
可巧正值寶玉從外而入,一見帶了司棋出去,又見後面抱著些東西,料著此去再不能來了。因聞得上夜之事,又兼晴雯之病亦因那日加重,細問晴雯,又不說是為何。上日又見入畫已去,今又見司棋亦走,不覺如喪魂魄一般,因忙攔住問道:“那裡去?”周瑞家的等皆知寶玉素日行為,又恐勞叨誤事,因笑道:“不乾你事,快念書去罷。”寶玉笑道:“好姐姐們,且站一站,我有道理。”周瑞家的便道:“太太不許少挨一刻,又有什麼道理。我們只知遵太太的話,管不得許多。”司棋見了寶玉,因拉住哭道:“他們做不得主,你好歹求求太太去。”寶玉不禁也傷心,含淚說道:“我不知你作了什麼大事,晴雯也病了,如今你又去。都要去了,這卻怎么的好。”周瑞家的發躁向司棋道:“你如今不是副小姐了,若不聽話,我就打得你。別想著往日姑娘護著,任你們作耗。越說著,還不好走。如今和小爺們拉拉扯扯,成個什麼體統!”那幾個媳婦不由分說,拉著司棋便出去了。寶玉又恐他們去告舌,恨的只瞪著他們,看已去遠,方指著恨道:“奇怪,奇怪,怎么這些人只一嫁了漢子,染了男人的氣味,就這樣混帳起來,比男人更可殺了!”守園門的婆子聽了,也不禁好笑起來,因問道:“這樣說,凡女兒個個是好的了,女人個個是壞的了?”寶玉點頭道:“不錯,不錯!”婆子們笑道:“還有一句話我們糊塗不解,倒要請問請問。”方欲說時,只見幾個老婆子走來,忙說道:“你們小心,傳齊了伺候著。此刻太太親自來園裡,在那裡查人呢。只怕還查到這裡來呢。又吩咐快叫怡紅院的晴雯姑娘的哥嫂來,在這裡等著領出他妹妹去。”因笑道:“阿彌陀佛!今日天睜了眼,把這一個禍害妖精退送了,大家清淨些。”寶玉一聞得王夫人進來清查,便料定晴雯也保不住了,早飛也似的趕了去,所以這後來趁願之語竟未得聽見。寶玉及到了怡紅院,只見一群人在那裡,王夫人在屋裡坐著,一臉怒色,見寶玉也不理。晴雯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懨懨弱息,如今現從炕上拉了下來,蓬頭垢面,兩個女人才架起來去了。王夫人吩咐,只許把他貼身衣服撂出去,余者好衣服留下給好丫頭們穿。又命把這裡所有的丫頭們都叫來一一過目。原來王夫人自那日著惱之後,王善保家的去趁勢告倒了晴雯,本處有人和園中不睦的,也就隨機趁便下了些話。王夫人皆記在心中。因節間有事,故忍了兩日,今日特來親自閱人。一則為晴雯猶可,二則因竟有人指寶玉為由,說他大了,已解人事,都由屋裡的丫頭們不長進教習壞了。因這事更比晴雯一人較甚,乃從襲人起以至於極小作粗活的小丫頭們,個個親自看了一遍。因問:“誰是和寶玉一日的生日?”本人不敢答應,老嬤嬤指道:“這一個蕙香,又叫作四兒的,是同寶玉一日生日的。”王夫人細看了一看,雖比不上晴雯一半,卻有幾分水秀。視其行止,聰明皆露在外面,且也打扮的不同。王夫人冷笑道:“這也是個不怕臊的。他背地裡說的,同日生日就是夫妻。這可是你說的?打諒我隔的遠,都不知道呢。可知道我身子雖不大來,我的心耳神意時時都在這裡。難道我通共一個寶玉,就白放心憑你們勾引壞了不成!”這個四兒見王夫人說著他素日和寶玉的私語,不禁紅了臉,低頭垂淚。王夫人即命也快把他家的人叫來,領出去配人。又問,”誰是耶律雄奴?”老嬤嬤們便將芳官指出。王夫人道:“唱戲的女孩子,自然是狐狸精了!上次放你們,你們又懶待出去,可就該安分守己才是。你就成精鼓搗起來,調唆著寶玉無所不為。”芳官笑辯道:“並不敢調唆什麼。”王夫人笑道:“你還強嘴。我且問你,前年我們往皇陵上去,是誰調唆寶玉要柳家的丫頭五兒了?幸而那丫頭短命死了,不然進來了,你們又連伙聚黨遭害這園子呢。你連你乾娘都欺倒了。豈止別人!”因喝命:“喚他乾娘來領去,就賞他外頭自尋個女婿去吧。把他的東西一概給他。”又吩咐上年凡有姑娘們分的唱戲的女孩子們,一概不許留在園裡,都令其各人乾娘帶出,自行聘嫁。一語傳出,這些乾娘皆感恩趁願不盡,都約齊與王夫人磕頭領去。王夫人又滿屋裡搜檢寶玉之物。凡略有眼生之物,一併命收的收,卷的卷,著人拿到自己房內去了。因說:“這才幹淨,省得旁人口舌。”因又吩咐襲人麝月等人:“你們小心!往後再有一點分外之事,我一概不饒。因叫人查看了,今年不宜遷挪,暫且挨過今年,明年一併給我仍舊搬出去心淨。”說畢,茶也不吃,遂帶領眾人又往別處去閱人。暫且說不到後文。
如今且說寶玉只當王夫人不過來搜檢搜檢,無甚大事,誰知竟這樣雷嗔電怒的來了。所責之事皆系平日之語,一字不爽,料必不能挽回的。雖心下恨不能一死,但王夫人盛怒之際,自不敢多言一句,多動一步,一直跟送王夫人到沁芳亭。王夫人命:“回去好生念念那書,仔細明兒問你。才已發下恨了。”寶玉聽如此說,方回來,一路打算:“誰這樣犯舌?況這裡事也無人知道,如何就都說著了。”一面想,一面進來,只見襲人在那裡垂淚。且去了第一等的人,豈不傷心,便倒在床上也哭起來。襲人知他心內別的還猶可,獨有晴雯是第一件大事,乃推他勸道:“哭也不中用了。你起來我告訴你,晴雯已經好了,他這一家去,倒心淨養幾天。你果然捨不得他,等太太氣消了,你再求老太太,慢慢的叫進來也不難。不過太太偶然信了人的誹言,一時氣頭上如此罷了。”寶玉哭道:“我究竟不知晴雯犯了何等滔天大罪!”襲人道:“太太只嫌他生的太好了,未免輕佻些。在太太是深知這樣美人似的人必不安靜,所以恨嫌他,象我們這粗粗笨笨的倒好。”寶玉道:“這也罷了。咱們私自頑話怎么也知道了?又沒外人走風的,這可奇怪。”襲人道:“你有甚忌諱的,一時高興了,你就不管有人無人了。我也曾使過眼色,也曾遞過暗號,倒被那別人已知道了,你反不覺。”寶玉道:“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單不挑出你和麝月秋紋來?”襲人聽了這話,心內一動,低頭半日,無可回答,因便笑道:“正是呢。若論我們也有頑笑不留心的孟浪去處,怎么太太竟忘了?想是還有別的事,等完了再發放我們,也未可知。”寶玉笑道:“你是頭一個出了名的至善至賢之人,他兩個又是你陶冶教育的,焉得還有孟浪該罰之處!只是芳官尚小,過於伶俐些,未免倚強壓倒了人,惹人厭。四兒是我誤了他,還是那年我和你拌嘴的那日起,叫上來作些細活,未免奪占了地位,故有今日。只是晴雯也是和你一樣,從小兒在老太太屋裡過來的,雖然他生得比人強,也沒甚妨礙去處。就是他的性情爽利,口角鋒芒些,究竟也不曾得罪你們。想是他過於生得好了,反被這好所誤。”說畢,復又哭起來。襲人細揣此話,好似寶玉有疑他之意,竟不好再勸,因嘆道:“天知道罷了。此時也查不出人來了,白哭一會子也無益。倒是養著精神,等老太太喜歡時,回明白了再要他是正理。”寶玉冷笑道:“你不必虛寬我的心。等到太太平服了再瞧勢頭去要時,知他的病等得等不得。他自幼上來嬌生慣養,何嘗受過一日委屈。連我知道他的性格,還時常衝撞了他。他這一下去,就如同一盆才抽出嫩箭來的蘭花送到豬窩裡去一般。況又是一身重病,裡頭一肚子的悶氣。他又沒有親爺熱娘,只有一個醉泥鰍姑舅哥哥。他這一去,一時也不慣的,那裡還等得幾日。知道還能見他一面兩面不能了!”說著又越發傷心起來。襲人笑道:“可是你‘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我們偶然說一句略妨礙些的話,就說是不利之談,你如今好好的咒他,是該的了!他便比別人嬌些,也不至這樣起來。”寶玉道:“不是我妄口咒他,今年春天已有兆頭的。”襲人忙問何兆。寶玉道:“這階下好好的一株海棠花,竟無故死了半邊,我就知有異事,果然應在他身上。”襲人聽了,又笑起來,因說道:“我待不說,又撐不住,你太也婆婆媽媽的了。這樣的話,豈是你讀書的男人說的。草木怎又關係起人來?若不婆婆媽媽的,真也成了個呆子了。”寶玉嘆道:“你們那裡知道,不但草木,凡天下之物,皆是有情有理的,也和人一樣,得了知己,便極有靈驗的。若用大題目比,就有孔子廟前之檜,墳前之蓍,諸葛祠前之柏,岳武穆墳前之松。這都是堂堂正大隨人之正氣。千古不磨之物。世亂則萎,世治則榮,幾千百年了,枯而復生者幾次。這豈不是兆應?小題目比,就有楊太真沉香亭之木芍藥,端正樓之相思樹,王昭君冢上之草,豈不也有靈驗。所以這海棠亦應其人慾亡,故先就死了半邊。”襲人聽了這篇痴話,又可笑,又可嘆,因笑道:“真真的這話越發說上我的氣來了。那晴雯是個什麼東西,就費這樣心思,比出這些正經人來!還有一說,他縱好,也滅不過我的次序去。便是這海棠,也該先來比我,也還輪不到他。想是我要死了。”寶玉聽說,忙握他的嘴,勸道:“這是何苦!一個未清,你又這樣起來。罷了,再別提這事,別弄的去了三個,又饒上一個。”襲人聽說,心下暗喜道:“若不如此,你也不能了局。”寶玉乃道:“從此休提起,全當他們三個死了,不過如此。況且死了的也曾有過,也沒有見我怎么樣,此一理也。如今且說現在的,倒是把他的東西,作瞞上不瞞下,悄悄的打發人送出去與了他。再或有咱們常時積攢下的錢,拿幾吊出去給他養病,也是你姊妹好了一場。”襲人聽了,笑道:“你太把我們看的又小器又沒人心了。這話還等你說,我才已將他素日所有的衣裳以至各什各物總打點下了,都放在那裡。如今白日裡人多眼雜,又恐生事,且等到晚上,悄悄的叫宋媽給他拿出去。我還有攢下的幾吊錢也給他罷。”寶玉聽了,感謝不盡。襲人笑道:“我原是久已出了名的賢人,連這一點子好名兒還不會買來不成!”寶玉聽他方才的話,忙陪笑撫慰一時。晚間果密遣宋媽送去。寶玉將一切人穩住,便獨自得便出了后角門,央一個老婆子帶他到晴雯家去瞧瞧。先是這婆子百般不肯,只說怕人知道,”回了太太,我還吃飯不吃飯!”無奈寶玉死活央告,又許他些錢,那婆子方帶了他來。這晴雯當日系賴大家用銀子買的,那時晴雯才得十歲,尚未留頭。因常跟賴嬤嬤進來,賈母見他生得伶俐標緻,十分喜愛。故此賴嬤嬤就孝敬了賈母使喚,後來所以到了寶玉房裡。這晴雯進來時,也不記得家鄉父母。只知有個姑舅哥哥,專能庖宰,也淪落在外,故又求了賴家的收買進來吃工食。賴家的見晴雯雖到賈母跟前,千伶百俐,嘴尖性大,卻倒還不忘舊,故又將他姑舅哥哥收買進來,把家裡一個女孩子配了他。成了房後,誰知他姑舅哥哥一朝身安泰,就忘卻當年流落時,任意吃死酒,家小也不顧。偏又娶了個多情美色之妻,見他不顧身命,不知風月,一味死吃酒,便不免有蒹葭倚玉之嘆,紅顏寂寞之悲。又見他器量寬宏,並無嫉衾妒枕之意,這媳婦遂恣情縱慾,滿宅內便延攬英雄,收納材俊,上上下下竟有一半是他考試過的。若問他夫妻姓甚名誰,便是上回賈璉所接見的多渾蟲姑娘兒的便是了。目今晴雯只有這一門親戚,所以出來就在他家。
此時多渾蟲外頭去了,那燈姑娘吃了飯去串門子,只剩下晴雯一人,在外間房內爬著。寶玉命那婆子在院門外了哨,他獨自掀起草簾進來,一眼就看見晴雯睡在蘆席土炕上,幸而衾褥還是舊日鋪的。心內不知自己怎么才好,因上來含淚伸手輕輕拉他,悄喚兩聲。當下晴雯又因著了風,又受了他哥嫂的歹話,病上加病,嗽了一日,才朦朧睡了。忽聞有人喚他,強展星眸,一見是寶玉,又驚又喜,又悲又痛,忙一把死攥住他的手。哽咽了半日,方說出半句話來:“我只當不得見你了。”接著便嗽個不住寶玉也只有哽咽之分。晴雯道:“阿彌陀佛,你來的好,且把那茶倒半碗我喝。渴了這半日,叫半個人也叫不著。”寶玉聽說,忙拭淚問:“茶在那裡?”晴雯道:“那爐台上就是。”寶玉看時,雖有個黑沙吊子,卻不象個茶壺。只得桌上去拿了一個碗,也甚大甚粗,不象個茶碗,未到手內,先就聞得油膻之氣。寶玉只得拿了來,先拿些水洗了兩次,復又用水汕過,方提起沙壺斟了半碗。看時,絳紅的,也太不成茶。晴雯扶枕道:“快給我喝一口罷!這就是茶了。那裡比得咱們的茶!”寶玉聽說,先自己嘗了一嘗,並無清香,且無茶味,只一味苦澀,略有茶意而已。嘗畢,方遞與晴雯。只見晴雯如得了甘露一般,一氣都灌下去了。寶玉心下暗道:“往常那樣好茶,他尚有不如意之處,今日這樣。看來,可知古人說的‘飽飫烹宰,飢饜糟糠’,又道是‘飯飽弄粥’,可見都不錯了。”一面想,一面流淚問道:“你有什麼說的,趁著沒人告訴我。”晴雯嗚咽道:“有什麼可說的!不過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我已知橫豎不過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雖生的比別人略好些,並沒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樣,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個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擔了虛名,而且臨死,不是我說一句後悔的話,早知如此,我當日也另有個道理。不料痴心傻意,只說大家橫豎是在一處。不想平空里生出這一節話來,有冤無處訴。”說畢又哭。寶玉拉著他的手,只覺瘦如枯柴,腕上猶戴著四個銀鐲,因泣道:“且卸下這個來,等好了再戴上罷。”因與他卸下來,塞在枕下。又說:“可惜這兩個指甲,好容易長了二寸長,這一病好了,又損好些。”晴雯拭淚,就伸手取了剪刀,將左手上兩根蔥管一般的指甲齊根鉸下,又伸手向被內將貼身穿著的一件舊紅綾襖脫下,並指甲都與寶玉道:“這個你收了,以後就如見我一般。快把你的襖兒脫下來我穿。我將來在棺材內獨自躺著,也就象還在怡紅院的一樣了。論理不該如此,只是擔了虛名,我可也是無可如何了。”寶玉聽說,忙寬衣換上,藏了指甲。晴雯又哭道:“回去他們看見了要問,不必撒謊,就說是我的。既擔了虛名,越性如此,也不過這樣了。”
一語未了,只見他嫂子笑嘻嘻掀簾進來,道:“好呀,你兩個的話,我已都聽見了。”又向寶玉道:“你一個作主子的,跑到下人房裡作什麼?看我年輕又俊,敢是來調戲我么?”寶玉聽說,嚇的忙陪笑央道:“好姐姐,快別大聲。他伏侍我一場,我私自來瞧瞧他。”燈姑娘便一手拉了寶玉進裡間來,笑道:“你不叫嚷也容易,只是依我一件事。”說著,便坐在炕沿上,卻緊緊的將寶玉摟入懷中。寶玉如何見過這個,心內早突突的跳起來了,急的滿面紅漲,又羞又怕,只說:“好姐姐,別鬧。”燈姑娘乜斜醉眼,笑道:“呸!成日家聽見你風月場中慣作工夫的,怎么今日就反訕起來。”寶玉紅了臉,笑道:“姐姐放手,有話咱們好說。外頭有老媽媽,聽見什麼意思。”燈姑娘笑道:“我早進來了,卻叫婆子去園門等著呢。我等什麼似的,今兒等著了你。雖然聞名,不如見面,空長了一個好模樣兒,竟是沒藥性的炮仗,只好裝幌子罷了,倒比我還發訕怕羞。可知人的嘴一概聽不得的。就比如方才我們姑娘下來,我也料定你們素日偷雞盜狗的。我進來一會在窗下細聽,屋內只你二人,若有偷雞盜狗的事,豈有不談及於此,誰知你兩個竟還是各不相擾。可知天下委屈事也不少。如今我反後悔錯怪了你們。既然如此,你但放心。以後你只管來,我也不羅皂你。”寶玉聽說,才放下心來,方起身整衣央道:“好姐姐,你千萬照看他兩天。我如今去了。”說畢出來,又告訴晴雯。二人自是依依不捨,也少不得一別。晴雯知寶玉難行,遂用被蒙頭,總不理他,寶玉方出來。意欲到芳官四兒處去,無奈天黑,出來了半日,恐裡面人找他不見,又恐生事,遂且進園來了,明日再作計較。因乃至后角門,小廝正抱鋪蓋,裡邊嬤嬤們正查人,若再遲一步也就關了。寶玉進入園中,且喜無人知道。到了自己房內,告訴襲人只說在薛姨媽家去的,也就罷了。一時鋪床,襲人不得不問今日怎么睡。寶玉道:“不管怎么睡罷了。”原來這一二年間襲人因王夫人看重了他了,越發自要尊重。凡背人之處,或夜晚之間,總不與寶玉狎昵,較先幼時反倒疏遠了。況雖無大事辦理,然一應針線並寶玉及諸小丫頭們凡出入銀錢衣履什物等事,也甚煩瑣,且有吐血舊症雖愈,然每因勞碌風寒所感,即嗽中帶血,故邇來夜間總不與寶玉同房。寶玉夜間常醒,又極膽小,每醒必喚人。因晴雯睡臥警醒,且舉動輕便,故夜晚一應茶水起坐呼喚之任皆悉委他一人,所以寶玉外床只是他睡。今他去了,襲人只得要問,因思此任比日間緊要之意。寶玉既答不管怎樣,襲人只得還依舊年之例,遂仍將自己鋪蓋搬來設於床外。寶玉發了一晚上呆。及催他睡下,襲人等也都睡後,聽著寶玉在枕上長吁短嘆,復去翻來,直至三更以後。方漸漸的安頓了,略有齁聲。襲人方放心,也就朦朧睡著。沒半盞茶時,只聽寶玉叫“晴雯”。襲人忙睜開眼連聲答應,問作什麼。寶玉因要吃茶。襲人忙下去向盆內蘸過手,從暖壺內倒了半盞茶來吃過。寶玉乃笑道:“我近來叫慣了他,卻忘了是你。”襲人笑道:“他一乍來時你也曾睡夢中直叫我,半年後才改了。我知道這晴雯人雖去了,這兩個字只怕是不能去的。”說著,大家又臥下。寶玉又翻轉了一個更次,至五更方睡去時,只見晴雯從外頭走來,仍是往日形景,進來笑向寶玉道:“你們好生過罷,我從此就別過了。”說畢,翻身便走。寶玉忙叫時,又將襲人叫醒。襲人還只當他慣了口亂叫,卻見寶玉哭了,說道:“晴雯死了。”襲人笑道:“這是那裡的話!你就知道胡鬧,被人聽著什麼意思。”寶玉那裡肯聽,恨不得一時亮了就遣人去問信。及至天亮時,就有王夫人房裡小丫頭立等叫開前角門傳王夫人的話:“‘即時叫起寶玉,快洗臉,換了衣裳快來,因今兒有人請老爺尋秋賞桂花,老爺因喜歡他前兒作得詩好,故此要帶他們去。’這都是太太的話,一句別錯了。你們快飛跑告訴他去,立刻叫他快來,老爺在上屋裡還等他吃麵茶呢。環哥兒已來了。快跑,快跑。再著一個人去叫蘭哥兒,也要這等說。”裡面的婆子聽一句,應一句,一面扣扭子,一面開門。一面早有兩三個人一行扣衣,一行分頭去了。襲人聽得叩院門,便知有事,忙一面命人問時,自己已起來了。聽得這話,促人來舀了麵湯,催寶玉起來盥漱。他自去取衣。因思跟賈政出門,便不肯拿出十分出色的新鮮衣履來。只拿那二等成色的來。寶玉此時亦無法,只得忙忙的前來。果然賈政在那裡吃茶,十分喜悅。寶玉忙行了省晨之禮。賈環賈蘭二人也都見過寶玉。賈政命坐吃茶,向環蘭二人道:“寶玉讀書不如你兩個,論題聯和詩這種聰明,你們皆不及他。今日此去,未免強你們做詩,寶玉須聽便助他們兩個。”王夫人等自來不曾聽見這等考語,真是意外之喜。
一時侯他父子二人等去了,方欲過賈母這邊來時,就有芳官等三個的乾娘走來,回說:“芳官自前日蒙太太的恩典賞了出去,他就瘋了似的,茶也不吃,飯也不用,勾引上藕官蕊官,三個人尋死覓活,只要剪了頭髮做尼姑去。我只當是小孩子家一時出去不慣也是有的,不過隔兩日就好了。誰知越鬧越凶,打罵著也不怕。實在沒法,所以來求太太,或者就依他們做尼姑去,或教導他們一頓,賞給別人作女兒去罷,我們也沒這福。”王夫人聽了道:“胡說!那裡由得他們起來,佛門也是輕易人進去的!每人打一頓給他們,看還鬧不鬧了!”當下因八月十五日各廟內上供去,皆有各廟內的尼姑來送供尖之例,王夫人曾於十五日就留下水月庵的智通與地藏庵的圓心住兩日,至今日未回,聽得此信,巴不得又拐兩個女孩子去作活使喚,因都向王夫人道:“咱們府上到底是善人家。因太太好善,所以感應得這些小姑娘們皆如此。雖說佛門輕易難入,也要知道佛法平等。我佛立願,原是一切眾生無論雞犬皆要度他,無奈迷人不醒。若果有善根能醒悟,即可以超脫輪迴。所以經上現有虎狼蛇蟲得道者就不少。如今這兩三個姑娘既然無父無母,家鄉又遠,他們既經了這富貴,又想從小兒命苦入了這風流行次,將來知道終身怎么樣,所以苦海回頭,出家修修來世,也是他們的高意。太太倒不要限了善念。”王夫人原是個好善的,先聽彼等之語不肯聽其自由者,因思芳官等不過皆系小兒女,一時不遂心,故有此意,但恐將來熬不得清淨,反致獲罪。今聽這兩個拐子的話大近情理,且近日家中多故,又有邢夫人遣人來知會,明日接迎春家去住兩日,以備人家相看,且又有官媒婆來求說探春等事,心緒正煩,那裡著意在這些小事上。既聽此言,便笑答道:“你兩個既這等說,你們就帶了作徒弟去如何?”兩個姑子聽了,念一聲佛道:“善哉!善哉!若如此,可是你老人家陰德不小。”說畢,便稽首拜謝。王夫人道:“既這樣,你們問他們去。若果真心,即上來當著我拜了師父去罷。”這三個女人聽了出去,果然將他三人帶來。王夫人問之再三,他三人已是立定主意,遂與兩個姑子叩了頭,又拜辭了王夫人。王夫人見他們意皆決斷,知不可強了,反倒傷心可憐,忙命人取了些東西來繼賞了他們,又送了兩個姑子些禮物。從此芳官跟了水月庵的智通,蕊官藕官二人跟了地藏庵的圓心,各自出家去了。且聽下回分解。

賞析

青年男子有誰不曾鍾情
妙齡女郎誰個不善懷春
這本是人性中的至潔至純
卻為何有這多的眼淚飛迸
這是德國大詩人在他的舉世愛情悲劇名作《少年維特之煩惱》中的序詩。愛情之美,之神聖,世間是沒有他事與之可比的。就連主張禁慾的佛教,在佛經中卻也有這樣的經典名言:“女歡男愛,無掛無礙;一點生機,成此世界。”是啊,沒有愛情,哪有釋迦牟尼?哪有他一代接一代的佛子佛孫?然而,···?(讀此我想笑!)
這一回的開頭寫司棋因在抄家時被抄出了一封情書而被逐出大觀園。她被逐出門時的那段文字,悲涼得使人渾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在發寒戰。蘇三起解是悲哀的,卻有老解差公公同情她,幫助她。林沖發配是悲慘的,卻有花和尚來救助他。而司棋呢?當她被攆出賈府走向死亡之路時,有誰來援救她呢?當司棋拉了女兒國的領袖賈寶玉的手,哭著求助於他時,他除了流淚,什麼辦法也沒有。只是當司棋已經去的遠了,才阿Q式的罵了幾句。跟了司棋出門的賈府僕婦,是一條惡狗。這使我想到在文革中我被送到農村去勞動時的情景:一條姓黃的惡狗比賈府僕婦還壞十倍;他親自到了我勞動的地方,囑咐那裡的當權人物要嚴厲管制我。魯迅有言:狗,有時比主人更惡。誠哉!
司棋,可愛的神秘的女郎!當初你身為副小姐時,何等威風!此刻,你太可憐!人,在權勢面前是多么渺小啊!你為愛情而殉身,不自由,勿寧死。你的夢只是:想有一點兒愛的自由,多么低,多么有限!但他們卻不準。被逐時,只要求和姐妹們相別一下,跟的狗不準。宇宙間恐怕沒有第二種生靈比人更惡,更蠢,更毒,更可悲,更可憐。同類相殘!只是因為有等級,有權勢,有貧富,有金錢,有嫉妒,有殺人刀,有女人,有弱者!人啊人,你真可悲!
司棋被逐,與《水滸》林沖發配同樣的悲哀,不忍讀。
寶玉!你生在那暗無天日的世界。幸在黑暗的天空有一抹霞光,給了你一線光和愛的希望。卻傾刻消逝。你能不悲嗎?但你尚有妙玉在啊!
晴雯之死,紅樓之絕唱,天地之至文,是雪芹用血淚寫成的。晴雯死前贈指甲給寶玉,和寶玉互換內衣,是最感人的。我哭晴雯之冤屈,悲晴雯之早夭,痛恨吃人的世界。我頌寶晴靈愛之純真;嘆寶玉之無能。咒王夫人、花襲人之偽善,之歹毒。世上一切陰謀家皆可以王、花為楷模。今日之奸商貪官政客及一切陰謀家,應讀《紅樓夢》,學一學花襲人。花襲人是古今中外第一賢人,出色的陰謀家。是她第一個拉寶玉下水,勾引寶玉做愛;而在王夫人面前,在眾人眼裡,她卻是寶玉身邊最清白最賢德的人。殺晴雯的劊子手是王夫人和花襲人。王夫人的罪惡是明擺著的;而花襲人,她卻以同情晴雯的身份出現。諸葛亮用陰謀殺了周瑜,卻又到周瑜靈前痛哭。諸葛亮殺周瑜,其陰謀,讀者一清二楚;花襲人殺晴雯,其陰謀,讀者並不完全明白;有的學者還讚美花襲人真的是賢惠之女人呢。花襲人,你真高明!
由花襲人忽然聯想到莎士比亞的《麥克白》。其中的麥克白夫人對麥克白說的一段台詞:你要欺騙世人,你就得把自己妝扮成一朵花,一朵無比美麗的花,讓花的色和香迷到所有的人,然後在花瓣的深處藏著毒蛇。——麥克白及其夫人正是這樣的一朵花。夫妻倆成了國王的第一心腹,卻謀殺了國王。花襲人就是這樣的一朵花。她用色和香迷到了賈寶玉,迷到了王夫人,謀殺了晴雯,趕走了茜雪、芳官、四兒;一切不如她意的同行皆在她謀殺陷害之列。她為了奪得做賈寶玉的小老婆這樣一個可憐的位子,挖空心思,一心盡忠於王夫人,盡忠於賈寶玉。但她“枉自溫柔和順,空雲如桂似蘭”。當後來賈府敗落時,她,竟然拋棄了危難中的寶玉,嫁人去了。
妖書《紅樓夢》啊!其中的“妖”真不少。晴雯是“妖”,是美麗可愛的“妖”;襲人也是“妖”,是暗中殺人的妖。還有芳官,也是“妖”。“美優伶斬情歸水月”,芳官等幾個美麗的“妖”,被王夫人懲治得走投無路,只好斬斷情絲,到水月庵當尼姑去。這也是花襲人的一大業績。

回評

敘王夫人處有人參,賈母所藏之參又不適用,已見消乏氣象。
借周瑞家口中,補出邢夫人嗔王善保家多事,受責裝病,以便王夫人遣逐司棋,省卻無數筆墨。
奸與盜俱在迎春房中敗露,可見一味忠厚不能正率下人,所謂"忠厚者,無用之別名也。" 迎春之不能約束老嬤、丫鬟,其不能持家,受婿折磨,已可預見,是以即插入邢夫人接迎春家去被人相看情事。
寫寶釵換參一節,顯出寶釵精細,非比富貴家閨閣中不諳世務。寫襲人勸解一層,描出襲人涵養,迥異輕浮婦女,全無斟酌。
遣司棋,逐晴雯,是此回正主,其餘四兒、芳官等俱是陪襯。
海棠偶死不是凶徵,海棠復生卻非吉兆,與九十四回遙相關照。
晴雯來歷於此時補出,而姓氏籍貫仍無著實,伏下回《芙蓉誄》中句。
芳官等出家,是將來惜春、紫鵑出家引子。
王夫人持家嚴正,固為正理,但未免性急偏聽,金釧之投井、晴雯之屈死、司棋之殞命,及芳官等之出家,皆王夫人所作之孽,是故一味嚴峻,亦非和氣致祥之道。

wiki紅樓

《紅樓夢》 更多紅樓夢百科知識,詳見微百科:紅樓夢百科。
《紅樓夢》被認為是中國最具文學成就的古典小說,是中國長篇小說創作的巔峰之作,並被認為是中國古典小說“四大名著”之首,它的影響已經超越了時代和國界,是世界文學歷史上一顆璀璨的明珠,甚至在現代產生了一門以研究紅樓夢為主題的學科“紅學”。
《紅樓夢》第一回
《紅樓夢》第二回
《紅樓夢》第三回
《紅樓夢》第四回
《紅樓夢》第五回
《紅樓夢》第六回
《紅樓夢》第七回
《紅樓夢》第八回
《紅樓夢》第九回
《紅樓夢》第十回
《紅樓夢》第十一回
《紅樓夢》第十二回
《紅樓夢》第十三回
《紅樓夢》第十四回
《紅樓夢》第十五回
《紅樓夢》第十六回
《紅樓夢》第十七回
《紅樓夢》第十八回
《紅樓夢》第十九回
《紅樓夢》第二十回
《紅樓夢》第二十一回
《紅樓夢》第二十二回
《紅樓夢》第二十三回
《紅樓夢》第二十四回
《紅樓夢》第二十五回
《紅樓夢》第二十六回
《紅樓夢》第二十七回
《紅樓夢》第二十八回
《紅樓夢》第二十九回
《紅樓夢》第三十回
《紅樓夢》第三十一回
《紅樓夢》第三十二回
《紅樓夢》第三十三回
《紅樓夢》第三十四回
《紅樓夢》第三十五回
《紅樓夢》第三十六回
《紅樓夢》第三十七回
《紅樓夢》第三十八回
《紅樓夢》第三十九回
《紅樓夢》第四十回
《紅樓夢》第四十一回
《紅樓夢》第四十二回
《紅樓夢》第四十三回
《紅樓夢》第四十四回
《紅樓夢》第四十五回
《紅樓夢》第四十六回
《紅樓夢》第四十七回
《紅樓夢》第四十八回
《紅樓夢》第四十九回
《紅樓夢》第五十回
《紅樓夢》第五十一回
《紅樓夢》第五十二回
《紅樓夢》第五十三回
《紅樓夢》第五十四回
《紅樓夢》第五十五回
《紅樓夢》第五十六回
《紅樓夢》第五十七回
《紅樓夢》第五十八回
《紅樓夢》第五十九回
《紅樓夢》第六十回
《紅樓夢》第六十一回
《紅樓夢》第六十二回
《紅樓夢》第六十三回
《紅樓夢》第六十四回
《紅樓夢》第六十五回
《紅樓夢》第六十六回
《紅樓夢》第六十七回
《紅樓夢》第六十八回
《紅樓夢》第六十九回
《紅樓夢》第七十回
《紅樓夢》第七十一回
《紅樓夢》第七十二回
《紅樓夢》第七十三回
《紅樓夢》第七十四回
《紅樓夢》第七十五回
《紅樓夢》第七十六回
《紅樓夢》第七十七回
《紅樓夢》第七十八回
《紅樓夢》第七十九回
《紅樓夢》第八十回
《紅樓夢》第八十一回
《紅樓夢》第八十二回
《紅樓夢》第八十三回
《紅樓夢》第八十四回
《紅樓夢》第八十五回
《紅樓夢》第八十六回
《紅樓夢》第八十七回
《紅樓夢》第八十八回
《紅樓夢》第八十九回
《紅樓夢》第九十回
《紅樓夢》第九十一回
《紅樓夢》第九十二回
《紅樓夢》第九十三回
《紅樓夢》第九十四回
《紅樓夢》第九十五回
《紅樓夢》第九十六回
《紅樓夢》第九十七回
《紅樓夢》第九十八回
《紅樓夢》第九十九回
《紅樓夢》第一百回
《紅樓夢》第一百零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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