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川

陳九川(1494-1562)字惟溶,又字惟濬,號竹亭,後號明水。江西臨川人。明中期理學家、詩人。陽明心學江右重要人員之一。

基本信息

個人簡介

生於明孝宗弘治七年,卒於世宗嘉靖四十一年,年六十九歲。正德九年(1514)進士。授太常博士。武宗南巡尋歡作樂,與贛籍官員修撰舒芬、考功員外郎夏良勝、禮部主事萬潮等,連疏諫反對,觸怒武宗,入獄,罰跪午門的五晝夜,幾死廷杖,削為民。此四人被稱為“江西四諫”。世宗即位後,復任禮部主客司郎中,又因改革舊制,“正貢獻名物,節犒賞費數萬”,得罪權貴,遭誣陷入獄,流放鎮海衛(今福建龍海縣鎮海鄉)。遇敕復官,後辭官歸家,家中迭遭變故,父母兄弟俱亡,精神頹喪,先後移居臨川明水山(今臨川溫泉鄉境內)及縣城(今撫州市)擬峴台等處,以讀書、講學自遣,易號明水,週遊講學名山以終。

陳九川崇尚心學,曾拜王守仁為師,是江右王門的代表人物。著有《明水陳先生集》14卷(為其門人董君和輯),存目於《四庫全書總目》集部別集類,其中8卷為講稿與散文,6卷為詩。晚年著有《傳習續錄》等書。事見《(同治)臨川縣誌》、《明吏》、《四庫全書》、《江西通志》、(清)黃宗羲《郎中陳明水先生九川》、《江西詩征》。

人物生平

明水先生,臨川人也。先生姓陳,先為直隸寧國宣城著族;叔高祖陳迪以大宗伯殉建文皇帝難,通族遠竄;曾祖禮遂之臨川,子孫遂為臨川人;祖曰溥,字孟淵,號遯庵;父昆,字獻璧,號閒翁,翁以先生貴,得封文林郎、太常博士,母吳氏,封宜人。

先生生弘治甲寅年十月十六日,先時母孺人夢葉吞星,已而果得先生。先生諱九川,字惟浚,初號竹亭,改號明水,倡道東南,為世羽儀,學士大夫鹹稱明水先生。先生生而穎慧峻發,岐嶷不群。出就外傅,日記數千言,同舍兒課業弗瞭,為之解譬不倦。其傅奇之,謂群兒曰:“陳生,若輩師,毋年以也。”居無何,告閒翁曰:“吾不足為令子師矣,宜付大儒陶冶,自當超然脫穎。”翁疑其不率命,既訊其業實,乃遣。卒業於行齋饒公之門。饒公從游者眾,且多成人,士歷試課,無出乃右。先生質考,往往及先儒所未發;讀史,必稽核是非,要於當而後已。饒公益大奇之,曰:“陳生不當在弟子列,吾老友也。”先生自是學懋而識卓卓矣。當童子時,督學校藝,凡三進為弟子員,先生三不就,語人曰:“吾父謂余德性未就定,恐不足以逐隊,願少俟焉。”恆閉戶彌年,博極群書,天文地理,兵歷百家,殫究靡遺,雖時務繁文,不練達密察不已也。既久,乃曰“聖學宜不瑣瑣若此”,取周程書,沉潛復熟,洗滌習心,專意聖學,而時藝日益根據矣。正德壬申,督學崆峒李公試撫士,召縣令龍君曰:“何邑中無一奇士乎?宜拾遺以進。”龍素知先生名,強之就試。崆峒閱先生卷,嘖嘖稱奇士。歲癸酉,先生與行齋同舉於鄉。撫俗,得舉,例永樂騎迎歸,先生獨步還。甲戌,成進士,觀禮部政,同堂多用駿騎,先生獨策蹇以往。或議其僻,弗恤也。一夕忽曰:“漆雕開謂吾斯未信,余可自信與?”遂上疏請告。凡三疏,始得允。即日往謁先師陽明先生門,得聞良知之學。乃躍然曰:“道在是矣。”默坐定悟,無間晝夜,商榷砥礪,要於自得。先時,嘗著《春秋本旨》、《周易正義》、《詩說》、《禮解》諸書,引燭焚之。嘆曰:“六經且腳註耳,何有於是?”居數年,復出北上,授太常博士,志念日益精確,毅然不撓。

己卯,閹宦謀惑,武廟南巡,眾皆洶洶不知計,先生獨與修撰舒梓溪、員外夏東洲、主事萬五溪諸人謀曰:“此君父之難,宗社憂也,豈宜自愛?”力上章尼之。武皇震怒,命梏項拳跪午門外,凡五晝夜。先生不敢懈,無幾,微見於顏面,已乃各杖,削為編氓。台諫部寺,相繼諫止,先生曲突之功居多,直聲竦振。朝野有“四君子”之詠。

歸里中,聚友講學為務,青袍布襪,不履公庭,復與東廓鄒君事陽明先生於虔台,學益精邃。陽明先生嘗贈以詩曰:“況已妙齡先卓立,直從心地究宗元。”先生歸撫,倡學益力,撫士始知有聖學。辛巳,聖天子龍飛,召諸直諫者官。先生仍拜前職。尋轉儀制司員外郎。奉使封弋陽王,得謁闕里廟。復命道出淛東,又與東廓鄒君密約,復見陽明先師,竟所未聞。尋轉主客郎中,裁革日嚴,群小銜之,潛令通事誣奏先生處夷嚴刻,乞賜罷斥,以消邊釁。詔下錦衣獄,杖加瀕死,童僕環泣,先生睜目曰:“吾死國事,無憾也。汝等南還,善事吾親而已,何以泣為?”

丙戌,竟謫戍鎮海衛。先生欣然就道,特以老親為念。時余以御史按閩,先生自忘其為遷客,余亦忘之,往來商訂,互有裨益。己丑,朝廷正郊典,恩下得解戍還。先生果克終孝養嗣,又兩遇恩詔,得復官致仕。壬辰春一二月,遭父母兄弟四喪,先生哀毀骨立,甘塊茹蔬,幾不自存,人鹹苦之。知者謂先生得遂初心,忠孝兩無疚雲。服闕,先生出越拜陽明先師墓,為經理其家政。尋歸,大會明水山中,四方來學者後先千百人,先生委曲造就為多。繼以山中阻越弗便,乃移會於城之擬峴台,更寒暑弗易。

丙申中,過余白水山中,益覺明健愈前。既又同餘與東廓君為華蓋山之游,既又赴念庵諸君青原之會,既又會荊川唐君、南玄戚君、龍溪王君、緒山銭君相與究竟歸宿,怡性於天台、雁盪、匡廬、五老之間,而五嶽之興勃不自已。己酉,復就余山房,新知卓論,亹亹不倦。自是赴沖玄大會,自是出訪甘泉湛老諸傑。丙辰,復來問余,北歸,持議益堅而定,反覆論較,余無裨於先生,先生未必無裨於余。余老病日臻,每恨不得繼見。先生亦復重耳,默坐一室,猶不廢書札論學。聞其詩曰:“帝固黜爾聰,俾爾日躋敬。”余咲曰:“先生守靜篤矣。”

未幾,以訃聞。嗟嗟悲乎,何天奪良朋之速也?余悼痛方殷,令子本、朱、休衰絰踵門,執其鄉節推舒君所著狀,蘄余言樹碑。嗚呼!餘年先先生而生,先生先餘年而萎。既老而失良朋,余尚忍言哉?先生孝友忠信之行,孚於鄉族;正直謇諤之節,振於朝暮;造詣涵養之深,泄於文章。至於陽明先師之學,奉為蓍龜,不以窮通二其志,不以老壯易其守,遭險而不阻,負謗而不疑,商榷闡明之功通於遐邇。東南士人類知陽明先師之學,先生大有力焉。故余與議論終老而不以為倦,識悟少異而不以為貳,輾轉訂正,期於相成而已。嗚呼!先生已矣,蓋棺之論定矣!國有史,鄉有祀,太史有志銘,諸名公有誄言,不可誣也。余方勵耄年,誰能輔余以一息之不懈哉?頹筆屬文,樹之崇碑,昭揭於南岡之原。人地道軌,相為昭映。老成宿德,賢子令孫,永永有辭,而死生交情,幽明符驗,又有出於言語文字之外矣!余尚忍言哉?

撰次之既,將塵先生未瞑之神,復聞火罹於家,烈焰飄蕩,廬舍幾為之盡。先生柩厝旁舍,眾共危之,方圖別徙,不逾時而長颷頓返,若有神以護之,非惟未驚先生幽棲之舍,而連次里者鹹護保全。於是,眾鹹歡呼,頌先生之得天者不輟。昔許伯遭母喪,戢火撫柩而俱焚,君子謂伯也盡乎人而未能幸乎天。先生之子,當是時也,諒亦有伯捐身撫戢之心,而卒幸乎天。嗚呼!天其有意於先生耶?先生其克當於天心耶?茲固口碑心史之灼,垂宇宙而不朽也,焉用文?雖然,事以言傳,文之不可無也審矣。則紀而用系以詩,乃作詩曰:

嗟嗟先生,象山之鄉,卓聞良知,曠矣翱翔。為邦司直,為世景行。履險若夷,罹變若常。召謗負怨,靡自阻喪。矢心聖學,甘同瑞釀,引翼後來,惠風載揚。忠告嘿識,曰篤不忘。祝融鼓禍,廬舍就荒,反風息燎,靈輀保藏。天心仁愛,騰愉無疆。樹茲崇碑,萬祀有光。賢胤似之,楚楚冠裳。宮保敷詞,宇宙煌煌。式之瞻之,凜然以將。

嘉靖癸未歲仲龝之吉,賜進士榮祿大夫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吉永豐聶雙江聶豹撰。

《陽明年譜》所記陳明水言行

(正德十五年六月)是月至贛。

先生至贛,大閱士卒,教戰法。江彬遣人來覘動靜,相知者俱請回省,無蹈危疑。先生不從,作《啾啾吟》解之,有曰:“東家老翁防虎患,虎夜入室銜其頭。西家小兒不識虎,持竿驅虎如驅牛。”且曰:“吾在此與童子歌詩習禮,有何可疑?”門人陳九川等亦以為言。先生曰:“公等何不講學!吾昔在省城,處權豎禍在目前,吾亦帖然。縱有大變,亦避不得。吾所以不輕動者,亦有深慮焉耳。”

(十五年)九月還南昌。

是時,陳九川、夏良勝、萬潮、歐陽德、魏良弼、李遂、舒芬及裘衍日侍講席。而巡按御史唐龍、督學僉事邵銳,皆守舊學相疑。唐復以撤講擇交相勸。先生答曰:“吾真見得良知人人所同,特學者未得啟悟,故甘隨俗習非。今苟以是心至吾,又為一身疑謗,拒不與言,於心忍乎?求真才者譬之淘沙而得金,非不知沙之汰者十去八九,然未能舍沙以求金為也。”當唐、邵之疑,人多畏避,見同門方巾中衣而來者,俱指為異物。獨王臣、魏良政、良器、鍾文奎、吳子金等挺然不變,相依而起者日眾。

十有六年辛巳,先生五十歳,在江西。

正月,居南昌。是年,先生始揭致良知之教。先生聞前月十日,武宗駕入宮,始舒憂念。自經宸濠、忠泰之變,益信良知真足以忘患難、出生死,所謂考三王、建天地、質鬼神、俟後聖無弗同者,乃遺書守益曰:“近來信得‘致良知’三字真聖門正法眼藏。往年尚疑未盡,今自多事以來,只此良知無不具足。譬之操舟得舵,平瀾淺瀨無不如意;雖遇顛風逆浪,舵柄在手,可免沒溺之患矣。”一日,先生喟然發嘆。九川問曰:“先生何嘆也?”曰:“此理簡易明白若此,乃一經沈埋數百年。”九川曰:“亦為宋儒從知解上入,認識神為性體,故聞見日益,障道日深耳。今先生拈出‘良知’二字,此古今人人真面目,更復奚疑?”先生曰:“然。譬之人有冒別姓墳墓為祖墓者,何以為辯?只得開壙將子孫滴血,真偽無可逃矣。我此‘良知’二字,實千古聖聖相傳一點滴骨血也。”

五月,集門人於白鹿洞。

是月,先生有歸志,欲同門久聚,共明此學。適南昌府知府吳嘉聰欲成府志,時蔡宗兗為南 康府教授,主白鹿洞事,遂使開局於洞中,集夏良勝、舒芬、萬潮、陳九川同事焉。先生遺書促鄒守益曰:“醉翁之意,蓋有在不專以此煩勞也。區區歸遁有日,聖天子新政英明。如謙之亦宜束裝北上,此會宜急圗之,不當徐徐而來也。”

(嘉靖)十八年己亥,江西提學副使徐階建仰止祠於洪都,祀先生。

自階典江西學政,大發師門宗旨,以倡率諸生。於是同門吉安 鄒守益、劉邦采、羅洪先,南昌 李遂、魏良弼、良貴、王臣、裘衍,撫州 陳九川、傅默、吳悌、陳介等,與各郡邑選士,俱來合會焉。魏良弼立石紀事。

人物評價

陳明水先生是陽明後學的重要代表之一,他與鄒東廓、歐陽南野、聶雙江、魏水洲等人一起推動了江右王學的興起,是江右王學中“最著於師門者”(王慎中《明水文集序》)。他的著作被後人蒐集,編為《明水文集》,清修《四庫全書》為其存目。

黃宗羲 《明儒學案》《郎中陳明水先生九川》

陳九川字惟浚,號明水,臨川人也。母夢吞星而娠。年十九,為李空同所知。正德甲戌進士。請告三年,授太常博士。武宗欲南巡,先生與舒芬、夏良勝、萬潮連疏諫止,午門荷校五日,杖五十,除名。世宗即位,起原官。進禮部員外郎、郎中,以主客裁革妄費,群小恨之。張桂與鉛山有隙,誣先生以貢玉餽宏,使通事胡士紳訟之,下詔獄榜掠,謫鎮海衛。已遇恩詔復官。致仕。周流講學名山,如台宕、羅浮、九華、匡廬,無不至也。晚而失聽,書札論學不休。一時講學諸公,謂明水辯駁甚嚴,令人無躲避處。嘉靖四十一年八月卒,年六十九。

先生自請告入虔師陽明,即自焚其著書。後凡再見,竟所未聞。陽明歿,往拜其墓,復經理其家。先生自敘謂:“自服先師致知之訓,中間凡三起意見,三易工夫,而莫得其宗。始從念慮上長善消惡,以視求之於事物者要矣。久之自謂瀹注支流,輪迴善惡,復從無善無惡處認取本性,以為不落念慮直悟本體矣。既已復覺其空倚見悟,未化渣滓,復就中恆致廓清之功,使善惡俱化,無一毫將迎意必之翳,若見全體,炯然炳於幾先,千思百慮,皆從此出。即意無不誠,發無不中,才是無善無惡實功。從大本上致知,乃是知幾之學。自謂此是聖門絕四正派,應悟入先師致知宗旨矣。乃後入越,就正龍溪,始覺見悟成象,怳然自失。歸而求之,畢見差謬,卻將誠意看作效驗,與格物分作兩截,反若欲誠其意者,在先正其心,與師訓聖經矛盾倒亂,應酬知解,兩不湊泊,始自愧心汗背,盡掃平日一種精思妙解之見,從獨知幾微處謹緝熙,工夫才得實落於應感處。若得個真幾,即遷善改過,俱入精微,方見得良知體物而不可遺,格物是致知之實,日用之間都是此體,充塞貫通,無有間礙。致字工夫,盡無窮盡,即無善無惡非虛也,遷善改過非粗也。始信致知二字,即此立本,即此達用,即此川流,即此敦化,即此成務,即此入神,更無本末精粗內外先後之間。證之古本序中,句句吻合,而今而後,庶幾可以弗畔矣。”

按陽明以致良知為宗旨,門人漸失其傳,總以未發之中,認作已發之和,故工夫只在致知上,甚之而輕浮淺露,待其善惡之形而為克治之事,已不勝其艱難雜糅矣。故雙江、念菴以歸寂救之,自是延平一路上人。先生則合寂感為一,寂在感中,即感之本體,感在寂中,即寂之妙用。陽明所謂“未發時驚天動地,已發時寂天寞地”,其義一也,故其謂雙江曰:“吾丈胸次廣大,蕩蕩淵淵,十年之前,卻為蟄龍屈蠖二蟲中作祟,欠欲竊效砭箴,愧非國手,今賴吾丈精采仙方,密煉丹餌,將使凡胎盡化,二蟲不知所之矣。”是先生與偏力於致知者大相逕庭。顧念菴銘其墓猶云:“良知即未發之中,無分於動靜者也。”指感應於酬酢之跡,而不於未發之中,恐於致良知微有未盡。是未契先生宗旨也。

黃宗羲認為,陽明之後,“門人漸失其傳”,很多門人弟子“輕浮淺露”,聶豹,羅洪先之歸寂,“自是延平一路上人”。只有陳九川“合寂感為一,寂在感中,即感之本體。感在寂中,即寂之妙用。”可見黃宗羲基本以江右王學為王學正傳的角度看待陳九川的,並把其作為良知流弊的拯救者。

陳九川為江右第一代門人重要的一員,其親炙陽明的時間比東廓(鄒守益),南野(歐陽德)都來得早,當年親受師教的機會也都比兩人來得多,另外他也參與《傳習錄》的校刻工作,於是以其思想內涵作為王門後學發展的參考指標,並不為過,其重要性不容被輕忽而抹煞,然在江右親炙陽明之諸學者中,相較於後人對歐陽南野,鄒東廓與聶雙江的熟悉度與重視度,陳明水的地位反顯得無足輕重,從日前研究成果的數量便反映了這個事實,故今有重新釐清其思想內涵的必要性與迫切性。攤展其良知觀的發展歷程,並探討他對良知的理解,最後再勘驗其說是否符合師說,以及重新審視他在王門後學中的定位。

明朝郡人在臨川縣南三里建《五賢祠》 祀 陸九淵、吳澄明、吳與弼、陳九川、吳悌。 康熙十年移建於府學後。

撫州擬峴台明嘉靖二十五年(公元1546年)三修,由同知陳一貫主持,陳九川作記。

個人作品

《明水陳先生集》14卷 《傳習續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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