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與黛玉書並詩四章

7.愍惻——“愍”同“憫”,同情。 ”12.遞嬗——更替,變遷。 16.靜言思之——“言”是語助詞,無義。

詩詞

與黛玉書並詩四章(第八十七回)
妺生辰不偶,家運多艱,姊妺伶仃,萱親衰邁。兼之猇聲狺語,旦暮無休;更遭慘禍飛災,不啻驚風密雨。夜深輾側,愁緒何堪!屬在同心,能不為之愍惻乎?回憶海棠結社,序屬清秋,對菊持螯,同盟歡洽。猶記“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句,未嘗不嘆冷節餘芳,如吾兩人也!靶懷觸緒,聊賦四章。匪無故呻吟,亦長歌當哭之意耳。
 
悲時序之遞嬗兮,又屬清秋。
感遭家之不造兮,獨處離愁。
北堂有萱兮,何以忘憂?
無以解憂兮,我心咻咻! 
雲憑憑兮秋風酸,
步中庭兮霜葉乾。
何去何從兮失我故歡!
靜言思之兮惻肺肝?  
惟鮪有潭兮,惟鶴有梁。
鱗甲潛伏兮,羽毛何長!
搔首問兮茫茫,
高天厚地兮,誰知余之永傷?  
銀河耿耿兮寒氣侵,
月色橫斜兮玉漏沉。
憂心炳炳兮,發我哀吟。
吟復吟兮,寄我知音。  

說明

薛蟠酒店行兇,打死張三,經賄賂官場得翻案滅罪。薛家人虛驚一場。寶釵的書和詩在等待結案期間所寫。

注釋

1.不偶——不吉利。傳統迷信說法:如“數偶”為運氣好,“數奇”為運氣壞。
2.萱親——母親。下面“北堂有萱”亦同。參見《中秋夜大觀園即景聯句》“色健茂金萱”注。
3.猇生狺語——“猇”也寫作“虓”,老虎怒吼。狺,狗叫聲。這裡比喻令人不得安寧的壞訊息。
4.啻(音赤)——但,只。驚風密語——柳宗元《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州剌史》詩:“驚風亂颭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牆。”
5.輾側——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詩·周南·關雎》:“輾轉反側。”
6.屬在同心——凡與自己要好的朋友。
7.愍惻——“愍”同“憫”,同情。
8.持螯——吃蟹。參見《螃蟹詠》注。
9.冷節餘芳——冷若冰霜的節守,春光已過的芳香。以菊比。
10.匪——同“非”。
11.長歌當哭——以放聲歌唱代替哭泣。古樂府《悲歌》:“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
12.遞嬗——更替,變遷。
13.不造——不幸。星命家稱人之生辰八字為“造”,即所謂“命”。男命為乾造,女命為坤造。
14.咻咻——本為噓氣聲,引申為不安寧。
15.憑憑——亦作“馮馮”,盛多的樣子。李白《遠別離》詩:“雲憑憑兮欲吼怒”。秋風酸——“酸”是“冷”的修辭說法。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東關酸風射眸子”。
16.靜言思之——“言”是語助詞,無義。《詩·衛風·氓》:“靜言思之,躬自悼矣。”
17.鮪——鱘魚和鰉魚的古稱,春日用以薦祭寢廟(先王之墓),是貴重的魚。梁,屋樑。《詩經》中曾以“有鶖(貪惡的鳥)在梁,有鶴在林”比親近惡人而疏遠善者。全句說:鮪、鶴本應有安居之處。
18.鱗甲——指蛟龍。羽毛——指凡鳥。喻所謂君子失意,小人得勢。
19.誰知余之永傷——宋儒朱熹《感春賦》:“孰知吾心之永傷?”永傷,無盡的愁思,語本《詩·周南·卷耳》。
20.耿耿——明亮的樣子。
21.玉漏沉——計時的漏壺快要水盡聲歇了。即夜將盡的意思。
22.炳炳——猶言“耿耿”,形容憂思不減。

評說

薛蟠行兇打死張三、受官場庇護的情節是第四回打死馮淵的模仿,所不同的是曹雪芹的同情顯然在受害者一邊,而續書者則讓寶釵在信中大肆歪曲事實真相,混淆視聽:明明是張三家被弄得家破人亡而兇手安然無事,寶釵的信中卻偏說自己“更遭慘禍飛災”;被害家屬喊冤叫屈,官府老吏虛張聲勢,寶釵就危言聳聽地說是“猇聲狺語,旦暮無休”;還“長歌當哭”,“寄我知音”,完全顛倒了黑白!續作者居然以同情的筆調,把這些當作寶釵抒情詠懷的內容,還讓黛玉“同心”相感,與之唱和,其立場愛憎不問可知。
詩歌四章,大多是古詩中現成語句的堆砌,思想是貧乏的。首章是書信的重複;第二章“失我故歡”之嘆莫知所指;第三章“鱗甲潛伏兮,羽毛何長!”最不倫不類。一貫宣揚“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寶釵怎么忽然發起“懷才不遇”的牢騷來了呢?第四章已實在無話可說,所以只好說廢話。信中提出“無故呻吟”四字可算有自知之明,只是續作者和寶釵都不肯承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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