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父親

《牆上的父親》描述了一個失去父親的單親家庭中兩姐妹的成長生活。物質和父愛的缺乏使的童年和青春覆上了陰影;逼仄的環境造成了性格上的闕如,而她們又在各種磨難和煎熬中練就了一套如同刺蝟一樣的自我保護的本領。她們的命運是當下一部分特殊家庭的真實寫照,這種家庭中的母親和孩子一直在對豐富物質的渴望與尋求靈魂得到庇護的矛盾中掙扎,甚至要不斷地做出妥協與犧牲……

基本信息

小說:《牆上的父親》 體材:中篇小說
作者:魯敏
原發:《鐘山》 選載《小說選刊》2008第3期

內容簡介

在單親家庭里成長起來的兩姐妹,對於父親的概念僅僅模糊到一幅遺像。“牆上的父親”永遠只是安靜地看著她們,而全部生活都由母親一肩撐持。她們的生活是艱澀而隱忍的:作品的角度別開生面,寫得磅礴、深沉和富有感染力。

作家簡介

人物檔案

1973年生於江蘇東台。南京市文聯簽約作家。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二級作家。現居南京,業餘寫作。
1991年起開始散文創作,以書評、隨筆、美論為主,作品散見《美文》、《散文百家》、《書與人》、《藝術世界》等報刊雜誌,此間八年,作品發表量15萬字左右。1999年,偶起小說寫作之念,迄今共創作小說80萬字,代表作有《白圍脖》、《輕佻的禱詞》、《鏡中姐妹》、《笑貧記》、《白天不懂夜的黑》、《方向盤》等,主要刊發於《人民文學》、《十月》、《鐘山》、《花城》、《山花》等雜誌,並被《新華文摘》、《小說月報》、《小說選刊》、《作家文摘》、《短篇小說選刊》、《北京文學?中篇小說選》、《中華文學選刊》等出版物選用或連載。中篇小說《白圍脖》曾獲第五屆南京市政府藝術獎金獎、第五屆金陵文學獎榮譽獎,中篇小說《男人是水、女人是油》獲第11屆百花獎入圍獎。
2004年底,長篇小說《戒指》在《十月》長篇增刊發表,次年1月由中國青年出版社;2005年2月,長篇小說《愛戰無贏》在《小說月報?原創版》長篇增刊發表,同年5月由百花文藝出版社出版。
魯敏小說以中國當下現實生活中的世象百態為描摹藍本,筆墨觸及城市貧民、偽中產階級、小知識分子、市場商賈等各個階層,著重透視物質生活中個體心靈史的妥協與飄零。

短篇小說

《轉瞬即逝》 《雨花》(2000/12)
《尋找李麥》 《小說家》(2001/2)
《寬恕》 《十月》(2001/6)
《紊亂》 《北京文學》(2002/2)
《冷風拂面》 《十月》(2001/6)
《我是飛鳥我是箭》 《小說界》(2002/5)
《虛線》 《山花》(2002/5) 啊
《左手》 《青年文學》(2002/7)
《把愛情泡茶喝了吧》 《小說家》(2002/4) (原名《將飲茶》)
《頭髮長了》 《長城》(2003/1)
《四重奏》 《人民文學》(2003/6)
《李麥歸來》 《青年文學》(2004/6)
《搖籃里的謊言》 《小說界》(2004/2)
《白天不懂夜的黑》 《芙蓉》(2003/3)
《天衣有縫》 《鐘山》(2003/2)
《心花怒放》 《長江文藝》(2005/7)
《杜馬情史》 《青年文學》(2003/8)
《未 卜》 《山花》(2004/2)
《灰娘娘》 《江南》(2004/5)
《小徑分叉的死亡》 《人民文學》(2005/4)
《方向盤》 《人民文學》(2005/8) (原名《沒有方向的盤》)

中篇小說

《親吻整個世界》 《山西文學》(2001/2)
《白圍脖》 《人民文學》(2002/3) (原名《悼詞》)
《青絲》 《花城》(2003/5) (原名《人發4熱法鵝青絲白髮》)
《鏡中姐妹》 《十月》(2003/4) (原名《愛與哀愁》)
《溫情的咒語》 《小說月報?原創版》(2003/6)
《輕佻的禱詞》 《小說月報?原創版》(2004/4)
《男人是水,女人是油》 《人民文學》(2004/8) (原名《向中產階級致敬》)
《笑貧記》 《十月》中篇增刊

長篇小說

《戒指》 中國青年出版社(2005年1月)
愛戰無贏》 百花文藝出版社(2005年5月)

小說節選

父親眉清目秀,三七分的頭髮梳得鋥亮,脖子裡是半長的藏青圍巾,前面一搭,後面一搭,相當文藝了。他就那么文藝地掛在牆上,在“香雪海”冰櫃的上方,在冰櫃頂一瓶白藍相間的塑膠花上方,從十六年前起,一直掛到現在——“香雪海”的各項功能基本失靈,只有噪音如常;那塑膠花亦掉色了,白花發了黃,藍花發了白。但屋子的這一角,風景從未變過,好似隨時準備上演同一幕舊戲。
母親有時會抬眼望望,用幾乎有些嫉妒的語氣,嘆口氣:瞧瞧,他倒好,萬事不煩……
這話像個瓶蓋子,一擰,舊日子陳醋一般,飄散開來。接下來的一個時辰,母親總會老生常談,說起父親去世後的這些年,她怎樣的含辛茹苦——如同技藝高超的剪輯師,她即興式地截取各個黯淡的生活片段,那些拮据與自憐,被指指戳戳,被侵害被鄙視……對往事的追憶,如同差學生的功課,幾乎每隔上一段時間,都要溫故而不知新。
通常的,王薔與王薇姐妹兩個總木著臉,並不搭腔。好在母親並不需要呼應,她其實也只是說說、打發時間而已——那些曾經滲出血絲的日子,似乎是別人的。
王薇一邊聽,一邊側著頭吃瓜子,黑殼子在她雪白的齒間進進出出,一枚剛剛進嘴,另一枚已被雙指拈起候在嘴邊,如同精心設計過的流水線,這分秒必爭、有條不紊的忙碌里,有種化繁為簡、諸事不管的超然物外。
王薇愛吃。這愛好由來已久,或許從父親去世時就開始了,那幾年,家裡確乎慘澹,一伙食比較粗陋,她反倒對“吃”一事興趣異常,有股子“搶”的勁頭,就算是稀飯搭鹹菜,她嘴裡手裡忙著,兩隻眼睛同時還在小菜碟子和別人碗裡轉來轉去,生怕給漏了什麼好東西。
每每看到這樣投入享用零食的王薇,王薔總會感到一陣走投無路的氣餒,瞧瞧吧,從牆上恬然自得的父親開始,到母親對往事有口無心的溫習,到專心剝食瓜子的妹妹,這一切的零碎,都像小溪流似的匯成一條波濤洶湧的大河,裹挾著她順流而下,決定了她對婚姻一事的高度功利:得結婚,得帶一個腰纏萬貫、頂天立地的男人進入這個家庭,改變一切……
是啊,從可以談戀愛的時期就開始了,沒有任何少女會像王薔這么理智冷靜。她表現出一種老練的世故:婚姻的本質,就是一樁精心算計的事務(不必說交易,那多難聽!),得“划算”、“超值”,像在汪洋中搭乘一去不返的舟楫,儘可能裝上母親、妹妹,以及更多的東西。
母親從未正式跟她這么要求過,可能是因為根本不必多費口舌:情況是明擺著的,這么個婦孺老弱之家,像一盤殘棋,除了通過女兒的婚事來起死回生,還能指望什麼?妹妹王薇,哈,看她那樣子,說不定最終會嫁給一個做蛋糕的……作為長女,難道不是責無旁貸?這是一種家族義務,偉大的、鐵肩擔道義的……
“嫁個有錢人”,跟“當個發明家”、“做個明星”一樣,聽上去很是朗朗上口吧,可真正做起來,多么曲折而令人煩惱啊。有錢人從不把他們的家產寫在臉上,而沒錢人卻又往往弄得揮灑自如——去偽存真,這當中會有漫長而困難的求證過程;同時,還存在另外一個問題:有錢與沒錢,這概念是相對的、發展著的,在與“這一個”交往的同時,誰會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更加有錢?或者,“再下一個”的發展潛力會更大……
挑挑揀揀、取取捨舍之中,王薔的婚事就這樣吊在半空中,一直吊到她二十八歲了,還像破塑膠袋似的飄來飄去。有時候,她非常自信,輕易而冷酷地就結束了“這一個”,好像後面還有無數條肥碩的大魚正向她游過來呢。母親注意到她的不切實際,會粗暴地發起火,用一連串信手拈來的詞句竭力貶低自己的女兒:個子都不足一米六,耳朵上有個大痣……你以為你是個大美人兒?屁!指望誰真能看上你、像對待天仙一樣地追求你,早點醒醒吧!大路上隨便拉一個來都比你好看一百倍!
而另一些時候,被一個列入“重點對象”的傢伙給回絕了之後,王薔會意志消沉,陷入檢討與自責,認為自己在策略與步驟上有所失誤,以至白白失去機會。她生出自卑,算了,隨便嫁一個算了,誰都會比她有錢的……她謙卑地趕赴所有的約會,像收拾爛蘋果一樣給自己塗脂抹粉,連對方的收入都懶得打聽,似乎人家能約自己出來已應當感激不盡……每當此時,母親又會眼淚汪汪,拉著快要出門的王薔,用一種敝帚自珍的眼光,幾乎是深情地重新打量女兒,懇求她千萬不要“放棄”:隨便嫁,還不如不嫁。你就待在家裡好了,咱們三個就這樣,捆在一起,爛泥巴地也好、水泥地也好……
母親今天又講到“豆腐湯”,她一向認為這很經典。
“每次買豆腐,站在攤子邊,我都恨不能眼睛裡生出根尺子生出桿秤,好找到一塊最大最厚的豆腐……我燒的菜葉豆腐湯最香,為什麼,裡面放了鮮貝殼!那菜場裡賣鮮貝的,總有不夠新鮮的要扔掉對不對?嘿,我就遠遠地看準,趁人不注意,用塑膠袋包了就走,回家收拾收拾,把肉扔掉,光煮那殼,鮮死了!味素都能省下來……”母親得意於這種節儉與精明,嘴角的皺紋聚攏起來。“……對了,還有王薇‘搞’的生薑……生薑末一放,咱們的豆腐湯就成大菜囉。不過王薇哪,現在可不能再‘搞’啦,咱們都撐到這一步了,再也犯不著了,對不對?”她親昵地看看王薇,眼睛那么擠了擠,好似苦盡甘來,而今金光大道。
其實,她們三個,跟從前難道有什麼本質的區別?仍是L形公寓裡十九平米的小單室套,仍是污水橫流的集體廚房,仍是樓道頂頭臭不可聞的公用廁所,仍是節儉度日,仍是苦澀年華。走在這繁華世道最邊邊的羊腸小徑上。
母親每說到“搞”,正在吞咽瓜子的王薇就要扭一下身子,好像哪裡癢似的。事實上,王薔知道:就是到現在,王薇還是喜歡“搞”。
自然還是因了“吃”,就在父親去世後不久,王薇無師自通,學會了“搞”。接下來的整個國小階段,每跟母親去一趟菜場,她褲口袋裡總會多出些什麼,手在裡面緊緊攥著:胡蘿蔔,雞蛋,土豆,包括母親燒湯所需的生薑。
母親打罵過,但有點虎頭蛇尾,有時,打到一半,她會突然軟下來,捧著王薇紅腫的手大哭,一邊對著牆上的父親含糊地申訴她的各種難處:家用的短缺,學費太貴,節日的淒清,重體力活的難處,孩子“不懂事、不學好”……你這個沒良心的,為什麼就不聞不問,就掛在牆上那么袖手旁觀……
高中之後,王薇算是明白是非了,大部分情況下,她可以像個正派人那樣目不斜視地購物。但很難說的,冷不丁的,不知什麼觸動她的靈感,她突然就會失去控制,又“搞”起來了。所幸,真正值錢的大東西她從沒興趣,她就喜歡趁便趁亂,在大賣場或超市里“搞”點吃食:一塊五的麵包圈,貼著降價標籤的葡萄乾等。有一次,正是桃子上市,個子高挑的她在一群婦女中擠來擠去,幾乎是眾目睽睽之下,顧不上桃子外面令人皮癢的茸毛,她往外套袖管里連塞三個夾帶了出來。
從這令人訝異、簡直說不出口的小罪惡里,她獲得了莫大的快樂。回到家,總是壓低嗓門、喜滋滋地對姐姐誇耀,眉飛色舞地描述其情其景,並歡快地立即開始享用,好像那是人間至味……
“不過,說到湯,記得我們有一次吃排骨湯的饞相嗎?”母親忽然用有點尖的嗓門笑起來,一邊用期待的目光在姐妹兩個臉上掃來掃去。
“對對對,我記得。”王薇有本事一邊吃瓜子一邊口齒伶俐。“太久沒有吃肉了,我第一口就咬著腮幫子了,姐姐你也是,連手都來不及洗。為了怕吃相給別人看到,媽媽特地拉下所有的窗簾,大白天,屋子裡暗乎乎的,我們連燈也懶得開……做賊一樣,急慌慌往嘴裡送就是!”王薇大笑起來,沒有嚼碎的瓜子在她舌頭上跳動,真快活極了。
“還說呢,全怪你,五時等不得六時,害得骨頭沒有熬爛,總啃不乾淨,只好把家裡能用的傢伙都拿出來,桌子上又是刀又是鉗的,哈哈,要是真有人看到,哪裡以為我們是在吃骨頭,倒像是在盤弄一堆兇器!”王薔也加入了歡快的回憶,臉上露出忘懷一切的笑容。
“還有呢,到最後,我們竟用上了錘子!”母親生怕讓人給搶了似的,她忍住快要爆發的大笑嗆咳著補充這最後的高潮。“我們決心把每個大骨頭砸開,吸裡面的骨髓,決不白白扔掉!因為怕樓道里人家聽到,我們用毛巾包住錘子,卻一下子把骨頭砸飛到床上……”
多么了不起的笑料啊,她們一起為之樂不可支,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吃肉骨頭湯的事不是頭一次這么談起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提起。這是她們獨特的娛樂與消遣,不足為外人道的家庭遊戲。
——有些往事就是這樣,一個人時只會自斟自飲,成了苦酒;而一旦變成集體回憶,事情就滑稽起來、就會笑場。哈哈哈!她們相互取笑,毫無良心地添油加醋,並在上氣不接下氣的笑鬧中迅速而愉快地失去對自己和他人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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