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裙

湘裙

湘裙是聊齋志異中的一位虛擬人物。。

作品賞析

原作

晏仲,陝西延安人。與兄伯同居,友愛敦篤。伯三十而卒,無嗣;嫂亦繼亡
聊齋之湘裙
。仲痛悼之,每思生二子,則以一繼兄後。甫舉一男,而仲妻又死。仲恐繼室不恤其子,將購一妾。鄰村有貨婢者,仲往相之,略不稱意,被友人留酌醉歸。途中遇故窗友梁生,握手殷殷,邀至其家。竟忘其已死,隨之而去。入其門,並非舊第,疑而問之。曰:“新移於此。”入謀酒,又告竭,囑仲坐待,挈瓶往沽。仲出立門外以俟之。忽見一婦人控驢而過,有八九歲童子隨之,其面目神色,絕類其兄。心惻然動,急委綴之,便問:“意子何姓?”童曰:“姓晏。”仲驚,又問其父名。曰:“不知。”敘問間,已至其家,婦人下驢入。仲執童子曰:“汝父在家否?”童入問。少頃一媼出窺,則其嫂也。訝叔何來。仲大悲,隨之而入。見廬落整頓,問:“兄何在?”嫂曰:“責負未歸。”問:“騎驢者何人?曰:“此汝兄妾甘氏,生兩男矣。長阿大赴市未返;汝所見者阿小。”坐久酒漸醒,始悟所見皆鬼。然以兄弟情切,亦不甚懼。嫂治酒飯。仲急欲見兄,促阿小覓之。良久哭而歸,云:“李家負欠不還,反與父鬧。”仲聞之,與阿小奔去,見兩人方捽兄地上。仲怒,奮拳直入,當者盡踣。急救兄起,敵已俱奔。追捉一人,捶楚無算,始起。執兄手,頓足哀泣。兄亦泣。既歸,舉家慰問,乃具酒食,兄弟相慶。忽一少年入,年約十六七。伯呼阿大,令拜叔。仲挽之,哭向兄曰:“大哥地下有兩子,而墳墓不掃;弟又無妻子,奈何?”伯亦悽惻。嫂曰:“遣阿小從叔去,亦得。”阿小聞言,依叔肘下,眷戀不去。仲撫之,問:“汝樂從否?”答云:“樂從。”仲念鬼雖非人,慰情亦勝無也,因為解顏。伯曰:“從去但勿嬌慣,宣啖以血肉,驅向日中曝之,午過乃已。六七歲兒,歷春及夏,骨肉更生,可以娶妻育子;但恐不壽耳。”
言間有少女在門外窺聽,意致溫婉。仲疑為兄女,因問兄。兄曰:“此名湘裙,吾妾妹也。孤而無歸,寄食十年矣。”問:“已字否?”伯曰:“尚未。近有媒議東村田家。”女在窗外小語曰:“我不嫁田家牧牛子。”仲頗心動,未便明言。既而伯起,設榻於齋,止弟宿。仲本不欲留,意戀湘裙,將探兄意,遂別兄就寢。時方初春,天氣尚寒,齋中夙無煙火,森然冷坐。思得小飲,俄見阿小推扉入,以杯羹斗酒置案上。仲問:“誰為?”答曰:“湘姨。”酒將盡,又以灰覆盆火置床下。仲問:“爹娘睡乎?”曰:“睡已久矣。“汝寢何所?”曰:“與湘姨同榻耳。”阿小俟叔步眠,乃掩門去。仲念湘裙慧而解意,愈愛慕之;且能撫阿小,欲得之心更堅,輾轉床頭,終夜不寐。
早起,告兄曰:“弟孑然無偶,願大哥留意。”伯曰:“吾家非一瓢一擔者,物色當自有人。地下即有佳麗,恐於弟無所利益。”仲曰:“古人亦有鬼妻,何害?”伯會意,曰:“湘裙亦佳。但以巨針刺人迎,血出不止者,便可為生人妻,何得草草。”仲曰:“得湘裙撫阿小,亦得。”伯但搖首。仲求不已,嫂曰:“試捉湘裙強刺驗之,不可乃已。”遂握針出門外,遇湘裙急捉其腕,則血痕猶濕。蓋聞伯言時,已自試之矣。嫂釋手而笑,反告伯曰:“渠作有意喬才久矣,尚為之代慮耶?”妾聞之怒,趨近湘裙,以指刺眶而罵曰:“淫婢不羞!欲從阿叔奔走耶?我定不如其願!”湘裙愧憤,哭欲覓死,舉家騰沸。仲乃大慚,別兄嫂,率阿小而出。兄曰:“弟姑去;阿小勿使復來,恐損其生氣也。”仲曰:“諾。”
既歸,偽增其年,託言兄賣婢之遺腹子。眾以其貌酷肖,亦信為伯遺體。仲教之讀,輒遣抱書就日中誦之。初以為苦,久而漸安。六月中,几案灼人,而兒戲且讀,殊無少怨。兒甚慧,日盡半卷,夜與叔抵足,恆背誦之。叔甚慰。又以不忘湘裙,故不復作“燕樓”想矣。
一日雙煤來為阿小議姻,中饋無人,心甚躁急。忽甘嫂自外入曰:“阿叔勿怪,吾送湘裙至矣。緣婢子不識羞,我故挫辱之。叔如此表表而不相從,更欲從何人者?”見湘裙立其後,心甚歡悅。肅嫂坐;具述有客在堂,乃趨出。少間復入,則甘氏已去。湘裙卸妝入廚下,刀砧盈耳矣。俄而餚胾羅列,烹飪得宜。客去,仲入,見凝妝坐室中,遂與交拜成禮。至晚,女仍欲與阿小共宿。仲曰:“我欲以陽氣溫之,不可離也。”因置女別室,惟晚間杯酒一往歡會而已。湘裙撫前子如己出,仲益賢之。
一夕夫妻款洽,仲戲問:“陰世有佳人否?”女思良久,答曰:“未見。惟鄰女葳靈仙,群以為美;顧貌亦猶人,要善修飾耳。與妾往還最久,心中竊鄙其激盪也。如欲見之,頃刻可致。但此等人,未可招惹。”仲急欲一見。女把筆似欲作書,既而擲管曰:“不可,不可!”強之再四,乃曰:“勿為所惑。”仲諾之。遂裂紙作數畫若符,於門外焚之。少時簾動鉤鳴,吃吃作笑聲。女起曳入,高髻雲翹,殆類畫圖。扶坐床頭,酌酒相敘間闊。初見仲,猶以紅袖掩口,不甚縱談;數盞後,嬉狎無忌,漸伸一足壓仲衣。仲心迷亂,魄盪魂飛。目前唯礙湘裙;湘裙又故防之,頃刻不離於側。葳靈仙忽起搴簾而出;湘裙從之,仲亦從之。葳靈仙握仲趨入他室。湘裙甚恨,然而無可如何,憤憤歸室,聽其所為而已。既而仲入,湘裙責之曰:“不聽我言,後恐卻之不得耳。”仲疑其妒,不樂而散。次夕葳靈仙不召自來。湘裙甚厭見之,傲不為禮;仙竟與仲相將而去。如此數夕。女望其來則詬辱之,而亦不能卻也。月余仲病不能起,始大悔,喚湘裙與共寢處,冀可避之;晝夜之防稍懈,則人鬼已在陽台。湘裙操杖逐之,鬼忿與爭,湘裙荏弱,手足皆為所傷。仲濅以沉困。湘裙泣曰:“吾何以見吾姊乎!”
又數日仲冥然遂死。初見二隸執牒入,不覺從去。至途患無資斧,邀隸便道過兄所。兄見之,驚駭失色,問:“弟近何作?”仲曰:“無他,但有鬼病耳。”實告之。兄曰:“是矣。”乃出白金一裹,謂隸曰:“姑笑納之。吾弟罪不應死,請釋歸,我使豚子從去,或無不諧。”便喚阿大陪隸飲。返身入家,便告以故。乃令甘氏隔壁喚葳靈仙。俄至見仲欲遁,伯揪返罵曰:“淫婢!生為蕩婦,死為賤鬼,不齒民眾久矣;又祟吾弟耶!”立批之,雲鬢蓬飛,妖容頓減。久之一嫗來,伏地哀懇。伯又責嫗縱女宣淫,呵詈移時,始令與女俱去。
伯乃送仲出,飄忽間已抵家門,直至臥室,豁然若寤,始知適間之已死也。伯責湘裙曰:“我與若姊謂汝賢能,故使從吾弟,反欲促吾弟死耶!設非名分之嫌,便當撻楚!”湘裙慚懼啜泣,望伯伏謝。伯顧阿小喜曰:“兒居然生人矣!”湘裙欲出作黍,伯曰:“弟事未辦,我不遑暇。”阿小年十三,漸知戀父;見父出,零涕從之。伯曰:“從叔最樂,我行復來耳。”轉身便逝,從此不復相聞問矣。
後阿小娶婦,生一子,亦三十而卒。仲撫其孤如侄生時。仲年八十,其子二十餘矣,乃析之。湘裙無出。一日謂仲曰:“我先驅狐狸於地下可乎?”盛妝上床而歿。仲亦不哀,半年亦歿。
異史氏曰:“天下之友愛如仲幾人哉!宜其不死而益之以年也。陽絕陰嗣,此皆不忍死兄之誠心所格;在人無此理,在天寧有此數乎?地下生子,願承前業者想亦不少;恐承絕產之賢兄賢弟,不肯收恤耳!”

譯文

晏仲是陝西延安府人氏,與兄長晏伯同居。兄弟之間的感情非常友愛誠摯。晏伯三十歲那年不幸病故,也沒有留下子女;不久妻子也死了。為此,晏仲非常傷心難過,常常想生兩個兒子,把一個過繼給兄長作後嗣。沒想到剛剛有了一個男孩,自己的妻子也死了。晏仲怕續房的妻子不肯撫養前妻生下的孩子,就打算花錢買一個小妾。聽說臨村有個富戶要賣使喚丫頭,晏仲跑去相看了一眼,感覺不大如意,心情有些鬱鬱寡歡,被朋友留下,多喝了幾盅灑,便醉醺醺地踏上回家的路。在半路,忽然遇到昔日的同窗好友梁生,梁生十分熱情地同他握手,並邀請晏仲到他家裡坐一坐。晏仲由於喝醉了灑,意念有些模糊忘記梁生早已死了,於是便跟他走去。到了他家門前,晏仲發現梁家的門第已經與過去大不相同,就向梁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梁生解釋說:"我是新搬到這裡來的。"到了家裡,準備喝酒的時候,梁生才發現自己家裡釀的酒已經喝光,便囑咐晏仲坐下稍等,自己攜帶酒瓶出去買酒。晏仲從梁家走出來,站在門前等候。忽然看見一個婦人騎著驢從門前走過,後面跟著一個小孩,年齡有七,八歲的光景,面目和神色都特別象自己的兄長。這使他心裡一陣難過。於是便尾隨在他們身後,問那小孩:"娃子,你姓什麼"小孩回答說:"姓晏。"晏仲更加驚奇,又問:"你父親叫什麼"小孩回答說:"我不知道。"說著,說著,就到了小孩的家門口,那婦人下了驢先走進去了。晏仲拉住孩子的手,問:"你父親在家嗎"小孩答應了一聲便跑回家裡去了。過了一會兒,門裡出來一個婦人,晏仲一看果然是他嫂子。嫂子看見小叔子意外到來,也感到吃驚。晏仲哭著跟嫂子走進家中。晏仲打量了一下哥哥的居住壞境,房舍和院落都整理得千乾淨淨。便問:"大哥在那裡"嫂子說:"出去討債還沒回來。"晏仲又問:"剛才那個騎驢的是誰"嫂子回答說:"那是你大哥納的妾,姓甘。她生了兩個男孩,長子叫阿大,趕集還沒回來;你剛才看到的是老二,名叫阿小。"晏仲在哥哥家裡坐了很長時間,酒意漸醒,這才意識到,眼前見到的都是鬼。但由於兄弟感情親切,他並不覺得害怕。嫂子忙去溫酒作飯。晏仲急於要見到哥哥,便叫阿小出去找。"李家欠債不還,反而與父親大鬧。"晏仲聽了十分生氣過了很久,阿小才哭著回來,報告說:氣,便與阿小一起跑了出去,果然看見兩個人把哥哥揪住,按倒地上。晏仲怒氣沖沖,揮動拳頭打了過去,阻擋的人都被他打倒。當他把哥哥從地上救起來的時候,對手都紛紛逃跑了。晏仲追上了其中的一個,揮拳打了個痛快,這才站起身來。晏仲一把拉住哥哥的手,頓足大哭;哥哥也在傷心地流淚。回到家中,一家人都跑過來慰問。於是,準備好了酒飯,為兄弟的團聚,表示慶賀。又過了一會兒,一少年進來,年齡約有十六,七歲。晏伯叫他阿大,讓他過來拜見叔父。晏仲把侄子拉起來,哭著對哥哥說:"大哥在地下有兩個兒子,而你的墳墓卻無人打帚;我的孩子年紀又小又孤獨,該怎么辦呀"晏伯也覺得很難過。大嫂對哥哥說:"要不,就打發阿小跟叔叔去,不是很好嗎。"阿小一聽,高興地依附在叔叔肘下,眷戀著不肯離去。晏仲親切地撫摸著阿小也倍覺酸楚,問阿小說:"你願意跟著叔叔走嗎"阿小"樂意跟叔叔。"晏仲心想:"鬼雖然不是人,但對自己多少是個安慰,有總比沒愉快地說:有強,所以臉上也露出了喜色。晏伯說:"叫他跟你回去也好,但不要嬌慣他。宜於讓他多吃帶血的鮮肉,白天趕他出來多曬太陽,過午以後再讓他回屋。象他這樣六,七歲的孩子,經過幾個春天和夏天,多多吸納陽氣,骨肉是可以更新的,長大了也可以娶妻生子;只恐怕不得長壽。"
屋裡說話的時候,門外邊一直有個少女在偷聽,意態表情都很溫柔善良。晏仲懷疑是哥哥的女兒,便向哥哥打聽,晏伯說:"她名叫湘裙,是哥哥小妾的妹妹。自幼孤獨無靠,在我家寄養了十多年了。"晏仲又問,有婆家了嗎"晏伯說:"還沒有。不過,最近有媒人來議親,對方是東村的田家。"那女子便在窗下小聲說:"我不願嫁給田家那個放牛的小子。"晏仲聽了心有所動,但不便明說。這時,哥哥站了起來,在書房裡設了一張臥榻,安排弟弟住宿。晏仲本不想在這裡留宿,只因為心裡念著湘裙,打算找機會探一探哥哥的意思,就告別兄長到書房睡覺去了。時逢早春,氣候還有些寒冷,書房裡平常不生煙火,身上不覺有些瑟瑟發抖。一個人孤單單地對著蠟燭淒涼地坐著,心裡想著,如果能飲上一杯熱酒暖暖身子該有多好啊!"一會兒,阿小果然推門而入,把一碗菜湯,一壺美酒放在桌上。晏仲不由喜出往外,問阿小:"這是誰為我準備的"阿小說:"是湘姨。"酒快喝完的時候,阿小又端來了一個上面壓著一層死灰的火盆,放在了晏仲的床下。晏仲又問:"你爹娘都睡了嗎"阿小回答:"他們早就睡了。"晏仲又問:"你睡在那裡?"阿小回答:"跟湘姨睡一個床。"阿小一直等到叔叔躺下,才關上門,走出去。晏仲越發覺得湘裙真是一個聰明而善解人意的姑娘,對她更加思幕愛戀;又因為她能撫育阿小,想得到她的願望也愈加強烈,在床上翻來復去,一夜也沒有睡著。
第二天早晨起床以後,晏仲對哥哥說:"弟弟現在失了配偶,孑然一身,希望大哥為我留心,幫我張羅張羅。"晏伯說:"我家裡也不是一瓢一擔的窮苦人家,只要留心去尋,一定能找到合適的。這陰間裡即使有漂亮女子,恐怕對你也不會有什麼好處。"晏仲說:"古人不也有娶鬼為妻的嗎有什麼妨礙呢"晏伯好象明白了弟弟的用意,便說道:"湘裙確實不錯,但需要用大針刺在她左手腕上的人迎穴位,如果流血不止,才能給生人作妻子。這事可千萬馬虎不得。"晏仲又說:"如果能讓湘裙跟去服侍阿小,不是很合適嗎"晏伯聽了只是搖頭不語。晏仲再三央求,大嫂在旁邊說:"那就抓住湘裙,扎一針試試,實在不行那就算了。"於是大嫂就拿了一根大針走了出去,正好迎面遇上湘裙,急忙抓住她的手腕一看,殷紅的血痕還濕漉漉地呢。原來,她聽到晏伯說的話,已經在自己身上作了試驗,嫂子放下她的手不由笑起來,回來告訴晏伯說:"這丫頭早就有了這番美意,我們還替她操什麼心。"但是哥哥的小妾甘氏聽說此事卻很生氣,走到湘裙跟前,用手指著湘裙的眼眶說:"你這騷丫頭不知害羞!你想跟小叔子私奔呀我決不會讓你得逞!"湘裙聽了又慚愧,又氣憤,哭著要尋死,鬧得一家人惶惑不安。晏仲也覺得很難為情,就告別了兄嫂,領著阿小,走出哥哥的家門。"兄弟你姑且回去吧。阿小就不要讓他再回來了,恐怕損傷了他的陽氣。"晏仲答應哥哥說:好。
回到自己家裡,晏仲就替阿小虛報了歲數,假託他是兄長賣掉的使女所生的遺腹子,村里人也因為這孩子的面貌酷似晏伯,也就信以為真。晏仲教阿小讀書識字,阿小就抱著一卷書在太陽底下用心誦讀。雖然其初覺得有些苦,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六月中旬,天氣暑熱,桌案曬得燙人,阿小一面讀書一面遊戲,一點怨言也沒有。這孩子天資聰明,一天能念半卷,晚上與叔叔抵足而眠,便能把白天念的書一直背誦下來。晏仲為此感到很寬慰。又因為心裡老是想著湘裙,也就打消了蓄妻納妾的念頭。
一天,有兩個媒人來給阿小說親,家裡無人招待客人,晏仲心裡很是焦急。忽然甘氏嫂嫂從外面走了進來,愧悔地說:"阿叔不要生氣,我把湘裙給你送來了。上回只因為這丫頭不知羞,我故意讓她受點挫折。阿叔這樣的一表人才,如不能相從,還想尋找什麼樣的人家啊"晏仲見湘裙就站在甘氏的身後,心中有說不出的喜悅。敬請嫂嫂坐下等候,說是前廳來了客人,於是便匆匆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晏仲從前廳回來,不料甘氏已經走了,湘裙也換下禮服卸了妝下廚做飯去了。只聽見廚房裡傳來叮叮咚咚剁肉切菜的聲音,不大一會兒,滿桌的酒菜已準備停當,而且烹飪得法,大受歡迎。送走客人,回到屋裡,晏仲看見湘裙已經打扮好了在等他,於是二人交拜成親,行了婚禮。到了晚上,湘裙仍要與阿小睡在一起。晏仲說:"我要用陽氣來溫暖他,不能間斷。"便安排湘裙住到別的房子裡,只有每天晚上到那裡喝杯酒表示歡會而已。湘裙對前妻留下的孩子象自己親生的一樣關懷,晏仲覺得湘裙實在是一位難得的賢妻。
一天晚上,夫妻傾心暢談,晏仲半開玩笑地問:"陰間裡有沒有特別漂亮的佳人"湘裙想了一會兒,回答說:"沒見過。只有鄰居家的女孩葳靈仙,大家都說她美;其實我覺得跟主要是會打扮罷了。我與她的交往已經很久了,我真有點看不慣她的淫蕩。一般人也差不多,你想見的話,我立刻就能把她招來,但這種人,最好不去招惹"。晏仲急著想見到她。湘裙提起筆,好象要寫信的樣子,可是馬上又把筆扔下了,說:"不行,不行!"晏仲卻一再強求,湘裙無奈才答應說:"如果把她招來,你可千萬不要受她的迷惑。"晏仲滿口答應。湘裙這才撕下一張紙,在上面畫了幾筆,象符咒一樣,在門外點著火把紙燒掉。不大一會兒,門帘一動,掛鈎一響,未見其人先聽到嗤嗤地笑聲。隨後湘裙便拉著一個女子進來,只見那女子頭上挽著高高的髮髻,就象圖畫上的美女一樣。湘裙扶著她坐在床頭上,二人一邊飲酒,一邊暢敘別後的離情。那女子剛剛見到晏仲的時候還有些羞澀的樣子,總是用紅袖掩住小口,不敢隨意說笑,喝了幾杯酒以後,便戲謔狎褻,無所顧忌,漸漸地伸出一隻腳,壓在晏仲的衣服上,晏仲不由心迷意亂,魂不守舍。不過,眼前礙得湘裙在場尚不敢縱淫;湘裙又有意加以防範,一會也不離開,靈仙便一時無計可施。忽然,靈仙站起身,掀開門帘走了出去;湘裙和晏仲也跟著走了出來。沒想到靈仙不顧湘裙,拉著晏仲的手走進了另一個房間。湘裙非常惱恨,但卻無可奈何,只好憤然回到自己的住室,任憑他們去胡作非為。晏仲回來以後,湘裙責備他說:"你不聽我的勸告,恐怕你以後想把她趕走也不可能了。"晏仲懷疑湘裙出於嫉妒之心,便不歡而散。次日晚上,靈仙不招自來。湘裙因為厭惡她的到來,所以對她非常倨傲,毫不客氣;而靈仙一點也不在乎,便與晏仲拉著手走了出去。這樣鬼混了幾個晚上。湘裙一看見靈仙進來就羞辱她,謾罵她,但卻無法將她趕走。轉眼過了一個多月,晏仲便染病不起,這時才開始後悔起來,便叫湘裙與自己同寢一室,希望用這種辦法避開靈仙的糾纏;不過這辦法也不靈,雖然日夜防範,只要稍有鬆懈,人鬼已在陽台雲雨交歡。有一次湘裙操起一根木棍要把靈仙趕走,只因自己身體纖弱,手腳反被靈仙挫傷。晏仲終因淫鬼纏身,病入膏肓湘裙哭著說:"這個樣子,我怎么去見姐姐呀!"
又過了幾天,晏仲便昏迷死去。其初,晏仲看見有兩個官府的衙役手裡拿著公文進來,自己便不知不覺地跟著去了。走到半路上,他發覺自己身上沒帶盤費,便請求衙役從哥哥的住所經過。哥哥見他被衙役押解著,嚇得大驚失色,問他說:"你近來作了什麼壞事嗎"晏仲說:"沒有別的事,只是得了鬼病而已。"然後就把與靈仙發生的事具實相告。哥哥說:"原來是這樣。"於是便從家裡拿"請二位差役笑納。我兄弟罪不當死,請您先放他回去,我讓我出一包黃金,送給衙役說:的大兒子跟你們去打官司,可能更合適。"於是便喚來阿大陪二位公差飲酒。自己返身回到家中,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家裡的人。然後讓甘氏到隔壁去叫靈仙。靈仙不知何事,立刻就來了。當她看見晏仲的時候,知道事情已經敗露,就想逃走。晏伯將她一把揪住,厲聲斥罵:"賤貨!你生為娼婦,死作淫鬼,早為大家所不齒;現在又來作害我弟!"說著,一巴掌打在靈仙的臉上,靈仙被打得披頭散髮,那妖冶的容貌頓時減了幾分。過了好大一會,靈仙的母親聞訊起來,趴在地上哀求。晏仲怒聲斥責老太婆縱女為娼,不顧羞恥。責罵多時,才讓老太婆把女兒帶走。
晏伯送弟弟出門,飄忽之間已經回到家裡,直接到達晏仲的臥室。晏仲醒來時,就象剛做了一場大夢,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一次。晏伯責備湘裙說:"我和你姐姐都認為你很賢惠,才讓你嫁給我弟;沒想到你反而促成我弟早死!要不是礙於名分之嫌,我非要狠狠打你一頓不可!"湘裙悔恨交集,禁不住哭了起來,趴在地上向大伯謝罪。晏伯一眼看見了阿小,不由轉悲為喜,高興地說:"我兒居然長成大人了!"湘裙要到廚房為大伯做飯,晏伯告辭說:"弟弟那邊的事還沒有完,我在這裡不能耽擱。"阿小已經十三歲了,逐漸知道依戀父親;見父親要走,流著眼淚跟在父親身後不願離開。父親對他說:"還是跟著你叔叔快樂,我走了還會回來看你的。"一轉身的工夫,父親就不見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訊息。
後來,阿小也娶了媳婦,並且生下了一個男孩。阿小活到三十歲就死了。晏仲撫育阿小的孤兒,就象對待侄子一樣盡心盡力。晏仲八十歲的時候,阿小的兒子也已經二十歲了,這
才讓他分家單過。湘裙一直沒能生育。一天她對晏仲說:"我先赴地下為你驅趕狐妖好嗎"說罷她就打扮得整整齊齊,從從容容地躺在床上死了。晏仲對她的死並不哀傷,半年以後,他也死了。
異史氏說:"天下象晏仲這樣友愛的人,能有幾個呢這樣的好人應該益壽延年。晏伯在陽世絕嗣而在陰間生子,這都是因為晏仲對死兄友愛誠摯的感情感動了上天的緣故。如果在人世間沒有這樣的情理,難道在天上會有這樣的運氣嗎在陰間裡生下的兒子,願意到陽世去繼承產業的,想來一定不少;只恐怕已經繼承了絕後產業的兄弟,不肯加以收留撫恤吧!"

根據該故事拍攝的電視作品

1、大陸央視1994年《聊齋喜劇系列》 第七部《兩個女鬼》
兩個女鬼劇照
2、2004年香港TVB版《聊齋2》 《鬼母痴兒》
鬼母痴兒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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