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倩》

《聶小倩》

《聶小倩》,是蒲松齡小說集《聊齋志異》中的一則鬼故事。主人公聶小倩是一個美貌女鬼,生前只活到十八歲,死後葬在浙江金華城北的荒涼古寺旁,不幸被妖怪夜叉脅迫害人。後浙江人寧采臣暫居寺院,小倩受妖怪指使,前來謀害,卻被采臣的正氣打動,便以實相告,助采臣轉危為安。采臣也不負小倩重託,助她逃脫魔爪,並收留她侍奉母親和久病的妻子,小倩勤勞善良,深受寧家人喜愛。小倩因長期接觸活人,逐漸猶如常人,寧家人亦絕口不提她的身份。寧妻病逝後,小倩嫁給寧采臣做鬼妻,之後,又指點采臣除掉前來報復的金華妖怪。幾年後,寧采臣考中進士,小倩也生下一子,寧采臣還納一小妾,小倩、小妾又各生一子,三個兒子長大後也都成了有名望的人。

基本信息

《聶小倩》《聶小倩》
蒲松齡在《聊齋志異》中,巧妙采取談狐說鬼的藝術形式,演繹了一個個經典動人的人鬼相戀、人狐相愛的精彩故事,《聶小倩》即是女鬼和書生相愛相依的愛情絕唱。

精當細膩的心理描寫

心理描寫是塑造人物形象、刻畫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它是指對處在一定環境中的人物內心活動的描寫。通過對人物心理的描寫,可以更深刻的揭示人物豐富而複雜的精神世界,反映人物的個性特徵,使人物形象更加豐滿靈動。與西方小說相比,中國古代小說常以奇異曲折、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取勝,心理描寫相對比較薄弱。心理描寫直到唐人傳奇始現端倪,且多以詩詞歌賦、隱語雙關出之,字數很少,且深度有限,像《紅線》寫紅線取金盒歸來的喜悅心情的那種描寫心理的文章是唐傳奇中少之又少的。然而《聊齋志異》則不同,整部著作善於通過細膩入微的心理描寫,注重人物心理的流程、心態的變化《聶小倩》就成功地描寫了寧采臣對聶小倩在幾個不同的場合相遇後,所隨之產生的各種想法和不同的心理變化,請看下面一段話:
女笑曰:“月夜不寐,願修燕好。”寧正容曰:“卿防物議,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恥道喪。”女云:“夜無知者。”寧又咄之。女逡巡若復有詞。寧叱:“速去!不然,當呼南捨生知。”女懼,乃退。至戶外復返,以黃金一鋌置褥上。寧掇擲庭墀,曰:“非義之物,污吾囊橐!”女慚,出,拾金自言曰:“此漢當是鐵石。”

聶小倩最初的“笑曰”,說明她內心滿懷著成功的希望,揣測有成功的把握,因而才喜形於色地流露出得意的媚笑,並說出挑逗性的話“月夜不寐,願修燕好。”當寧采臣“正容”、“咄之”之後,聶小倩便收斂了起先的“笑”,一下子變得“逡巡”起來,在對方一再的叱責之後,小倩終於因怕而“乃退”,這樣的描寫,說明了當寧采臣的義正詞嚴喚起她內心良知的關鍵時刻,她的心裡、她的思維中顯然出現暫時的矛盾——回去怕無法向老媼交待,不回去又一時達不到誘惑寧采臣的目的,於是女主人公尷尬、難堪、進退兩難的心裡活動被刻畫得淋漓盡致,活化出一個女性因為要求遭到拒絕而變得面紅耳赤的豐富而多變的特定心態。親昵之計不成,“至戶外”的小倩決意採用慣用的金錢引誘手段,因而“復返,以黃金一鋌置褥上”來試探,遭遇更嚴厲的斥責後,她慚愧不已,滿腹委屈無奈地埋怨寧采臣的鐵石心腸。這樣成功的心理刻畫,不僅表現了聶小倩內心深處既喜且懼又委屈加羞慚的複雜的內心世界,刻畫了寧采臣不為美色金錢所迷惑的潔身自愛的正人君子形象,極大地豐富了男女主人公的性格,而且更好地推動了故事情節的進一步發展。可見,蒲松齡不愧是心理描寫的行家裡手。

多彩凝練的語言

《聊齋志異》的語言內涵豐富又典麗凝練。雖是文言,卻不僵死,具有明白流暢、通俗易懂,雅俗共賞,曲高和眾,可讀性強的特點。正如《法蘭西大百科全書》說聊齋語言:“達到了中國古典散文的高峰”。《聶小倩》一文即很好地體現了這些特色。

首先:作者創造性地運用了許多古代的文學語言,而且還大量地提煉並巧妙熔進了不少當時的方言俗語,形成一種活潑而不失典雅、俊逸而又生動有趣的語言格式。抒情寫景也好,敘事狀物也好,都因為自己的語言功底而被處理得妙趣橫生、多彩多姿。有的整句和散句相結合,例如:“殿塔壯麗”“蓬蒿沒人”、“似絕行蹤”、“東西僧舍”、“雙扉虛掩”、“扃鍵如新”、“顧殿東隅”、“修竹拱把”、“野藕已花”等語句,和“至北郭”、“階下有巨池”、“意甚樂其幽杳”、“遂散步以待僧歸”、“階下有巨池”、“會學使案臨”、“惟南一小舍”等句子,整散結合,靈活生動;“眉顰蹙而欲啼,足劻勷而懶步”一句與它前後的句子也具有整散變化,錯落有致的特點。有的在單行奇句中又間用儷語駢詞,例如在“審諦之,……白晝端相,嬌艷尤絕。遂與俱至齋中。囑坐少待,先入白母。”這一連串絕妙好詞當中,作者巧妙鑲嵌上了“肌映流霞,足翹細筍”,可謂字字珠璣,聲聲鏗鏘,小倩的嬌美艷麗活靈活現;當小倩提出“願修燕好”的希求的時候,寧采臣回答的話語簡直就是一對典型的駢體句——“卿防物議,我畏人言”。讀之韻味十足,回味不盡。這些語言材料的巧妙運用,成功地使得全文句法靈活多變,平中添奇,雅中有俗,俗中顯雅。
其次:語言的凝練。《聊齋志異》用文言寫作,較白話小說,準確精練,生動傳神的語言是它的特長,充分顯現了蒲松齡熟練駕御文言文的卓越的語言功底。《聶小倩》一文,語言洗鍊明快,情趣盎然,且不失形象生動,典雅別致。“女朝旦朝母,捧匜沃盥,下堂操作,無不曲承母志。”不過二十個字,即把小倩勤快賢惠、安良柔順的形象和盤托出,引人聯想。尤其是寧叱:‘速去!不然’,女懼,乃退女慚,出寧諾。又坐,默然自得女,逸甚,心德之”等諸多一字、二字句,言簡意賅,乾脆利落,給人以簡捷不囉嗦,恰到火候之感,從而達到了一字千金的藝術效果。

寫人物轉化注重掌握分寸

《聶小倩》描述了被妖物役使的孤弱少女通過自己的心智與計策,在真、善、美和假、惡、醜的複雜而又尖銳的矛盾鬥爭中,得俠客之助,擺脫兇惡勢力的要挾和控制,逐漸脫離了專門以害人為生的生活軌道,還陽與寧生結為夫婦,從而過上知恩向善、悔過自新的嶄新的人間生活,並享受到了甜蜜的愛情,反映了古代社會被侮辱被摧殘的婦女對邪惡勢力的頑強抗爭和對美好生活的執著追求。值得一提的是,無論從性格的發展、精神的變化,還是立場的轉變,作者在寫這個人物轉化的時候,非常注重掌握合適的分寸,尤其是每一個細節的轉化。

黑格爾認為,藝術的中心問題在於“藝術形象中個別細節把所要表現出來的內容突出地表現出來的那種妥帖性……只有適合於照實表現恰恰某一確定內容的東西才應該納入藝術作品,不應該有什麼顯得是無用的或是多餘的。”[3]蒲松齡在描寫聶小倩悔過轉化之時,就非常注重把“要表現出來的內容突出地表現出來”這一種“妥帖性”,也就是非常注重掌握描寫的分寸。“孤魂”聶小倩原本是一個良家女子,不幸被惡魔老媼無情地掠去,被逼無奈充當了老媼的爪牙,專門做起了“為非作歹”的害人的職業。但聶小倩心靈深處的本性仍然是純真善良的。當她前往蘭若欲害寧采臣而被對方“驚問”的時候,她笑著回答說:“月夜不寐,願修燕好。”當寧采臣鄭重嚴肅地警告:“卿防物議,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恥道喪”以後,文章如此描寫:
女云:“夜無知者。”寧又咄之。女逡巡若復有詞。寧叱:“速去!不然,當呼南捨生知。”女懼,乃退。至戶外復返,以黃金一鋌置褥上。寧掇擲庭墀,曰:“非義之物,污吾囊橐!”女慚,出,拾金自言曰:“此漢當是鐵石。”

從最初的又笑又說,到後來的只說不笑,說明遭到寧采臣的拒絕和呵斥之後,聶小倩很受感觸地良心發現、捫心自問,人物的轉化逐漸開始了。當發展到“女逡巡若復有詞”的時候,進一步表明聶小倩的內心充滿了矛盾和鬥爭——對這樣的一個善良書生傷害呢,還是不傷害呢?傷害吧,被書生駁斥得理屈詞窮而不能不“速去!”“不然,當呼南捨生知”;不傷害吧,又擔心老媼訓斥虐待。這樣一描寫,即把聶小倩進退兩難的尷尬神態刻畫得幾近淋漓盡致。當她用女色和金錢雙管齊下進行誘騙皆以失敗而告終的時候,作者描寫的“女慚,出,拾金自言曰:‘此漢當是鐵石。’”明確地告訴我們:聶小倩的內心思想進一步發展到了慚愧難過的地步——這樣一個正直正派令人欽佩崇敬的人怎么能去亂加傷害呢?這樣,由不懷好意的笑到只說不笑,由決意害人到“逡巡”猶豫,由先前的“女懼”到後來的“女慚”,由想傷害寧采臣到欽佩崇敬寧采臣,作者在寫人物變化和人物心理的時候,如此這般時刻抓住了恰切的分寸感、“妥帖性”,一個真實感人、前後變化的人物形象,就這樣隨著有分寸的細節描寫而站在了讀者的面前,亦活在了讀者的心裡。
評論家薄子濤認為,“要做到準確合乎藝術分寸,不僅要把握人物特定環境下的思想行為,在藝術表現上貶褒得當,恰如其分,而且還要寫出一個人物立場轉變、精神變化的真實依據和獨有特點,做到適中、恰好。如果說,作者在描述聶小倩被迫害人的場景中是揭露中有同情的話,那么,隨著她的渴望做人、悔過自新的言行表白,作者便把同情的因素遞增為支持的熱忱。蘭溪生及其僕人接連被害後,老妖就準備對寧生下手了。寧采臣的不受嬌艷容貌的蠱惑、拒絕金錢物質的引誘的高尚品德、學識無疑打動了聶小倩的心。所以,聶小倩在半夜時分偷偷地跑來給他通風報信,並且跟她娓娓傾訴,吐露了長期埋藏在心底的真情實意。這段對話,很有分寸地表達了男女主人公的性格。”
《聶小倩》對女主人公外貌形象的描寫,同樣做到了有分寸、合乎情理地表現,襯托出女主人公的精神及其性格的發展。寧采臣月夜中見到的聶小倩的形象是“仿佛艷絕”。這裡所寫到的“仿佛”,不但是夜間看人的真實情景的恰當描寫,而且是“孤魂”真實面貌還不十分清晰的虛筆暗示。當聶小倩最終擺脫掉惡魔控制從而得以個性解放的時候,寧采臣眼中的聶小倩就非常的光彩照人、煥發青春了:

審諦之,肌映流霞,足翹細筍,白晝端相,嬌艷尤絕。

這裡的‘肌映流霞,足翹細筍”,簡直美不勝收,“尤”字用得也極有分寸。而當男女主人公愛情實現的時候,作品這樣寫到:

列筵戚黨。或請覿新婦,女慨然華妝出,一堂盡眙,反不疑其鬼,疑為仙。

聶小倩的“慨然華妝出”,是作者對她的愛情得以實現時的那種喜出望外的愉悅心情的恰如其分的描寫。用來形容聶小倩成為“新人”時的美麗外表的“疑為仙”三個字,更是匠心獨運,字斟句酌,準確至極,充分表現出作者有分寸、“妥帖性”地描寫人物變化的超人的藝術功底。

巧用伏筆與照應

伏筆與照應是小說創作常用的手段,但要想運用好這一手段,作者必須做到構思周到縝密,行文自然流暢,細針密線,不著痕跡,天然圓潤,無懈可擊。而《聶小倩》在描寫人物的轉化的時候,就非常成功而又巧妙地運用了伏筆與照應的表達手段。伏筆的運用在《聊齋志異》中主要有四種——一是遠伏,即在距離後面的照應比較遠的地方埋下伏筆,使讀者最初並不怎么注意,但是隨著行文的繼續和情節的發展,讀者經過回味和思考,自然會發現其中的奧妙,產生恍然大悟的感覺,從而拍手稱絕,例如《花姑子》《水莽草》、《續黃粱》等;二是復伏,也就是層層設伏筆,而伏筆當中又有新的伏筆,或者同一個伏筆有著幾種作用,例如《陸判》、《鴉頭》等;三是暗伏,也就是無論在何處設伏筆,不管與照應的距離遠近,作者都好像是在無心插柳,信手拈來,從而使得讀者毫無察覺,直到最後通過自己仔細咀嚼與研究發現已入作者彀中,這才頓覺其中的美妙,例如《宮夢弼》;四是閒伏,即用閒筆當伏筆,所寫的內容乍一看好像是多餘累贅的,但是經過細心研讀才發現是必不可少的,例如《嬰寧》、《張誠》、《胡四娘》《蓮香》、《小二》等《聶小倩》運用的是四種伏筆中的遠伏。作者遠遠的在文章的一開頭就介紹到:“寧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而且他還經常對別人誇耀自己“生平無二色”。當聶小倩為了引誘他而有意“以黃金一鋌置褥上”的時候,寧采臣卻不但將黃金“掇擲庭墀”,而且還毫不猶豫地說到“非義之物,污吾囊橐!”,巧妙照應了寧采臣“性慷爽,廉隅自重”的伏筆。當聶小倩主動提出要與他“修燕好”且囑咐、安慰他“夜無知者”儘管放心的時候,寧采臣決然沒有被女色所動,相反,他對聶小倩的唐突要求斬釘截鐵地進行了“咄之”、“叱”之,其耿直自重足以可見。夜深人靜之時,兩人“默然”而坐,寧生“促之”,並說:“齋中別無床寢”,明示聶小倩如果妻子還沒有死去就不能同她相愛,所有這些見美色而不惑的情節內容,都是對開篇交待的寧采臣“生平無二色”的巧妙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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