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圖》

《唐詩圖》是一部文學作品。

內容簡介

一代女皇(武則天),一道聖旨,改寫江湖

一代藥王(孫思邈),一部針灸穴位醫書,席捲武林

一代名俠(李靖),一座凌煙閣,掩不住愛恨情仇

走了口上口(日本的“日”字),又來天上天(美國的“美”字)——

一對先知(袁天罡、李淳風),一部《推背圖》,揭開一千五百年間世紀大事

第01回 鐵杵成針

五年後的蜀地。(即公元705年,四川省綿州江油縣青蓮鄉。)

映入眼帘的儘是連綿起伏的山脈,晴天碧空,格外好看。這邊小山丘之下有一個小攤棚,攤棚之外掛了一個晃子,青布紅邊兒,上書一個篆字“酒”。棚內只有一個夥計,酒是一點都沒有動過的,因為這酒棚里一個客人都沒有。話又說回來了,在這么偏僻的地方,就連過路之人都少有,哪有什麼酒客。有人會說這賣酒之人真是不會做買賣,怎不找一個集市上賣。您且往下看便知他極為精明。

這夥計站在攤棚之外眺望良久,好像有什麼貴客要來似的。果真來了,從曲曲彎彎的小徑上行來一個五六歲的孩童,連蹦帶眺地跑來,邊跑邊口中哼著歌。

這夥計見孩童來了,登時臉上笑容如花,道:“快,快過來,小少爺,小人等了你好久了,終於把你給盼來了。”那孩童道:“小二哥,今天我來晚了。”夥計邊收拾桌上的酒罈、酒碗之物,邊道:“不晚不晚,我也是剛到不久,就等你來呢。今兒你還要那么多嗎?”這孩童道:“還是以前那種酒嗎?”夥計道:“給小少爺你自然是好酒了,還是你最喜歡喝的劍南春。”

孩童道:“那就好,先給我來一壇,拿三個小碗,小碗要比昨天的大一點兒,省得老倒麻煩得很。”夥計依他之言拿親一壇酒、三個稍大的小碗。這孩童年紀還只有五、六歲,他坐長凳還很吃力,只見他兩隻小手按住長凳,小腳往上一跳,口中叫了一聲“嗨”,趴在了長凳之上。夥計道:“讓小卜來幫你。”說罷便欲抱起他來。孩童道:“不用了,我自己來。”說著小手兒再一搬長凳,坐起身來,小屁股在長凳上顛了顛。僅這坐凳子這一個動作直累得他小臉通紅。

夥計連連道:“小少爺了不起,這么小的年紀竟上這么高的凳子不費吹灰之力,了不起,了不起。”孩童急道:“別了不起了,快些給我倒酒吧。”

夥計倒完第一碗酒,並不停下,接著倒第二碗、第三碗。孩童已端起第一碗喝盡了。再拿第二碗,此時夥計正倒第三碗。夥計倒第一個小碗,孩童已將第三個碗喝盡。夥計見小孩兒喝酒的速度比前幾日快了許多,倒酒的速度也快了起來。這一加快速度,酒水自是酒了不少在桌上,小孩停飲,道:“小二哥,不要糟蹋了,我會很生氣的。”

夥計道:“好好好,我不再糟蹋就是了。可是小少爺的酒量也太大,喝得比前幾日快多了,小人實在是趕不上小少爺你喝。”孩童道:“那好,我慢點喝就是了。”

孩童喝罷這壇酒,向懷裡掏了幾下,道:“對不起呀,今天忘記帶錢了。”夥計有些不太高興,又連連陪笑道:“沒關係,小少爺是我的老客戶了,明天一起算帳吧。”孩童道:“那怎么行呢?喝酒的人怎么能胡亂賒欠人家的酒錢呢?不如這樣吧。”

他從長凳上跳將下來,在筷子籠里拿出一根筷子來,拿菜刀猛地一砍,將筷子切成了兩截,用其中的一截將頭上的金簪替換下來,交給夥計。夥計接過金簪,道:“你看,這……這怎么好意思呢?真不好意思。”他收拾東西,照老規矩,他每日帶四壇,剩下了三壇放在地上便走了。孩童提起一壇便走了,原地上只留下了兩壇。

這五六歲的孩童是誰呢?不必說便能猜出他定是李白了。自那一年他們一家遷到蜀地轉眼已是六年了。俗語講道:嚴父慈母。李白之父到山東為官,一直不在家中。母親管教於他,他表面上套應、轉身便當作了耳旁之風了。

在這個偏僻的地方本是賣不了酒的,有一次賣酒的小二無竟中發現了李白這小傢伙,於是他每日在這裡擺上攤等李白。待李白喝完再買上兩三壇,他就到別處去賣了。

這六年來,李白不知喝了多少壇酒,沒有錢時了他便把身上值錢的東西押在酒攤上。只頭上的金簪就不知押了多少支,回到家便謊稱丟了。這小傢伙平日最怕讀書習字,在教書先生那裡常稱頭痛。正如下面的《如夢令》曰:

良辰美景虛度,

金簪“丟了”沒數。

腹中是何物?

劍南春酒幾壺。

脹肚,脹肚,

歸途小便幾處。

如果真的像這樣下去,或許李白就會這樣平凡一生了,只能做個四鄉八鎮皆知的酒鬼酒徒罷了。俗語講道: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飽斷腸。又有人道: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越是這種人越是交好運氣,尤其在武俠小說中,更是“造化常為庸人設計”。李白和他們一樣有福,交了好運氣。故事從這天開始轉折了……

難怪李白以後會寫出《蜀道難》,蜀地(四川)這個地方遍地是山川丘陵。此時遠處行來兩個六、七歲的男孩,他們兩個人匆匆忙忙翻過兩個小丘來到一個僻靜之處。在這裡橫七豎八地放著許多的酒罈子。看封口正和壇上貼著的那個“酒”字的紙有的陳舊了,有的還是新的。

小李白正在此焦急地等待,見他二人來了,將懷裡那個比自己矮不了幾寸的大酒罈子扔了。那兩個男孩噓噓帶喘地跑到了他的近前。李白道:“才回來呀?東西藏好了嗎?大傻、二傻。”其中一個道:“又藏在老地方了。”原來這兩個孩子一個叫大傻,一個喚作二傻,自稚父母雙亡,李夫人見這兩個孩子可憐,便以在家中和李白一起養大。他二人與李白情同手足,每每三人出門李白便買幾壇美酒佳釀,除自己喝外便由大傻、二傻兩個人偷偷運回家中,埋藏在後院的一棵樹下。

這兩個孩子本是老實厚道之人,但李白這小傢伙平日就品行甚是惡劣,整天在帶著兩個人在小丘間亂跑亂鬧,除了好事之外什麼都做。這兩個孩子不知不覺間卻成了小李白的幫凶。這天也不例外,雖說小李白喝了兩壇酒,但他自襁褓之時就有超人酒量,這兩壇酒他哪裡在乎。在小丘間亂跑了一陣,又是捉迷藏之類的遊戲,覺得與平日沒什麼大異,甚是無趣,一會兒便乏累了。

三個人躺在一個大石碾盤上休息。忽然之間,小李白坐起身來,用小拳頭捶了捶石碾盤,對兩人道:“奇怪了,我們前幾天還來過這兒,我記得這裡什麼東西都沒有,今天怎么多了一個這么大的石碾盤呢?”經李白這一提醒,大傻、二傻兩人也坐起身來,摸了摸石碾盤,也覺得有些奇怪。見這碾盤與尋常人家的大不相同,比尋常人家的大著足有兩號。像李白這樣五六歲的小孩子,上面能躺下十個還有餘,定是一個大戶人家所用的。

仔細打量這石碾盤,方知放在這裡定不是磨用的,因為碾盤上並無碾子。碾盤上打鑿的紋線比一般的碾盤平滑得許多,看四周卻有一些條條道運之狀刻在上面,看上擊像是有,在上面打磨過什麼堅硬之物。

李白懶洋洋地躺了下來,道:“管它乾什麼的,有了它以後我們又多了一個歇腳的地方了。”說罷在上面滾了滾,兩傻也在上面滾了滾,二傻道:“哇!這么大的碾盤,能躺幾個人,好舒服哇。”李白喝了兩壇酒,二個人又玩了足有一個時辰,早已疲憊了,不一會兒便進入夢鄉。三人之中不知是誰,可能是睡覺的姿勢不對,竟打起了呼嚕來。

不知過了多久,待到李白從夢中醒來,睜開眼已到了戌時,天早已黑了。李白伸了伸懶腰,張大嘴巴打了個哈,發現大傻、二傻還在熟睡,將這二人喚醒,道:“這么快天就黑了。”大傻、二傻兩人伸了伸懶腰,大傻道:“啊呀,天這么黑了。”二傻見在這荒山野地之中只有他們三個小孩子,有些害怕了,問道:“會不會有大頭鬼什麼的?我好緊張啊。”大傻道:“我也有點兒緊張呀。”

李白這小傢伙從不知什麼叫作害怕,他平日聽大人們講起鬼故事,他便反駁大人,稱他們所言儘是騙人的。他今日聽兩傻這些話,道:“有大頭鬼嗎?我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鬼呢,今天晚上正好開開眼界,看看大頭鬼長得什麼樣子。”

兩個孩子見李白說這些話時竟無一點兒懼怕之色,自然是大吃一驚,禁不住異口同聲地脫口叫道:“啊?”李白見他們兩個顫顫發抖的樣子,怒道:“你們兩個傢伙真是膽小鬼,竟是這樣害怕,那好,你們先回家吧,我一個人留下來好了。”

登時將兩傻說得甚是慚愧,二傻忙道:“才不是呢,我,我,我……我只是沒有想到你竟和我們想到一起去了啦。原來你也不害怕,所以才這樣吃驚的。”大傻聽弟弟編造了這樣一個理由,心中暗暗佩服弟弟聰明無比,忙補充道:“喔,喔,對呀,對呀,我們只是沒有想到你和我們一樣膽大耶,真是沒想到餵。哈哈哈……”大傻傻乎乎地大笑起來,二傻也陪著哥哥大笑,笑得卻十分不自然。李白看出他們是假裝出來的,說道:“既然是這樣,那好,我就陪你們兩個去捉鬼好了。”兩傻又是異口同聲,“啊”的大叫一聲。

在這個空地周圍的石壁上原來插著二十幾支火把。火把太短,李白三個人白日又只顧觀看這個巨大的石碾盤,他們卻沒有發現石壁上有這么多火把。這時大傻、二傻話音未落,只見眼前火花一閃,“嗤”的一聲,一條火線以迅雷不及眼耳之速將二十幾支火把依次點燃。只見一個白髮赤衣之人出現在面前。大傻、二傻一見果真是個白髮鬼,還未看清楚便“啊”的一聲大叫,一溜煙地向家中逃去。這兩個孩子真是嚇壞了,他二人只是六、七歲的孩子而已,他們卻一口氣跑出了二、三里不知疲憊。

且說李白,他見這白髮赤衣之人出現在面前也是出了一身冷汗。那個白髮赤衣之人背對著二十幾支火把,所以她的面目李白一點也看不清楚。李白只見這人身材嬌小,定是一個女子,而又生著一頭雪白的頭髮,自然是一個老嫗了。於是李白脫口叫道:“老婆婆。”那女人就是一愣,問李白道:“你叫我什麼?老婆婆?”李白見她說話了,並不是什麼鬼,心下長出了一口氣,登時輕鬆了許多。李白點頭不語,那女人又問道:“我很老嗎?”說此話的同時,她自己將飄散在背後的長髮握在手中,登時她大吃了一驚。

這女人似乎以前從不知道自己的頭髮早已白得如同蠶絲。此時的她如同萬把鋼刀刺中心窩一般,表面上卻強行忍住,但還是流露出來。她微微一側身,李白才定了定神,細細打量此人。卻哪是一位老婆婆?分明是一個美女,她頭髮雖潔白如同白雪,卻絲毫不損她的美貌,若是長了一頭青絲烏髮,只恐怕天上的仙子也要遜色三分。就是最善描寫美貌女子的曹雪芹也無法描寫其人之美,唐寅再生也無法繪出其人之貌,本人就不須自不量力了。

這女人手中抓著白髮,怒火湧上心頭,猛地抓頭髮的手放開,雙手握住身邊一條大棍,她“呀!”的一聲尖叫,白髮自行飄到身後。她以平生之力猛地向石碾盤側面划去。李白誤以為是向自己劃來,此時他還在石碾盤中央坐著,直嚇得他連連向後挪動身子。李白只見眼前火花四濺,耳邊“錚錚”作響。

那女人時而橫掃在石碾盤面上,時而在碾盤側面斜擦。火花越濺越厲害,就如同年節放煙花一般。片刻之間,李白眼前便花了,只覺如閃電般閃了一陣。他急用袖子捂住眼睛耳邊只聽得“錚錚錚……”響聲不斷,身前左右“呼呼呼”生風。過了大約有半個時辰,李白聽得“錚錚”之聲停了。他放下手臂,看見那個女人雙手拄著大棍站在那裡,“呼呼”喘著粗氣。李白眼睛雖保護得安好,但耳朵卻被這打磨之聲震得難以忍受,耳內此時還在“嗡嗡”鳴叫。

李白隨手觸摸了一下石碾盤,稍稍發熱,剛才打磨過的地方還有些燙手。他急將小手縮了回來,可見那女人的怒氣全都撒在了這碾盤上了。李白用小手揉了揉眼睛,不知怎地才好,忽地看見她的大棍怎么變得那么短了,原來看到的大棍比那女人矮不了幾寸,可現在卻變成齊腰高了。李白原以為是剛才給打磨掉了,後來又想這么一會兒怎么可能磨掉這么長呢?再細細打量,方知原來是那女人將大棍的下半截插入了石地內。二十餘支火把的火焰映紅了她的臉,火焰也似是為那女人而顫顫跳動,她臉上顯然是充滿了怒氣。

李白此時甚是害怕,連牙齒都不聽使喚了,“哆哆”地敲個不停。以前他從來沒有這種感覺,此時他也不逞什麼英雄了。他顫聲問道:“你……你是不是很傷心很生氣呀?老婆婆。”李白現在已知她不是老年人卻還稱她為“老婆婆”,那女人並沒有理睬。她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一支火把,陷入了沉思。

李白看她不作聲,以為她沒聽見,壯了壯膽子,清清嗓子大聲道:“老婆婆,我在問你,你是不是很傷心?”這一言打斷了那女人的思路,她的怒眼轉向李白的臉上。李白嚇得又向後挪了一下,已臨近碾盤的邊沿了。那女人怒喝道:“誰要你打擾我練功的?”

此言一出,大棍被她一翻手腕擎在掌中,“唰”的一下,也不知她用的什麼手法,大棍已逼到李白胸前。此人的手法之快就不須多說了,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單是她從地上提棍這一招式,在如此之快的情況下竟一點兒土石都沒有帶起。須知那大棍已插入石地內一半兒去了,能拔出來已是不易,像她這樣拔出更是難得很。

她打磨大棍本就把李白嚇得發抖了,再加之他年幼,鐵棍又那么沉重,壓得他實在受不住了。李白大哭大叫起來,喊道:“娘啊,救命,娘親救我。”那女人心頭一顫,抽回大棍,李白看到她甚是傷心的樣子遲愣了。那女人喝道:“找你娘去吧。”若是換成別的孩子早已嚇得癱軟在地或撒腿就跑了。李白只怔了怔,卻沒有離開。那女人喝道:“你還不快走?”她仰起頭來,臉面上儘是淚水。李白愣愣地看著她,道:“你哭了,你,你……你為什麼要哭哇?”李白年方六歲,哪裡知道人間的悲歡離合之事。

那女人聽了李白這番話竟哭出聲來,蹲在地上哭個不停,她剛才那股凶氣全都消散了。李白不知所措,不知不覺間挪下石碾盤走到了她的面前,勸道:“你不要哭了,你不要哭了,大人哭鼻子很沒羞的。”那女人卻仍是哭個不停。李白晃然間記起什麼來,道:“喔,對不起,剛才我叫你老婆婆你是不是很生氣?原來你長得這么年輕好看,頭髮一定是染的,其實染成雪一樣的白色也挺漂亮的。”

那女人依舊哭個不停。李白道:“你別哭了。你一定不喜歡我叫你老婆婆,那好,我不叫你老婆婆了,我叫你阿姨。”她擦著淚水不理睬李白。李白接著道:“如果你喜歡年輕,我叫你大姐姐吧。”女人依舊不理睬李白。李白道:“你還嫌不年輕,那我就叫你小妹妹、小……”女人瞪了他一眼,李白急住了口。

女人知他是個頑童,並不理他,哭了一頓止住悲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李白道:“我叫李白,今年六歲,而且很乖很乖。”那女人聽了李白幾句如此幼稚的話,不禁自言自語道:“我的孩子如果還在也該像你這樣大了。”

女子撫摸著李白的小腦袋,甚是喜愛。李白卻並不接著她的話說下去,他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此時他正思索女子剛才所練的武功。李白說道:“你的武功好棒啊。”女子被李白的幼稚吸引住了,便順著他的話題說下去,道:“你想學嗎?我可以教你。”李白高興起來,道:“真的?你肯教我嗎?那我就學你剛剛的那一招,像放火一樣,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了。還有那個,一下子把這么多火把一起點著那一招。”那女人微微笑了,點了點頭。

李白見女人不再哭泣了,也不再發怒了,像母親一樣和靄,也就不再害怕了。李白接著道:“如果練功累了,我不要喝水,我要喝酒。”那女人聞聽這個“酒”字,心中翻了幾翻,表情十分難看,怒視李白。李白看她又發起怒來,噘起了小嘴,不知她如何處治自己。女人又遏制住了怒氣,道:“好,我答應你了。”她卻哪裡知道李白這小傢伙的酒量,不明不白的就答應了。

女人話剛出口,李白心花怒放,高興得跳起來,他怕那女人反悔,忙道:“那好,我們拉鉤,誰如果說話不算誰就是小狗兒。”

拉鉤是小孩子之間為表示不失信的一種方式,相當於成人之間的三擊掌。小孩子之間三擊掌還可以,若成人之間拉鉤就極為不妥了。這女人的小指與李白的小指鉤在一起,拉了兩拉。李白道:“我們已經拉鉤了,你不要反悔啦。”那女人臉上露出來這些年少有的笑容。在火光的照映下,笑的是那樣的甜。

李白回到家中,母親問起為何才這般晚了才回來,他便向李夫人說明了經過。書要簡寫,閒話休提,他躺在小床上一夜難以入睡,直到丑時才睡了過去。

※※※※

“哎呀,好痛啊。”遠遠地便能聽到李白的大聲喊叫。此時已是次日卯時了,那女人正掐住李白的左臂,將他按在石碾盤上。李白的右側放著一本小冊子,這小冊子上有字又有圖,字、圖相間,相互接合,那些圖上均是裸體的男子,男子身上標有一個個小黑點兒。原來這女人正以上乘武學真功為李白疏通經脈,這種點穴方法不但疼痛難忍,而且甚是危險。如果一旦失手,不但受功人死於非命,施功人也會內力全失成為廢人。可見這女人的功夫已達到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地步了,否則她怎敢用這種方法。

但見她右手捏成劍指,左手按住李白的泥丸宮百會穴。右手直點向李白的面都的祖竊穴,用的是無名指,向下用中指戳向玄關穴,食指同時點中鼻準穴。然後空出左手來,豎起中、食二指連點重樓、絳官、神厥三個大穴,停頓片刻,重重的一指按在臍下的石門穴,激抬手腕又按在了石門穴下方一寸的關元穴。她用袖子拭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此時李白的衣服也全都是濕的了,他又罵又喊道:“你這臭婆娘,想害死我呀?沒那么容易,我不會放過你的。呀,啊……好痛啊……我長大了之後一定會報仇……”

那女人並不管他說什麼,如同沒有聽見一般,一把握住李白左腳的腳脖子,倏地一擰,李白身不由主地“哎唷唉”了一聲,將身子轉過來趴在石碾盤上了。那女人將拚命掙扎的李白死死地按住,她口中用力地咬了咬牙,豎起中、食二指再行運力使自己的內力再次順經脈衝擊到手腕部。然後入陽溪穴、進合谷、三間、二間,最後衝到食指端的商陽穴發出。隨著這股氣流一到,她激點李白的玉枕、天柱、夾脊、長強四穴。待點到他的長強穴時,李白大叫道:“幹嗎摳我屁股?”

“啊——”,叫罵聲倏地停了,這一聲慘叫是他有生以來最痛苦的,從此也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那女人口中喘息著,顫抖的手最後戳在他的百會穴泥丸宮上。自己的身體再也支持不住了,“撲”的一下倒在李白的身邊。她鬢角的一綹白髮散在了她美麗的臉上。

他們兩個雖然全都昏迷了,可李白體內卻異常活躍起來,因為那女人剛才點的他那些穴位連線起來正好是人體的小周天。這女人非是別人,乃是祆教杜氏杜審言的女兒。杜審言有一女一子,女兒就這女子,名叫杜美娘;還有一子名叫杜閒,杜閒的次子就是《唐詩圖·杜甫》中的主人公詩聖杜甫杜子美。也就是說杜美娘是杜甫的姑母,關於她的事情以後書中自有交待。

※※※※

到了正午時分,兩人自是早已甦醒了。李白正面對石壁蹲馬步,腿已是酸痛得發抖了。杜美娘手持大棍在石碾盤上打磨著,“哧哧哧”作響,此時正是晴天白日,所以就是有此火花兒也不及夜間刺眼,但也是硝煙瀰漫。

李白用袖子擦了擦汗水,道:“師傅,原來練功這么辛苦哇,早知這樣兒不練算了。”杜美娘就像沒聽見一樣,任他怎么說,李白接著道:“都半個時辰了,讓我休息一會兒吧。我休息了。”說了個休息他自行站起身來。杜美娘的大棍早已壓在了他的肩頭上,喝道:“蹲下!”本來李白第一次與她相見便懼上三分了,今日她的語言又是這樣嚴厲,他怎敢不聽。李白只好撅著屁股噘著嘴蹲了下去。杜美娘用大棍端頭輕提他的屁股,道:“收起屁股挺起腰來。”李白把屁股向前方移了移,挺起腰桿子來,眼睛卻轉動著斜乜著杜美娘,暗罵道:“你這臭婆娘,把我累死你就開心了,是不是?”

“我好口渴呀,師傅,你答應我的,口渴了要給我酒喝的。如果你不給我,我就不幫你練功了。”還不到一盞茶功夫,李白便又喊了起來,在他看來,這練功倒是他為杜美娘付出的勞動,酒是他應得的報酬。杜美娘真是哭笑不得,無奈地搖了搖頭,她左手只輕輕一抖長袖子,袖子登時就增長了兩丈佘長,如同長了眼睛一般伸進山間一條大石縫內,將一壇酒卷了出來托在手中。杜美娘的這條長袖也是她的一件武器,在她的手上能伸縮自如,就像自己的雙手一樣靈活。

李白接過壇來,將脖子一仰,罈子雖只比他的頭大寸許,對於一般人已是甚多了。李白的小喉嚨有節奏地起伏著動著,一會兒壇底已朝向正上方了。他猛地將罈子放下,“哈”了一口,道:“真是一壇好酒哇!好師傅,再給我一壇好嗎?我只栗一壇,就一壇。”李白臉上紅撲撲的,還帶了一些酒水,向杜美娘懇求著。杜美娘驚嘆不已,道:“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酒量,長大立後那還了得嗎?”

※※※※

待到未時,李白坐在一座石洞內的石桌旁,這石洞是距那個大石碾盤不遠的小山下的,杜美娘就隱居在此。這時杜美娘已將筆、墨、紙、硯全都準備齊全放在石桌上。墨是用酒水研開的,帶著酒香味兒端到李白跟前。

李白見狀,“啊?”了一聲,道:“讓我習字?你乾脆行行好,可憐可憐我,一棍子打死我算了。”杜美娘搖頭嘆息,道:“好吧,你不喜歡寫字,我們今天就不寫了,我教你讀詩如何?”李白噘嘴道:“讀詩也沒趣。”美娘見他這般沒有興趣卻也沒發火,道:“身為大唐子民一首詩都不會讀怎么可以呢?你能背上一首詩來,我就獎你一壇酒。”李白聽得此言登時大喜,驚叫道:“真的?!如果是這樣,我今天先背上十首再說。”他心下暗道:“喔?還挺知道人家心思的,不過也好,省得站馬步那么累了。”

杜美娘道:“背誦一首詩很容易,不過背誦之後還要理解,理解之後就不容易忘了。”李白道:“這么麻煩?”杜美娘道:“我先讀一首最為容易的。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李白道:“這首兒歌倒是挺好聽的,背背也無防。”杜美娘道:“跟我讀……”李白道:“不用了。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拿酒來吧。”

杜美娘聽他一遍就記住了,而且背得一字不差,心中甚是高興,微微點頭,講解道:“這首詩是駱賓王老前輩七歲時所作的,七歲能作詩,而且能作得這么好盤古至今只有他老人家一個人。”杜美娘卻哪知李白非但不羨慕,反而不經意地道:“七歲才會作詩啊?太笨了,我李白今年六歲了,我也作一首詩給你聽聽。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

李白還未曾背誦完就被杜美娘打斷了。杜美娘笑道:“你好沒羞哇?這明明是駱前輩所作,你背誦上一遍就是你的作品了嗎?”李白搔了搔頭,道:“原來是這樣啊,那好說,我再作一首給你聽。鴨,鴨,鴨,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杜美娘苦笑道:“換湯不換藥而已。”

李白無奈,轉念思索須臾,道:“雞,雞,雞,曲項向天歌總可以了吧?”杜美娘幾乎笑出聲來,道:“不行,不行,誰家的小雞會到水裡游泳呢?不但是換湯不換藥,而且是胡言亂語。”李白又是一陣搔頭,無奈地道:“我家裡除了小雞、小鴨、大鵝之外,只剩下一匹大馬了。不會是大馬,大馬,曲項向天歌吧?”美娘止笑,道:“你連字都不會寫,還這么貧嘴,怎么能作出詩來呢?”李白強詞奪理,道:“那個叫作什麼王的前輩是七歲才作的詩,我今年才六歲,所以不會作也是有情可原的。而且作詩與寫字又沒有什麼關係,還是節約一點兒時間喝酒的好。”

他趁杜美娘沒有注意,一路小跑,到得那個石縫中去抱酒罈。杜美娘本可以一揮長袖將李白卷回來的。她卻沒有那樣做,也像李白一樣地跑過去,攔腰把李白抱住。李白抱著罈子就是不肯放手,美娘強行將罈子放在地上。李白沒有她的力氣大,只好用智,將小手在杜美娘的腋窩下戳了戳,杜美娘忍耐不住,笑了起來。她掙扎著回過手來也去搔李白的腋窩,李白亦大笑起來。

師徒兩個又笑又鬧起來,吵鬧之聲不絕於耳,杜美娘在這歡快的嘻笑中陶醉了。在這些年的逃亡生活中卻哪裡去找這樣快樂的事來。李白的小臉不時地貼在她熱辣辣的臉上,使她找到了做母親的感覺,她的眼前似是又模糊了。

須知杜美娘乃是一代才女,而且杜家歷代皆出才子、才女,在後文的杜甫杜子美就是其中的一個。有這等好的師傅,李白竟不知用功,確實可惜。

數日過後,師徒兩人的感情甚好。一日,李白見杜美娘又在磨大棍,李白這次是仔細地看的。但見杜美娘使得這條大棍,刺時如龍,收時如蟒,舞時如輪,停時如簧。“哧哧哧……嘣嘣嘣……唰唰唰……錚錚錚……”直打磨得石碾盤石粉飛揚,火花不斷。這根鐵棍更是與眾不同,它長大一丈,上端不知是何時用何物打有一個修長的長孔,似是打造這條大棍時故意留下的;另一端則被杜美娘磨得細細的了,如果再磨下去,大棍終會成為“大針”的。

李白甚是關心杜美娘,勸道:“這么大的棍子想磨成針是不可能的,還是別磨了。”杜美娘並沒有停下來,只是減緩了,在石碾盤上“哧哧哧”地磨著,道:“要想功夫深,鐵棍磨成針。”李白默默地看著,杜美娘道:“像你那樣好吃懶做,一輩子都會默默無為的。一個小男子漢就應該從小刻苦,長大以後才能建功立業有所作為。”這句話果真打動了李白的心,他沉思良久,才道:“你真的是我的好師傅,這些話真的好有道理。”杜美娘知道這幾句話奏效了,反道:“哪有什麼道理,練功那么累,你又不習字,這倒好了。以後我也不會逼你練武習字了,就是因為你一點兒志氣沒有。”李白道:“誰說我一點兒志氣也沒有了?我以後一定要好好讀書習武,將來超過那個駱什麼王。”杜美娘大喜,道:“你再說一遍。”李白大聲道:“我一定要超過駱前輩。”美娘更是喜形於色,將小指伸出來,道:“我們拉鉤。”李白也將小指伸出來鉤在杜美娘的小指上,道:“拉就拉,如果我小李白說話不算數就是小狗狗。”

好一句“要想功夫深,鐵棍磨成針”,這句話雖並不比李白長大後任何一首詩精妙,可卻激勵了他一生。李白與杜美娘的交往日久天長,李夫人自然得知了,開始之時不知杜美娘的來歷有些不放心。到後來日子長,才發現這位神仙般的女子不但精通武藝,而且文採過人,可謂才女。有這樣一位老師來教孩子,而且李白在她的面前與往日截然不同,竟然是那樣刻苦,李夫人自是高興,就是花萬兩黃金卻哪裡有這等好事。

※※※※

一日,李白興高采烈地手捧兩支荷花走進了山洞,荷花旁邊邇襯著兩支荷葉,上面還有數滴晶瀅露水。他左顧左看地喊道:“師傅,你在哪裡。”連喊了數聲,此時杜美娘正在石几旁讀書入了神。李白看到她在此處,滿是汗水的臉笑了起來,捧著荷花跑過來,道:“師傅,小白找了你好半天了。”杜美娘聽得他找了自己好久,便放下書本轉過頭來。

就在她回身的一瞬間,她的眼光正落在李白手裡的那兩朵荷花上,粉紅的花瓣似是刺入了她的眼睛。登時她的眼前浮現了刀光劍影,耳中獰笑聲不止。

※※※※

……嬰兒的哭聲……

“杜美娘,我要讓你們兩個狗男女痛苦一生。……”

“哈哈哈……”

嬰兒的哭聲漸漸地遠了,杜美娘唯一的希望也沒有了,鬆懈地躺在那,咬牙輕聲地道:“我要讓你死得很慘。”

“唰唰唰……”

“看劍……”

“招刀……”

“白髮魔女,看你往哪裡跑……”

“啊……”

※※※※

“錚——”長劍出鞘,杜美娘擎在手中,她怒月眉怒挑,杏眼寒光襲人,颼的一劍,將兩雜花掃在空中,她上前一步,“唰唰”兩個劍花把兩朵荷花切成了花雨。碎花瓣落在李白的身上頭上。李白頓時噘起了小嘴,不知所措,道:“乾什麼嗎?人家好心醫花給你。”

杜美娘雙眼含淚,把李白抱在懷裡,道:“好孩子,以後不要讓師傅見到這蓮花了,知道嗎?”李白問道:“為什麼?荷花不漂亮嗎?”杜美娘道:“不要問了,你記住就是了。”李白只微微點了點頭,這時的李白在杜美娘的教導下已頗懂事了。

原來此時正值荷花盛開之季,李白所居正是今四川省江油縣青蓮鄉。李白小時候就喜歡采荷花,送給父母、大傻、二傻,同齡的孩子,或者自己尊重的人。今年他第一送的便是杜美娘,沒想到會這個樣子。

※※※※

在距杜美娘聽居住的石洞五、六里處有一個蓮花池。此時荷花盛開,煞是好看。杜美娘與李白站在池塘邊,杜美娘數日來一直心情沉重,淚不離眼,至今日己哭紅了眼睛。李白懷裡抱著一把和自己一樣高的大寶劍。

杜美娘倏地將寶劍抽在手,一技“蜻蜓點水”,只聽得“唰唰唰…”之聲,隨著這聲音荷花紛紛落下。杜美娘又是一個“燕子翻身”,如同一陣鏇風般在水面上颳了過去。不但荷花落水,就連荷葉也難逃惡運了,都被打得七零八落。

美娘雙腳各踩住一支荷葉,站定身形將掌中劍拋向李白。李白萬沒料到,他猛的一閉眼,大叫一聲“哎呀”,寶劍卻如同長了眼睛直入劍鞘。李白覺得手中的劍鞘重了許多,睜眼看看卻是寶劍早已還匣,他的額頭上微濕,原來是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再定睛看去卻找不到杜美娘的身影了。李白正要大喊“師傅”,卻見池水像沸了一樣。“咕咕咕……”亂翻,在這“沸水”中摻雜著些荷花根、藕之類的東西,定是杜美娘拔下來的。

※※※※

身著拜火教(祆教)紅色聖衣手持刀劍的教徒向杜美娘衝來。杜美娘揮動大棍,眾教徒應棍而倒。美娘雙腳輕飄,在眾教徒的頭上掠過,以掌中大棍擊傷無數人。誰知卻越打越多,中間又夾雜了一些藍衣水教聖衣的教徒。到後來,杜美娘被累得精疲力盡,怒喝道:“老天不助我,我卻偏偏逆天而行。如果我還能活著逃走,練成大針,你們再多的人也難逃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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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師傅,你在亂喊些什麼?”李白依在她的身邊,把她喚醒過來。杜美娘此時躺在池邊,衣發皆是濕的,噩夢初醒,噓著氣望著李白。李白問道:“師傅,你是不是好生氣好生氣?”杜美娘沒有回答他,站起身來,呆呆地往回走,李白不敢再問了,尾隨著她往回走。

待他們師徒兩個走遠了,三名身著紅色聖衣的拜火教徒長身從小樹林裡顯了出來,看著小池塘和他二人遠去的背影,其中的一個小頭目點了點頭。

十日後。李白的身影被朝陽拉得修長,他挺長劍舞動如飛,映在地上的影子都模糊了。他練得一路“越女劍法”之後便收了招式。杜美娘接過劍來,講解道:“這‘越女劍法’並非越急越好。還有,有的招式還是有些不到位,第三招的第五式、第五招的第十一式,還有第九招的前兩式須要稍緩一點兒。”杜美娘邊說邊一招一式地舞給李白參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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