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第十六回

《三國演義》第十六回

《三國演義》第十六:劉備為袁術所逼,不得已求助於呂布,呂布轅門射戟替劉備解圍。張飛盜呂布馬匹,呂布將劉備逐出徐州,劉備投奔曹操。張繡在宛城夜襲曹操營寨,曹操大將典韋戰死。

回目

呂奉先射戟轅門 曹孟德敗師淯水

簡介

呂布轅門射戟,使袁術部將紀靈不攻劉備。
張飛奪去呂布從山東買的好馬一百五十匹,呂布出兵討備,備欲送馬講和,呂布聽陳宮之計,不允,備衝出重圍往許都投曹操。
曹操不殺劉備,送給兵、糧,使領豫州牧,屯小沛。
張繡從賈懷計降操,又因操霸占叔父張濟妻鄒氏而與反目。曹操敗師氵育水;于禁打敗張張銹。操賞封于禁,責夏侯惇治兵不嚴之過。
操痛哭為保他而死的典韋,不痛子侄,感動上下。

正文

《三國演義》第十六回《三國演義》第十六回

卻說楊大將獻計欲攻劉備袁術曰:“計將安出?”大將曰:“劉備軍屯小沛,雖然易取,奈呂布虎踞徐州,前次許他金帛糧馬,至今未與,恐其助備;今當令人送與糧食,以結其心,使其按兵不動,則劉備可擒。先擒劉備,後圖呂布,徐州可得也。”術喜,便具粟二十萬斛,令韓胤密書往見呂布。呂布甚喜,重待韓胤。胤回告袁術,術遂遣紀靈為大將,雷薄陳蘭為副將,統兵數萬,進攻小沛。玄德聞知此信,聚眾商議。張飛要出戰。孫乾曰:“今小沛糧寡兵微,如何抵敵?可修書告急於呂布。”張飛曰:“那廝如何肯來!”玄德曰:“乾之言善。”遂修書與呂布。書略曰:“伏自將軍垂念,令備於小沛容身,實拜雲天之德。今袁術欲報私仇,遣紀靈領兵到縣,亡在旦夕,非將軍莫能救。望驅一旅之師,以救倒懸之急,不勝幸甚!”呂布看了書,與陳宮計議曰:“前者袁術送糧致書,蓋欲使我不救玄德也。今玄德又來求救。吾想玄德屯軍小沛,未必遂能為我害;若袁術並了玄德,則北連泰山諸將以圖我,我不能安枕矣:不若救玄德。”遂點兵起程。
卻說紀靈起兵長驅大進,已到沛縣東南,紥下營寨。晝列旌旗,遮映山川;夜設火鼓,震明天地。玄德縣中,止有五千餘人,也只得勉強出縣,布陣安營。忽報呂布引兵離縣一里、西南上紥下營寨。紀靈知呂布領兵來救劉備,急令人致書於呂布,責其無信。布笑曰:“我有一計,使袁、劉兩家都不怨我。”乃發使往紀靈、劉備寨中,請二人飲宴。玄德聞布相請,即便欲往。關、張曰:“兄長不可去。呂布必有異心。”玄德曰:“我待彼不薄,彼必不害我。”遂上馬而行。關、張隨往,到呂布寨中,入見。布曰:“吾今特解公之危。異日得志,不可相忘!”玄德稱謝。布請玄德坐。關、張按劍立於背後。人報紀靈到,玄德大驚,欲避之。布曰:“吾特請你二人來會議,勿得生疑。”玄德未知其意,心下不安。
紀靈下馬入寨,卻見玄德在帳上坐,大驚,抽身便回。左右留之不住。呂布向前一把扯回,如提童稚。靈曰:“將軍欲殺紀靈耶?”布曰:“非也。”靈曰:“莫非殺大耳兒乎?”布曰:“亦非也。”靈曰:“然則為何?”布曰:“玄德與布乃兄弟也,今為將軍所困,故來救之。”靈曰:“若此則殺靈也?”布曰:“無有此理。布平生不好鬥,惟好解斗。吾今為兩家解之。”靈曰:“請問解之之法?”布曰:“我有一法,從天所決。”乃拉靈入帳與玄德相見。二人各懷疑忌。布乃居中坐,使靈居左,備居右,且教設宴行酒。酒行數巡,布曰:“你兩家看我面上,俱各罷兵。”玄德無語。靈曰:“吾奉主公之命,提十萬之兵,專捉劉備,如何罷得?”張飛大怒,拔劍在手。叱曰:“吾雖兵少,覷汝輩如兒戲耳!你比百萬黃巾如何?你敢傷我哥哥!”關公急止之曰:“且看呂將軍如何主意,那時各回營寨廝殺未遲。”呂布曰:“我請你兩家解斗,須不教你廝殺!”這邊紀靈不忿,那邊張飛只要廝殺。布大怒,教左右:“取我戟來,布提畫戟在手,紀靈、玄德盡皆失色。布曰:“我勸你兩家不要廝殺,盡在天命。”令左右接過畫戟,去轅門外遠遠插定。乃回顧紀靈、玄德曰:“轅門離中軍一百五十步,吾若一箭射中戟小枝,你兩家罷兵,如射不中,你各自回營,安排廝殺。有不從吾言者,並力拒之。”紀靈私忖:“戟在一百五十步之外,安能便中?且落得應允。待其不中,那時憑我廝殺。”便一口許諾。玄德自無不允。布都教坐,再各飲一杯酒。酒畢,布教取弓箭來。玄德暗祝曰:“只願他射得中便好!”只見呂布挽起袍袖,搭上箭,扯滿弓,叫一聲:“著!”正是:弓開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一箭正中畫戟小枝。帳上帳下將校,齊聲喝采。後人有詩讚之曰:“溫侯神射世間稀,曾向轅門獨解危。落日果然欺后羿,號猿直欲勝由基。虎筋弦響弓開處,雕羽翎飛箭到時。豹子尾搖穿畫戟,雄兵十萬脫征衣。”
當下呂布射中畫戟小枝,呵呵大笑,擲弓於地,執紀靈、玄德之手曰:“此天令你兩家罷兵也!”喝教軍士:“斟酒來!”各飲一大觥。”玄德暗稱慚愧。紀靈默然半晌,告布曰:“將軍之言,不敢不聽;奈紀靈回去,主人如何肯信?”布曰:“吾自作書復之便了。”酒又數巡,紀靈求書先回。布謂玄德曰:“非我則公危矣。玄德拜謝,與關、張回。次日,三處軍馬都散。不說玄德入小沛,呂布歸徐州。卻說紀靈回淮南見袁術,說呂布轅門射戟解和之事,呈上書信。袁術大怒曰:“呂布受吾許多糧米,反以此兒戲之事,偏護劉備。吾當自提重兵,親征劉備,兼討呂布!”紀靈曰:“主公不可造次。呂布勇力過人,兼有徐州之地;若布與備首尾相連,不易圖也。靈聞布妻嚴氏有一女,年已及笄。主公有一子,可令人求親於布,布若嫁女於主公,必殺劉備:此乃疏不間親之計也。”袁術從之,即日遣韓胤為媒,齎禮物往徐州求親。
胤到徐州見布,稱說:“主公仰慕將軍,欲求令愛為兒婦,永結秦晉之好。”布入謀於妻嚴氏。原來呂布有二妻一妾:先娶嚴氏為正妻,後娶貂蟬為妾;及居小沛時,又娶曹豹之女為次妻。曹氏先亡無出,貂蟬亦無所出,惟嚴氏生一女,布最鍾愛。當下嚴氏對布曰:“吾聞袁公路久鎮淮南,兵多糧廣,早晚將為天子。若成大事,則吾女有后妃之望。只不知他有几子?”布曰:“止有一子。”妻曰:“既如此,即當許之。縱不為皇后,吾徐州亦無憂矣。”布意遂決,厚款韓胤,許了親事。韓胤回報袁術。術即備聘禮,仍令韓胤送至徐州。呂布受了、設席相待,留於館驛安歇。

陳宮陳宮

次日,陳宮竟往館驛內拜望韓胤。講禮畢,坐定。宮乃叱退左右,對胤曰:“誰獻此計,教袁公與奉先聯姻?意在取劉玄德之頭乎?”胤失驚,起謝曰:“乞公台勿泄!”宮曰:“吾自不泄,只恐其事若遲,必被他人識破,事將中變。”胤曰:“然則奈何?”願公教之。”宮曰:“吾見奉先,使其即日送女就親,何如?”胤大喜,稱謝曰:“若如此,袁公感佩明德不淺矣!”宮遂辭別韓胤。入見呂布曰:“聞公女許嫁袁公路,甚善。但不知於何日結親?”布曰:“尚容徐議。”宮曰:“古者自受聘成婚之期,各有定例:天子一年,諸侯半年,大夫一季,庶民一月。”布曰:“袁公路天賜國寶,早晚當為帝,今從天子例,可乎?”宮曰:“不可。”布曰:“然則仍從諸侯例?”宮曰:“亦不可。”布曰:“然則將從卿大夫例矣?”宮曰:“亦不可。”布笑曰:“公豈欲吾依庶民例耶?”宮曰:“非也”。布曰:“然則公意欲如何?”宮曰:“方今天下諸侯,互相爭雄;今公與袁公路結親,諸侯保無有嫉妒者乎?”若復遠擇吉期,或竟乘我良辰,伏兵半路以奪之,如之奈何?為今之計:不許便休;既已許之。當趁諸侯未知之時,即便送女到壽春,另居別館,然後擇吉成親,萬無一失也。”布喜曰:“公台之言甚當。”遂入告嚴氏。連夜具辦妝奩,收拾寶馬香車,令宋憲、魏續一同韓胤送女前去。鼓樂喧天,送出城外。
陳元龍之父陳珪,養老在家,聞鼓樂之聲,遂問左右。左右告以故。珪曰:“此乃疏不間親之計也。玄德危矣。”遂扶病來見呂布。布曰:“大夫何來?”珪曰:“聞將軍死至,特來弔喪。”布驚曰:“何出此言?”珪曰:“前者袁公路以金帛送公,欲殺劉玄德,而公以射戟解之;今忽來求親,其意蓋欲以公女為質,隨後就來攻玄德而取小沛。小沛亡,徐州危矣。且彼或來借糧,或來借兵:公若應之,是疲於奔命,而又結怨於人;若其不允,是棄親而啟兵端也。況聞袁術有稱帝之意,是造反也。彼若造反,則公乃反賊親屬矣,得無為天下所不容乎?”布大驚曰:“陳宮誤我!”急命張遼引兵,追趕至三十里之外,將女搶歸;連韓胤都拿回監禁,不放歸去。卻令人回復袁術,只說女兒妝奩未備,俟備畢便自送來。陳珪又說呂布,使解韓胤赴許都。布猶豫未決。
忽人報:“玄德在小沛招軍買馬,不知何意。”布曰:“此為將者本分事,何足為怪。”正話間,宋憲魏續至,告布曰:“我二人奉明公之命,往山東買馬,買得好馬三百餘匹;回至沛縣界首,被強寇劫去一半。打聽得是劉備之弟張飛,詐妝出賊,搶劫馬匹去了。”呂布聽了大怒,隨即點兵往小沛來斗張飛。玄德聞知大驚,慌忙領兵出迎。兩陣圓處,玄德出馬曰:“兄長何故領兵到此?”布指罵曰:“我轅門射戟,救你大難,你何故奪我馬匹?”玄德曰:“備因缺馬,令人四下收買,安敢奪兄馬匹。”布曰:你便使張飛奪了我好馬一百五十匹,尚自抵賴!”張飛挺槍出馬曰:“是我奪了你好馬!你今待怎么?”布罵曰:“環眼賊!你累次渺視我!”飛曰:“我奪你馬你便惱,你奪我哥哥的徐州便不說了!”布挺戟出馬來戰張飛,飛亦挺槍來迎。兩個酣戰一百餘合,未見勝負。玄德恐有疏失,急鳴金收軍入城。呂布分軍四面圍定。玄德喚張飛責之曰:“都是你奪他馬匹,惹起事端!如今馬匹在何處?”飛曰:“都寄在各寺院內。”玄德隨令人出城,至呂布營中,說情願送還馬匹,兩相罷兵。布欲從之。陳宮曰:“今不殺劉備,久後必為所害。”布聽之,不從所請,攻城愈急。玄德與糜竺、孫乾商議。孫乾曰:“曹操所恨者,呂布也。不若棄城走許都,投奔曹操,借軍破布,此為上策。”玄德曰:“誰可當先破圍而出?”飛曰:“小弟情願死戰!”玄德令飛在前,雲長在後;自居於中,保護老小。當夜三更,乘著月明,出北門而走。正遇宋憲、魏續,被翼德一陣殺退,得出重圍。後面張遼趕來,關公敵住。呂布見玄德去了,也不來趕,隨即入城安民,令高順守小沛,自己仍回徐州去了。

荀彧荀彧

卻說玄德前奔許都,到城外下寨,先使孫乾來見曹操,言被呂布追逼。特來相投。操曰:“玄德與吾,兄弟也。”便請入城相見。次日,玄德留關、張在城外,自帶孫乾、糜竺入見操。操待以上賓之禮。玄德備訴呂布之事,操曰:“布乃無義之輩,吾與賢弟併力誅之。”玄德稱謝。操設宴相待,至晚送出。荀彧入見曰:“劉備,英雄也。今不早圖,後必為患。”操不答。彧出,郭嘉入。操曰:“荀彧勸我殺玄德,當如何?”嘉曰:“不可。主公興義兵,為百姓除暴,惟仗信義以招俊傑,猶懼其不來也;今玄德素有英雄之名,以困窮而來投,若殺之,是害賢也。天下智謀之士,聞而自疑,將裹足不前,主公誰與定天下乎?夫除一人之患,以阻四海之望:安危之機不可不察。”操大喜曰:“君言正合吾心。”次日,即表薦劉備領豫州牧。程昱諫曰:“劉備終不為人之下,不如早圖之。”操曰:“方今正用英雄之時,不可殺一人而失天下之心。此郭奉孝與吾有同見也。”遂不聽昱言,以兵三千、糧萬斛送與玄德,使往豫州到任。進兵屯小沛,招集原散之兵,攻呂布。玄德至豫州,令人約會曹操。操正欲起兵,自往征呂布,忽流星馬報說張濟自關中引兵攻南陽,為流矢所中而死;濟侄張繡統其眾,用賈詡為謀士,結連劉表,屯兵宛城,欲興兵犯闕奪駕。操大怒,欲興兵討之,又恐呂布來侵許都,乃問計於荀彧。彧曰:“此易事耳。呂布無謀之輩,見利必喜;明公可遣使往徐州,加官賜賞,令與玄德解和。布喜,則不思遠圖矣。”操曰:“善。”遂差奉軍都尉王則,齎官誥並和解書,往徐州去訖。一面起兵十五萬,親討張繡。分軍三路而行,以夏侯惇為先鋒。軍馬至淯水下寨。賈詡勸張繡曰:“操兵勢大,不可與敵,不如舉眾投降。”張繡從之,使賈詡至操寨通款。操見詡應對如流,甚愛之,效用為謀士。詡曰:“某昔從李傕,得罪天下;今從張繡,言聽計從,不忍棄之。”乃辭去。次日引繡來見操,操待之甚厚。引兵入宛城屯紥,余軍分屯城外,寨柵聯絡十餘里。一住數日,繡每日設宴請操。
一日操醉,退入寢所,私問左右曰:“此城中有妓女否?”操之兄子曹安民,知操意,乃密對曰:“昨晚小侄窺見館舍之側,有一婦人,生得十分美麗,問之,即繡叔張濟之妻也。”操聞言,便令安民領五十甲兵往取之。須臾,取到軍中。操見之,果然美麗。問其姓,婦答曰:“妾乃張濟之妻鄒氏也。”操曰:“夫人識吾否?”鄒氏曰:“久聞丞相威名,今夕幸得瞻拜。”操曰:“吾為夫人故,特納張繡之降;不然滅族矣。”鄒氏拜曰:“實感再生之恩。”操曰:“今日得見夫人,乃天幸也。今宵願同枕席,隨吾還都,安享富貴,何如?”鄒氏拜謝。是夜,共宿於帳中。鄒氏曰:“久住城中,繡必生疑,亦恐外人議論。”操曰:“明日同夫人去寨中住。”次日,移於城外安歇,喚典韋就中軍帳房外宿衛。他人非奉呼喚,不許輒入。因此,內外不通。操每日與鄒氏取樂,不想歸期。
張繡家人密報繡。繡怒曰:“操賊辱我太甚!”便請賈詡商議。詡曰:“此事不可泄漏。來日等操出帳議事,如此如此。”次日,操坐帳中,張繡入告曰:“新降兵多有逃亡者,乞移屯中軍。”操許之。繡乃移屯其軍。分為四寨,刻期舉事。因畏典韋勇猛,急切難近,乃與偏將胡車兒商議。那胡車兒力能負五百斤,日行七百里,亦異人也。當下獻計於繡曰:“典韋之可畏者,雙鐵戟耳。主公明日可請他來吃酒,使盡醉而歸。那時某便混入他跟來軍士數內,偷入帳房,先盜其戟,此人不足畏矣。”繡甚喜,預先準備弓箭、甲兵,告示各寨。至期,令賈詡致意請典韋到寨,殷勤待酒。至晚醉歸,胡車兒雜在眾人隊里,直入大寨。是夜曹操於帳中與鄒氏飲酒,忽聽帳外人言馬嘶。操使人觀之。回報是張繡軍夜巡,操乃不疑。時近二更,忽聞寨內吶喊,報說草車上火起。操曰:“軍人失火,勿得驚動。”須臾,四下里火起。操始著忙,急喚典韋。韋方醉臥,睡夢中聽得金鼓喊殺之聲,便跳起身來,卻尋不見了雙戟。時敵兵已到轅門,韋急掣步卒腰刀在手。只見門首無數軍馬,各挺長槍,搶入寨來。韋奮力向前,砍死二十餘人。馬軍方退,步軍又到,兩邊槍如葦列。韋身無片甲,上下被數十槍,兀自死戰。刀砍缺不堪用,韋即棄刀,雙手提著兩個軍人迎敵,擊死者八九人,群賊不敢近,只遠遠以箭射之,箭如驟雨。韋猶死拒寨門。怎奈寨後賊軍已入,韋背上又中一槍,乃大叫數聲,血流滿地而死。死了半晌,還無一人敢從前門而入者。
卻說曹操賴典韋當住寨門,乃得從寨後上馬逃奔,只有曹安民步隨。操右臂中了一箭,馬亦中了三箭。虧得那馬是大宛良馬,熬得痛,走得快。剛剛走到淯水河邊,賊兵追至,安民被砍為肉泥。操急驟馬衝波過河,才上得岸,賊兵一箭射來,正中馬眼,那馬撲地倒了。操長子曹昂,即以己所乘之馬奉操。操上馬急奔。曹昂卻被亂箭射死。操乃走脫。路逢諸將,收集殘兵。時夏侯惇所領青州之兵,乘勢下鄉,劫掠民家,平虜校尉于禁,即將本部軍於路剿殺,安撫鄉民。青州兵走回,迎操泣拜於地,言于禁造反,趕殺青州軍馬。操大驚。須臾,夏侯惇許褚李典樂進都到。操言于禁造反,可整兵迎之,卻說于禁見操等俱到,乃引軍射住陣角,鑿塹安營。或告之曰:“青州軍言將軍造反,今丞相已到,何不分辯,乃先立營寨耶?”于禁曰:“今賊追兵在後,不時即至;若不先準備,何以拒敵?分辯小事,退敵大事。”
安營方畢,張繡軍兩路殺至。于禁身先出寨迎敵。繡急退兵。左右諸將,見於禁向前,各引兵擊之,繡軍大敗,追殺百餘里。繡勢窮力孤,引敗兵投劉表去了。曹操收軍點將,于禁入見,備言青州之兵,肆行劫掠,大失民望,某故殺之。操曰:“不告我,先下寨,何也?”禁以前言對。操曰:“將軍在匆忙之中,能整兵堅壘,任謗任勞,使反敗為勝,雖古之名將,何以加茲!”乃賜以金器一副,封益壽亭侯;責夏侯惇治兵不嚴之過。又設祭祭典韋,操親自哭而奠之,顧謂諸將曰:“吾折長子、愛侄,俱無深痛;獨號泣典韋也!”眾皆感嘆,次日下令班師。不說曹操還兵許都。且說王則齎詔至徐州,布迎接入府,開讀詔書:封布為平東將軍,特賜印綬。又出操私書,王則在呂布面前極道曹公相敬之意。布大喜。忽報袁術遣人至,布喚入問之。使言:“袁公早晚即皇帝位,立東宮,催取皇妃早到淮南。”布大怒曰:“反賊焉敢如此!”遂殺來使,將韓胤用枷釘了,遣陳登齎謝表,解韓胤一同王則上許都來謝恩。且答書於操,欲求實授徐州牧。操知布絕婚袁術,大喜,遂斬韓胤於市曹。陳登密諫操曰:“呂布,豺狼也,勇而無謀,輕於去就,宜早圖之。”操曰:“吾素知呂布狼子野心,誠難久養。非公父子莫能究其情,公當與吾謀之。”登曰:“丞相若有舉動,某當為內應。”操喜,表贈陳珪秩中二千石,登為廣陵太守。登辭回,操執登手曰:“東方之事,便以相付。”登點頭允諾。回徐州見呂布,布問之,登言:“父贈祿,某為太守。”布大怒曰:“汝不為吾求徐州牧,而乃自求爵祿!汝父教我協同曹公,絕婚公路,今吾所求,終無一獲;而汝父子俱各顯貴,吾為汝父子所賣耳!”遂拔劍欲斬之。登大笑曰:“將軍何其不明之甚也!”布曰:“吾何不明?”登曰:“吾見曹公,言養將軍譬如養虎,當飽其肉,不飽則將噬人。曹公笑曰:“不如卿言。吾待溫侯,如養鷹耳:狐兔未息,不敢先飽,飢則為用,飽則颺去。某問誰為狐兔,曹公曰:“淮南袁術;江東孫策、冀州袁紹、荊襄劉表、益州劉璋、漢中張魯,皆狐兔也。布擲劍笑曰:“曹公知我也!”正說話間,忽報袁術軍取徐州。呂布聞言失驚。正是:秦晉未諧吳越斗,婚姻惹出甲兵來。
畢竟後事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賞析

如呂布與劉備,他先是轅門射戟,幫了劉備一會,後又是發兵攻打劉備。這不是呂布腦子有間歇性神經病,而是情況有變,前番救劉備是因為袁術滅了劉備下一步便是攻打自己,而且劉備當時實力弱小,正如呂布所說,“未必遂能為我害”,而目前的大害是袁術,所以救之,而後來攻打劉備是因為劉備得糜竺贊助,實力恢復之,有能力害自己了,所以攻打之,而奪馬一事只是演義增加戲劇衝突而加的導火線,即便沒有奪馬,劉備實力壯大,總是呂布的心腹大患。
再說曹操和張繡,張繡可稱之為三國中朝三暮四的典型代表,他本是張濟族子,張濟攻打劉表中途死亡,張繡繼承之,馬上聽從賈詡意見歸附劉表,而曹操攻打時又投降曹操,後又打曹操,重新歸附劉表,之後不久又投降曹操,幾次三番,一會和曹操戰,一會又和曹操和,可說這戰場之上,根本沒有能肯定的事。
那對於投降自己的將領,或依附於自己的勢力,應該如何處置呢?曹操在戰敗後有一段總結,頗能說明了古代對此事的做法:“吾降張繡等,失不便取其質,以至於此。吾知所以敗。諸卿觀之,自今已後不復敗矣。”
當然,張繡的叛變並非是沒有獲取人質這么簡單,但古代時期尤其是作戰時期,留質是很好控制將士的一個手段。
所謂質,即是人質,能作為人質者,莫過於至親,如父母,妻兒,古代打仗,那是不能帶上他們的,這一來是行軍不帶家眷是常理,否則拖家帶口轉戰千里,路上宿營還可以過過夜生活,那是集體旅遊而不是打仗;歷史上到不是沒有這樣的隊伍,不過一般都是逃難的,要不然就是流寇了,如黃巾軍很多便是,這些隊伍說起來人數眾多,但是打起仗那就是一潰千里,沒什麼戰鬥力的。所以一般正規軍隊不管多講軍民魚水情,這軍是軍,民是民還是分的很清的,所以那些軍屬們絕對不會跟著軍隊,而是呆在大後方,再怎么說也安全點。
這二來嘛,就不好直接明言了,但是大家都知道,就是做質,萬一你做了逃兵甚或投降了,家人就要替你抵罪。這在現在看來好象不是很公平,但是在古代是很平常的,古代乃是以血緣為主的族群社會,個人和家族是分不開的,一人成名,全族榮耀,一人蒙羞,全族受辱。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要是一人獲罪呢……株連九族也不奇怪。此外,還有保甲,連坐,當然,那是關係到社會安定等其他問題了,我們以後另找一章再談。
還是說回來這個人質問題,其實別看我說的那么嚇人,其實真要論起做質來,小兵還沒這樣的資格,這一來是株連太多並沒有好處,那些兵士的家屬可都是後方的勞力呢,也不會真的前方小兵逃跑就誅殺全族;二來很多當兵的本來就是孤身一人,你想找人質也沒處找去,所以當兵的一旦逃起來,也真沒啥好辦法,這宋代老趙家連刻字都用上了,(也不知是不是那時紋身技術突然發達的一大因素),但是該逃的還是要逃。
當然,我說小兵沒這樣的資格好象也有太鄙視小兵的成分在裡面,其實這因為小兵的人質影響整個戰局的例子多不盛數的,比如秦末項羽收降了那批秦軍後,那些秦軍因擔心關中的家人在那裡嘀咕,沒想被項羽聽見了,這深怕到時候那些秦軍家屬在前方爸爸媽媽兒子夫君一叫,這些秦軍就倒戈相向,乾脆就全坑殺了,這間接還影響了楚漢對峙的結局。
再還有一個例子就是我們這三國里,這關羽日後的武聖從襄樊前線跑回來,那時兵還不少,回來一看,老家被占了,那些兵的家屬自然落到東吳手裡,還照顧的挺好,甚至來做統戰工作,這一來軍隊都散了,關羽不得不逃走,被俘被殺,荊州失去,也是影響漢末格局的一大因素啊。
當然了,這扣留人質的待遇享受的還主要是那些將領們,這將領出兵打仗,領有兵權,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萬一這將領要是不高興伺候咱了,萬一帶兵打回來怎么辦。所以這人質是一定要的。古代出征,尤其是遠征帶兵,那就要去皇帝那要兵權,這兵權給你了,那你就把老婆父母子女都留下來,當然喔,嘴巴上說是好好照顧,其實是變相的軟禁。萬一你在前面跑了投降了,我就把你的老婆父母子女喀嚓了。不過,萬一將領在前方戰死,所有的家屬會得到優待,甚至還高於原先的品級都有可能。假如完成任務安全回來了,那也好,交還兵權,再和家人團聚。(所以這外面出征的大將萬一時間長了,多幾個妾也是平常事。)要是邊疆大吏呢,那也是肯定要留人質在京城的,如吳三桂就把自己兒子留在京城,安祿山造反時他的兒子安慶宗也在長安,自然都被殺了。
對於手下大將如此,降將更不用說,那是一定要收取人質的,比如曹操一度想把家人送到袁紹處,那就是請求依附的意思了。這曹操這次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或許是被美色迷昏了頭,居然忘記取人質了,落得如此大敗也只能怪自己了。
本章說到呂布善待劉備家屬,這其中一大原因也就是留著當人質用的,不管劉備如何打算,這留著總比砍了好,那就是和劉備結死仇了。
三國還有兩大例子,一次是曹操手下畢諶,兗州亂時,張邈搶了畢諶家屬,曹操說你去張邈那吧,畢諶當面磕頭說忠心耿耿絕無二心,還被曹操表揚了下。(這樣看來曹操也不想他走)結果話沒說多久就跑去張邈那了,後來曹操抓住畢諶,說:“夫人孝於其親者,豈不亦忠於君乎!吾所求也。”意思就是能孝親者也能忠君,(中國說忠孝忠孝,這孝字很多還在忠之上。)到也沒如何處置他。
再一次便是很著名了,徐庶因為母親投魏,當然並非演義所寫那般,而是在當陽之戰中徐庶母親被抓,對劉備指著胸口說::“本欲與將軍共圖霸之業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亂矣,無益於事,請從此別。”意思就是老母跑了,我也沒心思幫你了,請讓我離開,劉備就讓他走了。
人質是如此重要,所以無論哪方都想好好控制,如隋末楊玄感起兵的時候李密獻了三策,楊玄感選用最下策,其主要理由就是因為朝廷官員的家屬都在東都,認為奪取之後隋軍會崩潰。然而既然是人質聚集地,哪有這么容易攻破的,古代人質聚集地大都是在大後方,而且重兵把守,如京城,要想奪取,談何容易。
萬一是沒有可扣留的人質呢?比如是孤兒之類,當然這也難不到他們,假如許多看戲劇的人常會發覺一個現象,就是假如這沒新科狀元,剛出名的小將軍,萬一沒結婚,總有人來為他做媒,甚至這位媒人還常常是皇帝或者皇后,這可不是皇后沒事做自己做紅娘,而是大有意味,這一來是拉攏,就好象漢武帝要給霍去病造房子,一種賞賜的意味,這二來也是那些嫁女兒的人想借這位前途似錦的新人好光耀一把。三來嘛,就是讓你有了親人,這樣我就有質在手了,這妻子或許還不行,最好你快點生孩子,那就更好了。自然,這也是要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邊有了家室心也安定點,這作官打仗不都是為了有榮華富貴,老婆孩子,光耀門楣嘛,而那邊又拉攏了愛將,又可以放心讓他出去做事了。所以你細翻歷史,很少有孤身一人或者六親不認者用為大將的,前者沒有可做的人質,後者六親不認,更加沒辦法控制。
當然,真要是事到臨頭的,誰還在乎那些人質,如吳三桂安祿山不是照樣反了,馬騰一家在京,馬超也反了,歷朝歷代臨到滅亡前,這投降的數不勝數。大廈將傾時,不是幾個人質就能擋住的。

回評

毛宗崗批語

操欲殺布,而備出書以示布;術欲攻備,而布亦射戟以救備:相報之道也。操因備之不殺布,而使構怨於術;術因布之不攻備,而遂求婚於布:相取之謀也。以相報之道言之,布在玄德度內;以相取之謀論之,術亦在孟德算中。
嘗縱觀春秋時事,婚姻每為敵國。辰嬴在晉,而秦嘗伐晉。穆姬在秦,而晉嘗絕秦。況呂布不有其父,何有其婿;袁術不有其同族之兄,何有於異姓之戚:安在疏不間親耶?或解之曰:天下盡有於父母則背之、於兒女則昵之者,於兄弟則背之、於外戚則親之者。人情顛倒,往往如是。此固陳宮之所必欲勸,而陳珪之所必欲爭耳。
毛遂對楚王曰:“合縱為楚,非為趙。”呂布恐袁術取小沛,則徐州危,其勸和也為己,非為備也。張儀勸楚絕齊歡,而楚遂為秦所弱。陳珪恐袁、呂之交合,則不利於劉,亦不利於曹,其勸絕也,亦為劉、為曹,而非為布也。惟布本不為備,故奪馬求和,便不許備。而射戟之時,口口為備,矜德色於備,一似助備無有如布者。珪不惟不為布,方父子同謀以圖布。而絕婚之謀,口口為布,諄諄愛布,一似效忠於布無有如珪者。<三國志>有<戰國策>之譎,而<戰國策>無<三國志>之巧,真絕世妙文哉!
操之忌備,前既欲使呂布圖之,後又使袁術攻之,而決不肯自殺之者,要推惡人與別人做。蓋以其為人望所歸,而不欲使吾有害賢之名也。此等奸雄,奸到絕頂。傖父不解,讀書至此,失聲嘆曰“曹操亦有好處”,此真為曹操所笑矣。
董卓愛婦人,曹操亦愛婦人。乃卓死於布,而操不死於繡,何也?曰:卓之死,為失心腹猛將之心;操之不死,為得心腹猛將之助也。興亡成敗,止在能用人與否耳,豈在好色不好色哉!吳王不用子胥,雖無西施亦亡。吳王能用子胥,雖有西施何害?袁中郎先生作<靈岩記>曰:“先齊有好內之桓公,仲父雲無害霸;蜀宮無傾國之美人,劉禪竟為俘虜。”此千古風流妙論。
摹寫典韋以死拒敵,淋漓痛快,令人讀之,凜凜有生氣。是篇中出色處。

李贄總評

于禁最識大體,只為國家爭勝負,不為一身辨曲直,真良將也。老瞞以金器賞之,壽亭侯加之,亦可謂善用英雄也,安有不興王興伯之理?
長子愛侄不哭而哭典韋。死典韋一入耳,其知不知也,不可知;活典韋滿前都是也,如何不為老瞞傾心?老瞞的是賊也,老瞞的是賊也!諸人如何出得他手?然老瞞奸雄,又出不得鄒氏也。殺其名將,殺其猶子,殺其愛子,特未殺老瞞耳。可笑今人無老瞞之奸雄,有鄒氏之惑溺,其不殺也者幾希矣.危哉危哉!慘戰慘哉!何忍言也,何忍見也。

鍾敬伯總評

為國家爭勝負,不為一身辯曲直,于禁真良將也。老瞞以金器賞之、壽亭侯加之,亦可謂善用英□(雄也)。□□□□□□(折長子、愛侄不)哭而哭典韋,老瞞的奸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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