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第六十二回

《三國演義》第六十二回

《三國演義》第六十二回:劉備用龐統之計,襲取涪水關,斬殺守將楊懷、高沛。劉璋派張任等四人在雒城前下寨,魏延欲奪黃忠之功,破壞預定的計畫,導致戰敗。黃忠救了魏延,斬殺川將鄧賢。

回目

取涪關楊高授首 攻雒城黃魏爭功

簡介

劉備為劉璋抵禦張魯,劉璋以弱兵少糧給備,備怒。
張鬆通劉備事露,全家被劉璋所斬。
玄德與龐統回涪城。斬楊懷、高沛,得涪關。
黃忠、魏延爭破冷苞、鄧賢之寨。
魏延被圍、黃忠救出;魏延設埋伏,活捉冷苞。
玄德不殺降卒,來去自由,歡聲動地。
備放冷苞,冷苞欲助劉璋子決涪水淹備兵,保雒城。

正文

《三國演義》第六十二回《三國演義》第六十二回

卻說張昭獻計曰:“且休要動兵。若一興師,曹操必復至。不如修書二封:一封與劉璋,言劉備結連東吳,共取西川,使劉璋心疑而攻劉備;一封與張魯,教進兵向荊州來。著劉備首尾不能救應。我然後起兵取之,事可諧矣。”權從之,即發使二處去訖。且說玄德在葭萌關日久,甚得民心。忽接得孔明文書。知孫夫人已回東吳。又聞曹操興兵犯濡須,乃與龐統議曰:“曹操擊孫權,操勝必將取荊州,權勝亦必取荊州矣。為之奈何?”龐統曰:“主公勿憂。有孔明在彼,料想東吳不敢犯荊州。主公可馳書去劉璋處,只推:‘曹操攻擊孫權,權求救於荊州。吾與孫權唇齒之邦,不容不相援。張魯自守之賊,決不敢來犯界。吾今欲勒兵回荊州,與孫權會同破曹操,奈兵少糧缺。望推同宗之誼,速發精兵三、四萬,行糧十萬斛相助。請勿有誤。’若得軍馬錢糧,卻另作商議。”

龐統龐統

玄德從之,遣人往成都。來到關前,楊懷高沛聞知此事,遂教高沛守關,楊懷同使者入成都,見劉璋呈上書信。劉璋看畢,問楊懷為何亦同來。楊懷曰:“專為此書而來。劉備自從入川,廣布恩德,以收民心,其意甚是不善。今求軍馬錢糧,切不可與。如若相助,是把薪助火也。”劉璋曰:“吾與玄德有兄弟之情,豈可不助?”一人出曰:“劉備梟雄,久留於蜀而不遣,是縱虎入室矣。今更助之以軍馬錢糧,何異與虎添翼乎?”眾視其人,乃零陵烝陽人,姓劉,名巴,字子初。劉璋聞劉巴之言,猶豫未決。黃權又復苦諫。璋乃量撥老弱軍四千,米一萬斛,發書遣使報玄德。仍令楊懷、高沛緊守關隘。劉璋使者到葭萌關見玄德,呈上回書。玄德大怒曰:“吾為汝禦敵,費力勞心。汝今積財吝賞,何以使士卒效命乎?”遂扯毀回書,大罵而起。使者逃回成都。龐統曰:“主公只以仁義為重,今日毀書發怒,前情盡棄矣。”玄德曰:“如此,當若何?”龐統曰:“某有三條計策,請主公自擇而行。”
玄德問:“那三條計?”統曰:“只今便選精兵,晝夜兼道徑襲成都:此為上計。楊懷、高沛乃蜀中名將,各仗強兵拒守關隘;今主公佯以回荊州為名,二將聞知,必來相送;就送行處,擒而殺之,奪了關隘,先取涪城,然後卻向成都:此中計也。退還白帝,連夜回荊州,徐圖進取:此為下計。若沉吟不去,將至大困,不可救矣。”玄德曰:“軍師上計太促,下計太緩;中計不遲不疾,可以行之。”
於是發書致劉璋,只說曹操令部將樂進引兵至青泥鎮,眾將抵敵不住,吾當親往拒之,不及面會,特書相辭。書至成都,張松聽得說劉玄德欲回荊州,只道是真心,乃修書一封,欲令人送與玄德,卻值親兄廣漢太守張肅到,松急藏書於袖中,與肅相陪說話。肅見松神情恍惚,心中疑惑。松取酒與肅共飲。獻酬之間,忽落此書於地,被肅從人拾得。席散後,從人以書呈肅。肅開視之。書略曰:“松昨進言於皇叔,並無虛謬,何乃遲遲不發?逆取順守,古人所貴。今大事已在掌握之中,何故欲棄此而回荊州乎?使松聞之,如有所失。書呈到日,疾速進兵。松當為內應,萬勿自誤!”張肅見了,大驚曰:“吾弟作滅門之事,不可不首。”連夜將書見劉璋,具言弟張松與劉備同謀,欲獻西川。劉璋大怒曰:“吾平日未嘗薄待他,何故欲謀反!”遂下令捉張松全家,盡斬於市。後人有詩嘆曰:“一覽無遺世所稀,誰知書信泄天機。未觀玄德興王業,先向成都血染衣。”
劉璋既斬張松,聚集文武商議曰:“劉備欲奪吾基業,當如之何?”黃權曰:“事不宜遲。即便差人告報各處關隘,添兵把守,不許放荊州一人一騎入關。”璋從其言,星夜馳檄各關去訖。卻說玄德提兵回涪城,先令人報上涪水關,請楊懷,高沛出關相別。楊、高二將聞報,商議曰:“玄德此回若何?”高沛曰:“玄德合死。我等各藏利刃在身,就送行處刺之,以絕吾主之患。”楊懷曰:“此計大妙。”二人只帶隨行二百人,出關送行,其餘並留在關上。
玄德大軍盡發。前至涪水之上,龐統在馬上謂玄德曰:“楊懷、高沛若欣然而來,可提防之;若彼不來,便起兵逕取其關,不可遲緩。”正說間,忽起一陣鏇風,把馬前“帥”字旗吹倒。玄德問龐統曰:“此何兆也?”統曰:“此警報也,楊懷、高沛二人必有行刺之意,宜善防之。”玄德乃身披重鎧,自佩寶劍防備。人報楊、高二將前來送行。玄德令軍馬歇定。龐統分付魏延、黃忠:“但關上來的軍士,不問多少,馬步軍兵,一個也休放回。”二將得令而去。
卻說楊懷、高沛二人身邊各藏利刃,帶二百軍兵,牽羊送酒,直至軍前。見並無準備,心中暗喜,以為中計。入至帳下、見玄德正與龐統坐於帳中。二將聲喏曰:“聞皇叔遠回,特具薄禮相送。”遂進酒勸玄德。玄德曰:“二將軍守關不易,當先飲此杯。”二將飲酒畢,玄德曰:“吾有密事與二將軍商議,閒人退避。”遂將帶來二百人盡趕出中軍。玄德叱曰:“左右與吾捉下二賊!”帳後劉封關平應聲而出。楊、高二人急待爭鬥,劉封、關平各捉住一人。玄德喝曰:“吾與汝主是同宗兄弟,汝二人何故同謀,離間親情?”龐統叱左右搜其身畔,果然各搜出利刃一口。統便喝斬二人;玄德還猶未決,統曰:“二人本意欲殺吾主,罪不容誅。”遂叱刀斧手斬楊懷、高沛於帳前。黃忠、魏延早將二百從人,先自捉下,不曾走了一個。玄德喚入,各賜酒壓驚。玄德曰:“楊懷、高沛離間吾兄弟,又藏利刃行刺,故行誅戮。爾等無罪,不必驚疑。”眾各拜謝。龐統曰:“吾今即用汝等引路,帶吾軍取關。各有重賞。”眾皆應允。是夜二百人先行,大軍隨後。前軍至關下叫曰:“二將軍有急事回,可速開關。”城上聽得是自家軍,即時開關。大軍一擁而入,兵不血刃,得了涪關。蜀兵皆降。玄德各加重賞,遂即分兵前後守把。次日勞軍,設宴於公廳。玄德酒酣,顧龐統曰:“今日之會,可為樂乎?”龐統曰:“伐人之國而以為樂,非仁者之兵也。”玄德曰:“吾聞昔日武王伐紂,作樂象功,此亦非仁者之兵歟?汝言何不合道理?可速退!”龐統大笑而起。左右亦扶玄德入後堂。睡至半夜,酒醒。左右以逐龐統之言,告知玄德。玄德大悔;次早穿衣升堂,請龐統謝罪曰:“昨日酒醉,言語觸犯,幸勿掛懷。”龐統談笑自若。玄德曰:“昨日之言,惟吾有失。”龐統曰:“君臣俱失,何獨主公?”玄德亦大笑,其樂如初。
卻說劉璋聞玄德殺了楊、高二將,襲了涪水關,大驚曰:“不料今日果有此事!”遂聚文武,問退兵之策。黃權曰:“可連夜遣兵屯雒縣,塞住咽喉之路。劉備雖有精兵猛將,不能過也。”璋遂令劉璝泠苞張任鄧賢點五萬大軍,星夜往守雒縣,以拒劉備。四將行兵之次,劉璝曰:“吾聞錦屏山中有一異人,道號‘紫虛上人’,知人生死貴賤。吾輩今日行軍,正從錦屏山過。何不試往問之?”張任曰:“大丈夫行兵拒敵,豈可問于山野之人乎?”璝曰:“不然。聖人云:‘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吾等問於高明之人,當趨吉避凶。”於是四人引五六十騎至山下,問徑樵夫。樵夫指高山絕頂上,便是上人所居。四人上山至庵前,見一道童出迎。問了姓名,引入庵中。只見紫虛上人,坐於蒲墩之上。四人下拜,求問前程之事。紫虛上人曰:“貧道乃山野廢人,豈知休咎?”劉璝再三拜問,紫虛遂命道童取紙筆,寫下八句言語,付與劉璝。其文曰:“左龍右鳳,飛入西川。雛鳳墜地,臥龍升天。一得一失,天數當然。見機而作,勿喪九泉。”劉璝又問曰:“我四人氣數如何?”紫虛上人曰:“定數難逃,何必再問!”璝又請問時,上人眉垂目合,恰似睡著的一般,並不答應。四人下山。劉璝曰:“仙人之言,不可不信。”張任曰:“此狂叟也,聽之何益。”遂上馬前行。
既至雒縣,分調人馬,守把各處隘口。劉璝曰:“雒城乃成都之保障,失此則成都難保。吾四人公議,著二人守城,二人去雒縣前面,依山傍險,紥下兩個寨子,勿使敵兵臨城。”泠苞、鄧賢曰:“某願往結寨。”劉璝大喜,分兵二萬,與泠、鄧二人,離城六十里下寨。劉璝、張任守護雒城。
卻說玄德既得涪水關,與龐統商議進取雒城。人報劉璋撥四將前來,即日泠苞、鄧賢領二萬軍離城六十里,紥下兩個大寨。玄德聚眾將問曰:“誰敢建頭功,去取二將寨柵?”老將黃忠應聲出曰:“老夫願往。”玄德曰:“老將軍率本部人馬,前至雒城,如取得泠苞、鄧賢營寨,必當重賞。”
黃忠大喜,即領本部兵馬,謝了要行。忽帳下一人出曰:“老將軍年紀高大,如何去得?小將不才願往。”玄德視之,乃是魏延。黃忠曰:“我已領下將令,你如何敢攙越?”魏延曰:“老者不以筋骨為能。吾聞泠苞、鄧賢乃蜀中名將,血氣方剛。恐老將軍近他不得,豈不誤了主公大事?因此願相替,本是好意。”黃忠大怒曰:“汝說吾老,敢與我比試武藝么?”魏延曰:“就主公之前,當面比試。贏得的便去,何如?”黃忠遂趨步下階,便叫小校“將刀來”!玄德急止之曰:“不可!吾今提兵取川,全仗汝二人之力。今兩虎相鬥,必有一傷。須誤了我大事。吾與你二人勸解,休得爭論。”龐統曰:“汝二人不必相爭。即今泠苞、鄧賢下了兩個營寨。今汝二人自領本部軍馬,各打一寨。如先奪得者,便為頭功。”於是分定黃忠打泠苞寨,魏延打鄧賢寨。二人各領命去了。龐統曰:“此二人去,恐於路上相爭,主公可自引軍為後應。”玄德留龐統守城,自與劉封、關平引五千軍隨後進發。

黃忠黃忠

卻說黃忠歸寨,傳令來日四更造飯,五更結束,平明進兵,取左邊山谷而進。魏延卻暗使人探聽黃忠甚時起兵。探事人回報:“來日四更造飯,五更起兵。”魏延暗喜,分付眾軍士二更造飯,三更起兵,平明要到鄧賢寨邊。軍士得令,都飽餐一頓,馬摘鈴,人銜枚,卷旗束甲,暗地去劫寨。三更前後,離寨前進。到半路,魏延馬上尋思:“只去打鄧賢寨,不顯能處,不如先去打泠苞寨,卻將得勝兵打鄧賢寨。兩處功勞,都是我的。”就馬上傳令,教軍士都投左邊山路里去。天色微明,離泠苞寨不遠,教軍士少歇,排搠金鼓旗幡、槍刀器械。早有伏路小軍飛報入寨,泠苞已有準備了。一聲炮響,三軍上馬,殺將出來。魏延縱馬提刀,與泠苞接戰。二將交馬,戰到三十合,川兵分兩路來襲漢軍。漢軍走了半夜,人馬力乏,抵當不住,退後便走。魏延聽得背後陣腳亂,撇了泠苞,撥馬回走。川兵隨後趕來,漢軍大敗。走不到五里,山背後鼓聲震地,鄧賢引一彪軍從山谷里截出來,大叫:“魏延快下馬受降!”魏延策馬飛奔,那馬忽失前蹄,雙足跪地,將魏延掀將下來。鄧賢馬奔到,挺槍來刺魏延。槍未到處,弓弦響,鄧賢倒撞下馬。後面泠苞方欲來救,一員大將,從山坡上躍馬而來,厲聲大叫:“老將黃忠在此!”舞刀直取泠苞。泠苞抵敵不住,望後便走。黃忠乘勢追趕,川兵大亂。
黃忠一枝軍救了魏延,殺了鄧賢,直趕到寨前。泠苞回馬與黃忠再戰。不到十餘合,後面軍馬擁將上來,泠苞只得棄了左寨,引敗軍來投右寨。只見寨中旗幟全別,泠苞大驚。兜住馬看時,當頭一員大將,金甲錦袍,乃是劉玄德,左邊劉封,右邊關平,大喝道:“寨子吾已奪下,汝欲何往?”原來玄德引兵從後接應,便乘勢奪了鄧賢寨子。泠苞兩頭無路,取山僻小徑,要回雒城。行不到十里,狹路伏兵忽起,搭鉤齊舉,把泠苞活捉了。原來卻是魏延自知罪犯,無可解釋,收拾後軍,令蜀兵引路,伏在這裡,等個正著。用索縛了泠苞,解投玄德寨來。卻說玄德立起免死旗,但川兵倒戈卸甲者,並不許殺害,如傷者償命;又諭眾降兵曰:“汝川人皆有父母妻子,願降者充軍,不願降者放回。”於是歡聲動地。黃忠安下寨腳,徑來見玄德,說魏延違了軍令,可斬之。玄德急召魏延,魏延解泠苞至。玄德曰:“延雖有罪,此功可贖。”令魏延謝黃忠救命之恩,今後毋得相爭。魏延頓首伏罪。玄德重賞黃忠,使人押泠苞到帳下,玄德去其縛,賜酒壓驚,問曰:“汝肯降否?”泠苞曰:“既蒙免死,如何不降?劉璝、張任與某為生死之交;若肯放某回去,當即招二人來降,就獻雒城。”玄德大喜,便賜衣服鞍馬,令回雒城。魏延曰:“此人不可放回。若脫身一去,不復來矣。”玄德曰:“吾以仁義待人,人不負我。”
卻說泠苞得回雒城,見劉璝、張任,不說捉去放回,只說:“被我殺了十餘人,奪得馬匹逃回。”劉璝忙遣人往成都求救。劉璋聽知折了鄧賢,大驚,慌忙聚眾商議。長子劉循進曰:“兒願領兵前去守雒城。”璋曰:“既吾兒肯去,當遣誰人為輔?”一人出曰:“某願往”璋視之,乃舅氏吳懿也。璋曰:“得尊舅去最好。誰可為副將?”吳懿保吳蘭、雷銅二人為副將,點二萬軍馬來到雒城。劉璝、張任接著,具言前事。吳懿曰:“兵臨城下,難以拒敵,汝等有何高見?”泠苞曰:“此間一帶,正靠涪江,江水大急;前面寨占山腳,其形最低。某乞五千軍,各帶鍬鋤前去,決涪江之水,可盡淹死劉備之兵也。”吳懿從其計,即令泠苞前往決水,吳蘭、雷銅引兵接應。泠苞領命,自去準備決水器械。
卻說玄德令黃忠、魏延各守一寨,自回涪城,與軍師龐統商議。細作報說:“東吳孫權遣人結好東川張魯,將欲來攻葭萌關。”玄德驚曰:“若葭萌關有失,截斷後路,吾進退不得,當如之何?”龐統謂孟達曰:“公乃蜀中人,多知地理,去守葭萌關如何?”達曰:“某保一人與某同去守關,萬無一失。”玄德問何人。達曰:“此人曾在荊州劉表部下為中郎將,乃南郡枝江人,姓霍,名峻,字仲邈。”玄德大喜,即時遣孟達霍峻守葭萌關去了。龐統退歸館舍,門吏忽報:“有客特來相訪。”統出迎接,見其人身長八尺,形貌甚偉;頭髮截短,披於頸上;衣服不甚齊整。統問曰:“先生何人也?”其人不答,徑登堂仰臥床上。統甚疑之。再三請問。其人曰:“且消停,吾當與汝說知天下大事。”統聞之愈疑,命左右進酒食。其人起而便食,並無謙遜;飲食甚多,食罷又睡。統疑惑不定,使人請法正視之,恐是細作。法正慌忙到來。統出迎接,謂正曰:“有一人如此如此。”法正曰:“莫非彭永言乎?”升階視之。其人躍起曰:“孝直別來無恙!”正是:只為川人逢舊識,遂令涪水息洪流。
畢竟此人是誰,且看下文分解。

賞析

本回演義劉備終與劉璋翻臉,展開了自己的攻蜀大計,此時龐統獻上了上中下三計,此三計在《三國志.龐統傳》中有載:
“陰選精兵,晝夜兼道,徑襲成都;璋既不武,又素無預備,大軍卒至,一舉便定,此上計也。楊懷、高沛,璋之名將,各仗強兵,據守關頭,聞數有箋諫璋,使發遣將軍還荊州。將軍未至,遣與相聞,說荊州有急,欲還救之,並使裝束,外作歸形;此二子既服將軍英名,又喜將軍之去,計必乘輕騎來見,將軍因此執之,進取其兵,乃向成都,此中計也。退還白帝,連引荊州,徐還圖之,此下計也。”
《三國演義》中基本上按照《三國志》中的記載,雖有文字上的些許改動,但是意思並未改變,龐統確實獻上了這三計,說起這上中下三計,好象謀士們特別喜歡用,就說演義中後來司馬懿對公孫淵時也說了三計:
“淵若棄城預走,是上計也。守遼東拒大軍,是中計也。坐守襄平,是為下計,必被臣所擒矣。”
不過司馬懿說的三計和龐統的三計不同,龐統三計是獻上自己一方應該採用的計策,此三計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的。而司馬懿則是站在對手的角度上,分析對方能施行哪些對策,並結合對方的決策層情況判斷對方最後會採取哪個對策。就好象日後劉備攻打劉璋時聽說鄭度向劉璋獻上的堅壁清野之計後法正依靠自己對劉璋的了解準確的做出了劉璋不會採用的判斷,這和司馬懿對公孫淵只會採取下計的判斷是同樣的情況。
其實在歷史上還有兩次著名的上中下計,和三國這兩次三計正好對應,一次乃是漢朝初年,英布造反,薛公在對劉邦召對時進行戰略分析,認為在英布的角度之上能採取上中下三計:
“東取吳,西取楚,並齊取魯,傳檄燕、趙,固守其所,山東非漢之有也。”“何謂中計?”“東取吳,西取楚,並韓取魏,據敖庾之粟,塞成皋之口,勝敗之數未可知也。”“何謂下計?”“東取吳,西取下蔡,歸重於越,身歸長沙,陛下安枕而臥,漢無事矣。”上曰:“是計將安出?”令尹對曰:“出下計。”上曰:“何謂廢上中計而出下計?”令尹曰:“布故麗山之徒也,自致萬乘之主,此皆為身,不顧後為百姓萬世慮者也,故曰出下計。”上曰:“善。”
日後英布果然如同薛公所分析的一樣,採取了下計,最終戰敗身亡,應該說,這種上中下三計的分析是相當有難度的,既要站在對方的角度之上分析能施用的對策,又要針對對方的情況來判斷會選擇哪種對策,難度不可謂不高也。能有這樣的智謀,在謀士中也可稱之為佼佼者了。
好,我們先把這種三計放在一邊,我們主要看另外一種上中下三計,對應龐統的三計的是隋末中赫赫有名的人物,隋末李密。
當年楊玄感造反,問計於李密,李密獻出了三計:
“謂密曰:“子常以濟物為己任,今其時矣!計將安出?”密曰:“天子出征,遠在遼外,去幽州猶隔千里。南有巨海,北有強胡,中間一道,理極艱危。公擁兵出其不意,長驅入薊,據臨渝之險,扼其咽喉。歸路既絕,高麗聞之,必躡其後。不過旬月,資糧皆盡,其眾不降則潰,可不戰而擒,此上計也。”玄感曰:“更言其次。”密曰:“關中四塞,天府之國,雖有衛文升不足為意。今帥眾鼓行而西,經城勿攻,直取長安。收其豪傑,撫其士民,據險而守之。天子雖還,失其根本,可徐圖也。”玄感曰:“更言其次。”密曰:“簡精銳,晝夜倍道,襲取東都,以號令四方。但恐唐禕告之,先己固守。若引兵攻之,百日不克,天下之兵四面而至,非仆所知也。”玄感曰:“不然,今百官家口並在東都,若先取之,足以動其心。且經城不拔,何以示威!公之下計,乃上策也。”
當年我讀到這段歷史時不由納悶,這楊玄感好選不選,幹嗎不選上計,而選這下策呢?而更納悶的是,既然李密自己都覺得是下策,何必獻出來給楊玄感?其實這個納悶兒時看三國演義時龐統向劉備獻上三計時也有,明明有上計不選,幹嗎選這中計,雖然沒敗,但是也損失了龐統不是。仔細想來,好象凡是有誰獻上這上中下三計,就從來沒人選過上上計,莫非那些決策者都是白痴不成,而且那些謀士總會獻上一個下計,(平心而論,龐統的那個下計和什麼都沒獻一樣。)就好象為自己的主公設了一個圈套讓他進去,就好象這些謀士都是敵人派來的內奸。
決策者都是白痴那是不可能的,那些謀士自然也不會是內奸,那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我思來想去,仔細看了看這些上中下三計,才終於有些明白。
所謂上計,都是求險之計,龐統所獻的上計,偷襲成都成功確實可以一朝得手,但是萬一失敗則進退無路,只能束手就擒;而李密所獻出的上計斷絕糧道也是險招,斷絕糧道固然可使大軍不戰而潰,但是也使自己處於被夾攻的危險之中,而且即便擒了隋帝,也未必能成就霸業,也還是要再與群雄爭奪一番天下。所以所謂上計,都是風險之計,失敗的機會遠大於成功。決策者並不是賭徒,能做到劉備楊玄感那樣程度的人都家大業大,不會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做一次太過於龐大的賭博,即便成功之後獲取的成果再大。他們會選擇風險小但是更穩妥的辦法,所以這上計天生就是被淘汰的命。(確實也有選擇那些所謂上計的,但是那些成功的人自然遺忘了還有中計,而更多的則是那些風險投資的失敗者。)
或許說,那上計是謀士們為了展現自己過人才華而做出的計策,有時顯得過於求險求奇,極其華麗但是現實度上打了折扣。而中計則不同,踏踏實實,按部就班,既沒有太大的風險也不顯得想像力不足,是那種極端重視現實度的計策,也可以說是最有可能被決策者選擇的計策。
那下計呢?既然有了上中一風險一穩妥的兩計,何必還要這下計呢,莫非一定要湊成三計才算數不成?雖說謀士所獻之計越多,決策者選擇餘地越多,可也未必要把那些不成熟的計策說出,還要冠以不吉利的下計之名吧。
其實這就要具體而言了,先說龐統這三計,其實龐統這下計是刻意為之,“退還白帝,連引荊州,徐還圖之,此下計也。”這句話之後還有一句“若沈吟不去,將致大因,不可久矣。”
龐統這話裡帶了一種抱怨的口氣,為何?因為之前劉備與劉璋相會,龐統進言擒劉璋,被劉備以“此大事也,不可倉卒。”的說法否決,此番又要再取劉璋,這龐統想起當初之事,不免也有些想法:“若是當初從了我,還哪有現在這么麻煩!”所以再最後有這句“若沈吟不去,將致大因,不可久矣。”那是勸說劉備不可再來一個“此大事也,不可倉卒”了。至於那下計的意思也就是知道了,假如你上中兩計不從,那我也就只能想出這個下計,那等於回到當初入蜀之前的狀態,這正是劉備所不想看到的,而且既然說了這是下計,那劉備豈會選擇這條計策呢,龐統這下計是其他兩計的託兒。
而李密三計則不同,李密這下計是在楊玄感對之前兩計都不滿意的情況下推出的,可說這下計是被逼出來的。而還是因為暗合了楊玄感之心才得以實施,這種情況假如隋煬帝那邊有一位如薛公一般的謀士,也或許會說:
“玄感有勇無謀,剛愎自負,雖有李密奇計,必選其下計而用。”
所以說這個下計與其說是謀士獻出的,還不如是被逼出來的,即便胸有萬千謀略,畢竟只是一個謀士,終須看著主公的眼色行事,這或許也是日後李密要自己做主的一大原因吧。
回味這上中下計,就好象看到一場決策者與謀士心理上的博弈。

回評

毛宗崗批語

讀前回而見孫與劉之相離,讀此回而見備與璋之相惡。一取妹而一奪子,孫、劉之所以離也;一吝糧而一毀書,璋、備之所以惡也。然孫、劉之離者,可以複合;而璋、備之惡者,不可以複合。何也?璋既迎備,則已有不能更拒之勢,招之來而又欲麾之去,則首鼠兩端,而釁必起矣;備既入川,則已有不能不取之勢,入其境而不忍取其地,則進退維谷,而禍及身矣。總之,召虎易而遣虎難,入險易而出險難耳。
玄德初以徐州為家,而布奪之,操又奪之;繼以荊州為家,而操爭之,權又爭之;惟至於西川,則真為玄德之家矣。然其受陶謙之讓,而不受劉表之讓者,懲於徐州之得而復失,故重發於劉表也;不奪同宗之荊,而獨奪同宗之益者,懲於荊州之遲而滋議,故不得復重發於劉璋也。此其先後遲速之機,因時而變者然也。
龐統之計三:一曰取成都,二曰取涪關,三曰回荊州。夫回荊州則是無策矣,不可謂之下策也。統之意,本以襲殺劉璋於初迎之時為上計,而自葭萌取成都為中計,自葭萌取涪關為下計。玄德之從其中,猶是從其下耳。然殺劉璋而急取之,則人心不附,而撫之也難。不殺劉璋而緩取之,則人心可服,而享之也固。是取乎其下者,乃其所以為上歟?
觀於張肅、張松,而有慨於兄弟之間也。一則賣主求榮,而不告其兄;一則懼禍及己,而不顧其弟。在同胞之兄弟且然,而況備與璋之以同宗通譜者耶?讀書至此,為之三嘆。
玄德其不用壯而善於用老者乎?急於取川者,壯罔之謀也;緩於取川者,老成之算也。魏延以壯而敗,黃忠以老而勝,老成則吉,壯罔則凶。為將之道固然,將將者用兵之道,何獨不然?
有以閒筆為伏筆者:正當干戈爭鬥之時,忽有一紫虛上人,如古木寒鴉,蒼岩怪石,此極忙中之閒筆也。乃涪關之役,龐統未死,孔明未來,而紫虛早有“一鳳墜地,一龍升天”之,則已為後文伏筆也。與雲長在鎮國寺中見普淨和尚,玄德在南漳莊上見水逆先生一樣筆墨。
文有正筆,有奇筆。如玄德之殺楊、高,士元之取涪關,劉璝之謁紫虛,冷苞之議決水,皆以次而及者也,正筆也。如黃忠之救魏延,玄德之入敵塞,魏之捉冷苞,法正之見彭羕,皆突如其來者也,奇筆也。正筆發月在前,奇筆推原在後;正筆極其次第,奇筆極其突兀:可謂敘事妙品。

李贄總評

臥龍妙矣,鳳雛亦通。今取涪城,果談笑而得之,此鳳雛第一功也。黃、魏相持,正是漁翁之利,然此日玄德堪鷸蚌魏、黃。

鍾敬伯總評

玄德取涪城,談笑而得,此鳳雛第一功。及攻二寨,黃、魏鷸蚌相持,孰非漁翁之利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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