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園春·丁巳重陽前三日

《沁園春·丁巳重陽前三日》這首詞作於康熙十六年(1677)九月,是以記夢的形式所寫的悼亡之作,歷來為人稱賞。其徘側纏綿、聲聲血淚,全可與蘇軾的《江城子》記夢詞相媲美。

作者簡介

納蘭性德(1655-1685):為武英殿大學士明珠長子原名成德,字容 若,號楞伽山人,滿族,滿洲正黃旗,清初著名詞人。
性德少聰穎,讀書過目即能成誦,繼承滿人習武傳統,精於騎射。在書法、繪畫、音樂方面均有一定造詣。康熙十五年進士,授三等侍衛,尋晉一等,武官正三品。
妻兩廣總督盧興祖之女盧氏,賜淑人,誥贈一品夫人,婚後三年,妻子亡故,吳江葉元禮親為之撰墓志銘,繼娶官氏,賜淑人。妾顏氏,後納江南沈宛,著有《選夢詞》“風韻不減夫婿”,亡佚。納蘭性德死時,年僅三十一歲,“文人祚薄,哀動天地”葬於京西皂莢屯。有三子四女。一女嫁與驍將年羹堯。
納蘭性德與朱彝尊、陳維崧、顧貞觀、姜宸英、嚴繩孫等漢族名士交遊,從一定程度上為清廷籠絡住一批漢族知識分子。一生著作頗豐:《通志堂集》二十卷、《淥水亭雜識》四卷,《詞林正略》;輯《大易集義粹言》八十卷,《陳氏禮記說補正》三十八卷;編選《近詞初集》、《名家絕句鈔》、《全唐詩選》等書,筆力驚人。
納蘭性德以詞聞,現存349首,哀感頑艷,有南唐後主遺風,悼亡詞情真意切,痛徹肺腑,令人不忍卒讀,王國維有評:"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朱祖謀雲:"八百年來無此作者" ,潭獻雲"以成容若之貴……,而作詞皆幽艷哀斷,所謂別有懷抱者也",當時盛傳,“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納蘭詞》傳至國外,朝鮮人謂“誰料曉風殘月後,而今重見柳屯田”。
納蘭詞初名《側帽》,後名《飲水》,現統稱納蘭詞。

作品原文

丁巳重陽前三日①,夢亡婦淡妝素服,執手哽咽,語多不復能記。但臨別有云:“銜恨願為天上月,年年猶得向郎圓。”婦素未工詩,不知何以得此也,覺後感賦。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記繡榻閒時,並吹紅雨②;雕闌曲處,同倚斜陽。夢好難留,詩殘莫續,贏得更深哭一場。遺容在,只靈飆③一轉,未許端詳。重尋碧落茫茫④。料短髮、朝來定有霜。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春花秋葉,觸緒還傷。欲結綢繆⑤,翻驚搖落,減盡荀衣昨日香⑧。真無奈,倩聲聲檐雨⑦,譜出迴腸。

注釋譯文

【注釋】 ①丁巳重陽前三日:指康熙十六年(1677}農曆九月初六日,即重陽節前三日。此時亡妻已病逝三個多月。
②並吹紅雨:唐虞世南《奉和詠風應魏王教》雲:“動枝生亂影,吹花送遠香。”宋楊萬里《九月四日生辰》有“重九吹花節,千齡夢日時”之句,故本謂風吹花動,而後演變為重陽節之意。胡翼龍《滿庭芳》:“吹花題葉事,如夢裡,記得依然。”是說重陽佳節曾有游賞吟詠之事。納蘭此句是說曾與愛妻共度過美好時光,有所賞心樂事。又,李賀《將進酒》有“桃花亂落如紅雨”之句,故紅雨指桃花,謂落花時節曾與愛妻共度。
③靈飆:靈風。這裡指夢中愛妻飄乎之身影。
④重尋句:語出白居易《長恨歌》:“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此謂夢醒之後,愛妻之音容俱逝,天地茫茫,無處可尋,不勝悽愴。
⑤綢繆:指夫妻之恩愛。
⑥減盡句:《太平御覽》卷七○三引晉習鑿齒《襄陽記》云:“劉季和曰:‘荀令君(荀彧)至人家,坐處三日香。’"後以“荀衣”“荀香”“荀令衣香”等,或喻人之風流倜儻,或喻惆悵之情,或喻花卉異香。此處是作者自喻,說自己往日的風流神采早已消損殆盡了。宋劉克莊《風入松?福清道中作》:“改盡潘郎鬢發,消殘荀令衣香。”
⑦鄰笛:晉向秀《思舊賦·序》:“余與穩康、呂安居止接近。其人並有不羈之才,然嵇志遠而疏,呂心曠而放。其後各以事見法。……余適將西邁,經其舊廬。於時日薄虞淵,寒冰悽然。鄰人有吹笛者,發聲寥亮。追思囊昔游宴之好,感音而嘆,故作賦雲。”後多以此典表示笛聲淒婉,或表示懷舊傷逝、心緒惆悵等。如袁去華《蘭陵王次周美成韻》:“正難續幽夢,厭聞鄰笛。”這裡是說一聲聲幽怨哀感、迴腸盪氣的笛聲,更使人悵惘難耐。
【譯文】
夜已闌,月滿西樓,深院鎖著寂寞的梧桐,秋蟲低吟一曲惆悵。你凝視搖紅的燭影,不覺睡去,白日所思夜入夢來:“丁巳重陽三日,夢亡婦淡妝素服,執手哽咽……臨別有云:‘銜恨願為天上月,年年猶得向郎圓’。”思念在夢中哽咽著,片片碎了,飛落似春盡溪畔散落的桃花,而愛卻如大漠孤墳上的青草,至死都堅持著蔥蘢之色!你嘆,“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你憶,“銹榻閒時,並吹紅雨;雕欄曲處,同倚斜陽”。你悲,“夢好難留,詩殘莫續,贏得更深哭一場”。風輕雲淡,月華如水,今夕何夕?縱有紅巾翠袖,誰又能拭你腮邊之。
夢醒了,伊人軟語仿佛仍在耳邊徘徊,伊人淚眼仿佛仍在眼前婆娑,然而伊人何在?詞人竟沉溺於夢境不能自拔,披衣而起,在茫茫“碧落”中“尋尋覓覓”。又有誰能見證這一夜的輾轉,一夜的奔波,一夜的背情呢?或許只有早落在頭髮上的秋霜吧。真是秋霜?還是“朝如青絲暮成雪”(李白《將進酒》)?誰知道呢。“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死者長已矣”(杜甫《石壕吏》),又怎么能再續前緣?只有未亡人的回憶、愁緒還在不斷的滋長吧!看著曾經一起流連過的“春花秋葉”,又一次勾起了莫名的傷感。怎么能夠承受如此痛苦的煎熬?還是把你忘卻吧!抹去了你留在我生活中的印痕。然而鄰院幽幽的笛聲,又一次把你帶回我的身旁。“真無奈”!

作品賞析

詞的上片以低婉的嘆息起筆,既是嘆息亡妻早逝命薄,也是哀嘆自己的薄命。接下去寫往日的夫妻恩愛情景,反襯出今日永別的苦情,夢醒後的淒清難禁。結穴處再點夢中“只靈飆一轉”,為之無限的悵惘,無窮的恨憾。下片進一步刻畫苦苦追尋亡妻的蹤影和追尋而不可得的沉痛心情。這裡用料想之情景表達了對亡妻的愛憐和深深的懷念。結處又以幻境譜敘衷腸。全篇屈曲跌宕,一波三折,低回深婉,哀怨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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