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之奇諫假道

宮之奇諫假道

《宮之奇諫假道》出自《左傳·僖公五年》。公元前655年晉國向虞國借道攻打虢國,是要趁虞國的不備而一舉兩得,即先吃掉虢國,再消滅虞國。具有遠見卓識的虞國大夫宮之奇,早就看清了晉國的野心。他力諫虞公,有力地駁斥了虞公對宗族關係和神權的迷信,指出應該實行德政,民不和則神不享。可是虞公不聽,最終落得了被活捉的可悲下場。文章語言簡潔有力,多用比喻句和反問句。如用“輔車相依,唇亡齒寒”比喻虞晉的利害關係,十分貼切、生動,很有說服力。文章批判了迷信宗族關係和神權至上的迂腐,反映了當時的民本思想。文章結構嚴謹,條理清晰,開頭只用“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虢”一句點明事件的起因及背景,接著便通過人物對話來揭示主題。

原文

宮之奇諫假道宮之奇諫假道

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虢(1)。

宮之奇諫曰:“虢,虞之表也(2)。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啟(3),寇不可翫(4)。一之謂甚,其可再乎(5)?諺所謂‘輔車相依,唇亡齒寒’者(6),其(31)虞、虢之謂也。”

公曰:“晉,吾宗也(7),豈害我哉?”

對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 (8)。大伯不從,是以不嗣(9)。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10),為文王卿士,勛在王室,藏於盟府(11)。將虢是滅(12),何愛於虞!且虞能親於桓、莊乎?其愛之也(13),桓、莊之族何罪?而以為戮,不唯逼乎(14)?親以寵逼,猶尚害之,況以國乎?”(15)

公曰:“吾享祀豐潔,神必據我(16)。”

對曰:“臣聞之,鬼神非人實親,惟德是依(17)。故《周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18)。’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19)。’又曰:‘民不易物,惟德繄物(20)。’如是,則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馮依(21),將在德矣。若晉取虞,而明德以薦馨香,神其吐之乎?”(22)

弗聽,許晉使。

宮之奇以其族行(23),曰:“虞不臘矣(24)。在此行也,晉不更舉矣。”(25)

八月甲午,晉侯圍上陽,問於卜偃曰:“吾其濟乎?”

對曰:“克之。”

公曰:“何時?”

對曰:“童謠曰:‘丙之晨,龍尾伏辰,均服振振,取虢之旂。鶉之賁賁,天策燉燉,火中成軍,虢公其奔。’其九月、十月之交乎!丙子旦,日在尾,月在策,鶉火中,必是時也。”

冬,十二月丙子朔(26),晉滅虢,虢公醜奔京師(27)。師還,館於虞(28),遂襲虞,滅之,執虞公.及其大夫井伯,從媵秦穆姬(29)。而修虞祀,且歸其職貢於王,故書曰:“晉人執虞公(30)。”罪虞公,言易也。

先前的版本

【原文】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虢。宮之奇諫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啟,寇不可玩,一之為甚,其可再乎?諺所謂‘輔車相依,唇亡齒寒’者,其虞、虢之謂也。”

公曰:“晉,吾宗也,豈害我哉?”對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大伯不從,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為文王卿士,*(肙力)在王室,藏於盟府。將虢是滅,何愛於虞?且虞能親於桓、莊乎,其愛之也?桓、莊之族何罪,而以為戮,不唯逼乎?親以寵逼,猶尚害之,況以國乎?”公曰:“吾享祀豐潔,神必據我。”對曰:“臣聞之,鬼神非人實親,惟德是依。故《周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又曰:‘民不易物,惟德繄物。’如是,則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馮依,將在德矣。若晉取虞,而明德以薦馨香,神其吐之乎?”

弗聽,許晉使。宮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臘矣,在此行也,晉不更舉矣。”

冬,十二月丙子朔,晉滅虢,虢公醜奔京師。師還,館於虞,遂襲虞,滅之。

【左傳·宮之奇諫假道(僖公二年、五年)】

【原文】

晉荀息請以屈產之乘與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1)。公曰(2):“是吾寶也。”對曰:“若得道於虞,猶外府也。”公曰:“宮之奇存焉(3)。”對曰:“宮之奇為人也,懦而不能強諫。且少長於君,君昵之。雖諫,將不聽。”乃使荀息假道於虞,曰:“冀不為道(4),入自顛柃(5),伐溟三門(6)。冀之既病(7),則亦唯君故。今虢為不道,保於逆旅(8),以侵敝邑之南鄙。敢請假道,以請罪於虢(9)”虞公許之,且請先伐虢。宮之奇諫,不聽,遂起師。夏,晉里克、荀息帥師會虞師,伐虢(10),滅下陽(11)。(以上僖公二年)

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虢。宮之奇諫曰:“虢,虞之表也(12)。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啟(13),寇不可玩(14)。一之謂甚(15)其可再乎?諺所謂‘輔車相依,唇亡齒寒’者(16),其虞、虢之謂也。”公曰:“晉,吾宗也(17),豈害我哉?”對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大伯不從(19),是以不嗣(20)。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21);為文王卿士(22),勛在王室,藏於盟府(23),將虢是滅,何愛於虞、且虞能親於桓、莊乎,其愛之也?桓、莊之族何罪,而以為戮,不唯幅乎?親以寵幅,猶尚害之,況以國乎?”公曰:“吾享祀豐髫(24),神必據我(25)。”對曰:“臣聞之:‘鬼神非人實親,惟德是依。’故《周書》曰(26):‘皇天無親(27),惟德是輔(28)。’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29)。’又曰:‘民不易物,惟德繁物(30)。’如是,則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馮依(31),將在德矣。若晉取虞,而明德以薦馨香(32),神其吐之乎(33)?”弗從,許晉使。宮之奇以其族行(34),曰:“虞不臘矣(35)。在此行也,晉不更舉矣(36)。”

冬,十二月丙於朔(37)。晉滅虢。虢公醜奔京師(38)。師還,館於虞(39),遂襲虞,滅之。執虞公及其大夫井伯,以膳秦穆姬(40),而修虞祀(41),且歸其職貢於王(42)。

【注釋】

(1)晉:諸侯國名,姬姓,在今山西西南部。荀息:晉國大夫。屈:晉國邑名。乘:這裡指良馬。垂棘:地名,出產美玉。虞:諸侯國名,姬姓,在今山西平陸東北。虢(guo):諸侯國名,姬姓,在今山西平陸南。假道:借路。

(2)公:指晉獻公。

(3)宮之奇:虞國的賢臣。存:在。

(4)冀:諸侯國名,在今山西河津東北。不道:無道。

(5)顛柃(ling):地名,在今山西平陸北。

(6)溟(ming):虞國邑名,在今山西平陸東北。三門:三面城門。

(7)病:受損。

(8)保:同“堡”,意思是修築堡壘。逆旅:客舍。

(9)請罪:問罪。

(10)里克:晉國大夫。

(11)下陽:虢國邑名,在今山西平陸南。

(12)表:屏障。

(13)啟:啟發。這裡的意思是助長。

(14)玩:輕視。

(15)甚:過分。

(16)輔:面頰。車:牙床骨。

(17)宗:指祖先。

(18)大伯:周太王的長子。虞仲:周太王的次子。昭:宗廟裡左邊的位次。

(19)從:依從。

(20)嗣:繼承。

(21)穆:宗廟裡右邊的位次。

(22)卿士:執掌國政的大臣。

(23)盟府:主管盟書的官府。

(24)享祀:指祭祀。豐:豐盛。繁:同“潔”。

(25)據:依附,這裡指保佑。

(26)《周書》:已經失傳。

(27)皇天:上天。無親:不分親疏。

(28)輔:輔佐。

(29)黍稷:泛指五穀。馨:香。明德:光明德行。

(30)繁(yin):是。

(31)馮:同“憑”,依附。

(32)薦:獻。

(33)吐:意思是不享用祭品。

(34)以:率領。

(35)臘:年終的大祭,即臘祭。

(36)更:再。舉:舉兵。

(37)朔:每月初一。

(38)虢公醜:虢國國君,名醜。

(39)館:住宿。

(40)膳(yin):陪嫁的人或物。秦穆姬:晉獻公的女兒,秦穆公的夫人。

(41)修虞祀:不廢棄虞國的祭祀。

(42)職貢:賦稅和勞役。

【譯文】

晉國大夫荀息請求用屈地出產的良馬和垂棘出產的美玉去向虞國借路,以便攻打虢國。晉獻公說:“這些東西是我的寶物啊”荀息回答說:“如果能向虞國借到路,這些東西就像放在國外庫房裡一樣。”晉獻公說:“宮之奇還在虞國。”荀息回答說:“宮之奇為人懦弱,不能夠堅決進諫。況且他從小同虞君一起長大,虞君阻他親近。即使他進諫,虞君也不會聽從。”於是,晉獻公派荀息去虞國借路,說:“冀國無道,從顛柃入侵,攻打虞國溟邑的三面城門。冀國已經被削弱,這也是為了君王的緣故。現在虢國無道,在客舍里修築堡壘,以侵襲敝國的南部邊邑。我們敢請貴國借路,以便向虢國問罪。”虞公同意了,並且請求讓自己先去討伐虢國。宮之奇勸阻虞君,虞君不聽,於是起兵伐虢。這年夏天,晉國大夫里克、荀息領兵會同虞軍攻打虢國,滅掉了下陽。

......

“晉獻公再次向虞周借路去攻打虢國,宮之奇進諫說:“虢國是虞國的屏障。虢國滅亡了,虞國必定會跟著被滅掉。晉國的野心不可助長,對外敵不可忽視。借路給晉國一次就算是過分了,怎么可能有第二次?俗話說,‘面頰和牙床骨是相互依存的,失去了嘴唇牙齒就會受凍。’這話說的正是虞國和虢國的關係啊。”虞公說:“晉國是我們的同宗,怎么會謀害我們?”宮之奇回答說:“太伯和虞仲都是太王的兒子,太伯不從父命,因此沒有繼承周朝的王位。虢仲和虢叔都是王季的兒子,當過文王的執政大臣,對周王室立下過功勳,記載他們功績的盟書在盟府里保存著,晉國將虢國都要滅掉,對虞國還能有什麼愛惜?再說晉國愛虞國,這種愛比桓叔和莊伯的後人對晉國更親近嗎?桓叔和莊伯的後人有什麼罪過,而晉獻公把他們都殺掉了,不就是因為他感到他們是一種威脅嗎?至親的人因為恃寵而威脅到獻公,而且還要把他們殺掉,何況一個國家對他的威脅呢?虞公說:“我的祭品豐盛潔淨,神明一定會保佑我。”宮之奇說:“我聽說過,鬼神不隨便親近哪個人,只保佑有德行的人。所以《周書》上說:‘上天對人不分親疏,只幫助有德行的人。’還說:‘五穀祭品不算芳香,只有美德會芳香四溢。’《周書》上又說:‘人們的祭品沒有什麼不同,只有有美德的人的祭品神才會享用。’照《周書》這么說,君主沒有德行,民眾就不會和睦,神明也不會享用他的祭品。神明所依憑的,在於人的德行。如果晉國奪取了虞國,用他的美德向神明進獻祭品,難道神明會不享用嗎?”虞公沒有聽從宮之奇的勸告,答應了晉國使者借路的要求。宮之奇帶領他的家族離開了虞國,並說:“虞國不能舉行年終的臘祭了。這一次虞國就滅亡了,晉國用不著再發兵了。”

......

冬季的十二月初一,晉國滅掉了虢國。虢公醜逃到京師.晉軍返回途中在虞國駐紮,趁機襲擊了虞國,把它滅掉了。晉軍抓住了虞公和大夫井伯,把他們作為晉獻公女兒秦穆姬的陪嫁,但沒有廢除虞國的祭祀,並把虞國的貢物歸於周王室。

評析

晉獻公吞併虢國和虞國的成功,要歸功於他的心狠手毒:一方面以本國寶物作誘餌,誘敵手上鉤;一方面六親不認,不顧同宗親情,唯利是圖。於是,不惜以陰謀詭計騙取虞國信任,將兩國逐個吞食。

俗話說,“捨不得孩子,打不到狼。”“將欲取之,必先予之”晉獻公實實在在地照這樣去做了,並且得到了回報,實際上什麼都沒有損失。

但是,攻城略地的成功,卻以不顧禮義廉恥為代價,得到了實際利益和好處,而因此失去了人心和道義。對於重視民心和道義的人來說,這樣做是得不償失;對於寡廉鮮恥的人來說,失去的無所謂,得到的才是實在的。人們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來決定取捨的。

如此說來,對於寡廉鮮恥、心狠手毒之徒不應當以仁義道德之心去對待,最好是以強硬的態度,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虞國的滅亡,就滅在太相信同宗親情,對不義之徒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以為對方跟自己是一類人,以一種近乎於農夫的心腸,去對待兇狠的毒蛇。如果說這也是一場悲劇的話,那么則是由自己推波助瀾、助紂為虐而導致的。如果滅亡的結果是自己一時糊塗、認識不清,被披著羊皮的狼蒙蔽了,尚還可以寄予一點同情,然而有賢臣坦誠相諫,苦口婆心地開導,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執迷不悟,固執己見,則可以說是咎由自取,不值得一點同情。

曾經是作威作福的國君,一朝變成隨他人之女陪嫁的奴隸,這種天上、地下的巨變,不能不使人感嘆。這也應了那句老話:“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歷史是不應當忘記的,讀史可以使人明鑑,使人清醒。即使弱小而無法與強暴抗衡,那么弱小者之間的彼此照應、鼓勵。安慰、同病相憐、支持,也可以讓人在風雨之中同舟共濟,患難與共,正所謂唇齒相依,唇亡齒寒。這些從慘痛的歷史中總結出來的教訓,完全可以說是千古不易的。就連平民百姓都懂得,聽人勸得一半。欺人太甚的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即使無法奮起抗爭,最起碼是可以想法避開的。既不聽勸,又不抗爭,的確算是病入膏肓,不可救藥了。

出處

《宮之奇諫假道》選自《春秋左傳》

《左傳》是儒家經典之一,與《公羊傳》、《穀梁傳》合稱“《春秋》三傳”。《公羊傳》、《穀梁傳》是從政治和思想方面去解釋《春秋》,而《左傳》則從豐富的歷史材料去詮釋《春秋》。唐劉知幾《史通》評論《左傳》時說:“其言簡而要,其事詳而博。”對研究春秋史和遠古史提供了珍貴的史料。

《左傳》敘事敢於直書不諱,揭示事情的真實面貌,全書有關戰爭的文字較多,這些文字翔實生動,如晉楚城濮之戰、秦晉郩之戰、齊晉鞌之戰、晉楚鄢陵之戰,都有出色的敘述。善於敘事,講究謀篇布局,章法嚴謹,都是《左傳》的獨到之處。正因為如此,它在中國文學史上也占有重要的地位。

歷代注釋《左傳》的著作頗多,西晉大學者杜預撰《春秋經傳集解》,把《春秋》與《左傳》合為一編。唐孔穎達遵循杜預注而為疏,成為歷史上最有影響的注釋之作。清洪亮吉撰《春秋左傳詁》、劉文淇撰《春秋左傳舊註疏證》、今人楊伯峻撰《春秋左傳注》,都是比較重要的注本。

《左傳》相傳是春秋末期的魯國史官左丘明所著。司馬遷首先認為《左傳》是左丘明所寫,自劉向、裴駰、劉歆、桓譚、班固皆以《左傳》出於左丘明。唐朝的劉知幾《史通·六家》亦稱:“左傳家者,其先出於左丘明

相關人物

左丘明,姓左丘,名明(一說姓丘,名明,左乃尊稱),春秋末期魯國人。 左丘明知識淵博,品德高尚,孔子言與其同恥。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太史司馬遷稱其為“魯之君子 ”。左丘明世代為史官,並與孔子一起“乘如周,觀書於周史”,據有魯國以及其他封侯各國大量的史料,所以依《春秋》著成了中國古代第一部記事詳細、議論精闢的編年史《左傳》,和現存最早的一部國別史《國語》,成為史家的開山鼻祖。《左傳》重記事,《國語》重記言。

相關詞條

《古文觀止》《左傳》

相關詞條

相關搜尋

熱門詞條

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