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風·衛風·氓

國風·衛風·氓

《國風·衛風·氓》出自《詩經》。為先秦時代衛國華夏族民歌。共6章,每章10句。這是一首棄婦自訴婚姻悲劇的長詩。詩中的女主人公以無比沉痛的口氣,回憶了戀愛生活的甜蜜,以及婚後被丈夫虐待和遺棄的痛苦。全詩六章,第一章,追敘自己由初戀而定的婚;第二章,敘述自己陷入情網,衝破了媒妁之言的桎梏而與氓結婚;第三章,她對一群年青貌美的天真少女,現身說法地規勸她們不要沉醉於愛情,並指出男女不平等的現象;第四章,對氓的負心表示怨恨,她指出,這不是女人的差錯,而是氓的反覆無常;《詩經》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部詩歌總集。對後代詩歌發展有深遠的影響,成為古典文學現實主義傳統的源頭。

基本信息

作品原文

國風·衛風·氓國風·衛風·氓
氓之蚩蚩,抱布貿絲(1)。匪來貿絲,來即我謀(2)。送子涉淇,至於頓丘(3)。匪我愆期,子無良媒(4)。將子無怒,秋以為期(5)。

乘彼垝垣以望復關(6)。不見復關,泣涕漣漣(7)。既見復關,載笑載言(8)。爾卜爾筮,體無咎言(9)。以爾車來,以我賄遷(10)。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11)。於嗟鳩兮,無食桑葚(12)!於嗟女兮,無與士耽(13)!士之耽兮,猶可說也(14)。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桑之落矣,其黃而隕(15)。自我徂爾,三歲食貧(16)。淇水湯湯,漸車帷裳(17)。女也不爽,士貳其行(18)。士也罔極,二三其德(19)。  

三歲為婦,靡室勞矣(20);夙興夜寐,靡有朝矣(21)。言既遂矣,至於暴矣(22)。兄弟不知,咥其笑矣(23)。靜言思之,躬自悼矣(24)。  

及爾偕老,老使我怨(25)。淇則有岸,隰則有泮(26)。總角之宴,言笑晏晏(27)。信誓旦旦,不思其反(28)。反是不思,亦已焉哉(29)!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1)衛國大致在今河南安陽、鶴壁、濮陽一帶,由封康叔建國定都於朝歌(今河南淇縣)。氓(méng):《說文》“氓,民也。”本義為外來的百姓,這裡指自彼來此之民,男子之代稱。蚩(chī)蚩:憨厚、老實的樣子。一說無知貌,一說戲笑貌。

(2)貿:交易。抱布貿絲是以物易物。即:就。謀:古音咪(mī)。匪:讀為“非”。謀:商量。“匪來”二句是說那人並非真來買絲,是找我商量事情來了。所商量的事情就是結婚。

(3)淇:水名。(今河南淇河)頓丘:地名。(今河南清豐)丘:古讀如“欺”。

(4)愆(qiān):過,誤。這句是說並非我要拖延約定的婚期而不肯嫁,是因為你沒有找好媒人。

(5)將(qiāng):願,請。

(6)垝(guǐ):倒塌;倒塌的。垣(yuán):牆。復:返。關:在往來要道所設的關卡。女望男到期來會。他來時一定要經過關門。一說“復”是關名。

(7)漣漣:涕淚下流貌。她初時不見彼氓回到關門來,以為他負約不來了,因而傷心淚下。

(8)載:語助詞。載笑載言:(因為高興而)又說又笑。

(9)卜筮(shì):燒灼龜甲的裂紋以判吉凶,叫做“卜”。用蓍(shī)草占卦叫做“筮”。體:指龜兆卦兆,即卜筮的結果。無咎言:就是無凶卦。

(10)賄:財物,指妝奩(lián)。以上四句是說你從卜筮看一看吉凶吧,只要卜筮的結果好,你就打發車子來迎娶,並將嫁妝搬去。

(11)沃若:猶“沃然”,像水浸潤過一樣有光澤。以上二句以桑的茂盛時期比自己戀愛滿足,生活美好的時期。

(12)於嗟鳩兮:於通吁(xū)本義為表示驚怪、不然、感慨等,此處與嗟皆表感慨。鳩:斑鳩。傳說斑鳩吃桑葚過多會醉。

(13)耽(dān):沉溺,貪樂太甚。 (14)說:讀為“脫”,解脫。

(15)隕(yǔn):隕落。黃:變黃。其黃而隕:猶《裳裳者華》篇的“芸其黃矣”,芸也是黃色。

(16)徂(cú)爾:嫁給你。徂,往。食貧:過貧窮的生活。

(17)湯湯:水盛貌。漸:浸濕。帷裳:車旁的布幔。以上兩句是說被棄逐後渡淇水而歸。

(18)爽:差錯。貳:“貣(tè)”的誤字。“貣”就是“忒(tè)”,和“爽”同義。以上兩句是說女方沒有過失而男方行為不對。  

(19)罔極:沒有定準,變化無常。二三其德:言行為前後不一致。  

(20)室勞:家務勞動。靡:無。靡室勞矣:言所有的家庭勞作一身擔負無餘。

(21)夙:早。興:起。這句連下句就是說起早睡遲,朝朝如此,不能計算了。

(22)“言”字無義。既遂:就是《谷風》篇“既生既育”的意思,言生活既已過得順心。

(23)咥(xì):笑貌。以上兩句是說兄弟還不曉得我的遭遇,見面時喜笑如常。

(24)靜言思之:好好地想一想;躬自悼矣:真為自己感到悲傷。

(25)“及爾”二句言當初曾相約和你一同過到老,現在偕老之說徒然使我怨恨罷了。

(26)隰(xí):低濕的地方;當作“濕”,水名,就是漯河,黃河的支流,流經衛國境內。泮(pàn):通“畔”水邊,邊岸。以上二句承上文,以水流必有畔岸喻凡事都有邊際。言外之意,如果和這樣的男人偕老,那就苦海無邊了。

(27)總角:男女未成年時結髮成兩角,稱總角。宴:快樂。晏晏(yàn):和悅貌。  

(28)旦旦:誠懇的樣子。反:即“返”字。不思其反:言不想那樣的生活再回來。

(29)反是不思:是重複上句的意思,變換句法為的是和下句叶韻。哉(古讀如茲zī):語氣詞;末句等於說撇開算了罷!

白話譯文

憨厚農家小伙子,懷抱布匹來換絲。其實不是真換絲,找個機會談婚事。送郎送過淇水西,到了頓丘情依依。不是我願誤佳期,你無媒人失禮儀。望郎休要發脾氣,秋天到了來迎娶。 爬上那垛破土牆,遙向復關凝神望。復關遠在雲霧中,不見情郎淚千行。情郎即從復關來,又說又笑喜洋洋。你去卜卦求神仙,沒有凶兆心歡暢。趕著你的車子來,為我搬運好嫁妝。 桑樹葉子未落時,綴滿枝頭綠萋萋。噓噓那些斑鳩兒,別把桑葚吃嘴裡。哎呀年輕姑娘們,別對男人情依依。男人若是戀上你,要丟便丟太容易。女人若是戀男子,要想解脫難掙離。 桑樹葉子落下了,枯黃憔悴任飄搖。自從嫁到你家來,三年窮苦受煎熬。淇水茫茫送我歸,水濺車帷濕又潮。我做妻子沒差錯,是你男人太奸刁。反覆無常沒準則,變心缺德耍花招。 婚後三年守婦道,繁重家務不辭勞。起早睡晚不嫌苦,忙裡忙外非一朝。誰知家業已成後,漸漸對我施凶暴。兄弟不知我處境,個個見我哈哈笑。靜下心來細細想,獨自傷神淚暗拋。 當年發誓偕白頭,如今未老心先憂。淇水滔滔終有岸,沼澤雖寬有盡頭。回想少時多歡樂,談笑之間露溫柔。海誓山盟猶在耳,那料反目競成仇。莫再回想背盟事,既已終結便罷休。

作品鑑賞

文學賞析

《氓》
《衛風·氓》是一首距今2700餘年的民間歌謠,以一個女子之口,率真地述說了其情變經歷和深切體驗,是一幀情愛畫卷的鮮活寫照,也為後人留下了當時風俗民情的寶貴資料。觀照當今,仍有啟迪。 這裡先忽略詩中述說方式,只是品味詩中所述,將詩有“不及”的地方,略增描述,來粗線條地再現這位女子和“氓”的情愛經歷。

我和他從小在一起嬉戲玩耍,留下多少愉悅美好的回憶。後來,他們家搬到了很遠的復關,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一天,他突然拿著布到我們家來換蠶絲。看到他憨笑的樣子,我知道他是以換絲為由頭來見我的。果然,他說這么些年來一直抹不去我的身影,希望我能嫁給他。我家種桑養蠶,他家繅絲織布,都是勤勞人家,他從小忠厚善良,正是我的意中人啊。可是,女孩子的羞澀,讓我不能直白地答應他。我說:“還早呢,過些時候再說吧。”  送他回家,一程又一程。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真讓人心疼。我也顧不得矜持了,就告訴他:“不是我故意拖延時日,你要找個好的媒人來跟我家裡說呀。”看到他還是為難,就乾脆說:“看把你著急得!你容我做些婚嫁準備,到秋涼了來迎娶我吧。” 他這一來,喚起了我的情思。他走後,沒有一時不想念他。多少次,我登到高處眺望,期待他的到來,卻總是一次次地失望,一次次地落淚。 那天,他終於來了。我遠遠地跑過去接到他,說笑著一起回家。他又是龜板又是蓍草地占卦卜算,大吉大利,一切如願。還等什麼呢?我讓他趕快駕車來帶上我的嫁妝舉辦婚事。 婚後幾年,我沒有哪天不是早起晚睡,辛勤操勞家務,就是再苦也沒有怨言。我不知道我有什麼過錯,但他待我遠沒有從前那么好了。未嫁時信誓旦旦說要愛我一輩子,嫁過來才幾年就經常對我發脾氣。原想和他白頭到老啊,可這個樣子白頭到老又有什麼意思呢?

這種處境,我跟誰說啊。娘家兄弟不了解緣由,也只是譏笑我。靜下心來想想,只能暗自神傷。

既然他違背誓言不念舊情,這樣的婚姻就讓它終結吧!

這樣一首短短的夾雜抒情的敘事詩,將一個情愛故事表現得真切自然。詩中女子情深意篤,愛得坦蕩,愛得熱烈。即便婚後之怨,也是用心專深的折射。真真好一個善解人意、勤勞聰慧、果敢率真、通情明義的鮮明形象。在婚前,她懷著對氓熾熱的深情,勇敢地衝破了禮法的束縛,毅然和氓同居,這在當時來說,是一件難能可貴的事。按理說,婚後的生活應該是和睦美好的。但事與願違,她卻被氓當牛馬般使用,甚至被打被棄。原因就是當時婦女在社會上和家庭中都沒有地位,而只是的丈夫的附庸。這種政治、經濟的不平等決定了男女在婚姻關係上的不平等,使氓得以隨心所欲地玩弄、虐待婦女而不受制裁,有拋棄妻子解除婚約的權利。“始亂終棄”四字,正可概括氓對女子的罪惡行為。因此她雖曾勇敢地衝破過封建的桎梏,但她的命運,終於同那些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壓束下逆來順受的婦女命運,很不幸地異途同歸了。“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也,不可說也!”詩人滿腔憤懣地控訴了這社會的不平,使這詩的思想意義更加深化。詩中女主人公的慘痛經歷,可說是階級社會中千千萬萬受壓迫受損害的婦女命運的縮影,故能博得後世讀者的共鳴。

《氓》詩的結構,是和它的故事情節與作者敘述時激昂波動的情緒相適應的。全詩共六章,每章十句。但它並不像《詩經》其他各篇採用復沓的形式,而是依照人物命運發展的順序,自然地加以抒寫。它以賦為主,兼用比興。賦以敘事,興以抒情,比在於加強敘事和抒情的色彩。一、二兩章是追敘,第一章,敘述自己由初戀而定的。第二章,敘述自己陷入情網,衝破了媒妁之言的桎梏而與氓結婚。詩人敘述到這裡,情緒極度激昂,悲憤與悔恨交並,使敘述中斷。第三章,她對一群年青貌美的天真少女,現身說法地規勸她們不要沉醉於愛情,並指出男女不平等的現象。第四章,對氓的負心表示怨恨,她指出,這不是女人的差錯,而是氓的反覆無常。第五章,接著追敘,敘述她婚後的操勞、被虐和兄弟的譏笑而自傷不幸。第六章,敘述幼年彼此的友愛和今日的乖離,斥責氓的虛偽和欺騙,堅決表示和氓在感情上一刀兩斷。這些,都是作者的經歷、內心活動、感情變化的再現,結構嚴整,形成一首千古動人的詩篇。全詩各章分述如下:開頭一、二章,《詩集傳》云:“賦也。”具體描寫男子向女主人公求婚以至結婚的過程。那是在一次集市上,一個男子以買絲為名,向女主人公吐露愛情,一會兒嬉皮笑臉,一會兒又發脾氣,可謂軟硬兼施。可是這位單純的女子看不透他的本質,說是必須有人來說媒,最後將婚期訂在秋天。從此以後,女子朝思暮想,“乘彼垝垣,以望復關”,望不到男子所住的復關,便淚流不止;既見復關,就像見到所戀之人,不禁眉開眼笑。她還打卦占卜,預測婚事的吉凶。及至男方派車前來迎娶,她就帶著全部的財物,嫁了過去。這兩章敘事真切,歷歷可見,而詩人作為一個純情少女的自我形象,也刻畫得栩栩如生。方玉潤評這一段云:“不見則憂,既見則喜,夫情之所不容已者,女殆痴於情者耳。”(同上)一個“痴”字。點出了此女鍾情之深。  《詩集傳》謂第三章“比而興也”,第四章“興也”,也就是說這兩章以抒情為主,詩中皆以桑樹起興,從詩人的年輕貌美寫到體衰色減,同時揭示了男子對她從熱愛到厭棄的經過。“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以桑葉之潤澤有光,比喻女子的容顏亮麗。“桑之落矣,其黃而隕”,以桑葉的枯黃飄落,比喻女子的憔悴和被棄。“於嗟鳩兮,無食桑葚;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則以“戒鳩無食桑葚以興下句戒女無與士耽也”(《詩集傳》)。桑葚是甜的,鳩多食則易致醉;愛情是美好的,人多迷戀則易上當受騙。男人沉溺於愛情猶可解脫。女子一旦墮入愛河,則無法掙離。這是多么沉痛的語言!從桑葉青青到桑葉黃落,不僅顯示了女子年齡的由盛到衰,而且暗示了時光的推移。“自我徂爾,三歲食貧”,一般以為女子嫁過去三年,但另有一種解釋:“三歲,多年。按‘三’是虛數,言其多,不是實指三年。”(程俊英詩經譯註》)實際上是說女子嫁過去好幾年,夫妻關係漸漸不和,終至破裂。女子不得已又坐著車子,渡過淇水,回到娘家。她反覆考慮,自己並無一點差錯,而是那個男子“二三其德”。在這裡女子以反省的口氣回顧了婚後的生活,找尋被遺棄的原因,結果得到了一條教訓:在以男子為中心的社會裡,只有痴心女子負心漢。  詩之五章用賦的手法敘述被棄前後的處境,前六句承上章“自我徂爾,三歲食貧”,補敘多年為婦的苦楚,她起早睡晚,辛勤勞作,一旦日子好過一些,丈夫便變得暴戾殘酷。這個“暴”字可使人想像到丈夫的猙獰面目,以及女主人公被虐待的情景。後四句寫她回到娘家以後受到兄弟們的冷笑。《詩集傳》釋此段云:“蓋淫奔從人,不為兄弟所齒,故其見棄而歸,亦不為兄弟所恤,理固有必然者,亦何所歸咎哉,但自痛悼而已。”說女主人公“淫奔”,固不足取;但其他的話可以幫助讀者理解她當時所受到的精神壓力和由此而產生的內心矛盾。

第六章賦兼比興,在抒情中敘事,當初他們相戀時,有說有笑;男子則“信誓旦旦”,表示白頭偕老。可是他還未老時就產生怨恨,而且無法挽回。這裡用了兩個比喻:浩浩湯湯的淇水,總有堤岸;廣闊連綿的沼澤,也有邊際。言外之意是:我的痛苦為什麼竟沒有到頭的時候?《詩集傳》指出“此則興也”,其實它是比中有興。詩人運用這兩個比喻,強烈地抒發了一腔怨憤,訴說了棄婦無邊無際的痛苦。為了擺脫這些痛苦,她下決心與那男子割斷感情上的聯繫:“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從此後不再希望他回心轉意,算了,算了。然而她果真能做到嗎?方玉潤認為:“雖然口縱言已,心豈能忘?”(《詩經原始》)是的,從這女子一貫鍾情的性格來看,她對男子不可能在感情上一刀兩斷,這就是今天常說的悲劇性格。《氓》詩在藝術上,也有較高的成就。主要表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一)現實主義的創作方法

《氓》詩是詩人現實生活典型情緒的再現,詩人不自覺地運用了現實主義的創作方法,歌唱抒述自己悲慘的遭遇,起了反映、批判當時社會現實的作用。《》是民歌,是口頭創作。最初廣泛地流傳於民間,經過無數勞動人民的反覆歌唱、不斷修改,到寫定時候,才形成現在這樣的完整詩篇。人們在流傳中,把自己關於戀愛婚姻方面的感受,滲透到歌唱中去,故作品富於現實性。詩中女主人公所敘述的是自己的切身經歷,自己的感受,都是真情實感。而這種真情實感在階級社會中是帶有普遍性、典型性的。詩人善於把握題材的各種複雜的矛盾。她抓住自己和氓的矛盾,氓是夫權的代理人,他們從夫妻關係而變為壓迫與被壓迫的關係,透露了男尊女卑、夫權制度的社會現實。她抓住了自己和兄弟的矛盾,反映了當時社會道德、輿論,是以夫權為中心的思想和棄婦孤立無援的現實。她抓住自己內心的矛盾:婚前沒有通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否可以同居呢?見了氓就開心,不見氓就傷心,如何解決見與不見的矛盾呢?這些錯綜複雜的矛盾,結成詩的主要矛盾——封建禮法制度與婦女幸福家庭生活的願望的矛盾。這是當時社會中極為顯著和普遍的現象。其次,《氓》詩人善於塑造人物現象。《氓》詩中有兩個形象比較鮮明。一個是狡詐負心的“氓”,一個是善良被棄的“女”。氓是從別處流亡到衛國的一個農民,“抱布貿絲”,點明了他還是個小商人。最初,他“蚩蚩”地假老實,“言笑晏晏”地假溫情,“信誓旦”地假忠誠。他用虛偽的手段,欺騙一位天真美貌的少女,獲得了她的愛情、身體、勞動力、家私。結婚以後,他便露出真面目了。過去是指天劃日地賭咒,現在是“二三其德”地變心;過去是有說有笑地溫存,現在是“至於暴矣”,不但虐待,甚至把她一腳踢出了家門。有人說:氓“婚前是羊,婚後是狼”,這個比喻,既形象,又確切。氓的形象,是夫權制度的產物,是商人唯利是圖的產物。詩中又描繪了一位善良的勞動婦女的形象,她最初可能搞些養蠶繅絲的家庭副業,所以有些積蓄。她純潔天真,入世不深,以致一下子便以心相許了。當她看到氓不高興時,趕快安慰他:“將子無怨,秋以為期”。她多情,真心愛氓,看不到他時,“泣涕漣漣”,看到他時,“載笑載言”。她勇敢,敢於無媒而和氓同居。她忠誠,把自己和財物都用車子搬到氓家。結婚以後,她安貧,和氓共同過苦日子。她辛勤,把家務勞動一齊挑起來。她堅貞,當家境逐漸好轉,遭受丈夫虐待時,始終不渝地愛氓(女也不爽)。被棄以後,她堅強剛毅,冷靜理智,看清氓虛偽醜惡的嘴臉,堅決地和氓決絕。她從一位純潔多情勇敢的少女,到吃苦耐勞忍辱的妻子,再到堅強剛毅的棄婦。她性格的發展,是隨著和氓關係的變化而發展的。此詩通過氓和女兩個形象的鮮明對比,誰真誰假,誰善誰惡,誰美誰醜,是很清楚的。當時男女不平等的社會真實面貌,如在目前。所以說,《氓》的作者不自覺地運用了現實主義的創作方法。周揚說:“有文學就有創作方法。‘神話傳說’是浪漫主義的淵源,《詩經》是現實主義的淵源。”他這段概括的話,是符合中國文學史的實際情況的。

(二)比興藝術手法

詩人是農村婦女,農村四周的自然景物,是她每天所接觸的熟悉的,詩人觸物聯想,便歌唱起來。第三章的“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是起興,比喻年青貌美的少女初婚的幸福。第四章的“桑之落矣,其黃而隕”也是起興,比喻棄婦面容憔悴與被棄的痛苦。第三章的“吁嗟鳩兮,無食桑葚”是對喻,喻下兩句“吁嗟女兮,無與士耽”。第六章的“淇則有岸,濕則有泮”是反比,比氓的變心是無邊無際不可捉摸的。這些,對於塑造形象,突出主題,加強詩的思想意義,都起了積極作用。

(三)對比的表現手法

這是由於現實矛盾在人們頭腦中的反映。其形式有二:1.句法對比者,如“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之耽也,猶可說也;女子耽也,不可說也”。這是士和女兩種不同人物的對比。“桑之未落”與“桑之落兮”的對比,“不見復關”與“既見復關”的對比,都是互相映襯,收到更好地塑造形象、抒發感情的效果。2.前後對比者,如氓在未婚前是“言笑晏晏,信誓旦旦”;在婚後則“言既遂矣,至於暴矣”。前後不同態度互相映襯,描繪出氓虛偽的本質。

(四)借代修辭

詩是形象思維,不是抽象的說教,要用具體的事物,抒寫抽象的意境。形象的語言,容易引起讀者想像、共鳴,增強詩的魅力。《氓》詩人用氓住的地方“復關”代表氓,用“總角”代表幼年。以送行之遠、乘垣望關表多情。以車來賄遷表同居,以“淇水湯湯,漸車帷裳”表大歸。以“三歲”表多年,以“二三”表反覆。這和《採薇》詩人用“楊柳依依”代春,“雨雪霜霏”代冬,性質是一樣的。收到語言雋永,耐人尋味的效果。

(五)頂真修辭  

陳望道《修辭學發凡》說:“頂真是用前一句的結尾來做後一句的起頭,使鄰接的句子頭尾蟬聯,而有上遞下接趣味的一種修辭法。”這種修辭,多見於歌曲。這可能由於集體歌唱,口耳相傳,此唱彼和,互相銜接,便於記誦所產生的一種句式。如“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以望復關,不見復關”,“無與士耽,士之耽兮”,“及爾偕老,老使我怨”,“不思其反,反是不思”等,都是《氓》詩中的頂真句。蟬聯詞不一定都在句首,有的在句中,它們的作用是一樣的,都是加強詩的音樂性。

(六)嘆辭的套用  

詩人抒發猛烈的感情或深沉的思想的時候,經常用一種呼聲或感嘆辭來表達。如當她追敘婚前戀愛生活的時候,感情比較穩定,沒有使用嘆辭。第三章轉入抒情,感情激昂,連用兩個“於嗟”(哎呀),三個“兮”(啊)字,兩個“也”(呀)字。第四章對“桑落”有所感,用了一“矣”字。第五章訴說被丈夫虐待,被兄弟譏笑,情緒最激動,連用六個“矣”字,借表她沉痛的心情和口氣。最後一章對氓表示憤慨和決絕,加強了語氣,拖長了音調,堅決地唱出“亦已焉哉”(也就算了吧)!“焉哉”二字連用,就像歌劇幕終,使人有餘音裊裊,不絕如縷之感。

(七)呼告的表現手法  

由於詩人感情的強烈,對所愛者或所憎者,雖不在面前,但覺得如在面前,向他陳訴或斥責,這就是呼告的特徵。它在抒情詩中用得最普遍。《氓》詩第三章詩人敘述她的被棄,心情憤激,把個人的命運和當時一般女子的命運聯繫起來,仿佛有一群青年女子在她面前,她把自己的痛苦告訴她們,在戀愛過程中,要警惕男子將來會變心,自己將難擺脫禍害:“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這幾句呼告,唱出了對男女不平等社會現象的強烈悲憤。第六章又轉為呼告的形式,“及爾偕老,老使我怨”,這時好像氓站在面前,斥責他的誓言是個欺騙。接著以少時兩情融洽,言笑宴宴,信誓旦旦的情景,反襯氓今日的負心。悲憤之情,又達到了高潮。最後又高呼“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如果這裡不用呼告手法向氓發出斥責,是不足以解恨的。

這首詩音調鏗鏘自然,富有真情實感。詩中用了不少“蚩蚩”、“漣漣”、“湯湯”、“晏晏”、“旦旦”等疊字形容詞,它們不但起了摹聲繪貌的作用,且加強了詩的音樂性。《詩經》民歌的章法,多半是疊章復唱的。由於《》詩作者感情複雜,敘事曲折,故分章而不復唱,這在《國風》民歌中是少見的。

名家點評

歐陽修:《氓》,據《序》是衛國淫奔之女色衰而為其男子所棄困而自悔之辭也。今考其詩,一篇始終皆是女責其男之語。凡言子言爾者,皆女謂其男也。至於“爾卜爾筮”獨以謂告此婦人曰:“我卜汝宜為室家。”且上下文初無男子之語,忽以此一句為男告女,豈成文理?據詩所述是女被棄逐怨悔而追序與男相得之初殷勤之篤而責其終始棄背之辭。(《詩本義》卷三)
高亨:這首詩的主人是一個勞動婦女。她的丈夫原是農民。他們由戀愛而結婚,過了幾年窮苦的日子,以後家境逐漸寬裕。到她年老色衰的時候,竟被她丈夫遺棄。詩的主要內容是回憶已往,詛咒現在,怨恨丈夫,慨嘆自己的遭遇。(《詩經今注》)
陳子展:《氓》篇和《谷風》一樣,也是棄婦之詞。這都是關於民間婦女生活的故事詩,可以作為小說來讀。陳灃《讀詩日錄》說:“此篇絕妙。”《谷風》篇的棄婦確是由於其丈夫得新忘舊,《氓》篇的棄婦像是由於其夫始亂終棄。(《詩三百解題》)

文言知識

1.古今異義:

至於,古義:到;今義:達到某種高度。

以為,古義:把…當作;今義:認為。

泣涕,古義:眼淚;今義:眼淚和鼻涕。

賄,古義:財物;今義:用財物賄賂。 

2.通假字:

匪——非;於——吁;無——毋;說——脫;泮——畔

3.詞類活用

黃:變黃(名詞作動詞)。  

二三:經常改變(數詞作動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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