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牌沿革
近人梁啟勛《詞學》認為“驀山溪”調名取唐李賀《馬詩》“何日驀青山”句。按唐白居易《閒遊即事》詩有“驀山尋澠澗,踏水渡伊河”句,更切調名意。調名本意即詠騎馬跨越溪澗。北宋周邦彥《清真集》注“大石調。”,金詞注“大石調”。宋末元初劉應李編撰的《翰墨全書》,名《上陽春》。賀鑄詞有“弄珠英,因風委墜”句,又名《弄珠英》。元代王哲改名《心月照雲溪》。
北宋新聲。此調顯著特點是韻稀,要求語意連貫而流暢,故很難作好。因韻稀,且用仄聲韻,聲韻低沉,音節散緩,於宋詞中甚有特色,作者甚眾。此調適應之題材廣泛,可用於抒情、寫景、詠物、祝頌。劉菊房以代言體抒寫離情:“醉魂離夢,捻合難成片。惡味怕黃昏,更西風、梧桐深院。蟬松翠嫵,記那日相逢,情繾綣,語玲瓏,人靜凌波見。香雲曾約,念阻題紅怨。應是綠窗寒,也思郎、雲衣誰換。郎今銷黯,步楚竹江空,雲縹緲,水彌茫,不抵相思半。”此詞意甚為纖細柔婉。吳禮之《感舊》深寓人生感慨,風格曠達,詞云:“劉郎老矣,倦入繁華地。觸目愈傷情,念陳跡、人非物是。共誰攜手,落曰步江村,臨遠水,對遙山,閒看煙雲起。買牛賣劍,便作兒孫計。朋舊自榮華,也憐我、無名無利。簞瓢鐘鼎,等是百年身,空妄作,枉迂迴,貪愛從今止。”姜夔《題錢氏溪月》甚為騷雅,是宋詞名篇,詞云:“與鷗為客。綠野留吟屐。兩行柳垂陰,是當日,仙翁手植。一亭寂寞,煙外帶愁橫,荷苒苒,展涼雲,橫臥虹千尺。才因老盡,秀句君休覓。萬綠正迷人,更愁入、山陽夜笛。百年心事,唯有玉蘭知,吟未了,放船回,月下空相憶。”此詞首句用韻,當屬偶誤,不足為法。晁補之一首以俚語入詞,風格又異,詞云:“自來相識,比你情都可。咫尺千里算,惟孤枕、單衾和我。終朝盡日,無緒亦無言,我心裡,忡忡也,一點全無那。香箋小字,寫了千千個。我恨無羽翼,空寂寞、青苔院鎖。昨朝冤我,卻道不如休,天天天,不曾么,因甚須冤我。”此詞特為流暢,體現了口語的藝術效果。縱觀宋人之作,此調仍以言情與寫景為主。
格律說明
正體,雙調八十二字,前後段各九句、三仄韻。以程垓《驀山溪·老來風味》為代表。宋詞填此調者,其字句並同,惟押韻各異。此詞前後段起句及第七、八句俱不押韻,宋人如此者甚多。
變體一,雙調八十二字,前段九句四仄韻,後段九句三仄韻。以姜夔《驀山溪·題錢氏溪月》為代表。此詞前段起句押韻,後段起句不押韻。 按葛勝仲“出門西笑”詞,張表臣“樓橫北固”詞,沈會宗“想伊不住”詞,楊無咎“天姿雅素”詞,吳儆清“清晨早起”詞,張野“洞庭珍味”詞,皆與此同。
變體二,雙調八十二字,前段九句三仄韻,後段九句四仄韻。以張震《驀山溪·春半》為代表。此詞前段起句不押韻,後段起句押韻。 按晁補之“金尊玉酒”詞,劉子翬“浮煙冷雨”詞,袁去華“蕊珠宮闕”詞,謝懋“厭厭睡起”詞,皆與此同。
變體三,雙調八十二字,前後段各九句、四仄韻。以張震《驀山溪·初春》為代表。此調前後段起句皆押韻。 按黃庭堅“山圍江暮”詞,王千秋“清明池館”詞,皆與此同。
變體四,雙調八十二字,前後段各九句、四仄韻。以易祓《驀山溪·海棠枝上》為代表。此詞前後段第八句押韻,其兩起句不押韻,宋詞惟此一首。
變體五,雙調八十二字,前後段各九句、五仄韻。以周邦彥《驀山溪·樓前疏柳》為代表。此詞前後段第七、八句俱押韻,其兩起句不押韻。 按李之儀“青樓薄倖”詞,晁補之“揚州全盛”詞,周紫芝“月眉星眼”詞,皆與此同。
變體六,雙調八十二字,前段九句五仄韻,後段九句四仄韻。以賀鑄《弄珠英·楚鄉新歲》為代表。此詞前段起句及前後段第八句皆押韻。
變體七,雙調八十二字,前後段各九句、五仄韻。以万俟詠《驀山溪·桂花》為代表。此詞前後段起句及前後段第八句皆押韻。
變體八,雙調八十二字,前段九句五仄韻,後段九句六仄韻。以黃庭堅《驀山溪·贈衡陽妓陳湘》為代表。此詞前後段第七、八句及換頭句皆押韻。
變體九,雙調八十二字,前段九句六仄韻,後段九句五仄韻。以晁端禮《驀山溪·輕衫短帽》為代表。此詞前段起句及前後段第七、八句皆押韻。
變體十,雙調八十二字,前後段各九句、六仄韻。以石孝友《驀山溪·鶯鶯燕燕》為代表。此詞前後段起句及第七、八句皆押韻,石詞別首“醉魂初醒”詞正與此同。
變體十一,雙調八十二字,前段九句三仄韻,後段九句五仄韻。以歐陽修《驀山溪·新正初破》為代表。此詞前段第七、八句不用韻,後段第七、八句用韻。按毛滂“東堂先曉”詞,朱敦儒“東風不住”詞,吳儆“園林何有”詞,皆與此同。 按此調宋人押韻頗有異同,如黃庭堅詞兩結“斜枝倚,風塵里,不帶風塵氣”、“書漫寫,夢空來,祇有相思是”,前段第七、八句俱押韻,後段第七、八句卻不用韻。張孝祥詞兩結“繡工慵,圍棋倦,香篆頻銷印”、“禽聲喜,流雲盡,明日春遊俊”,前段第七、八句、後段第七句俱不押韻,惟第八句押韻。周邦彥詞兩結“山四倚,雲漸起,鳥度屏風裡”、“因甚個,煙霞底,偏愛尊羹美”,前段第七、八句、後段第八句押韻,惟第七句不押韻,皆韻腳參差,不可為法。
變體十二,雙調八十三字,前後段各九句、三仄韻。以陸游《驀山溪·游三榮龍洞》為代表。此詞前段第四句五字較各家多一字,蓋襯字也,減去“賴”字即是程垓詞體。
格律對照
正體
格律對照例詞:《驀山溪·老來風味》
中平中仄,中仄平平 仄。中中仄平平,中中中、中平中 仄。中平中仄,中仄仄平平,中中中,中中中,中仄平平 仄。
老來風味,是事都無可。只愛小書舟,剩圍著、琅玕幾個。呼風約月,隨分樂生涯,不羨富,不憂貧,不怕烏蟾墮。
中平中仄,中仄平平 仄。中仄仄平平,中中中、中平中 仄。中平中仄,中仄仄平平,中中中,仄平平,中仄平平 仄。
三杯徑醉,轉覺乾坤大。醉後百篇詩,盡從他、龍吟鶴和。升沈萬事,還與本來天,青雲上,白雲間,一任安排我。
變體一
格律對照例詞:《驀山溪·題錢氏溪月》
仄平平 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仄平平,仄平平、平平仄 仄。仄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平平 仄。
與鷗為客,綠野留吟屐。兩行柳垂陰,是當年、仙翁手植。一亭寂寞,煙外帶愁橫,荷冉冉,展涼雲,橫臥虹千尺。
平平仄仄,仄仄平平 仄。仄仄仄平平,仄平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 仄。
才因老盡,秀句君休覓。萬綠正迷人,更愁入、山陽夜笛。百年心事,惟有玉闌知,吟未了,放船回,月下空相憶。
變體二
格律對照例詞:《驀山溪·春半》
平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 仄。
青梅如豆,斷送春歸去。小綠間長紅,看幾處、雲歌柳舞。偎花識面,對月共論心,攜素手,采香游,踏遍西池路。
仄平平 仄,平仄平平 仄。仄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平平 仄。
水邊朱戶,曾記銷魂處。小立背鞦韆,空悵望、娉婷韻度。楊花撲面,香糝一簾風,情脈脈,酒厭厭,回首斜陽暮。
變體三
格律對照例詞:《驀山溪·初春》
平平平 仄,平仄平平 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平平 仄。
春光如許,春到江南路。柳眼弄晴暉,笑梅花、落英無數。峭寒庭院,羅幕護窗紗,金鴨暖,錦屏深,曾記看承處。
平平仄 仄,平仄平平 仄。平仄仄平平,平平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 仄?
雲邊尺素,何計傳心縷。無處說相思,空惆悵、朝雲暮雨。曲闌乾外,小立近黃昏,心下事,眼邊愁,借問春知否?
變體四
格律對照例詞:《驀山溪·海棠枝上》
仄平平仄,平仄平平 仄。平仄仄平平,仄平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平仄,平平 仄,仄仄平平 仄。
海棠枝上,留得嬌鶯語。雙燕几時來,並飛入、東風院宇。夢回芳草,綠遍舊池塘,梨花雪,桃花雨,畢竟春誰主。
平平仄仄,平仄平平 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平仄 仄。仄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平仄,平平 仄,平仄平平 仄。
東郊拾翠,襟袖沾飛絮。寶馬趁雕輪,亂紅中、香塵滿路。十千斗酒,相與買春閒,吳姬唱,秦娥舞,拌醉青樓暮。
變體五
格律對照例詞:《驀山溪·樓前疏柳》
平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平仄 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平 仄。平平 仄,仄仄平平 仄。
樓前疏柳,柳外無窮路。翠色四天垂,數峰青、高城闊處。江湖病眼,偏向此山明,愁無語。空凝佇,兩兩昏鴉去。
平平仄仄,仄仄平平 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仄平仄 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 仄。平平 仄,仄仄平平 仄。
平康巷陌,往事如花雨。十載卻歸來,倦追尋、酒旗戲鼓。今宵幸有,人似月嬋娟,霞袖舉。杯深注,一曲黃金縷。
變體六
格律對照例詞:《弄珠英·楚鄉新歲》
仄平平 仄,仄仄平平 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平仄 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平 仄。仄仄平平 仄。
楚鄉新歲,不放殘寒退。月曉桂娥閉,弄珠英、因風委墜。清淮鋪練,十二玉峰前,上簾櫳,招佳麗。置酒成高會。
平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平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平 仄。仄仄平平 仄。
江南芳信,目斷何人寄。應占鏡邊春,想晨妝、膏濃壓翠。此時乘興,半道忍回橈,五雲溪,門將閉。璧月常相對。
變體七
格律對照例詞:《驀山溪·桂花》
平平仄 仄,平仄平平 仄。平仄仄平平,仄平仄、平平平 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仄 仄。仄仄平平 仄。
芳菲葉底,誰會秋工意。深綠護輕黃,怕青女、霜侵憔翠。開分早晚,都占九秋天,花四出,香十里。獨步珠宮里。
平平平 仄,仄仄平平 仄。仄仄仄平平,仄平仄、平平平 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 仄。平仄平平 仄。
佳名岩桂,卻是因遺子。不自月中來,又那得、蕭蕭風味。霓裳舊曲,休問廣寒人,飛大白,酬仙蕊。香外無香比。
變體八
格律對照例詞:《驀山溪·贈衡陽妓陳湘》
平平仄仄,仄仄平平 仄。平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平仄 仄。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平仄 仄。平平 仄,仄仄平平 仄。
鴛鴦翡翠,小小思珍偶。眉黛斂秋波,盡湖南、山明水秀。婷婷裊裊,恰近十三餘,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時候。
平平仄 仄,仄仄平平 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平平 仄。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平平 仄。平平 仄,平仄平平 仄。
尋芳載酒,肯落他人後。只恐晚歸來,綠成陰、青梅如豆。心期得處,每自不由人,長亭柳。君知否,千里猶回首。
變體九
格律對照例詞:《驀山溪·輕衫短帽》
平平仄 仄,平仄平平 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仄平仄 仄。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平平 仄。平平 仄,仄仄平平 仄。
輕衫短帽,重入長安道。屈指十年中,一回來、一回漸老。朋游在否,落托更能無,朱弦悄。知音少,撥斷相思調。
平平仄仄,平仄平平 仄。平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平仄 仄。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平仄 仄。平仄 仄,平仄平平 仄。
花邊柳外,瀟灑愁重到。深院鎖春風,悄無人、桃花自笑。金釵一股,擬欲問音塵,天杳杳。波渺渺,何處尋蓬島。
變體十
格律對照例詞:《驀山溪·鶯鶯燕燕》
平平仄 仄,平仄平平 仄。平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平仄 仄。仄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 仄。仄平 仄。仄仄平平 仄。
鶯鶯燕燕,搖盪春光懶。時節近清明,雨初晴、嬌雲弄暖。醉紅濕翠,春意釀成愁,花似染。草如翦。已是春強半。
仄平平 仄,平仄平平 仄。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平 仄。仄平 仄。仄仄平平 仄。
小鬟微盼,分付多情管。痴繙不知愁,想怕晚、貪春未慣。主人好事,應許玳筵開,哥眉斂。舞腰軟。怎便輕分散。
變體十一
格律對照例詞:《驀山溪·新正初破》
平平平仄,平仄平平 仄。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平平 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 仄。
新正初破,三五銀蟾滿。縴手染香羅,剪紅蓮、滿城開遍。樓台上下,歌管咽春風,駕香輪,停寶馬,只待金烏晚。
仄平平仄,平仄平平 仄。平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平仄 仄。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平 仄。平平 仄,仄仄平平 仄。
帝城今夜,羅綺誰為伴。應卜紫姑神,問歸期、相思望斷。天涯情緒,對酒且開顏,春宵短。春寒淺,莫待金杯暖。
變體十二
格律對照例詞:《驀山溪·游三榮龍洞》
平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 仄。仄平平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平平 仄。
窮山孤疊,臘盡春初破。寂寞掩空齋,好一個、無聊賴底我。嘯台龍岫,隨分有雲山,臨淺瀨,蔭長松,閒據交床坐。
平平仄仄,仄仄平平 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平平仄 仄。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 仄。
三杯徑醉,不覺紗巾墮。畫角喚人歸,落梅村、籃輿夜過。城門漸近,幾點妓衣紅,官驛外,酒壚前,也有閒鐙火。
(說明:詞牌格律與對照例詞交錯排列。格律使用宋體字排印,例詞使用斜體字排印。詞牌符號含義如下:平,表示填平聲字;仄,表示填仄聲字;中,表示可平可仄。句末加粗為韻腳。)
典範詞作
•北宋·黃庭堅《驀山溪·贈衡陽妓陳湘》
•北宋·曹組《驀山溪·梅》
•南宋·姜夔《驀山溪·題錢氏溪月》
•南宋·宋自遜《驀山溪·自述》
•金·張中孚《驀山溪·山河百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