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菲女士的日記》

《莎菲女士的日記》

《莎菲女士的日記》是丁玲的成名作。二十年代末,莎菲以其獨特的面貌出現於文壇,猶如“拋下一顆炮彈”,頓時震撼了整個文壇。這是個漂泊在外,對生活抱有美麗的幻想,但又被肺病纏身和愛情失意折磨著的孤獨少女。她集善惡於一身,“多樣性、矛盾性和一致性”高度統一在她的性格之中,以至讓人捉磨不透而產生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歧義。

基本信息

莎菲女士的日記

莎菲女士的日記莎菲女士的日記

莎菲女士的日記》是丁玲的成名作。

二十年代末,莎菲以其獨特的面貌出現於文壇,猶如“拋下一顆炮彈”,頓時震撼了整個文壇。這是個漂泊在外,對生活抱有美麗的幻想,但又被肺病纏身和愛情失意折磨著的孤獨少女。她集善惡於一身,“多樣性、矛盾性和一致性”高度統一在她的性格之中,以至讓人捉磨不透而產生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歧義。

作品分析:

主題

沙菲 女士的日記》發表於一個新與舊、進步與反動、光明與黑暗激烈搏鬥的時期,丁玲將自身那種因理想與現實相衝突而產生的苦悶與孤獨感很自然地融入作品,真實記述了主人公莎菲的一段心路歷程,深刻地揭示了經過五四運動洗禮後的小資產階級女性的精神狀態和情感結構。

人物形象

莎菲是一個乘著個性解放的風潮走出家門的、外冷內熱的時代女性;五四退潮後,小資產階級叛逆、苦悶的現代知識女性典型,性情孤傲、內心充滿狂熱幻想,蔑視封建禮教、追求“真的愛情”和個性解放。但是大革命失敗後的特殊環境,小資產階級在追求幻滅後的內心騷亂,都決定了她執拗地尋覓人生的意義而又沒有出路,鄙視世俗又不時感到有沉入縱情聲色中的危險,重感情,而更愛幻想、狂想。這就具體反映出歷史投射在一部分知識青年身上的時代陰影――使反抗帶有病態但仍是反抗(病態的反抗),表現出莎菲形象的全部矛盾性,“莎菲女士是心靈負著時代苦悶的創傷的青年女性的叛逆的絕叫者”(茅盾),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具有獨特的價值。
小說深入細緻地描寫了莎菲在情慾方面所受的誘惑,這種對人物心靈的大膽剖露,產生了驚世駭俗的閱讀震撼,從而被看作是“女性的《沉淪》”。在莎菲身上體現出來的靈與肉的衝突比郁達夫《沉淪》的主人公更加具有鮮明的時代感,因為這是一個擁有自由選擇的權利卻喪失了選擇對象和選擇意義的時代寓言:莎菲的苦悶,是五四時期獲得個性解放的急進青年,在革命低潮中陷入彷徨無主的真實寫照,其中包含著深刻的歷史批判性,也對當時青年的時代苦悶起到聚光一照,發人深省的作用。莎菲巨大的生命熱情顯然迫切需要一個巨大的事業來消耗,丁玲對此做出的解釋是:莎菲生活在世界上,所要人們的了解她體會她的心太懇切了,所以長遠地沉溺在失望的苦惱中。對於莎菲們來說,“生存還是毀滅”,並不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關鍵是要給她們生或死的理由。1933年,丁玲又發表了《莎菲日記第二部》,敘述莎菲沒有浪費生命,她與一位文學青年同居生子,當她讀著愛人的新作《光明在我們面前》時,愛人卻以已經被秘密槍決了。丁玲自敘傳小說帶入了革命小說的新軌道,把冷靜的心理分析與熱切的時代呼喚相結合,從而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

藝術成就

丁玲丁玲

莎菲女士的日記》是一部內容與形式高度契合的佳作,是郁達夫所開創的描寫知識分子時代病的自我傷感小說的總結與結束。其藝術特色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在文體形式上,採用了日記體。《莎菲女士的日記》是部日記體小說,小說的成功也首先得力於作者對日記這一文學樣式的選擇。莎菲是五四時代的產兒,她的執著、追求、幻滅、苦悶,都需要痛快淋漓地傾瀉出來,日記這種直抒胸臆的形式正好為莎菲抒發理想、傾吐苦悶提供了通暢的渠道,給了她一個自由揮灑的空間。其次,在心理描寫上,精微細膩、大膽而又富有飽滿感情。丁玲一步入文壇,便帶來一種細膩地刻畫人物複雜心理的特色,莎菲的心理描寫,在這方面也代表了丁玲的主要藝術成就。第三,在語言風格上,極具陽剛之氣又不乏柔和之美,文筆細膩、敏銳、靈活、強悍,正與莎菲那坦率真誠而又纖細敏感的性格相吻合,真實、準確、細緻地完成了對人物內心世界的

論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記》中的莎菲形象

莎菲溫和善良,面對葦弟忠實的求愛,她總是毫不含糊地加以拒絕,從不欺騙和玩弄他。她說:“我相信在我平日的一舉一動中,我都很能表示出我的態度來
1溫和善良而又驕縱任性莎菲溫和善良,面對葦弟忠實的求愛,她總是毫不含糊地加以拒絕,從不欺騙和玩弄他。她說:“我相信在我平日的一舉一動中,我都很能表示出我的態度來。為什麼他懂不了我的意見呢?難道我能直接的說明和阻止他的愛嗎?我常常想,假設這不是葦弟而是另外一人,我將會知道怎樣處置是最合適的。偏偏又是如此令我忍不下心去的一個好人!”為了讓葦弟死心,她把自己的日記拿給葦弟看,讓她知道他之在她心裡“是怎樣的無希望”,進而了解她“是如何涼薄的反反覆覆不足愛的女人”。莎菲常常真誠地為葦弟祝福祈禱,“願有那么一個真誠純潔的女郎去飽領葦弟的愛,並填實葦弟所感到的空虛。”“我將替她願望那世界上最可愛、最美的女人”。但另一方面,葦弟又是莎菲傾泄怨怒的對象,她常常用冷靜的眼光欣賞他痛苦地流淚,看到他把眼淚一顆一顆掉在她手背上,“卻像野人一樣的在得意地笑”。有時為了葦弟“很快樂,在笑”,便又故意去捉弄,葦弟哭了,她卻快意起來。儘管莎菲知道這一切其實是罪過,因而不斷自我譴責:“我,自然,得意夠了,是又會慚愧起來,於是用姊姊的態度去喊他洗臉,撫摩他的頭髮”。“在一個老實人面前,我儘自己的殘酷天性去折磨了他,但當他走後,我真又想抓回他來,只請求給他一句:‘我知道自己的罪過,請不要再愛這樣一個不配承受那真摯的愛的女人了吧!’”
2放任不羈而又自我壓抑與周圍的女性相比,莎菲活得最無拘:破爛的手套,搜不出香水的抽屜,無緣無故扯碎的新棉袍,舊的小玩具……她從不諱言自己的感情慾求,也不隱藏自己的卑下意識。凌吉士那“說不出、捉不到的丰儀”煽動著莎菲的心,她“用一種小兒要糖果的心情”望著那兩個“鮮紅的、嫩膩的、惹人的”嘴角,覺得有把自己的“嘴唇放上去的需要”,她要占有凌吉士,要凌吉士“無條件地獻上他的心”,跪著求她“賜給他吻”。她說:“假使他這時敢擁抱住我,狂亂的吻我,我一定會倒在他手腕上哭了出來:‘我愛你阿!我愛你阿!’”但另一方面,莎菲又壓抑自己可愛的天性。她說:“近來為要磨練自己,常常話到口邊便咽住,怕又在無意中刺著了別人的隱處,雖說是開玩笑。”借住在夏那兒時,夢如大發其對感情的一種新近所獲得的議論,隱隱的含著譏刺向她,她也只是默然忍受。愛上凌吉士後,更是不斷懊悔自己“所做的一些不是”。結果,她活得是那么的不痛快。
3倔強狷傲而又脆弱頹喪莎菲勇敢地從家庭中走了出來,雖屢遭挫折卻總不願捨棄追求的熱望,雖倍受排斥但總不願與世俗同流合污。莎菲有一個溫暖的家,她的父母、姊姊都能如此盲目地愛惜她,但她卻不留戀這溫馨的樂園,即使到最後,因為一番經歷而陷到極深的悲境裡去,她也沒有想過回去,而是“決計搭車南下,在無人認識的地方”,“悄悄的活下來,悄悄的死去”。因為在那個時代,回去,就意味著走回頭路,就意味著失去真正的自由。莎菲在這方面,表現得如此執著,如此倔強,真可謂“飛蛾撲火,非死不已”。但另一方面,莎菲又異常脆弱頹喪,表現在苦悶時的意志崩潰、自我動搖和借酒澆愁,以自我麻醉來擺脫痛苦上。莎菲接到蘊姊從上海來的信後,百無可望,明知酒對她的肺病有致命的危險,仍發狂痛飲,企望因此一了百了,不必再去細想那些糾糾葛葛的事。
4憤世嫉俗而又自我懷疑莎菲瞧不起世俗的虛偽和做作,看不慣周圍的墮落和腐敗。聽到公寓裡住客們那又粗、又大、又嘎、又單調的喊夥計的聲音,就感到頭痛,看到“那四堵粉堊的牆”,“那同樣的白堊的天花板”,就感到“窒息”,因為“真找不出一件能令人不生嫌厭心的事”,她寧肯能找到些新的不快活,不滿足;只是新的,無論好壞,來刺激她那顆孤寂、苦悶的心。莎菲邀好友毓芳和雲霖看電影,毓芳卻邀了劍如來,因為她曾把劍如當作好朋友而在一個星期中足足給了她八封長信,可是劍如卻沒有理睬她,以至極大地傷害了她的自尊心,所以她一見到劍如,“氣得只想哭”,而劍如卻裝糊塗,同她“毫無芥蒂的說話”。到了影院,“在門口又遇著一群同鄉的小姐們”,她“厭惡那些慣做的笑靨”,再也忍受不了這些俗不可耐的世態,便乘毓芳同她們說到熱鬧中丟下她所請的客,悄悄回來了。莎菲不滿於社會對於女性的歧視,鄙視平庸的家庭生活,尤其反感阻礙個人奮鬥的傳統習俗和社會偏見。她是把自己作為一種與世俗格格不入的力量來看待的。但另一方面,她又常常懷疑自己的信仰,說不上自己真的需要什麼,她時時懊悔,時時覺得“無意義”,甚至認為“一個女人這樣放肆,是不會得好結果的”,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是一個正經女人做不出來的。

5蔑視禮教而又害怕輿論莎菲尊重人性,鼓吹戀愛自由,蔑視封建禮教,與異性交往,毫無顧忌,從不像子君那樣面對一副雪萊像也會忸怩不安。對於“道德家”的指手畫腳,莎菲也沒有像廬隱筆下的女主人公那樣耿耿於懷,家庭關係對於莎菲毫無束縛,她身上從來也找不到淦女士筆下人物那種“孝”的痕跡。莎菲認識凌吉士後,一反女人安於被動的慣例,主動追求真實的愛。她懷著神秘的目的搬了家,並以補習英文為名進一步接近凌吉士。莎菲還敢把自己內心世界的一切複雜隱秘處赤裸裸地亮出來,一點也不忌諱自己的情慾衝動,這一切,都顯示了莎菲對於既定道德規範的大膽冒瀆和人們所尊崇的傳統禮教的勇敢挑戰。但另一方面,她又害怕輿論,害怕人們理智的面孔,她委屈自己的可愛天性以迎合淺薄眼光之讚頌,並且常因自己的所作所為“放肆”、“不正經”、不合道德而感到像犯下罪一樣的難受。
6自尊自強而又自侮自賤莎菲是自我欣賞型的女性,意志自由的傾向非常鮮明,對別人的嘲諷,常不屑一顧。她人格獨立的意識很強,熱切嚮往現世人生,充滿實現自我價值的渴望。但她又自哀自憐、自輕自賤,拿生命當玩具,置肺病於不顧,狂飲大醉,自咒“倒不如死了乾淨”。甚而至於向她所輕視的人乞憐。她明知凌吉士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紈絝子弟,卻仍渴求他的“擁抱”和“熱吻”。她說:“我的王!準許我親一下吧!”
7沉著冷靜而又浮躁衝動莎菲能沉著地對待一切外來的打擊,用淡漠的微笑譏刺邪惡。身患肺病,卻滿不在乎,對葦弟的落淚和劍如的生病,反倒快活。但另一方面,莎菲又忽怨忽怒,頻喜頻憂,情緒一日三變,浮躁不安,以至行為總是和理智相悖離。她不願捉弄葦弟,並且還確確實實可憐他,但她又能很冷靜的去看他怎樣使眼睛變紅,怎樣拿手去擦乾,並在那些舉動中,加上許多殘酷的解釋,而未曾想到在人世中,他是一個例外的老實人。
8鄙視淫樂而又姑息色慾莎菲主張“靈肉高度和諧”的愛情,鄙視一味追求肉感享受。她沒有把自己所追求的愛情同世人所謂的‘愛’劃等號,後者除讓她感到“無味的嫉妒”和“自私的占有”之外,只是等於找得一個忠實的男伴,做一身的歸落。她不屑於這種親密,稱它為“男女間的小動作”。莎菲要求愛人了解她。她說:“我總願意有那么一個人能了解得我清清楚楚的,如若不懂得我,我要那些愛,那些體貼做什麼?”嘲笑“禁慾主義者”,“不相信戀愛是如此的理智、如此的科學”,她要求愛還應像“把肉體融化似的快樂”。反對“幸福不是在有愛人,是在兩人都無更大的欲望,商商量量、平平和和的過日子”的觀點,似乎是個很懂得愛情的人。但她又不能抵制色慾,凌吉士“頎長的身軀,嫩玫瑰般的臉龐,柔軟的眼波,惹人的嘴角”,“音樂般的聲音”,總令她陶醉,令她不能自己,她說:“假使他把我緊緊的擁抱著,讓我吻遍他全身,然後把我丟下海去,丟下火去,我都會快樂的閉著眼等待那可以永久保藏我那愛情的死的來到。”並且在確定不會愛上這個南洋闊少後,仍“傾慕他、思念他”,甚而至於感到沒有他,就“失掉一切生活意義的保障了”。她說:“假使有那末一日,我和他的嘴唇合攏來,密密的,那我的身體就從這心的狂笑中瓦解去,也願意。其實,單單能獲得騎士一般的那人兒的溫柔的一撫摩,隨便他的手尖觸到我身上的任何部分,因此就犧牲一切,我也肯。”繼而拋開理智,主動投入他邪惡的懷抱。
9依戀人生而又悲觀宿命莎菲是個熱愛生命的少女,總覺得沒有享受到“生的一切”,因此她尋求快樂,迫切需要這人間的感情,祈望“占有許多不可能的東西”,沒有一絲遺憾地死去。但她又悲觀絕望,自己糟蹋自己,心灰意懶,坐以待斃,只想“到無人認識的地方,悄悄地活下來,悄悄地死去”。
這就是莎菲!一個時而溫情、時而驕橫、時而自尊、時而自卑、時而冷靜、時而狂放、時而抑制、時而渲泄、時而像哲人、時而像瘋子的矛盾生靈!她既是多側面的,又是非常鮮明的。
莎菲何以會有這么複雜豐富的性格?這既有客觀原因,又有主觀原因。莎菲生活的時代,“五四運動”的高潮早已過去,原先全身心投入到反帝反封建的鬥爭、念念不忘於服務社會和人類的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已在大革命失敗後恐怖、血腥的氣氛中分化:有的發揚“五四”精神,沿著先烈的足跡前進;有的卻與封建主義進行了妥協,消沉甚至墮落了,連先前欣賞易卜生之流的劇本《終身大事》的青年,也多拜倒於《天女散花》、《黛玉葬花》的台下;也有的仍然在追求個性解放和戀愛自由,與封建主義進行軟弱無力的抗爭。這一類人把自己禁錮在狹小的生活圈子裡,因看不到明確的未來,找不到新的出路而悲觀、感傷、頹廢。莎菲就是這方面的典型代表。
就這樣,莎菲不斷追求,又不斷幻滅,自始至終,她的理想,沒得到過實現,她的欲望,沒得到過滿足。於是被壓抑的內心欲望和個性便被扭曲,自覺不自覺地向著相反的、極端的方向發展,帶上頹廢、變態和病態的色彩。她性格中的“狷傲”、“怪癖”和不近情理也便由此而來。所以茅盾說莎菲女士是“心靈上負著時代苦悶的創傷的青年女性的叛逆絕叫者”,“是‘五四’以後解放的青年女子在性愛上的矛盾心理的代表者”,實在是有見地之極。
從某種意義上說,莎菲是另一類型的堂吉訶德,她以自己喜怒無常的性格、玩世不恭的態度作為武器,用這支無形的長矛,對準黑暗、腐朽的社會,單槍匹馬地猛打狠殺。這樣的戰鬥當然是無濟於事的,最後只能和堂吉訶德一樣以失敗告終,只是莎菲的失敗不帶任何喜劇色彩,在人生的舞台上,她扮演的是悲劇的角色。


莎菲女士的日記預示的意義及主要原因

莎菲是誰?丁玲是誰?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那是一個敢於追求真正而純潔的愛情的女性;是一個不把愛情、親情、友情和同情混為一談的女性;同時也是一個不把愛情與性、與人的本能混為一談的女性。丁玲筆下的莎菲是這樣,丁玲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她對待愛的態度與方式實在讓人敬佩,甚至超過了比她早一個時代的新文化領袖級人物胡適。像胡適一樣,丁玲的一生也經歷了四場可歌可泣的愛情。但是從胡適的愛情上,後人很難看到作為一個新文化領袖的風采,也很難看到作為一個新時代真正男人的風采。在愛情面前,他是一個失敗者,是一個逃兵,遠不如他所愛的一個又一個女人來得勇敢而堅強。他對於他所愛的和同時深深愛著他的女人的傷害,不但刻骨銘心,甚至使其中的兩個女人毀了一生!女人可以為他而殉情,而胡適呢,卻在仰天長嘆之餘退避三舍。丁玲卻完全不同。在她正值青春年華時,上一輩人為她訂下的與她表哥的婚約因為沒有愛,她便用一個弱女子的最大努力去掙脫,不管付出多大代價。與胡也頻相愛以後,她不但不在乎世人的鄙視,反而勇敢地手挽手一起走上街頭。當兩個人不幸被沼澤困住以後,生命危在旦夕,她卻和她相愛的人一樣地毫無畏懼,不是一起抱頭痛哭,惋惜生命的無常與殘酷,而是一起仰望星空並數天上的星星!那種浪漫,不是一般人可以輕易做出,那該是對於生命、對於愛情的多么深刻又多么超然的理解。 

與馮達的相愛也是同樣。信任就是信任,懷疑就是懷疑。認為是馮達出賣了自己才使得自己被捕入獄,就把自己的感知直面道出。正如魯迅先生所說,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對於愛情也是一樣。可以說,不敢於直面與正視慘澹的人生與淋漓鮮血的人,也同樣不敢於直面與正視自己的感情。應該說,丁玲是那個時代女子中的一個真的“猛士”。自己深愛著的男人胡也頻的犧牲沒有擊垮她的意志;牢獄的折磨她敢於以死抗爭。那絕不僅是一種個性化的生存。其生命的內質已經超越了個性,那是生命的真正覺醒,是一個覺醒者對於自己的感情、權利與尊嚴的最高的捍衛。
不可想像,沒有這樣的感情作為依傍,丁玲歷經磨難的中、晚年怎樣度過
在丁玲生命的中、晚年,她與比她小13歲的年輕軍官陳明的相愛,是她一生的愛情最光輝奪目、最光彩照人的一幕。在愛情與人生面前,也許最大的敵人正是世俗。因為世俗是一種最潛在又最為無邊無際的力量,讓你找不到對手而對手又無時無刻不在你周圍,並將你緊緊包圍起來。你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這種力量的存在,卻無法一把抓住它。你要與之較量,卻沒有明確的對手和目標,然而你又無時無刻不感到這個對手和目標的存在。丁玲應該同樣感覺到了吧?因為她與陳明的相愛正是處於這樣的處境之中。但是她像陳明一樣來的果敢而堅強。沒有什麼人贊同那就不舉行什麼隆重的婚禮。戀愛與結婚本來也不是要做給誰看的,那本來就是自己的事,屬於自己私生活的範疇。只要戀愛的雙方彼此真正相愛,那是什麼世俗的力量也無權干涉、無法分散和無法打垮的。在那以後長達幾十年的歲月里,丁玲與陳明始終堅貞不渝地相愛著。
他們這場不與世俗為伍的愛情同時經歷了長達幾十年的嚴峻考驗,特別是在50年代丁玲陷入政治和由政治而導致的人生逆境以後,在丁玲遭受長達20多年“流放”生活的艱難歲月里,陳明始終與她站在一起,始終用他的感情作為丁玲生命的支撐。不可想像,沒有這樣的感情作為依傍,丁玲歷經磨難的中、晚年生活該怎樣度過。她能夠堅持下來嗎?能夠堅持到底嗎?人的生命選擇和生命歷程只能有一種,選擇了這一種就不可能同時選擇另一種,人分身無術。不知道丁玲對於她的中、晚年的生命選擇是否無怨無悔,然而應該確信,她對於陳明的愛情選擇無怨無悔。到了晚年,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她只是覺得陳明這一生活得太苦了,愛得太苦了。不知陳明先生有何感受。也許在他看來,為了真正的相愛,那是任何代價都可以付出、任何犧牲也在所不惜的。何以言苦?又何言太苦?真正的愛情本來就是真正的心甘情願。
究竟是莎菲成全了丁玲,還是丁玲成全了莎菲
我時常情不自禁重溫丁玲寫在《莎菲女士的日記》里的一段文字,那是小說主人公莎菲對於自己愛情的一種內心剖白。不知道這段話可否作為丁玲自己愛情追求的一個註腳和一種反證——
我到底又為了什麼呢,這真難說!自然我未曾有過一刻私自承認我是愛戀上那高個兒了的,但他在我的心心念念中又蘊蓄著一種分析不清的意義。雖說他那頎長的身軀,嫩玫瑰般的臉龐,柔軟的嘴唇,惹人的眼角,可以誘惑許多愛美的女子,並以他那嬌貴的態度傾倒那些還有情愛的。但我豈肯為了這些無意識的引誘而迷戀一個十足的南洋人!真的,在他最近的談話中,我懂得了他的可憐的思想;他需要的是什麼?是金錢,是在客廳中能應酬買賣中朋友們的年輕太太,是幾個穿得很標緻的白胖兒子。他的愛情是什麼?是拿金錢在妓院中,去揮霍而得來的一時肉感的享受,和坐在軟軟的沙發上,擁著香噴噴的肉體,抽著菸捲,同朋友們任意談笑,還把左腿疊壓在右膝上;不高興時,便拉倒,回到家裡老婆那裡去。熱心於演講辯論會,網球比賽,留學哈佛,做外交官、公使大臣,或繼承父親的職業,做橡樹生意,成資本家……這便是他的志趣!
唉,我能說什麼呢?當我明白了那使我愛慕的一個高貴的美型里,是安置著如此一個卑劣靈魂,並且無緣無故還接受過他的許多親密。這親密,還值不了他從妓院中揮霍里剩餘的一半!想起那落在我髮際的吻來,真使我悔恨到想哭了!……唉!我應該怎樣來詛咒我自己了!
這段話讓我想像不出來,究竟丁玲與莎菲之間有多么大的差異或相同。究竟是莎菲成全了丁玲,還是丁玲成全了莎菲?

莎菲女士的日記節選

三月二十七晚
自從我趕走葦弟到這時已整整五個鐘頭了。在這五點鐘里,我應怎樣才想得出一個恰合的名字來稱呼它?象熱鍋上的螞蟻在這小房子裡不安的坐下,又站起,又跑到門縫邊瞧,但是——他一定不來了,他一定不來了,於是我又想哭,哭我走得這樣淒涼,北京城就沒有一個人陪我一哭嗎?是的,我應該離開這冷酷的北京,為什麼我要捨不得這板床,這油膩的書桌,這三條腿的椅子……是的,明早我就要走了,北京的朋友們不會再膩煩莎菲的病。為了朋友們輕快舒適,莎菲便為朋友們死在西山也是該的!但如此讓莎菲一人看不著一點熱情孤孤寂寂的上山去,想來莎菲便不死,也不會有損害或激動於人心吧……不想了!不想!有什麼可想的?假使莎菲不如此貪心攫取感情,那莎菲不是便很可滿足於那些眉目間的同情了嗎?……
關於朋友,我不說了。我知道永世也不會使莎菲感到滿足這人間的友誼的!
但我能滿足些什麼呢?凌吉士答應來,而這時已晚上九點了。縱是他來了,我會很快樂嗎?他會給我所需要的嗎?……
想起他不來,我又該痛恨自己了!在很早的從前,我懂得對付哪一種男人套用哪一種態度,而現在反蠢了。當我問他還來不來時,我怎能顯露出那希求的眼光,在一個漂亮人面前是不應老實,讓人瞧不起……但我愛他,為什麼我要使用技巧?我不能直接向他表明我的愛嗎?並且我覺得只要於人無損,便吻人一百下,為什麼便不可以被準許呢?
他既答應來,而又失信,顯見得是在戲弄我。朋友,留點好意在莎菲走時,總不至於是一種損失吧。
今夜我簡直狂了。語言,文字是怎樣在這時顯得無用!我心像被許多小老鼠啃著一樣,又象一盆火在心裡燃燒。我想把什麼東西都摔破,又想冒著夜氣在外面亂跑,我無法制止我狂熱的感情的激盪,我躺在這熱情的針氈上,反過去也刺著,翻過來也刺著,似乎我又是在油鍋里聽到那油沸的響聲,感到渾身的灼熱……為什麼我不跑出去呢?我等著一種渺茫的無意義的希望到來!哈……想到紅唇,我又癲了!假使這希望是可能的話——我獨自又忍不住笑,我再三再四反覆問我自己;“愛他嗎?”我更笑了。莎菲不會傻到如此地步去愛上南洋人。難道因了我不承認我的愛,便不可以被人準許做一點兒於人無損的事?
假使今夜他竟不來,我怎能甘心便恝然上西山去……
唉!九點半了!
九點四十分!
三月二十八晨三時
莎菲生活在世上,要人們了解她體會她的心太熱太懇切了,所以長遠的沉溺在失望的苦惱中,但除了自己,誰能夠知道她所流出的眼淚的分量?
在這本日記里,與其說是莎菲生活的一段記錄,不如直接算為莎菲眼淚的每一個點滴,是在莎菲心上,才覺得更切實。然而這本日記現在要收束了,因為莎菲已無需乎此——
用眼淚來泄憤和安慰,這原因是對於一切都覺得無意識,流淚更是這無意識的極深的表白。可是在這最後一頁的日記上,莎菲應該用快樂的心情來慶祝,她從最大的失望中,驀然得到了滿足,這滿足似乎要使人快樂得死才對。但是我,我只從那滿足中感到勝利,從這勝利中得到淒涼,而更深的認識我自己的可憐處,可笑處,因此把我這幾月來所縈縈於夢想的一點“美”反縹緲了,——這個美便是那高個兒的丰儀!
我應該怎樣來解釋呢?一個完全癲狂於男人儀表上的女人的心理!自然我不會愛他,這不會愛,很容易說明,就是在他丰儀的裡面是躲著一個何等卑醜的靈魂!可是我又傾慕他,思念他,甚至於沒有他,我就失掉一切生活意義了;並且我常常想,假使有那末一日,我和他的嘴唇合攏來,密密的,那我的身體就從這心的狂笑中瓦解去,也願意。其實,單單能獲得騎士般的那人兒的溫柔的一撫摩,隨便他的手尖觸到我身上的任何部分,因此就犧牲一切,我也肯。
我應當發癲,因為這些幻想中的異跡,夢似的,終於毫無困難的都給我得到了。但是從這中間,我所感到的是我所想像的那些會醉我靈魂的幸福嗎?不啊!
當他——凌吉士——晚間十點鐘來到時候,開始向我囁嚅地表白,說他是如何的在想我……還使我心動過好幾次;但不久我看到他那被情慾燃燒的眼睛,我就害怕了。於是從他那卑劣的思想中發出的更醜的誓語,又振起我的自尊心!假使他把這串淺薄肉麻的情話去對別個女人說,一定是很動聽的,可以得一個所謂的愛的心吧。但他卻向我,就由這些話語的力,把我推得隔他更遠了。唉,可憐的男子!神既然賦與你這樣的一副美形,卻又暗暗的捉弄你,把那樣一個毫不相稱的靈魂放到你人生的頂上!你以為我所希望的是“家庭”嗎?我所歡喜的是“金錢”嗎?我所驕傲的是“地位”嗎?
“你,在我面前,是顯得多么可憐的一個男子啊!”我真要為他不幸而痛哭,然而他依樣把眼光鎮住我臉上,是被情慾之火燃燒得如何的怕人!倘若他只限於肉感的滿足,那末他倒可以用他的色來摧殘我的心;但他卻哭聲地向我說:“莎菲,你信我,我是不會負你的!”啊,可憐的人,他還不知道在他面前的這女人,是用如何的輕蔑去可憐他的這些做作,這些話!我竟忍不住笑出聲來,說他也知道愛,會愛我,這只是近於開玩笑!那情慾之火的巢穴——那兩隻灼閃的眼睛,不正宣布他除了可鄙的淺薄的需要,別的一切都不知道嗎?
“喂,聰明一點,走開吧,韓家潭那個地方才是你尋樂的場所!”我既然認清他,我就應該這樣說,教這個人類中最劣種的人兒滾出去。然而,雖說我暗暗的在嘲笑他,但當他大膽的貿然伸開手臂來擁我時,我竟又忘了一切,我臨時失掉了我所有的一些自尊和驕傲,我完全被那僅有的一副好丰儀迷住了,在我心中,我只想,“緊些!多抱我一會兒吧,明早我便走了。”假使我那時還有一點自制力,我該會想到他的美形以外的那東西,而把他象一塊石頭般,丟到房外去。
唉!我能用什麼言語或心情來痛悔?他,凌吉士,這樣一個可鄙的人,吻了我!我靜靜默默地承受著!但那時,在一個溫潤的軟熱的東西放到我臉上,我心中得到的是些什麼呢?我不能象別的女人一樣暈倒在她那愛人的臂膀里!我張大著眼睛望他,我想:“我勝利了!我勝利了!”因為他所使我迷戀的那東西,在吻我時,我已知道是如何的滋味——我同時鄙夷我自己了!於是我忽然傷心起來,我把他用力推開,我哭了。
他也許忽略了我的眼淚,以為他的嘴唇給我如何的溫軟,如何的嫩膩,把我的心融醉到發迷的狀態里吧,所以他又挨我坐著,繼續說了許多所謂愛情表白的肉麻話。
“何必把你那令人惋惜處暴露得無餘呢?”我真這樣的又可憐起他來。
我說:“不要亂想吧,說不定明天我便死去了!”
他聽著,誰知道他對於這話是得到怎樣的感觸?他又吻我,但我躲開了,於是那嘴唇便落到我手上……
我決心了,因為這時我有的是充足的清晰的腦力,我要他走,他帶點抱怨顏色,纏著我。我想“為什麼你也是這樣傻勁呢?”他直挨到夜十二點半鐘才走。
他走後,我想起適間的事情。我用所有的力量,來痛擊我的心!為什麼呢,給一個如此我看不起的男人接吻?既不愛他,還嘲笑他,又讓他來擁抱?真的,單憑了一種騎士般的風度,就能使我墮落到如此地步嗎?
總之,我是給我自己糟踏了,凡一個人的仇敵就是自己,我的天,這有什麼法子去報復而償還一切的損失?
好在在這宇宙間,我的生命只是我自己的玩品,我已浪費得盡夠了,那末因這一番經歷而使我更陷到極深的悲境裡去,似乎也不成一個重大的事件。
但是我不願留在北京,西山更不願去了,我決計搭車南下,在無人認識的地方,浪費我生命的余剩;因此我的心從傷痛中又興奮起來,我狂笑的憐惜自己:“悄悄的活下來,悄悄的死去,啊!我可憐你,莎菲!”

丁玲簡介 

丁玲丁玲

丁玲(1904-1986)原名蔣冰之,湖南臨澧人。一生富於傳奇色彩。早期追求個性人生,最終走向共產黨領導的革命事業。其文學創作也由最初的單純抒寫個人苦悶逐步轉向描寫廣闊的社會生活。成名作是發表於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心理小說《莎菲女士的日記》。參加革命隊伍後,創作了一系列歌頌抗日將士的小說和散文。延安時期,因發表《三八節有感》等作品而在1942年的整風運動中受到批評。四十年代末完成長篇小說《太陽照在桑乾河上》,1951年獲得史達林文學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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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作為“丁玲反黨集團”的主要人物遭到批判,隨即被流放到北大荒長達8年,之後又被投入北京秦城監獄。5年後出獄,被送到山西鄉村改造。1979年平反。隨後任由中國作家協會主辦的大型文學期刊《中國》的主編。1986年3月4日病逝於北京。

女作家丁玲作品

丁玲,現代女作家。1930年5月,丁玲加入中國左翼作家聯盟,1931年出任“左聯”機關刊物《北斗》的主編,成為魯迅旗下一位具有重大影響的左翼作家,1986年3月4日,丁玲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82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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