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

《草原》

葉果魯希卡離開了母親和往日熟悉的生活,帶著祝福和希望,隨著舅舅的商隊外出求學。縱然求學之路並非坦途,葉果魯希卡自身也對生活的小鎮充滿了留戀。

基本信息

概述

本部小說並沒有嚴格的敘述中心,結構鬆散,有流水敘事的意味,唯一可作為小說線索的大概只有葉果魯西卡,他在這一路旅行中的見聞事實上構成了小說的主體。葉果魯希卡離開了母親和往日熟悉的生活,帶著祝福和希望,隨著舅舅的商隊外出求學。縱然求學之路並非坦途,葉果魯希卡自身也對生活的小鎮充滿了留戀,小說中開篇的景致描寫還是將葉果魯希卡心中的希望表達了出來。“這個男孩凝神瞧著那些熟地方,可恨的馬車卻飛也似地跑過去,把他們全撇在後面了。”其中不難體會出一股感傷的情緒,但事實上,作者筆下的墓園卻一掃沉悶肅穆之氣,反而是“快活地從牆裡面往外張望”,這何嘗不是暗示了葉果魯希卡此時內心的期待之情呢?這種期待經赫利斯托佛爾神甫的一番勸導又似乎顯得格外真實。再向前,草原的晨景,露水的滋潤下花木迴轉了生機,陽光的灑照下萬物體會到溫暖;各種昆蟲的鳴叫,鳥獸的飛逐也正暗示了葉果魯希卡愉悅的心情。縱然是烈日下的草原,悶熱令人窒息,途中偶遇大車上的姑娘,簡尼斯卡惡作劇似地鞭狗,又給略顯沉悶的畫面增添了眾多動感元素。葉果魯希卡大概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的草原景象吧?但一個九歲的孩子對途遇的一切並未顯示出太多的陌生感。途中第一次休息時,四周一片沉靜。葉果魯希卡獨自一人在草原上閒逛,捉蟋蟀,追蝴蝶,尋找遠處飄來的歌聲。車子再次出發,一陣狂風之後,四周又歸於寧靜。“沉寂又回來了。雲藏起來,被太陽曬焦的群山皺起眉頭,空氣馴服地靜下來,只有那些受了驚擾的鳳頭麥雞不知在什麼地方悲鳴,抱怨命運。”不久之後,黃昏來了。出門在外,時遇黃昏,怕是會勾起人種種愁緒的。可恰在這時,昏黃的暮色中出現了一所大平房,原來是一座旅店。店主家的熱情顯然有些過,但這卻也是反應了其與庫茲米巧夫和神甫一行人的熟烙。而他以及猶太女人對葉果魯希卡的誇讚顯然不能簡單地理解為客套,這其中更多體現了一種熱情和親切。如果事情僅停留在此,大概還不能說明太多的問題。在這當兒,德蘭尼茨卡雅伯爵小姐登場了。“她親熱地吻葉果魯希卡兩邊的臉蛋兒。葉果魯希卡微笑了,可是想到自己在睡覺,就閉緊眼睛。”溫馨的場景!伯爵小姐的光臨給小說帶來了別樣的美感和一股清新的空氣,甚至於“簡尼斯卡都壓低聲音說話,直到馬車走出四分之一俄里,他回過頭遠遠地望去,看不見那個旅店,只看見一點昏暗的燈光時,才敢拿起鞭子抽那匹棗紅馬,吆喝一聲。”
夜色中的草原輪廓模糊,孤零零的灌木和巨石雜亂錯置在道路的兩旁。“鵪鶉已經不再叫喚,夜鶯也不在樹木叢生的峽谷里唱歌,花卉的香氣也沒有了”,“‘睡鳥’的叫聲中含著很多的悲苦和怨艾’”,但是“草原還是美麗的,充滿了生命”,草地里升起一片快活而年輕的鳴叫聲。在這不斷的鬧聲中,葉果魯希卡大概在回想伯爵小姐的吻吧,抑或是跟媽媽送復活節禮物得到回贈的場面?月亮升起來了,夜色淡去,四周充滿了靜謐安寧之感。時間好像停止了。在靜謐安寧之中,人得以細細品味悠久的傳說,盡意暢想燦爛的未來。夜鳥無聲地滑過夜空,一切讚美的祥和的辭藻洋溢心頭。草原如此親切,如此令人陶醉。此時,葉果魯希卡心中蕩漾著的溫暖恐怕是旅居在外的人所不太能體會到的吧?草原,原本茫茫一片,如今卻和主人公的心貼的如此之近,似乎周圍陌生的一切原本就是相識,漫漫的長夜旅行不過是走親訪友,草原也成了家的延伸。

《草原》《草原》

然而草原畢竟是草原,“在美的勝利中,在幸福的洋溢中,透露著緊張和愁苦”。無聲的長夜,縱然可以沉醉於美麗的神話,也避免不了無言的惆悵和孤獨。“久久凝望這深邃的天空”,葉果魯希卡的“思想和感情匯合成一種孤獨的感覺”。夜空中的星星,行進其中的草原,多少年來一直如故,默默注視注視著芸芸眾生。而芸芸眾生呢?人生苦短,葉果魯希卡又想到了他去世的奶奶,想像著他熟悉的人有朝一日一一離他而去,油然而生的是難以名狀的孤獨。一個人獨自面對空曠的原野,感嘆著吾生之須臾;一群人在狂風暴雨的草原中前進,大自然淫威下人的無能為力表現的愈加明顯。“風呼嘯著,捲起滾滾的灰塵”,“雷聲憤怒的響起來”,“漆黑的天空張開嘴,吐出白色的火來”,“在雷聲的襯托下,閃電更顯得猙獰可怕”。“我們家的人在草原上過夜”,老太太的這句話恐怕並不是單純指他們家的人吧,葉果魯希卡、庫茲米巧夫、神甫,這群押車的人,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人,有誰不是無時無刻在草原上過夜呢?草原的寧靜,草原的憤怒,都是其中的人所要經歷,無法迴避的呀!生活之路忐忑不平,人的生命卻又是如此的脆弱。
午夜時分,葉果魯希卡和車夫們圍坐在一小堆篝火旁。四周異常安靜,火光中隱約可見二十餘步遠處的十字架。和墓主人同為草原上的過客,相似的身份大概勾起了這群人的遐思吧?人生一世,各種各樣不可預知的事件,防不勝防。黑暗之中,仿佛有人走來,那是“一個微微發白的東西”。“難道是死去的商人在草原上溜達?”人影走進,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笑臉,“非常善良、開朗、溫柔的笑容”。緊張的氣氛在這笑容和潘捷列夫“歡迎你”的回答聲中戛然而止。陌生人叫康斯坦丁,新婚不久。他無法掩蓋自己因幸福而產生的激動,跟這群陌生人講起了他的妻子愛情。在他幸福的描述中,一群人陷入了煩悶,對他的幸福產生了嫉妒。迪莫夫輕哼著一支悲涼的歌,但一會兒就又沉默了;葉美里揚獨自一人唱起聖歌,雖然嗓子裡只發出乾啞而無聲的喘息,但他唱的熱烈而痛苦。葉果魯希卡又想起了伯爵小姐的吻,這種想法令他非常難為情。四周蕩漾著的甜蜜和幸福,沖淡了黑暗的沉寂。旅居在外的人呀,心中也有愛,也要追求親人的關懷和愛情的滋潤。迪莫夫因心煩而跟同伴兒找碴,還和葉美里揚吵了起來。但快要上路的時候,他卻又主動向葉美里揚道歉,“我的心裡好悶呀,我們這種生活沒什麼指望,苦透了”。是呀,大概昨夜篝火邊康斯坦丁的話還在他的耳邊縈繞吧?幸福的人,溫暖的家!而相比之下,迪莫夫們卻不得不遠離溫暖,缺少愛情,在月夜中行進於蒼茫的草原,一日一日單調的前行,已經經歷了還要再經歷無數的不確定。這樣的生活怎能不使人平生許多怨氣呢?迪莫夫將這群人的心聲都講了出來:飄零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什麼時候才能安靜地享受家的溫暖呢?
這群人的生活經歷、人生命運本身就如此奇異,甚至使得傳說和神話的離奇怪誕也蒼白失色。但是他們並未因此拒絕故事,甚至連潘捷列夫明顯胡謅出來的故事也不例外。他們聽著,想著,體會著這些故事給予他們的真實感受。他們從這些故事中味出了命途多舛,也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飄過的絲絲暖意。在這些故事中,那些過往一幕一幕在眼前回放,曾經的生活多么美好,如今的飄零又顯得如此無奈。“俄羅斯人喜歡回憶,卻不喜歡生活”,這句話恐怕不應僅僅從字面上來理解。他們並不是不喜歡生活,事實上他們都算得上生活主義者。但是他們於生活之外還有夢,還有追求,而夢和追求的源頭,與其說是回憶,還不如說是當下和未來,過往不過是一個引子。單調如一物的大草原,瓦夏看到的是“玩耍的狐狸,用小爪子洗臉的野兔”,平淡之中有生機和活力;迪莫夫感嘆到“我好煩啊”,其中不正也意味著他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嚮往嗎?這群人始終都懷著一顆火熱的心,只要這顆心沒有麻木,只要這顆心還有能力來感悟,只要旅行還是繼續,生活還在繼續,他們就能發現美,發現幸福,發現溫暖和亮色,因為這個世界‘是上帝造的美世界’。對於他們來說,心中有寄託,生命便有希望。
小說的結束部分,葉果魯希卡“用悲傷的淚迎接這種對他來說還剛剛開始的,不熟悉的心生活”。這生活會是怎么樣呢?作者沒有說。對葉果魯希卡而言,往後的生活大概也會如這一路草原之行一樣罷,有寧靜溫柔,也有煩惱怨恨,但在上帝的關照下,追求在,生活總會充滿樂趣,充滿美。

結構特點

《草原》本身並無複雜的結構,全文自始至終由“旅行”牢牢占據著,由一個九歲孩子的視覺心理記錄牢牢控制著……它不是用矛盾,不是借外部人物事件的衝突來建立故事,而是借巨大的景色美和人的生存企求之間的對比、落差以呈現小說主題:作為生命容器的大自然是如此令人迷戀、陶醉,而這美麗器皿中盛放的竟是無數艱辛、酸楚、命運的粗暴與乖張。
在《草原》中,你幾乎找不到任何人物間的對立,沒有,表面上被打掃得乾乾淨淨。但命運的掙扎感、無力感、被掠奪感、控訴感、悲愴感——卻像無處不在的陰雨和空氣一樣低低地籠罩著草原和草原上的流浪漢們,讓人疼痛,讓人悽然和震顫——
比如忠厚笨拙的車夫簡尼斯卡,這個壯漢被主人允許拿東西吃時表現出的卑微與惶恐:“他忸忸怩怩地走到墊子這兒來,拿起五根又粗又黃的黃瓜(他不敢拿小一點的、新鮮的黃瓜),和兩個煮硬的、顏色發黑的、開了綻的雞蛋,然後猶疑地、仿佛擔心自己伸出去的手會挨打似的……很快傳來一種響亮的咀嚼聲,連馬也迴轉頭來懷疑地瞧了瞧簡尼斯卡。”再比如腿又瘦又長、跟蒼鷺一樣的農婦,有六個子女的窮客棧主莫伊塞維奇:“我有六個子女,一個要上學,一個要看病,一個要人抱,等他們大了,麻煩就更多……《聖經》里也是這樣,雅各有了小孩子的時候,儘是哭,等到孩子長大,他哭得更傷心了。”還有善良抱病的老車夫潘台萊(“死亡離他不會太遠了”,孩子心想):“我把自己看作一個失敗的人……你,葉果里,現在還小,可是你會長大,養活你爹,你娘……上帝是這么規定的,尊敬你的父親和母親……我自己也有兒女,可是他們燒死了……主顯節那天晚上,草屋著火了,當時我不在家,我在奧遼爾趕車,在奧遼爾……瑪麗亞跑到街上,可是想起小孩還睡在草屋裡,就跑回去,跟她的孩子們一起燒死了……第二天沒找到別的,只找著些骨頭。”還有路邊沉睡的墳墓、寒冷十字架、種種殺人越貨的恐怖傳說,“他們匆匆看一眼那個十字架,一塊塊紅光正在那十字架上跳舞……人感到了墳墓的沉靜,沉靜使人感到眼前有一個身世不詳的人的靈魂,那人躺在十字架底下。那個靈魂在草原上覺得太平嗎?它在月光里悲傷嗎?靠近墳墓的一帶草原也顯得憂鬱,寂寞,淒涼;青草好像更愁苦些……沒有一個過路人不記得那孤獨的靈魂,一個勁地回頭看那座墳,直到那墳遠遠地落在後面,掩藏在霧氣里……”較之兒童的純淨,成年世界是陰鬱、煩躁、焦慮、憂心忡忡的,帶著無數的匆忙、騷動、繁重和憂愁。正如那個脾氣暴烈、一路上對草原打打殺殺、罵罵咧咧的夥計戴莫夫——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我心裡好煩啊!這生活又苦又殘酷!”

鬱悶中的亮色

契訶夫的草原,籠罩著一股巨大而不朽的宗教苦難氣息和命運神秘氛圍。假如這苦難得不到足夠的舒展和充盈,那它就始終是渾濁、磐重沉悶的,只能像頑石一樣造成壓抑,而不會誕生美。契訶夫的成績即在於賦添了這苦難以飽滿的亮度和夢幻色彩,憂鬱黑夜裡突然奇蹟地有了歌聲,有了橘紅的神明的篝火。嚴肅中分泌出了微笑,荊叢中爆綻出花朵……這亮度源自幾個人物的出現,他們代表著惡劣命運中的另類,表現著苦難世界上的另一種活法,正是他們的蒞臨,給草原和主人公吹來了一股心靈驚喜和暖流。最難忘的是那個因愛情而激動得無法入睡——不得不在深夜裡起身,不得不遊蕩著尋找篝火,急於向陌生人訴說自己幸福的新郎倌:“他們第一眼看見的,不是他的臉,也不是衣服,卻是他的笑容。那是一種非常善意的、爽朗的、帶有傳染性的笑,叫人很難不用笑容去回報他。”康司坦丁,一個健壯的、暫時得到了命運垂青的幸運兒,一個值得所有人妒羨的窮青年。“她不在家,她回娘家去住三天!她走了,於是我覺得仿佛沒結婚似的。”“她是個那么好、那么體面的姑娘,那么愛笑,愛唱,一團烈!她在家的時候,你的腦筋就給弄得迷迷糊糊,現在她一走,我就跟傻瓜似的在草原上逛盪,像丟了什麼東西似的,我吃完中飯就出來了……我不能呆在家裡。我受不了。”“康司坦丁笨拙地把腳從身子底下抽出來,在地上躺平,腦袋枕著拳頭,然後站起來,又坐下。這時人人都透徹地明白他在戀愛,他幸福,幸福得過火……他坐立不安,不知該取何姿勢才叫自己不致給那無數愉快的念頭壓倒……看見這個幸福的人,大家都覺得心裡發悶,也渴望著幸福,便空想起來。”當曲終人散時,他大大咧咧的一句話更是語驚四座,令人羨慕得發狂:“再會,夥計們!謝謝你們的款待,我要再上那邊火光去一趟,我仍受不了。”一個幸福得讓自己和大夥都受不了的夜遊人,真難以置信!猶如深夜草原上漂亮的幽靈、上帝的使者,大家不知他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他衣袂飄飄,漸行漸遠,虛緲得只剩一具影子,一具眾人難以跟隨的快樂影子……偌大草原尚不足以平息他體內澎湃的生命能量,像一個渾身燃著火苗的醉漢,他踩著子夜的露珠跳舞,踩著心靈的高潮行走。誰都明白,這幸福是無法分享的,只能仰望,只能妒羨,每被妒羨一回,那幸福就壯大一輪,就激動地膨脹和咆哮一次。而他的女人,那被喚作“喜鵲”的女人,便成了深夜草原上最肥沃最渾圓和風情的隱性意象。她亢奮地高高掛在天際,如大眾情人,如燦爛的熟透欲滴的蜜桃,如開滿鮮花的月亮……苦難被提升了。泥土和呻吟被升為光線。他排遣了深夜的寂寞和沉重。對故事來說,他的閃現,是一記解放。一記痴人說夢的輝煌時刻。

契訶夫契訶夫

亮度的再次冉起須感謝那位神秘的公爵夫人——忽然,十分意外的,葉果魯希卡看見離自己的眼睛半寸的地方有兩道絲絨樣的黑眉毛,一對棕色大眼睛,嬌嫩的女性臉蛋兒,微笑正從酒窩那兒放射出來,跟陽光那樣布滿了全臉。有一股好聞的香氣。“好一個漂亮孩子!”女人說。“這是誰的孩子?瞧,多好玩的孩子啊!天啊,他睡著了!”女人熱烈地吻葉果魯希卡的兩邊臉蛋兒;他微笑,可是想到自己是在睡覺,就閉緊眼睛……無疑,這是草原上所能見到的最美妙優雅的生命了。重要的在於她是女性。她身份高貴,住在鑲嵌寶石、御像、金塑、絲竹繚繞的莊園裡,但純潔、簡單、慷慨,雖總免不了被人“揩油”,“可她一點也不在意”……和對“白痴”索羅蒙的評語相似,在世俗眼裡,她“又年青又傻,腦袋裡滿是胡思亂想”。美貌、溫柔、天性善良,如果再加上多情和“胡思亂想”,還有比這更令人難忘的女人嗎?我甚至覺得,“胡思亂想”,這幾乎是作者給故事人物——尤其女人——所能開出的最高分和最動聽的評語了。一個不“胡思亂想”的夫人還有什麼美可言?還有什麼動人之處和高尚的優點?她給《草原》讀者,給小主人公留下的印象,都是深刻而美好的。她匆匆的裙裾,像一縷疾爽的晚風,一抹青春蕩漾的澈雨,使整個冗長旅行中滯沓而溽悶的空氣為之鬆動,讀者的心靈也空前活躍起來,尤其她情不自禁在小男孩臉上印下的那個吻,更令人感動和回味幽然。“她長得多漂亮啊……不知什麼緣故,葉果魯希卡不願意想別的,他那昏昏沉沉的大腦根本拒絕想平凡的事情。”“他瞧著天空,想到幸福的康司坦丁和他的妻子。為什麼人要結婚?……他又想起了公爵夫人,跟那樣一個女人一塊兒生活,大概很幸福快樂吧;要不是那個想法使他非常難為情,他也許很願意跟她結婚了。”
這是一種生理撫摸,也是一次精神訪問。一次隆重的異性訪問。契訶夫最感人的故事、最神奇的對話,大都是在兒童和老人與婦女之間展開的。似乎他們的天性中有著某種特殊的彼此嚮往和吸引的品質;婦女給予兒童最溫情的茸滋、浸潤,使其生理和情感上得以成長;老人則像純淨的秋天,使孩子的額頭走向成熟,學會遠見和思索。契訶夫仿佛總能為自己的兒童挑選到最令人尊敬的老人和婦女,無論智慧和美德,對方的表現都那么令人難忘。
簡練、純淨、明亮、散文式的結構、景色充足並注意了節約——這一切使《草原》看上去像一部極乾淨極單純的敘事詩,苦難中閃爍著童話的美德和宗教的純潔氣息。

草原領袖和他的反叛者法爾拉莫夫

一個傳奇般的神秘人物,冷漠、高傲、乖戾,卻憑著驚人的商業才能贏得了整個草原的敬嘆和畏懼。他征服了所有對財富懷有垂涎欲望的人,就物質而言,他是草原上當之無愧的領袖,他牢牢統攝住了世俗的心魄,成為一個讓人夢縈魂繞的名字。大家對他的膜拜和嚮往儼然對待聖人與英雄的態度,幾乎所有人都在找他,恭候他,迎逢他,巴結討好他,以為找到了他便找到了一切。在《草原》中,自始至終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看見法爾拉莫夫了沒有?……”可以說,他的魅力把大家的魂都勾去了,無疑已是草原上真正的“王”。

契訶夫作品契訶夫作品

但他卻是孤獨的。來無影去無蹤,“老是在這一帶轉來轉去……”“這個人啊,就是那個人人都在找他,那個永遠在‘轉圈子’,那個比德蘭尼茲基公爵夫人還要有錢的人,這個矮小的灰色的人穿著大靴子,騎著一匹難看的小馬……”“很了不起的一位老爺……世界依靠的就是這一類人!”
但這位“了不起的老爺”卻惟獨對一個人不起作用,那就是索羅蒙!客棧主莫伊塞維奇的弟弟。我認為,這是契訶夫在《草原》中塑造的一個最富有深意和個性的人物,恐怕也是作者心理上最偏愛最倚重的一個角色。
索羅蒙的性格和信仰完全不同於草原上的其他人,他洞察一切,蔑視一切,嘲笑所有世間俗事和齷齪的拙能,金錢對他來說形同廢紙。“他仿佛正在想著什麼可笑的蠢事,正在覺著輕蔑而厭惡,正在看中一樣東西,等個有利的機會把它弄成可笑,然後自己哈哈的笑一陣似的。”在世俗眼裡,這是一個古怪而孤僻的人,常常作出令人不解的“傻事”來,據其兄介紹:“上帝剝奪了他的神智……他晚上不睡覺,老是想心事,究竟在想什麼,那只有上帝曉得了。他什麼也不要!先父去世時,給我們每人留下六千盧布。我為自己買下一個客棧,結了婚,現在我有了子女;他呢,把錢丟進爐子燒掉了。真是可惜!可惜!他可以把錢送給我啊!”
他腦子裡到底藏著些什麼?他想出了哪些重要的結論呢?他自然不屑輕易示人,但面對神甫的挑釁和疑問,作者還是讓其吐露了一丁點兒:“你看,我是奴婢,我是我哥哥的傭人;我哥哥客人的傭人;客人是法爾拉莫夫的傭人;要是我有一千萬盧布,法爾拉莫夫就成了我的傭人。”真是一語破天機,世間最諱莫如深的生存真相和密碼竟被傻人的一句話輕易戳穿了。當其兄惡狠狠地責罵“你怎么能拿自己跟法爾拉莫夫相比,你這呆子”時,他的回答是:“我還不至於傻到把自己跟法爾拉莫夫看成一流人……他活著是為了金錢和獲利;我〖CM(20〗呢,卻把錢扔進爐子裡!我不要錢,不要土地,也不要羊,人家用不著怕我,也用不著脫帽子,所以我比法爾拉莫夫更聰明,更像一個人!”是啊,作為“這一帶”最大的貨幣持有人,法爾拉莫夫是草原生存法則的制訂者,是買賣遊戲中最大的贏家,“好幾萬畝田,十幾萬隻羊”,但這一切只對世俗——對認同該法則和參與該遊戲的人有用,對“局外人”索羅蒙卻等於零。也惟獨他敢對前者不屑一顧,嗤之以鼻。他是法爾拉莫夫唯一的靈魂天敵、價值剋星。從這個意義上說,他們的生存關係恰恰是最緊密、最鄰近的。“更像一個人!”或許,正是這種對集體尺度和世俗生活的叛逆性,讓索羅蒙在《草原》上擁有了舉足輕重的位置和醒目的價值魅力。

“契訶夫感”

康·帕烏斯托夫斯基在《金薔薇》里談起契訶夫時,深情地用了一個特殊的私人體驗性的詞:“契訶夫感”,以示對這位前輩的感戴之情。“對契訶夫的愛,已超過了我國豐富的語彙所能勝任的程度。對他的愛,就猶如一切巨大的愛一樣,很快就耗盡了我國語言所擁有的最好的詞句。”在我的閱讀經歷中,契訶夫幾乎第一次將中短篇小說帶入了這樣一種結實而遼闊的境界:純粹、嚴肅、冷峻、寧靜、詩性;充滿鮮美的“人類童年”的高尚氣息(他最生動和讓才華發揮到極致的文字都與童眸所看到的一切有關),充滿宗教憂鬱感和正直美,幾乎沒有誰能將無辜者的苦難與夢想代言得這般有力、沉著、大氣磅礴,厚重而不壓抑,滄桑卻不失明吭,沉痛又飄揚理想;那種對遼闊自然的敏銳感受和親密性(他追求一種準確而富有詩意的寫實效果——堪稱一種“完美的寫實”或“心靈的白描”),那種對底層命運的深切關懷和沉痛的“同感”程度(絕不僅僅是“同情”的事了),那種對龐雜人性的細緻分類能力、對不動聲色的滄桑寧靜的追求,對從容的敘事節奏、整齊的小說形狀的控制與把握……這隻有對生命和藝術持有最純潔想法和誠實信仰的人,比如陀思妥耶夫斯基、托爾斯泰等極少數天才方做得到。而後者求助的已是鴻篇巨製了。百年後的今天,我們驀然發現,無論傳統還是現代的各種流派、各種現象術語,都無法將契訶夫覆蓋住(不管這種欲望在評論家那裡是多么強烈!)。後來成功的絕大部分中短篇作家也只是偶爾完成了他的一個方面、一個局部。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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