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最高樓》

《白帝城最高樓》

《白帝城最高樓》是唐代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杜甫由雲安初到夔州時創作的一首詩。這是一首自創音節的拗體七律,詩中充滿勃鬱不平之氣。

作品原文

白帝城最高樓
城尖徑仄旌旆愁⑴,獨立縹緲之飛樓⑵。
峽坼雲霾龍虎臥⑶,江清日抱黿鼉游⑷。
扶桑西枝對斷石⑸,弱水東影隨長流⑹。
杖藜嘆世者誰子⑺?泣血迸空回白頭⑻。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⑴余英時《唐詩選》:城依山建築(《上白帝城》所謂“城峻隨天壁”),沿坡向上築到山頂,過了山頂又沿坡向下,所以有“尖”處,“城尖”就是山尖。城尖兩邊的城頭走道是傾仄(斜)的。旌旆:旌旗,旆(音佩),本義為古代旐旗末端形如燕尾的垂旒飄帶。仇兆鰲註:旌旆亦愁,言其高而且險也。旌斾愁,亦見杜甫《送韋評事》詩:“吹角向月窟,蒼山旌斾愁。”
⑵蕭滌非註:縹緲,高遠不明之貌。樓高勢若飛,故曰飛樓。《訪古學詩萬里行》:白帝城舊址在奉節縣治以東十里,瞿塘峽口北岸的白帝山山腰上,是漢代公孫述所建,因山勢而修,周圍七里,用石塊砌成的城牆舊跡,至今仍多處可見。這裡山勢起伏,山為紅砂石,樹木稀疏。杜甫當年在《白帝城最高樓》一詩中描寫的“城尖徑仄旌旆愁,獨立縹緲之飛樓”,就是寫的這裡。
⑶坼(chè),裂縫。霾(mái),指雲色昏暗。龍虎臥,形容峽坼雲霾。
⑷日抱:指日照。黿(yuán):大鱉;鼉(tuó):鱷魚。這句可與“江光隱見黿鼉窟”(玉台觀)參看。蕭註:二句寫登樓所見近景,是實景。上句寫山,下句寫水。龍虎,形容山峽突兀盤踞之狀,峽靜,故曰睡。黿鼉,形容江流湍急閃爍之狀,水動,故曰游。日抱,日照江面如環抱。都是摹寫登高臨深時所見的一種迷離恍惚之景的。
⑸扶桑,見《說文》:“扶桑,神木,日所出也”。斷石,指峽坼。
⑹弱水,見《山海經》:崑崙之丘,其下有弱水,其水不勝鴻毛。長流,即第四句里的“江”。這一聯可能化用了曹植詩句“東觀扶桑曜,西臨弱水流”(《遊仙詩》)。樓高即可望遠。五六句是從空間的廣度來極寫樓之“最高”。朱註:峽之高,可望挾桑西向,江之遠,可接弱水東來。吳見思:二句遠景,言舉天地之大,盡在目前。
⑺杖:拄(杖)。藜:用藜莖製成的手杖。誰子:哪一個。
⑻泣血:形容極度哀痛,語出西漢李陵《答蘇武書》。

白話譯文

尖峭的山城,崎嶇的小路,以及插在城頭的旌旗都暗自發愁。就在這樣的地方,孤孤單單、若隱若現地聳立著一座飛騰的高樓。雲霾隔斷連綿的山峽,群山如同龍虎在靜臥;陽光映照著清澈的江水,波光好像黿鼉在浮游。扶桑西端的樹枝遙對山峽的斷石,弱水東來的影子緊接長江的流水。拄著藜杖感嘆世事的人究竟是誰?血淚飄灑空中,就在我滿頭白髮回顧的時候。

創作背景

唐代宗大曆元年(766)春未夏初,杜甫從雲安遷居夔州,開始了寄寓夔州的一段生活,也進入了一個詩歌創作的高峰期。白帝城在夔州東面,坐落於山頭上,面臨長江,杜甫初到夔州,登樓眺望,感慨無限,作《白帝城最樓》

作品鑑賞

整體賞析

白帝城危聳於夔州(今重慶市奉節縣)東白帝山之上,背負峭壁,前臨大江,占據高峻山勢,為三峽入口處著名勝景。杜甫晚年寄居夔州,詠白帝城作品頗多,此為其中之一。
“城尖經仄旌旆愁,獨立縹緲之飛樓。”起句突出“白帝城最高樓”之高:城高路險,城頭遍插旗幟,而旗幟亦愁城樓高險,則人愁不言而喻。白帝城樓高聳於此縹緲之際,凌空若飛,詩人駐立樓前,極目四望,胸襟益開。其立足之高,視野之闊,使得全詩在未展開之前已籠罩於一種雄奇壯麗的氣勢之中。
“峽坼雲霾龍虎臥,江清日抱黿鼉游。”這一聯是寫樓頭所見:忽而江峽若裂,雲氣昏晦,縱橫怪石似龍盤虎踞,橫臥波心;忽而江清水澈,日照當空,灘石於粼粼光影隱耀之中,又如黿鼉怡然嬉遊,陰晴氣象殊異,而動人之處各不相讓,兩句並舉,將樓頭觀景的倏忽萬變寫得活龍活現。
“扶桑西枝對斷石,弱水東影隨長流。”扶桑,為古神話中東方日出處一種神木,長約數千丈;弱水,為古神話中西方崑崙山下一條水流。此處是詩人登高臨深,不禁心馳神往,構想出虛幻之境:如見扶桑西邊的枝條正與山峽相對,弱水東邊的影子似與長江相隨。此前的詩人用此二典,一般是“東觀扶桑曜,西臥弱水流”(曹植)的寫法,而杜詩反向用之,是緊扣詩題,極力渲染城樓之高,可望扶桑西向;極言江流之遠,可接弱水東來。以虛境寫實景,於虛實之間傳達神韻。
“杖藜嘆世者誰子?泣血迸空回白頭。”詩人的目光又從愈見虛渺的遠景上落回樓頭,孑孑老者,倚杖望空,情境與首聯“獨立”句相似,面對蒼茫浩蕩之江水,立此險峻峭拔之峰,心與物化,問“嘆世者誰子?”似已達到忘我境界。但畢竟執著難遣,惟有淚灑天半。詩人一生漂泊,年逾半百仍不得歸所,寫此詩時離安史之亂平息不過三四年,朝野間百廢待興,國恨、鄉愁,平生嘆喟,鬱積於胸,只有回首歸去,讓這地老天荒的蕭瑟蒼涼之感逐漸淡化消釋於心罷了。
這是一首句法用律體而音節用古體的拗體七律,其情緒勃鬱,聲調拗怒,互相配合,突破了七律中傳統的和諧,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加上格局嚴謹,首聯敘寫樓高,二聯摹寫近景,三聯擬想遠境,末聯感慨身世,起、承、轉、合,詩法井然。正如清人王嗣奭《杜臆》評“此詩真作驚人語,是緣憂世之心,發之以自消其壘塊,嘆世二字,為一章之綱,泣血迸空,起於嘆世。以迸空寫樓高,落想尤奇。”

名家點評

《歲寒堂詩話》:
“扶桑西枝對斷石,弱水東影隨長流。”使後來作者如何措手?東坡《登常山絕頂廣麗亭》云:“西望穆陵關,東望琅琊台。南望九仙山,北望空飛埃。相將叫虞舜,遂欲歸蓬萊:襲子美已陳之跡,而不逮遠甚。
《升庵詩話》:
韓石溪廷延語余曰:“杜子美《登白帝最高樓》詩云:‘峽坼雲霾龍虎臥,江清日抱黿鼉游。’此乃登高臨深,形容疑似之狀耳。雲霾坼峽,山木蟠挐,有似龍虎之臥;日抱清江,灘石波盪,有若黿鼉之游。”余因悟舊注之非。
《詩藪》:
杜七言律……太險者,“城尖徑昃旌旆愁”之類。杜則可,學杜則不可。
《藝苑卮言》:
老杜以歌行人律,亦是變風,不宜多作,作則傷境。
《唐詩歸》:
鍾云:此句之奇,不奇在“日抱”字,而在“游”字,再吟想始知之(“江清日抱”句下)。鍾云:“影隨”便妙(“弱水東影”句下)。
《杜臆》:
此詩真驚人之語,總是以憂世苦心發之,以自消其壘塊者。……“扶桑”一聯,亦形容所立之高,不意想頭到此“泣血迸空”,起於嘆世,而“迸空”尤奇。
《義門讀書記》:
城當雲頂,日漾江中,慘澹變幻。弱水無力,猶隨江流朝宗,嘆息我老獨不能出峽也。
《分甘余話》:
唐人拗體律詩有二種,其一蒼茫歷落中自成音節,如老杜“城尖徑昃旌旆愁,獨立縹緲之飛樓”諸篇是也。
《圍爐詩話》:
子美之“峽坼雲霾龍虎臥,江清日抱黿鼉游”,晚唐人險句之祖也。
《唐宋詩醇》:
筆勢險絕,與題相配。
《唐詩別裁》:
句法古體,對法律體,兩者兼用之。
《讀杜心解》:
二句起,二句結,“獨立”“嘆世”四字,以兩頭交貫中腹。
《杜詩鏡銓》:
拗體,歌行變格。邵子湘云:奇氣奡兀,此種七律,少陵獨步。邵二泉云:“扶桑西枝”,以西言東;“弱水東影”,以東言西。謝靈運詩:“早聞夕飆急,晚見朝口暾”,略同此句法。而此尤奇橫絕人。三字(“旌旆愁”)便含末二句意。二句近景(“峽坼雲霾”二句下)。二句遠景,出力寫“最高”二字(“扶桑西枝”二句下)。應“獨立”(末句下)。
《唐詩歸折衷》:
唐云:字字琢煉,字字奇古。
《杜詩集評》:
李因篤云:渾古之極,不可名言。律不難於工而難於宕,律中古意不難於宕而難於勁。此首次句著一“之”字,其力萬鈞。吳農祥云:郭美命極賞此作,蓋離刻之極,歸於自然;縱放之餘,時見精理者。
《昭昧詹言》:
此亦造句用力之法,句法字字攢煉。起句促簇。次句疏直而闊步放縱,乃立命之根……收句起格歷落,用意疏豁。非是則收不住中四句之奇倔,如此奇險,尋其意脈,卻文從字順,各稱其職。
《唐詩成法》:
此與《玉台觀》“中天積翠”一篇同一作法、七律中三唐所無也。
《歷代詩法》:
世多稱此詩入近體,細看作歌行為當。
《石洲詩話》:
拗律如杜公“城尖徑仄”一種”,歷落蒼茫,然亦自有天然斗筍處、非如七古專以三平為正調也。
《峴傭說詩》:
七律有全首拗調如古詩者,少陵“主家陰洞”—首、“城尖徑昃”一首之類是也。初學不可輕效。
《海天琴思錄》:
少陵“白帝城”,以古調入律也。
《十二筆舫筆錄》:
通體平仄入古。其源自庾開府《烏夜啼》等作來,而氣魄持盛,宋陸放翁見多此等作。

作者簡介

杜甫像杜甫像
杜甫(712-770)字子美,自號少陵野老,世稱杜少陵。生於河南鞏縣(今河南省鞏義市)。天寶年間到長安,仕進無門,困頓了十年,才獲得右衛率府胄曹參軍的小職。安史之亂開始,他流亡顛沛,為叛軍所俘;脫險後授官左拾遺。後棄官西行,入蜀定居成都,一度在劍南節度使嚴武幕中任檢校工部員外郎,故又有杜拾遺、杜工部之稱。晚年舉家東遷,途中留滯夔州二年,出峽,漂泊鄂、湘一帶,貧病而卒。
杜甫生活在唐朝由盛轉衰的歷史時期,其詩多涉筆社會動盪、政治黑暗、人民疾苦,被譽為“詩史”;其人憂國憂民,人格高尚,詩藝精湛,被奉為“詩聖”。他善於運用古典詩歌的許多體制,並加以創造性地發展。他是新樂府詩體的開路人。他的樂府詩,促成了中唐時期新樂府運動的發展。他的五七古長篇,亦詩亦史,展開鋪敘,而又著力於全篇的迴旋往復,標誌著詩歌藝術的高度成就。他在五七律上也表現出顯著的創造性,積累了關於聲律、對仗、鍊字鍊句等完整的藝術經驗,使這一體裁達到完全成熟的階段。杜甫是唐代最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與李白並稱“大李杜”。存詩1400多首,有《杜工部集》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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