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說新語·汰侈》

《汰侈》出自劉義慶《世說新語》第三十門,共有十二則故事,記載了魏晉時期王君夫以飴糒澳釜、石季倫用蠟燭作炊,君夫作紫絲布步障碧綾里四十里、石崇作錦步障五十里以敵之等爭奢鬥富的故事。

題解

石崇石崇

汰侈,指驕縱奢侈。跟儉嗇門相反。本篇記載的是豪門貴族兇殘暴虐、窮奢極侈的本性。他們視人命如兒戲,第1 則記石崇宴客,讓美人行酒,客人飲酒不盡就殺美人,可是連殺三人,王敦還是不肯飲。石崇的凶暴,王敦的狠毒,令人髮指。又如第7 則記王愷處分一個人,把那人關在“曲閣重閨里”,讓他活活凍餓死。這都是喪失人性的作為。另一方面,他們又極盡奢侈之能事,爭豪鬥富,暴珍天物。例如第4、8 則記石崇和王愷鬥富,用蠟燭作炊,用綠綢做步障,大肆揮霍民脂民膏。第3 則記王武子家以人乳餵豬,連皇帝都深為不滿,“食未畢,便去”。可見當時貴族官僚及皇親國戚驕縱奢侈到何種程度,這給人民和國家帶來的災難是不言而喻的。

原文+譯註

(1)石崇每要客燕集,常令美人行酒①,客飲酒不盡者,使黃門交斬美人②。王丞相與大將軍嘗共詣崇,丞相素不能飲,輒自勉強,至於沉醉。每至大將軍,固不飲,以觀其變。已斬三人,顏色如故,尚不肯飲。丞相讓之,大將軍曰:“自殺伊家人,何預卿事!”
【注釋】

①石崇:字季傖,晉代人,曾任荊州刺史,因劫奪遠使、客商而致富。常與貴戚王愷等鬥富,後被害。
②黃門:閹人,可以在內庭侍侯的奴僕。交:接連;交替。按:黃門不只一人,輪流來斬美人。

【譯文】

鬥富鬥富

石崇每次請客宴會,常常讓美人勸酒;如果哪位客人不乾杯,就叫家奴接連殺掉勸酒的美人。丞相王導和大將軍王敦曾經一同到石崇家赴宴,王導一向不能喝酒,這時總是勉強自己喝,直到大醉。每當輪到王敦,他堅持不喝,來觀察情況的變化。石崇已經連續殺了三個美人,王敦神色不變,還是不肯喝酒。王導責備他,王敦說:“他自己殺他家裡的人,乾你什麼事!”

(2)石崇廁,常有十餘婢侍列,皆麗服藻飾①;置甲煎粉。沉香汁之屬,無不畢備②。又與新衣著令出,客多羞不能如廁。王大將軍往,脫故衣,著新衣,神色傲然。群蟬相謂曰:“此客必能作賊!”
【注釋】

①侍列:侍位,在各自的位置上侍候。藻飾:修飾;打扮。
②甲煎粉:一種香粉。沉香汁:沉香木製成的香水。
【譯文】

石崇家的廁所,經常有十多個婢女各就各位侍候,都穿著華麗的衣服,打扮起來;並且放上甲煎粉、沉香汁一類物品,各樣東西都準備齊全。又讓上廁所的賓客換上新衣服出來,客人大多因為難為情不能上廁所。大將軍王敦上廁所,就敢脫掉原來的衣服,穿上新衣服,神色傲慢。婢女們互相評論說:“這個客人一定會作亂!”
(3)武帝嘗降王武子家,武子供饌,並用琉璃器①。婢子百餘人,皆綾羅褲衤羅,以手擎飲食②。烝豚肥美,異於常味。帝怪而問之,答曰:“以人乳飲豚。”帝甚不平,食未畢,便去。王、石所未知作③。
【注釋】

①降:臨幸,指皇帝到某處去。
②衤羅(luó):女人上衣。擎:托著。
③王、石:指王愷、石崇。見本篇第1 則注①和下文第4 則。
【譯文】

晉武帝曾經到王武子家裡去,武子設宴侍奉,全是用的琉璃器皿。婢女一百多人,都穿著綾羅綢緞,用手托著食物。蒸小豬又肥嫩又鮮美,和一般的味道不一樣。武帝感到奇怪,問他怎么烹調的,王武子回答說:“是用人乳餵的小豬。”武帝非常不滿意,還沒有吃完,就走了。這是連王愷、石崇也不懂得的作法。

石崇石崇

(4)王君夫以飴糒澳釜,石季倫用蠟燭作炊①。君夫作紫絲布步障碧綾里四十里,石崇作錦步障五十里以敵之②。石以椒為泥,王以赤石脂泥壁③。

【注釋】

①王君夫:王愷,字君夫,是晉武帝司馬炎的舅父,與石崇(字季倫)鬥富時,經常得到晉武帝的幫助。以飴(yí)糒(bèi)澳釜:徐震《世說新語校箋》“謂以餳(xíng)糖和飯擦鍋子”。飴,同,“飴”,麥芽糖。糒,乾飯。飴糒,也可能實是飴糒(bǔ),即糕餅。

②紫絲布:用紫色的絲織成的布。步障:古代盅貴出行,於道旁設定用來遮避風塵或禁止人們窺視的幕布。
③椒:指花椒,其種子可用來和泥塗牆。赤石脂:風化石的一種,可用來塗飾牆壁。

【譯文】

王君夫用麥芽糖和飯來擦鍋,石季倫用蠟燭當柴火做飯。王君夫用紫絲布做步障,襯上綠縷里子,長達四十里;石季倫則用錦緞做成長達五十里的步障來和他抗衡。石季倫用花椒來刷牆,王君夫則用赤石脂來刷牆。
(5)石崇為客作豆粥,咄嗟便辦①;恆冬天得韭虀②。又牛形狀氣力不勝王愷牛,而與愷出遊,極晚發,爭入洛城,崇牛數十步後迅若飛禽,愷牛絕走不能及③。每以此三事為扼腕,乃密貨崇帳下都督及御車人,問所以④。都督曰:“豆至難煮,唯豫作熟末,客至,作白粥以投之⑤。韭蓱虀是搗韭根,雜以麥苗爾。”復問馭人牛所以駛⑥。馭人云:“牛本不遲,由將車人不及,制之爾⑦。急時聽偏轅,則駛矣⑧。”愷悉從之,遂爭長⑨。石崇後聞,皆殺告者。
【注釋】

①咄嗟:呼喚答應聲。這裡指一呼一應之間,即頃刻。
②韭蓱虀(jīupíng ji):用韭菜、艾蒿等搗碎製成的醃菜。八月做這種菜,到冬天就難得了。

③絕:盡力。
④貨:賄賂。所以:原因。
⑤末:末子;細碎的東西。
⑥駛:跑得快。
⑦“牛本”句:指馭手趕不上牛的速度而加以控制。《晉書》本傳作“良由馭者逐不及,反制之。”
⑧偏轅:指讓車的重心偏向一根轅木。這樣,另一個車輪和地面的摩擦就輕,車就走得快。⑨爭長:爭勝。
【譯文】

石崇給客人做豆粥,很快就做好了;也賞常在冬天吃上韭蓱虀。另外,石崇家的牛外形、力氣都趕不上王愷家的牛,可是他和王愷出外遊覽,回來時,他很遲才坐牛車起程,兩人爭先進洛陽城,石崇的牛走了幾十步後就快得象飛鳥一樣,王愷的牛拚命跑也追不上。王愷常常認為這三件事是最令人惋惜的,就暗中賄賂石崇府中衛隊長和馭手,探問是什麼原因。衛隊長說:“豆子是最難煮爛的,只有事先煮熟做成豆未,客人到了,煮好白粥,然後把豆末加進去。韭蓱虀是把韭菜根搗碎,攙上麥苗罷了。”又問馭手,牛為什麼跑得飛快。馭手說:“牛本來跑得不慢,由於馭手跟不上,反而控制著它罷了。緊急時就任車側過一邊,那么牛就會跑得飛快了。”王愷全按他們所說的去做,終於爭到了頭名。石崇後來聽說了,就把泄密的人都殺了。

鬥富鬥富

(6)王君夫有牛,名八百里駁,常瑩其蹄角①。王武子語君夫:“我射不如卿,今指賭卿牛,以千萬對之。”君夫既恃手快,且謂駿物無有殺理,便相然可,令武子先射②。武子一起便破的,卻據胡床,叱左右速探牛心來。須臾,炙至,一臠便去③。
【注釋】

①八百里駁(bó):牛名。駁指牛色黑白相間;八百里,指可日行八百里。瑩(yíng):珠玉的光采,這裡指磨得晶瑩光潔。
②手快:技術好。駿物:這裡指好牛,跑得快的牛。然可:許可。
③臠(luán):切成小塊的肉。
【譯文】

王君夫有一頭牛,名叫八百里駁,牛蹄、牛角經常磨得晶瑩發亮。有一次,王武子對王君夫說:“我射箭的技術趕不上你,今天想指定你的牛做賭注,和你賭射箭,我押上一千萬錢來頂你這頭牛。”王君夫既仗著自己射箭技術好,又認為千里牛沒有可能殺掉,就答應了他,並且讓王武子先射。王武子一箭就射中了箭靶,退下來坐在馬扎兒上,吆喝隨從趕快把牛心取來。一會兒,烤牛心送來了,王武子吃了一塊就走了。
(7)王君夫嘗責一人無服餘衵,因直內著曲閣重閨里,不聽人將出①。 遂飢經日,迷不知何處去②。後因緣相為,垂死,乃得出③。
【注釋】

①衵(rì):內衣。曲閣重閨:指隱僻的彎曲相連的深宮內室。
②經日:過了幾天。
③因緣:親近的人;朋友。
【譯文】

王君夫曾經處分一個人,不準他穿衣服,又徑直把他關在深宮內院裡,不讓人帶他出來。這個人終於餓了好幾天,弄得精神恍惚,不知該往哪裡走。後來一個朋友幫助了他,都快死了,才得以出來。
(8)石崇與王愷爭豪,並窮綺麗以飾輿服①。武帝,愷之甥也,每助悄。嘗以一珊瑚樹高二尺許賜悄,枝柯扶疏,世罕其比。悄以示崇,崇視訖,以鐵如意擊之,應手而碎。愷既惋借,又以為疾己之寶,聲色甚厲。崇曰:“不足恨,今還卿。”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樹,有三尺、四尺,條於絕世,光彩溢目者六七枚,如悄許比甚眾②。愷偶然自失③。
【注釋】

①豪:豪華;闊綽。
②絕世:冠絕當代;舉世無雙。許:這樣。
③惘(wǎng)然:失意的樣子。
【譯文】

石崇和王愷爭比闊綽,兩人都用盡最鮮艷華麗的東西來裝飾車馬、服裝。晉武帝是王愷的外甥,常常資助王悄。他曾經把一棵二尺來高的珊瑚樹送給王愷,這棵珊瑚樹枝條繁茂,世上很少有和它相當的。王愷拿來給石崇看,石崇看後、拿鐵如意敲它,隨手就打碎了。王愷既惋惜,又認為石崇是妒忌自己的寶物,一時聲色俱厲。石崇說:“不值得遺憾,現在就賠給你。”於是就叫手下的人把家裡的珊瑚樹全都拿出來,有三尺、四尺高的,樹幹、枝條舉世無雙而且光彩奪目的有六七棵,像王愷那樣的就更多了。王愷看了,惘然若失

鬥富鬥富

(9)王武子被責,移第北邙下①。於時人多地貴,濟好馬射,買地作埒,編錢匝地竟埒②。時人號曰金溝。
【注釋】

①“王武子”句:王濟,字武子,人為侍中,後出為河南尹,尚未到任,行過王宮,鞭打了王府官吏,被免官,於是移居北郊山下。北邙(máng),山名,即邙山,在河南洛陽東北。
②埒(liè):矮牆,這裡指馬埒,即跑馬射箭的場所,四周用矮牆圍著。竟:從頭到尾。

【譯文】

王武子被處分,移居北邙山下。當時人多地貴,武子喜歡跑馬射箭,就買地做跑馬場,地價是用繩子穿著錢圍著跑馬場排一圈。當時的人把這裡叫做金溝。
(10)石崇每與王敦入學戲,見顏、原象而嘆曰①:“若與同升孔堂,去人何必有問②!”王曰:“不知餘人云何,子貢去卿差近③。”石正色云:“士當令身名俱泰,何至以瓮牖語人④!”
【注釋】

①學:學校。《晉書•石崇傳》作大學,即設在京城的最高學府。顏、原:顏指顏回,字子淵;原指原憲,字子思,兩人都是孔子的弟子。
②有間(jiàn):有距離;有差別。
③子貢:端木賜,字子貢,是孔子的弟子。曾經在魯國做官,家累千金。差近:比較近。④泰:平安。瓮牖(yǒu):用破瓮做窗戶,比喻貧苦人家。據說原憲家就是這樣的。石崇醒悟到不該以顏、原自比,所以正色而言。
【譯文】

石崇常常和王敦進學校遊覽,看見顏回、原憲的畫像就嘆息說:“如果和他們一起登上孔子的廳堂做弟子,那么和這些人又怎么會有差別呢!”王敦說:“不知道孔門其徐弟子怎么樣,我看子貢和你比較相像。”石崇神色嚴肅他說:“讀書人應當使生活舒適,名位安穩,我怎么拿貧苦人來和別人談論呢!”
(11)彭城王有快牛,至愛惜之①。王太尉與射,賭得之。彭城王曰:“君欲自乘,則不論;若欲噴者,當以二•十肥者代之。既不廢啖,又存所愛。”王遂殺啖。
【注釋】

①彭城王:司馬權,字子輿,是晉武帝的堂叔父,封為彭城王。
【譯文】

彭城王有一頭跑得很快的牛,他最吝惜這頭牛。太尉王衍和他賭射箭,把牛贏了。彭城王說:“如果您想要用來駕車,我就不說什麼了;如果想殺來吃,我就要用二十頭肥牛來換下它。這既不妨礙您吃,又能留下我所喜愛的牛。”王衍終於殺來吃了。

王羲之王羲之

(12)王右軍少時,在周侯末坐,割牛心淡之①。於此改觀。
【注釋】

①“王右軍”句:周侯,周顗,曾任吏部尚書,名望很大。王羲之年幼時不善於說話,人們還看不出他的特異之處。十三歲時去拜謁周顗,周顗看出他不比尋常。當時人們看重烤牛心這道好菜,吃飯時周顗 特意先切一塊烤牛心給王羲之吃,於是他才出名。
【譯文】

右軍將軍工羲之小時候,在武城侯周顗家作客,坐在末座上,吃飯時周顗先切牛心給他吃。從此人們改變了對他的看法。

後人評價

曹丕開始設立的“九品中正制”已經逐漸成為世家門閥壟斷遴選用人的工具。司馬氏作為世家門閥的利益代表,自然採取縱容的政策。晉武帝司馬炎建立晉朝,對待高級士族愈益寬泛,如劉友、山濤司馬睦武陔四人各私占官稻田,被李熹告發。司馬炎說,山濤等三人私占官稻田,查明是劉友幹的事,應處死以懲邪佞,山濤等不可問罪。司馬炎罰小官不罰大官,顯然是寬容所謂朝士的高級士族,實際上是為高級士族保障利益。而高級士族在政治上的權利,一開始就從九品官人法中得到保障。所謂“九品官人法”事實上只依據士人的籍貫及祖、父官位,定門第的高低。吏部尚書只依據門第高低作用否的標準。結果自然是“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任何人(包括皇帝)不能侵犯高級士族做官的特權。通常歷史上的大一統王朝在開創之初,君臣群策群力,富有進取開拓精神,總能夠為王朝的長治久安打下深厚的根基。但西晉王朝卻是例外,晉武帝君臣在天下一統後,不是把富餘的精力用於開疆拓土、勵精圖治,而是一面驕奢淫逸、縱慾享受;一面崇尚虛無、清談玄遠。
石崇石崇
《世說新語·汰侈》中對當時達官顯貴窮極奢侈的描繪,足以令當今的暴發戶們瞠乎其後,最著名的莫過於石崇與王愷鬥富的故事。石崇在荊州太守任上指使治安部隊假扮強盜,打劫富商,積累了巨額財富。這種令人髮指的罪行竟然無人過問,可以想見吏治腐敗到了何種地步。石崇又用贓款買得更高的官位,積下更多的財富。他在首都洛陽建造了豪華莊園,僅妻子就有100多個,每人頭上和手上金光閃爍,穿戴的首飾價值連城。王愷是司馬炎的舅父,靠與皇帝的裙帶關係貪污受賄成了超級富豪。兩人互不服氣,各顯神通,公開鬥富:王愷用麥芽糖涮鍋,石崇就用蠟燭當柴燒;王愷在40里的路段上用綢緞作屏風,石崇就把50里道路圍成錦繡長廊;王愷用花椒麵泥房子,石崇就用赤石脂作塗料……王愷落了下風。司馬炎知道了,就賜給他一株高約二尺左右、價值連城的珊瑚樹。王愷帶著珊瑚樹去石崇面前炫耀。石崇隨手就用鐵如意將珊瑚樹砸個粉碎。王愷既覺得惋惜,又認定石崇是妒忌瘋了,聲色俱厲地質問石崇。石崇若無其事道:“值得生氣嗎?賠你好了。”於是叫家人把家藏的珊瑚樹全部拿出來讓王愷挑。高大的約三四尺,次等的約兩三尺,像王愷那樣的珊瑚樹要算最次等的。石崇指著珊瑚樹對王愷說:“你要賠償,請隨便挑吧。”王愷只好認輸,連被擊碎的珊瑚樹也不要了。一個皇帝助臣下比斗奢侈,可以想見奢風的盛行。
石崇富可敵國,又恣意炫耀,常大宴賓客,安排美女勸酒,有飲酒不盡興的,當即殺掉勸酒的美女。王導(東晉宰相)和王敦(東晉大將軍)兩兄弟曾一起去石崇家赴宴。王導不善飲酒,因怕勸酒的美女被殺只好強飲數杯,當場醉倒;王敦酒量很大,但美女勸酒時,卻故意不肯喝。接連三位美女被殺掉,王敦面不改色。王導指責他,王敦回答說:“他殺他自家的人,關你何事?”
石崇家的廁所內也有十多個美女排列伺候客人,準備著錦衣華服、名貴香料、洗漱用品等。賓客如廁時都得脫下舊衣,出去時換上新衣。大多客人不好意思當著眾美女更衣如廁。王敦卻旁若無人地脫衣更衣,滿臉傲色。伺候在旁的美女們竊竊私語道:“這個客人肯定適合做賊。”
石崇不過是晉國的一個中級官僚(散騎常侍),就如此狂亂縱慾變態浪費,宰相級別的高級官員就更不用說了。宰相何曾每天要吃掉上萬錢,還總埋怨沒有可口的菜,無處下筷子。以當時的購買力,一萬錢相當於一千個平民百姓一個月的一伙食費,其奢侈程度可想而知。他兒子何劭更有出息,“食之必盡四方珍異,一日之供,以錢二萬”,每天的餐費是他老爸的兩倍。
司馬炎有次駕臨駙馬王濟家,王濟盛宴款待,用的都是琉璃器具,100多名美女穿著綾羅綢緞,手托著食物列隊伺候。乳豬的味道異常鮮美,引起司馬炎的好奇,詢問箇中秘訣。王濟解釋說他家的小豬是用人奶餵養大的。司馬炎覺得自己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倒還不如這幫傢伙會享受生活,因此心覺不忿,沒吃完就走了。這還不算什麼,王濟喜歡遛馬,就在地皮最貴的北氓山下買了一大片地方作跑馬場,用編織起來的金錢鋪滿界溝,時人稱之“金溝”。
士族過著奢侈的生活,人民自然受到殘酷的剝削。傅鹹上書說:“侈汰之害,甚於天災”。因為天災尚有時日,奢侈之風則沒有止境。
汰侈汰侈
除了像王愷、石崇這一類變態行徑外,還有另一種荒唐行徑,就是吃飽了飯便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胡亂吹牛,盡扯些脫離實際、荒誕無稽的奇談怪論,是為“清談”。竹林七賢實是首開清談之濫觴者,但西晉初期,阮籍嵇康等人為了逃避政治殺戮,裝瘋賣傻,空談玄遠,尚情有可原。而值此四海歸一,政局穩定之時,本當勵精圖治,銳意進取。可這些朝廷精英們卻個個變成了大哲學家和大詩人,成天手執麈尾,峨冠博帶,剃面薰香,望之如神仙中人,以政事為“俗務”,玩命地鑽研老莊玄言。例如尚書令王衍“每捉玉柄麈尾,與手同色。義理有所不安,隨即更改”,這就是成語“信口雌黃”的出處了。要命的是,他們並非鄉野隱士,崇尚清談,縱無益於國計民生,也無什麼大害;而他們多是達官權臣,“名重當世,朝野之人,爭慕效之”,是世人表率,學習榜樣,負有濟世安民之重任,卻不屑綜理時務而一味崇尚虛無、清談玄遠。名士與高官合為一體,變亂就在這種風氣中孕育滋生。後人批評晉人清談誤國非是無因。連王衍自己臨死前都有覺悟:“吾等若不祖尚浮虛,不至於此。”可惜悔之晚矣。
上至皇帝、宰相,下至各級官吏都是這副荒唐變態的德行。雖然也有個別清醒的大臣如傅鹹等請求皇帝制止,但司馬炎對西晉王朝從一開始就瀰漫著的荒唐風氣採取了縱容態度,非但無意制止,有時反倒推波助瀾。即使連自己都對某些過分變態的行徑難以容忍時,卻也不去追究。正所謂“善善而不能從,惡惡而不能去”,司馬炎的這種性格缺陷,也使他在安排繼承人及顧命大臣這樣關乎國運的大事上犯下了嚴重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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