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的嫁妝》

《三姐的嫁妝》我國著名作家李軍鋒的代表作,是一篇隨筆類的小說,本書主要講述了主角三姐坎坷而又淒婉的經歷。

《三姐的嫁妝》由李軍鋒編著,屬於隨筆類型.

作者

東方領軍

作品類型

隨筆

書籍簡介

三姐的經歷,坎坷而又淒婉,非此一短促之篇幅所能盡言。有關三姐的故事,我另寫有中篇小說《遠山如黛》。我相信並堅信,在那片青山綠水之間,一個山村女人頑強地與命運抗爭的血淚和歡笑,是能夠觸動許多世人的心靈的!或許,這就是我對三姐最好的回...

三姐的嫁妝

三姐是在18歲那年出嫁的,那年我15歲。要說起來,這已經是25年前的事了。其實三姐原本是不該這么早就出嫁的,從三姐決定嫁人的那一天起,我就很清楚地知道,三姐的倉促出嫁,完全是為了我——她的親弟弟。
我娘總共生養了我們姐弟六個,除了幼年不幸夭折的二哥,我上有三個姐姐一個哥哥,也就是說,我是家裡的老小。那個時候,我的大姐和二姐都在外地工作,而且都已經結婚成家;大哥也已經娶了我大嫂分出去過他自己的小日子了,家裡就剩下了爹娘、三姐和我。
在我的老家,至今還延續著這樣的風俗:鄉村里莊戶人家的男孩子,一過15歲,家裡人就該為之張羅著蓋新房了——這是為幾年之後的"娶新娘"做準備的。俗話說,栽下梧桐樹,引得鳳凰來。在那個還不怎么時興"自由戀愛"的年代裡,生活在農村的青年男女,多是靠“專職媒婆”的牽線搭橋,才成就下了一對對後果難料的姻緣。而對於一個既無或顯赫或殷實的家庭“背景”,自身又無一技之長的農村男孩子來說,蓋下一排嶄新的大瓦房,就顯得至關重要。因為只有落實了這個"硬體設施",才等於是“栽下了梧桐樹”,才有可能“引得鳳凰來”。要不然的話,不要說是“鳳凰”了,就連那些個“專職媒婆”都不肯上門。
三姐的婚事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我的爹娘提上“議事日程”的。當然,我的爹娘從不壓制兒女的意願,也從不乾涉兒女的婚事。雖然他們也以長輩的身份表了態,但最終起決定作用的,還是我的三姐。而促使三姐下決心出嫁的主要原因之一,竟然是為了給我完成“蓋新房、娶新娘”的“宏偉目標”——當時家裡的境況是很貧窮的,我爹一連當了十三年的村支書,是一個聞名於鄉里的“清廉書記”。他整天腳不沾地兒地忙於“村務”,不但沒有乾過家裡的一天農活,還搭上了我娘省吃儉用的一點點積蓄,使得家裡的日子過得是整天的“清湯寡水”。這樣的家境,如果沒有“外力”的幫扶,別說是蓋新房了,就連一日三餐都難以保證。為這事,爹娘整天愁眉不展,三姐也在為我暗暗著急。就在這個時候,我的姐夫出現了——三姐的勤勞、純樸和端莊讓他一見傾心,不僅很爽快地定下了這門婚事,還大包大攬地應承下了幫助籌備為我蓋新房的全部石料和木料。這一個在當時來說無疑具有“超級分量”的砝碼,讓原本還猶豫不決的三姐終於點了頭。其實我的那個姐夫人確實不錯,長得墩墩實實的,仿佛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是莊稼地里的一把好手,而且對待我的爹娘和我都特別好。唯一讓三姐猶豫不決的一點,就是姐夫家是深山裡的,住在半山腰上。這對於高中畢業家住平原地帶的好強的三姐來說,確實是一個不小的缺憾。
繞來繞去地說了這么多,現在終於該說到三姐的嫁妝了。在我老家那個地方,當時流行的嫁妝主要是“三轉一響”——“三轉”是腳踏車、縫紉機、座鐘;“一響”是那種木板殼子的台式收音機。直到現在我還清楚地記得,那時最“標準”最上檔次的“三轉一響”,分別是上海"鳳凰牌"腳踏車、上海“申花牌”縫紉機、煙臺“北斗星牌”座鐘和“燕舞牌”台式收音機。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時隔二十多年後的今天,那句關於“燕舞牌”收音機的廣告語還仿佛就在耳邊迴蕩:“燕舞,燕舞,一支歌來一片情……”這句廣告語也確實是用歌唱的形式在收音機里反覆播放的,唱這句歌的是一個高亢、洪亮而又聽起來有點兒做作的男高音……這裡需要強調說明的是,這一系列的“三轉一響”,通常是由男方出錢購置,並提前送到女方家中,再由女方出嫁時作為“嫁妝”帶到男方家中的。這個看起來是多此一舉甚至是有點兒“自欺欺人”的“套路”,實際上還是必要的——因為這些“出自名門”的高檔嫁妝能夠一壯女方出嫁時的“行色”,從而最大限度地吸引觀看出嫁場面的街坊四鄰的“眼球”,甚至會換來無數聲讚嘆不已的叫好。
但我的三姐卻不容置疑地“省略”了這一系列在當時的習俗中必不可少的“三轉一響”。不是三姐不喜好排場,也不是三姐不愛慕虛榮,實在是因為三姐太顧及她的弟弟我了——三姐以她絕對的“權威”,說服姐夫並取得姐夫的全力支持,把購置這套“三轉一響”的嫁妝錢省下來,全部用到了為我蓋新房上!就在三姐出嫁的前十天,我的那套“兩明兩暗”的大瓦房拔地而起,非常壯觀地屹立在了村子的東方……
當我的在外地工作的大姐和二姐得到訊息的時候,三姐的婚期已經臨近。其實,依大姐和二姐當時的經濟條件,幫助她們的弟弟我把象徵著"梧桐樹"的新房蓋起來,也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而且她們也經常勸導爹娘不必著急。她們對爹娘說,當姐姐的已經幫扶了大弟弟,不會不幫扶我這個最小的弟弟的。血濃於水的姐妹情分,使得我的兩個姐姐竭力反對三姐的婚事,而反對的理由,主要是不想讓我的三姐嫁到那個山高路陡的小山村去受苦受難。但反對無效,倔強的三姐早已拿定了主意。她對兩個姐姐說,人家是我自己看上的,我看上的人就不會有錯。你們兩個當姐的已經幫扶了一個弟弟了,就讓我這個當姐的也幫扶一個弟弟吧,這樣就算是將來苦點難點,我也心安了……三姐的一番話,說得一家人都落了淚。
在我的老家,女兒出嫁是不興哭的,就算是心裡有千般無奈。萬般酸楚,那也得強顏歡笑,風風光光地走出娘家門,走上屬於她自己的嶄新的人生旅程……三姐出嫁的時候沒有哭,可是有一個人卻哭成了個淚人兒——這個淚人兒是我。
三姐出嫁的那天早晨,天還沒有亮我就起來了,院子裡也早就站滿了前來幫忙和“送親”的鄉親。我潦草地洗了把臉,就去東屋找我的三姐,東屋是三姐住了十多年的“閨房”。一推開屋門,眼前的三姐已經穿上了一身的大紅嫁衣,我的幾個本家嫂子正圍著她做細緻的裝扮。正對著鏡子左顧右盼的三姐描了我一眼,很平淡地說,弟弟呀,從今天起,爹娘和咱這個家,可就全交給你啦!……就在那一刻,我不知怎么就悲從心中來,“哇!”地一下放聲大哭起來,把三姐和幾個嫂子都哭得楞了神兒。我哭著哭著就撲到床上打起了滾兒,邊哭邊喊著:三姐呀,我不讓你走,我不讓你走!……三姐和嫂子們就都過來勸我,嫂子們和我半開玩笑地說,都這么高的大青年啦,還抹眼淚兒,真不嫌害臊!三姐也笑著對我說,好弟弟,我知道你是捨不得姐走,可姐早晚也得去奔自己的日月不是?迴轉身,三姐又笑著對嫂子們說,哈哈,我明白啦!咱弟弟是被那一地兒的莊稼活兒給愁哭了啊,他從小就又懶又饞的,身子又單薄,往常我在家和他一起幹活,他還舒不開那根懶筋哪!以後他得自己一個人在莊稼地里摔打了,這會兒不哭還等什麼?
說來也怪剛剛還哭得在床上打滾兒的我,聽了三姐的一番“數落”,竟然一下子就止住了哭聲,並且快速地破涕為笑了。我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抬起衣裳袖子擦了一把眼淚,跳下床就往外跑,胳膊就被一個嫂子給抱住了,嫂子說幹啥去呀小兄弟,是打算去投河呀還是去上吊?我白了嫂子一眼,沒好氣地說,你才去投河上吊哪,俺去換上新衣裳,送俺三姐出嫁!三姐過來摟住我的肩膀,把她的那張已經塗沫了脂粉香氣兒撲鼻的臉貼在我的臉上,說,對呀對呀,這才是姐的好弟弟啊!我從三姐的"閨房"里奪路而出,身後是嫂子們的一連串的笑聲……
少了“三轉一響”那四個“大件”兒,三姐的嫁妝就顯得單薄了許多,也寒酸了許多。無非就是一隻大立櫥,一隻大柜子,一張高“八仙桌”,一面梳妝鏡,一對大椅子,兩對小椅子,一對方杌子,兩把暖瓶,兩隻臉盆,兩床大紅緞面被子……再有就是一些零零星星的小物件兒。這些並不怎么“值錢”的嫁妝,都是我的爹娘東借西湊好不容易給我三姐置辦齊全的“陪嫁”。
在去“送親”的鄉親中,擔任“頭領”的是我本家的五哥。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笑呵呵地說,二弟,去送你三姐,你可不能空著手哇!你看看吧,除了這些柜子立櫥什麼的大物件兒,你自己挑一件拿上吧?可有一樣啊,路很遠,你也別逞能,覺摸著自己能拿動什麼就拿什麼,要不得話到了半道上可沒人替你拿!我一想,還真是這么回事兒,可又覺得既然要去送三姐,就不能太"偷奸耍滑",讓三姐看見會說我心不誠啊。我就真的走過去挑選起來,我先是搬起了一把大椅子扛在肩上試了試,覺得壓得肩膀生疼,就放下了。我又拿起了一把小椅子掂了掂,又覺得分量太輕。最後我選定了一隻方杌子,它比大椅子輕,比小椅子重,而且扛在肩上很得勁兒
一陣鞭炮響過之後,“送親”的隊伍走出了家門。三姐坐上了她的“專用婚車”——既不是小轎車,也不是拖拉機,更不是機車或者腳踏車。三姐的“專用婚車”,只不過是一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獨輪手推車,所不同的是,這輛手推車是嶄新的,車身上的清漆散發著幽香。車子的兩邊也鋪上了嶄新的被褥,三姐坐在一邊,我的一個本家嫂子坐在另一邊——這個嫂子是“稱車”的,代表的是三姐的“娘家人”,肩負著照顧三姐和“刁難”新郎的雙重“重任”,其“地位”不容小瞧。
我的家距離三姐的“新家”有十八里路,其中有十五里是平坦的公路,剩下的三里都是崎嶇不平的山路,非常難走。“送親”的人群全是步行,隊伍拉了足有半里路那么長。當我們快要走完公路即將拐上山路的時候,迎面卻走來了另一家“送親”的隊伍。這在我們那裡是非常忌諱的事情,一般都會儘量避免出現這種情況。可有時候也是“無巧不巧”,忌諱什麼還偏偏會出現什麼。每當遇到這種情況,雙方往往會各不相讓,誰也不給誰讓路,誰也不讓誰過去,就那么僵持著。有的甚至會大打出手。當時我的心怦怦直跳,不知道會有什麼狀況發生,擔心延誤了三姐的“良辰吉時”。好在最後兩邊各派了一個代表友好協商,按照本地的風俗,,採取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兩個新娘互換了手帕,然後互相給對方讓了路,兩家“送親”隊伍才得以繼續趕路。
到達三姐的“新家”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多鐘。坐落在半山腰上的新房院裡院外都擠滿了人:幫忙的,看熱鬧的,人聲鼎沸,喜氣洋洋。我的那個憨厚樸實的姐夫,被我的那個嫂子“刁難”得滿頭大汗,羞臊得一張臉都賽過了關公,直到塞給了我嫂子兩個紅包,這才算是僥倖過關。我們這些“送親”的“娘家人”,看著我的三姐和姐夫拜了“天地”,進了“洞房”,就被邀請著坐了“主席”——享受“上賓”待遇(我們那兒的土話叫“大客”,發得是“kei”音)。
三姐和姐夫過來給她的"娘家人"敬酒的時候,我在旁邊仔細地端詳著三姐,我在恍然中仿佛剛剛發現,這才不過是短短的三個多小時的工夫,我的年僅18歲的三姐,已經不再是在家時的模樣,那神態,那笑容,那舉手投足之間的輕重緩急……都活脫脫地像極了一個人:我的娘親!從那一刻起我才真切地意識到:我的可親可敬的三姐的新生活,從此開始了……

補記:
1。三年之後,18歲的我參軍入伍,從此遠離了生我養我的爹娘和故鄉,在他省外地一闖蕩就是二十多年。當年承蒙三姐和姐夫無私援助才蓋起的“新房”早已陳舊過時,那棵“梧桐樹”也並沒有為我迎來我的“鳳凰”。參軍以後,我曾經多次回家探親,但是滿打滿算,我在那房子裡居住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月。
現在,那座房子成了我敬愛的白髮娘親的“養老房”,成了我和姐姐們這些在外遊子最牽念也最嚮往的精神家園。每次回去小住的時候,看到那座已經牆壁班駁的“新房”,我都會想起我的三姐,想起三姐當年那些寒酸的嫁妝和那個簡樸婚禮,想起三姐為我所做出的奉獻……我不斷地捫心自問:我究竟怎樣做,才能夠報答我的三姐於萬一呢?
2。我的勤勞善良的三姐,和我的同樣勤勞善良的姐夫,共在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的光景,生養了一女一男一雙兒女。其中的女兒——我的外甥女因為小時候得病救治時藥物中毒,導致終身聾啞;而我的姐夫因患腎病醫治無效,不幸於1999年11月去世,年僅36歲。
三年以後,三姐又給我找了一個姐夫,他們兩個人同甘共苦,不遺餘力地拉扯著我的前任姐夫撇下的一雙兒女,日子過得艱難而又沉靜。
三姐找了這個姐夫,沒有再舉行婚禮,只是象徵性地請雙方親友一起喝了次酒。三姐說,一個女人一輩子能夠舉行一次婚禮,就知足了……
三姐的經歷,坎坷而又淒婉,非此一短促之篇幅所能盡言。有關三姐的故事,我另寫有中篇小說《遠山如黛》。我相信並堅信,在那片青山綠水之間,一個山村女人頑強地與命運抗爭的血淚和歡笑,是能夠觸動許多世人的心靈的!
或許,這就是我對三姐最好的回報了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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