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魚文

《鱷魚文》是唐代文學家韓愈創作的一篇散文。因鱷魚為害,作此文勸戒鱷魚搬遷,實則鞭笞當時禍國殃民的藩鎮大帥,貪官污吏。這篇文章文意雖是為民除害,但因時代文化科學的隔膜,木然無味,但仍是一篇條達、頓挫,寬緊相濟,氣雄勢深的文章。

基本信息

作者

韓愈(768~824),字退之,漢族,唐河內河陽(今河南孟縣)人。自謂郡望昌黎,世稱韓昌黎。唐代古文運動的倡導者,宋代蘇軾稱他“文起八代之衰”,明人推他為唐宋八大家之首,與柳宗元並稱“韓柳”,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著有《韓昌黎集》四十卷,《外集》十卷,《師說》等等。 

韓愈是唐代古文運動的倡導者,主張學習先秦兩漢的散文語言,破駢為散,擴大文言文的表達功能。宋代蘇軾稱韓愈是“文起八代之衰”,明朝人推韓愈為“唐宋八大家”之首,與柳宗元並稱“韓柳”,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著有《韓昌黎集》四十卷,《外集》十卷,《師說》等。作品都收在《昌黎先生集》里。韓愈是一個語言巨匠。善於使用前人詞語,又注重當代口語的提煉,創造出許多新的語句,其中有不少已成為成語流傳至今,如“落井下石”、“動輒得咎”、“雜亂無章”等。韓愈在思想上是中國道統觀念的確立者,是尊儒反佛的里程碑式人物。

原文

維年月日,潮州刺史韓愈,使軍事衙推秦濟,以羊一、豬一投惡溪之潭水,以與鱷魚食,而告之曰:
昔先王既有天下,烈山澤,罔繩擉(chuò)刃,以除蟲蛇惡物為民害者,驅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後王德薄,不能遠有,則江、漢之間,尚皆棄之以與蠻、夷、楚、越,況潮、嶺海之間,去京師萬里哉!鱷魚之涵淹卵育於此,亦固其所。
今天子嗣唐位,神聖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內,皆撫而有之。況禹跡所揜(yǎn),揚州之近地,刺史、縣令之所治,出貢賦以供天地宗廟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鱷魚其不可與刺史雜處此土也!
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鱷魚睅(hàn)然不安溪潭,據處食民、畜、熊、豕、鹿、(zhāng),以肥其身,以種其子孫;與刺史抗拒,爭為長雄。刺史雖駑弱,亦安肯為鱷魚低首下心,伈(xǐn)伈睍(xiàn)睍,為民吏羞,以偷活於此邪?且承天子命以來為吏,固其勢不得不與鱷魚辨。
鱷魚有知,其聽刺史言: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鯨、鵬之大,蝦、蟹之細,無不容歸,以生以食,鱷魚朝發而夕至也。今與鱷魚約,盡三日,其率醜類南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終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聽從其言也。不然,則是鱷魚冥頑不靈,刺史雖有言,不聞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聽其言,不徙以避之,與冥頑不靈而為民物害者,皆可殺。刺史則選材技吏民,操強弓毒矢,以與鱷魚從事,必盡殺乃止。其無悔!

譯文

某年某月某日,潮州刺史韓愈派遣部下軍事衙推秦濟,把羊一頭、豬一頭,投入惡溪的潭水中,送給鱷魚吃,同時又警告它:
古時候的帝王擁 有天下後,放火焚燒山嶺和澤地的草木,用繩索去網捉、用利刃去刺殺,以除滅蟲、蛇等那些給人民帶來危害的可惡動物,並把它們驅逐到四海之外去。到了後世, 帝王的德行威望不夠,不能統治遠方,於是,長江、漢水之間的大片土地只得放棄給東南各族;更何況潮州地處五嶺和南海之間,離京城有萬里之遙呢!鱷魚之所以 潛伏、生息在此地,也就很自然了。
當今天子繼承了大唐帝位,神明聖偉,仁慈英武,四海之外,天地四方之內,都在他的安撫統轄之下;更 何況潮州是大禹足跡所到過的地方,是古代揚州的地域,是刺史、縣令治理的地區,又是交納貢品、賦稅以供應皇上祭天地、祭祖宗、祭神靈的地方呢?鱷魚,你是 不可以同刺史一起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刺史受天子之命,鎮守這塊土地,治理這裡的民眾,而鱷魚竟敢不安分守己地呆在溪潭水中,卻占據一方吞食民眾的牲畜、 熊、豬、鹿、獐、來養肥自己的身體、繁衍自己的後代;又膽敢與刺史抗衡,爭當統領一方的英雄;刺史雖然軟弱無能,又怎么肯向鱷魚低頭屈服,膽怯害怕,給治 理百姓的官吏丟臉,並在此地苟且偷安呢!而且刺史是奉天子的命令來這裡當官的,他勢必不得不與鱷魚爭辯明白。
鱷魚如果能夠知道,你就 聽刺史我說:潮州這地方,大海在它的南面,大至鯨、鵬,小至蝦、蟹,沒有不在大海里歸宿藏身,生活取食的,鱷魚早上從潮州出發,晚上就能到達大海。現在, 刺史與鱷魚約定:至多三天,務必率領那批醜類南遷到大海去,以躲避天子任命的地方官;三天辦不到,就放寬到五天;五天辦不到,就放寬到七天;七天還辦不 到,這就表明最終不肯遷移了。這就是不把刺史放在眼裡,不肯聽他的話;不然的話,就是鱷魚愚蠢頑固,雖然刺史已經有言在先,但還是聽不進,不理解。凡對天 子任命的官吏傲慢無禮,不聽他的話,不肯遷移躲避,以及愚蠢頑固而又殘害民眾的牲畜,都應該處死。刺史就要挑選有才幹有技能的官吏和民眾,操起強硬的弓 弩,安上有毒的箭鏃,來同鱷魚作戰,一定要把鱷魚全部殺盡才肯罷手。你們可不要後悔啊!

創作背景

唐憲宗元和十四年(819年),韓愈因諫迎佛骨,觸怒了唐憲宗,幾乎被殺,裴度救援才被貶為潮州刺史。據《新唐書·韓愈傳》,韓愈剛到潮州,就聽說境內的惡溪中有鱷魚為害,把附近百姓的牲口都吃光了。於是在元和十四年四月二十四日。寫下了這篇《鱷魚文》,勸戒鱷魚搬遷。不久,惡溪之水西遷六十里,潮州境內永遠消除了鱷魚之患。但此傳說固不可信。

作品鑑賞

文學賞析

文章開頭在點明韓愈以潮州刺史身分派遣下屬致祭之後,第一段先回顧漫長的歷史,拿先王和後王對比,以闡明鱷魚得以長期肆虐的原因。古代的聖王統治天下,放火焚燒山野草澤,用繩網利刃來消除“蟲蛇惡物為民害者”;但是後王德薄,不能統治遠方,連江漢之間都放棄了,何況潮州處在五嶺和南海之間,距離京師有萬里之遙的地方。所以鱷魚在這裡潛伏、繁殖,自然也就是它活動的場所了。先王能為民除害,後王則不能。驅逐鱷魚,追根窮源,先歸咎於後王,這是很有膽識的。對安史之亂以來的唐王朝,韓愈雖不敢直斥,但寓意諷諫,確有空谷傳音之妙。再從行文上來看,這是故意放寬一步,為下文蓄勢,將合先開,欲擒故縱,這是古文家常用的筆法。
第二段陡然折筆回鋒,展開堂堂之陣:以今非昔比曉喻之,以大唐天子、刺史、縣令、天地、宗廟、百神震懾之。這就使鱷魚完全喪失了得以肆虐的依據。“況禹跡所揖”以下,語意更進一步,字字躍動,蟬聯如貫珠,顯得雄辯有力。直到推出“鱷魚其不可與刺史雜處此土也”,才揭出一篇之綱。譬如登泰山,攀“緊十八盤”,南天門始赫然在目,以前的“階崇萬級”,均為此鋪墊。如果說在這以前是從天子的角度上昭告鱷魚的話,那么在這以下就是從刺史的職責上闡發議論了:“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鱷魚豈敢與刺史抗拒。刺史是受天子之命而來,抗拒刺史就是抗拒天子。對鱷魚而言,抗拒刺史,將會帶來什麼嚴重後果,這是不言而喻的;就刺史而言,為民除害,是其職責。退一步說,即使刺史弩弱,也不肯屈服於鱷魚,矯矯者豈能聽之任之。故“其勢不得不與鱷魚辨”。反覆曉喻,這就不是“不教而誅”了。值得一提的是,在這段文字里,韓愈順便給那些在惡勢力面前嚇得魂不附體的人給予有力的諷刺,意在言外,耐人尋味。
在待之以禮、曉之以理之後,接踵而來的就是凌之以威、繩之以法了。第三段以“鱷魚有知,其聽刺史言”開頭,正式堂而皇之地宣布了驅逐鱷魚的命令。為鱷魚指出去路,限定了時間,限期也是寬之又寬,做到仁至義盡。但是,如果七日內不能遷徙,文筆又陡起層疊而下:“夫傲天子之命吏,不聽其言,不徙以避之,與冥頑不靈而為民物害者,皆可殺。”這段判決文字寫得極為嚴正,十分果決、犀利。最後落到“殺”字上,使正義之力大大變強。更有甚者,不僅要殺,而且要斬盡殺絕。誅殺的方法,也寫得明明白白,以示有絕對的把握。那些“為民物害者”,對此必會心驚膽戰。結尾“其無悔”只有三字,戛然而止,尤見峭勁。韓愈有言“氣盛則言之短長與聲之高下者皆宜。”(《答李翊書》)從他這篇文章來看,確實表現了這一特點。
鱷魚“冥頑不靈,刺史雖有言,不聞不知也”。這在韓愈的文章中是說得一清二楚的。既然鱷魚無知,韓愈的寫作目的有何,“好遊戲”(清李光地《榕村語錄》卷五)的韓愈,無非是在借題發揮而已。在指責鱷魚的背後,有比鱷魚更為兇殘的醜類在。安史之亂以來那些擁兵割據的藩鎮大帥,魚肉百姓的貪官污吏,更為禍國殃民。所以這篇貌似“遊戲文字”的文章,顯然寓有鮮明的主題,它因小見大;發人深思,有著嚴峻的現實意義。

名家評價

王安石《送潮州呂使君》:“不必移鱷魚,詭怪以疑民。”
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十六:“詞嚴義正,看之便足動兔神。”
郭正域《韓文杜律·韓文》:“韓公前身當從神道中來,其精神通鬼神而走風雷。”
儲欣《唐宋十大家全集錄·昌黎全集錄》:“《周書·大語》之遺。羊豕以食之,禮也;導之歸海,仁也;不聽則強弓毒矢隨其後,義也。享其禮,感其仁,畏其義,安得不服!”
吳楚材、吳調侯《古文觀止》卷八:“全篇只是不許鱷魚雜處此土,處處提出‘天子’二字、‘刺史’二字壓服它,如問罪之師,正正堂堂之陣,能令反側子心寒膽栗。”
蔡世遠《古文雅正》卷八:“公至末年,道氣益壯厲,文益雄搜,讀此可見。公守潮州,潮人思仰之甚,故凡山水皆以公姓為號。此以見振古人物,小用之則小效,誠心實政,自足感人。山水易名,流風百世,偉哉!”
過珙《古文評註》卷七:“全在提‘天子’二字壓倒在前,然後轉入刺史,正面處處明是奉天討罪,何等義正詞嚴。中幅勸勉一番,令其從容悔過。鱷雖冥頑,不得不倪首遠退矣。然非平日實有一片忠愛心腸,可以通諸天地鬼神,雖有此篇妙文,未必感格乃爾。”
浦起龍《古文眉詮》卷五十一:“此傳檄之體,架格略如《周語》晉文請隧篇,而縱處辭約,擒處辭峻。革異類者,令貴肅之。”
林紓《韓柳文研究法·昌黎文研究法》:“向與及門高生論《鱷魚文》,最有工夫在能用兩‘況’字。‘況潮嶺海之間,去京師萬里哉!’是為終魚出脫,歸罪後王之棄地,故不管鱷魚之涵淹卵育。‘況禹遺蹟所掩揚州之近地’,以牛女分野,潮陽亦屬揚州。且天子有命,刺史有責,其勢萬不足以容終魚。兩‘況’字一縱一收,卻用得十分有力。篇中凡五提‘天子之命’,頗極鄭重。然在當時讀之,自見其忠;自後人觀之,不免有呆氣。試問鱷魚一無知嗜殺之介蟲,豈知文章?又豈知有天子之命?且鱷非海中之物,半陸半水,在斐州恆居葦陽之間,斷無能驅入海之理。後此陳文惠通利潮州,鳴鼓戮鮮于市,且為文告之,歐公至引之於神道碑中,尤堪捧腹。吾鄉某先達,惡白鷺晚噪其庭樹,且日遺矢污人,因陳橄樹間,驅之令去,而晚噪遺失如故。天下以文章喻庶物,難哉!”
曾國藩:“文氣似司馬相如《諭巴蜀檄》,但彼以雄深勝,此以矯健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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