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話西遊3水玲瓏

水玲瓏不知道,就在今夜,他就要去刺殺武尊神。 只是,他不知道,水玲瓏心中早已泰然堅定。 ”氣泡想了想:“其實,我心裡的話,即使不說出來,他也是知道的。

仙族水玲瓏

一生之水
是小麥豐收之季,麥田卻稀疏寥落,陽光炙熱,溝渠乾涸。水玲瓏坐在田埂邊,看著一群螞蟻忙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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碌地傳運著一顆枯癟的麥粒。田野龜裂,螞蟻們在一道裂縫前停了下來,那顯然是它們無法跨越的天塹。水玲瓏嘆口氣,折一枝麥稈置於裂紋之上。螞蟻們欣喜地載著麥粒爬上了麥稈。
而水玲瓏的心卻無法快樂起來。入春以來,大唐東就滴雨未下,河脈斷流,莊稼欠收。她知道,父親再一次失職了。
作為南海龍王敖欽的女兒,她本可以深居龍宮,過養尊處優、錦衣玉食的生活。父親和哥哥敖莽待她不薄,她卻走上了一條與父親和兄長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她自幼蘭心蕙質、體恤民情,關注百姓疾苦,為父親和哥哥的失職與惡行痛心不已,並想方設法在事後盡力彌補。
從夏到秋,由秋入冬,她化身為少年漁民,深入鄉野巷陌,扶助弱民。一天,她看見一位老者倚在酒樓門口,雙唇皴裂,幾欲昏厥。而店家只顧招攬生意,根本不過問門前這瀕危老者。
水玲瓏心中抑憤難平,決心上門幫這老人要杯水喝。誰知店小二出言不遜,雙方爭執起來。水玲瓏不想和他過多糾纏,嘻嘻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話畢,伸手強奪帳台前的茶盞。店小二大怒,揮拳上前,水玲瓏傾身閃過。這時一位華美少年上前攔住那店小二,道:“一杯茶水而已,何必動怒,等下一起算在我帳上。”說完端起茶盞,遞與水玲瓏。
水玲瓏抬頭,只見那華美少年濃眉如劍,雙瞳幽深,眸光沉沉。她接過茶盞,卻莫名有些怯於道謝,只是轉身快跑到酒樓門口,將茶水遞於那年邁老者。老人接住茶盞不停念叨:“謝謝,謝謝貴人相助。”
見老人安度難關,水玲瓏心下釋然。她尾隨那華美少年走進酒樓,見他一人叫了一桌菜,卻不過是些雞鴨魚肉庸常菜餚。那少年熱情地招呼她同吃,水玲瓏心想,我才不稀罕這些酒菜,嘴上卻嘻嘻笑道:“這酒樓看著堂皇富貴,其實不過是些貫常匠氣的菜式。若想吃到真正好吃的東西,不如去些山野小店。”說完牽起武尊神的衣袖便往外跑,一直跑到江邊蘆葦盪旁的山野小店。
這小店建在一棵碩大的水杉下。那水杉樹幹挺拔筆直,高聳入雲,枝葉繁茂,鬱鬱蔥蔥。水玲瓏撫摩著樹幹上的老樹皮,不禁喃喃自語道:“這是水杉。水杉世間罕見,它的歷史比大唐還要悠久得多,它外形優雅凝重,剛正堅毅,木質厚重深沉,是我最喜歡的一種樹。”
半晌,她回過神來,說:“我們點菜罷。”這回他們點的是魚籽豆腐,菜苔爆臘肉重油蝦球尖椒豬血,乾煸刁子魚,粉蒸青魚肚,湯是砂鍋文火慢慢煨成的蓮藕排骨湯,湯里是定要放進清脂消火的蓮子心和百合瓣的。
不一會兒,酒菜擺滿了兩張拼起來的杉木桌。雖杯盞拙陋,裝飾簡樸,那少年卻並不介意。他似乎從未見過這些山野風味,吃什麼都香,對每一道菜都充滿了由衷的熱愛。他吃得忘我投入,吃得酣暢淋漓,吃得熱烈奔放,神態天真而專注。水玲瓏在一旁看著實是有趣,深受其感染和帶動,不知不覺也吃得興高采烈起來。
水玲瓏自幼在龍宮長大,除了性格驕縱的哥哥和陰戾寡言的守衛澹臺卻邪,再無其他玩伴。此次偶遇年齡相仿的少年,且對方俊朗得體,談吐雋雅,鬆弛自如,真有喜逢知音之感。滔滔不絕說到動情處,她竟一把攥住對方的手。剎那間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鬆手推開,低頭羞赧一笑,而一種奇異的觸覺已直抵內心。
酒足飯飽,那少年隨手摸出一件玉麒麟付帳。水玲瓏心裡訝然,知這少年必家境優越、出身豪門。
出得店來,清冽寒風撲面。水玲瓏心想,我與他不過是萍水相逢,倒要看看他對我這腔熱忱是真是假,於是雙手抱肩,試探道:“春寒時分,公子可否借你的裘衣供我禦寒?”
那少年卻毫不猶豫脫下裘衣,披在她身上:“兄弟,你我一見如故,就將這件衣服穿了去吧。”
本是出言試探,對方卻答應得豪爽之至,感激和投契頓時在水玲瓏心頭暗涌糾結,而表面上仍要故作鎮定:“多謝。還沒請教兄長尊名。”
那少年笑道:“在下武尊神。兄弟你呢?”所謂投桃報李,水玲瓏如實相稟後,慷慨取出母親去世前留給自己的一塊蜻蜓琥珀遞與武尊神,轉身離去。
武尊神顯然察覺出了那琥珀的價值連城,在她身後喊道:“賢弟,這么貴重的東西,我可不能要!”見他上前追趕,水玲瓏順勢在前面疾步如飛起來。
及至兩人跑到海邊,水玲瓏回眸對武尊神粲然一笑,轉身躍入水中。片刻,天際之間傳來水玲瓏悅耳的聲音:“哥哥,十日之後,你來這裡等我。”

故事發展

二隔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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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有些注定的時刻,有些注定的人,使你初次與其相見,便有愛情的預感,超越所有的現實、理智和邏輯,像海上的大潮般洶湧而來。
回到龍宮後,水玲瓏每每憶起武尊神,便有知音難覓、二隔海天之感。那塊琥珀,是母親臨終前交給水玲瓏的,還特別叮囑,只有遇見心愛之人,方可相贈。那琥珀橙黃晶瑩,裡面沉睡著兩隻小小的蜻蜓,一隻紅色,一隻綠色,都是振翅欲飛的姿態。兩隻蜻蜓面對面,似在喃喃互語。雖然年代久遠,但蜻蜓翅翼上的紋絡仍依稀可辨。那琥珀是三界罕見的珍品,而水玲瓏贈予武尊神時,卻無半點猶豫。他的熱情相救,他的淡定從容,他的憨稚無邪——那琥珀原本就該屬於他吧。
她開始耐心等待,等待十日後的重逢。然而沒過多久,卻傳來噩耗——水玲瓏的兄長敖莽出事了。
原來,幾年前,敖莽率領爪牙踏平北俱雪國,意欲獨占雪國珍品雪蓮。雪國英雄殺破狼在青竹澗為守護摯友之子小畫魂與敖莽發生殊死搏鬥,在一隻胳臂被封印,一隻胳臂被斬斷的危境下,將敖莽斬為兩截。而殺破狼也因失血過多仙逝,死後魂魄仙化為天狼星。
南海龍王為愛子舉行了盛大海葬。水玲瓏站在哥哥的靈柩邊,心潮起伏。其實,哥哥出事,她早有預感。哥哥一直飛揚跋扈,驕縱四方,塗炭生靈,完全不顧百姓死活。水玲瓏多次勸說無果,只得冷眼旁觀。而對哥哥來說,這樣的死,不啻為人生的解脫,否則不知還要犯下多少罪孽。這次哥哥被殺破狼所斬,水玲瓏雖感悲傷,卻並不意外。她現 在唯一擔心的就是父親,喪子之痛已經摧毀了他的理智,水玲瓏隱約預感到父親絕不會善罷甘休。
三疊陽關
終於等到第十天,水玲瓏換上華衣美服,頭戴迎春花花冠,慢槳弋舟,從礁岩後漂浮而出。碧海藍天,白衣勝雪,花朵嬌俏明媚,已全然不是漁民模樣。
及至岸邊,水玲瓏一眼便瞧見武尊神正站在岸上,怔怔地望著她,顯得一頭霧水。水玲瓏嗔道:“哥哥,不認識我啦?”武尊神猛吃一驚,神情恍惚,水玲瓏笑道:“我就是水玲瓏啊,哥哥認不出我了嗎?”武尊神凝神細看,當下呆住。水玲瓏嫣然一笑,從艙中取出一件淡青裘衣,躍上岸來。武尊神心神漸定,看清她手中所持正是自己贈予他,喔不,她,的那件裘衣,不禁大臊:“這是男人才穿的東西!”話畢,拿起來就要拋入水中。
水玲瓏忙伸手奪過:“你不要給我,我喜歡。”隔了片刻,又補道:“我穿華衣美服的時候,人人都對我好,我一點都不稀奇;而當我穿得破舊的時候,如果還有人對我好,我知道那才是真好。”
武尊神楞住問道:“你比我們天庭的仙女還好看,怎么想到要扮成個小漁民呢?”水玲瓏心頭一凜,反問道:“你見過天庭的仙女?”武尊神快言快語,將自己的來歷身世和盤敘出。
水玲瓏心裡雖覺訝異,卻也覺得理所當然,她早已料到他必為九五之尊。只是,這少年雖心思純善,單純無邪,卻也沾染了豪門貴族漠然的痼疾。她收住笑容,正正經經道:“我看你錦衣玉佩,便知你必然九五之尊出身望門。剛才拿著裘衣,說丟就丟,公子可知這凡間平民的疾苦?有無想過普通百姓可能一年勞作都換不回一件新衣?”
武尊神神情赧然,目露羞慚。水玲瓏知他心思剔透,正感不安,便緩緩握住他的手,低聲道:“今天一看見哥哥,我的心就靜下來了,連日的煩惱都不見了。”這時武尊神猛然警醒般問道:“那日我在海邊,看見一樁盛大海事。其中一位少女似乎就是你。”
水玲瓏頓感悽惶,連日的喪兄之痛又開始在心頭湧現,而她什麼也無法說,只得淡然一笑:“哥哥你定是看錯了。”話音剛落,便轉身躍入海中。
四馬攢蹄
在潛向深海途中,水玲瓏忐忑不安地想:他身為玉帝之子,我和他的感情會走向哪裡?她感到快樂,可快樂同時,心裡又充滿了莫名的恐懼,總覺得發生了一件不該發生的事情;而且,她宿命地預感到,這一切是不會長久的,她似乎感知到了分離的不可避免。
果然,一回到龍宮,她便察覺到所有人都神情詭異。找來螺男細細打聽,方知南海龍王已下定決心為愛子復仇。今天南海龍王前往天庭,索要天狼星魂魄,被玉帝拒絕後,南海龍王甩出毒招:若天庭不將天狼星魂魄交出,他將聯手其他三海龍王,水淹大唐,屆時一切罪名,由龍宮和天庭共同承擔。
水玲瓏大驚。她知道父親已心性迷亂。殺破狼俠肝義膽,死後靈魂仙化為天狼星,本該得到尊重和安寧。如果父親和哥哥的殘寇仍一意孤行,除了化魂守護蒼生,她將別無選擇。
半夜,整個海洋都已睡去,龍宮也漸漸沉寂,唯有她,還在低低地,低低地,吹笛子。那一支孤獨而明亮的曲子,糅合在無盡的夜色和時光的洪流里,一遍又一遍,訴說著所有已經發生過和沒有發生過的事。
“公主還沒休息嗎?”笛聲吸引來了敖莽生前最器重的手下澹臺卻邪。他低眉順目地佇立於水玲瓏身後,關切地問。
水玲瓏也不回頭,只是擱下珊瑚笛,悵惘地嘆口氣:“我哥哥死了,你總該有些觸動吧?今後的路,你準備怎么走?”
澹臺卻邪老實答道:“我會竭盡全力為龍太子報仇。”
水玲瓏慍惱地轉過身:“報仇,報仇。除了這些,你就沒有其它的想法嗎?哥哥之死,我亦感悲傷。只是殺破狼俠義忠腸,且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你又何必執迷不悟?”
澹臺卻邪囁嚅道:“自古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當年如果不是太子和龍王救我一命,我早已是虎鯊腹中之魂。”
水玲瓏哀其不幸,恨其不爭地搖搖頭,有些生靈總是淪落成所謂恩情的囚徒,盲目愚忠,自以為忠心耿耿,其實不過是四馬攢蹄,全然不顧這樣的感恩是否值得。她冷冷道:“我累了。你也早些歇息吧。”說罷轉身進門。
澹臺卻邪也不言語,只是痴痴傻傻地地看著窗戶上她的剪影,半晌方才悵悵離去。
而這一去,是否還能再見到她,澹臺卻邪心裡毫無底氣。水玲瓏不知道,就在今夜,他就要去刺殺武尊神。這是龍王的授意。龍王被玉帝斷然拒絕後心生歹意,一心也要讓玉帝嘗嘗喪子之痛。
五侯蠟燭
躲不過的,終究要面對。幾日後,南海龍王最後一次前往天庭與玉帝協商如何處置天狼星魂魄一事。水玲瓏也被父親要求陪同隨往。在天庭寶殿,水玲瓏看見武尊神默默地佇於玉帝身後。她看出了他眼神中的疑惑,可她什麼都無法說。
而這最後的協商,幾乎淪為雙方互露底牌的宣戰。
南海龍王氣勢洶洶地率領眾人離去,臨別時只甩下一句:“三天后,若人間被淹,可是天庭默許我們龍宮去這樣做的了。”
玉帝冷冷一笑:“請便。”
一整天,水玲瓏都心神不寧,及至深夜,她覺得必須告訴武尊神這一切。武尊神早已將來歷和身世告訴了自己,而自己卻什麼都瞞著他,這顯然不公平。
水玲瓏小心翼翼地潛入天宮,輕叩武尊神的窗。
武尊神警惕地問:“誰?”
“是我。”
武尊神開啟小窗,水玲瓏輕巧地躍身而入。
“你到底是南海龍王什麼人?”武尊神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他甚至有些慍惱了。
水玲瓏額頭滲出汗珠,娓娓道出實情:“我本是南海龍王的女兒。敖莽是我哥哥。想必你也聽說過殺破狼的事情。其實,我自小就和哥哥品性不合,對他的驕橫跋扈早已心生牴觸。他死於殺破狼刀下,我自然也是難過的。但殺破狼一代英俠,哥哥之死,絕非枉然。我對哥哥是哀其不幸,恨其不爭。父親在哥哥死後所做的一切,也令我失望,我雖多次勸說父親要以大局為重,多體恤蒼生,無奈喪子之痛已迷亂了父親的心智。
“那上次我在海面上看見的,想必就是你哥哥的葬禮了?”
“不錯。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我哥哥的葬禮奢華無度。金箔作紙,銀屑化灰,豪門權勢,顯赫奢靡。其實對哥哥來說,這樣的死,不啻為人生的解脫,否則不知還要塗炭多少生靈。他被殺破狼所殺,我亦感悲傷,但他一生飛揚跋扈,驕縱四方,根本不體恤普通百姓的死活。我多次勸說無果,只得冷眼旁觀。他的結局我早已預見,所以並不意外。”
武尊神取出胸口前的琥珀,告訴水玲瓏自己被人刺殺的事情,末了嘆口氣:“可惜,好好的一塊琥珀,就這樣裂成兩半了。”
水玲瓏心頭一凜:“刺殺你的人,應該就是哥哥最器重的爪牙澹臺卻邪,他的鯊鰭雙截棍是出了名的兇狠歹毒。他這次刺殺你,無非是為了報復玉帝。殺破狼俠肝義膽,死後靈魂本該安息。我一直反對龍宮為哥哥報仇,何況還要傷及眾多無辜百姓。可是父親和哥哥的殘餘手下一意孤行。我是早已做好化魂守護蒼生的心理準備了。如果為了天下無辜子民,放棄我們的感情,甚至我們的生命,你願意嗎?”
武尊神神情一震,他注視著水玲瓏的雙眸,水玲瓏也正注視著他,她的眼睛在天庭華光的照射下璨璨泛光,流麗的輪廓被鍍上了一層檸檬色的光暈。就是這樣瞬間的無語,似乎心底已經對彼此呢喃了很多,但終是什麼都無法說。片刻沉默後,他握住水玲瓏的雙手,置於胸口前,微閉雙眼:“我願意。”
六根清靜
兩人縝密商議好了對策。分別時,武尊神牽起水玲瓏,禁錮著紅蜻蜓的那半塊琥珀默契地轉移至她的掌心。她的雙眸粼粼,仿佛暗夜中璀璨的星子。他凝視著她,悠悠地說:“這一半你留著。如果我們都成功了,這對分離的蜻蜓會團圓的。”淡淡的花香恍若柔波,流淌在暮色里,無聲地湮沒了他們。
天光漸明,是該走的時候了。水玲玲穿過天河,不經意間回頭,看見武尊神仍站在天河彼岸,裘衣上落滿了露水,仿佛一張沾滿淚水的臉,她不由得站住了。他也看著她。隔著遠遠的天河,他們遙遙相對,仿佛隔著現實與夢想的千山萬水,誰也不知道什麼是他們的今生今世,什麼只是生涯中的山河歲月,不是不想走到對方身邊,一起走完這最後的青春旅程,可是,沒有用的。她仿佛聽見,他在心裡一遍遍地,喚她的名字;他也仿佛聽見,她正在心裡,一遍遍地應。就像是驛站交會處兩輛擦身而過的馬車,用長長的嘶鳴訴說著乍然相遇卻又瞬間分離的悲與喜。
回到龍宮後,水玲瓏昏睡了一天。暮色四合時分,她潛出海面,坐在一塊礁石上,面對著浩瀚海面,綿延不息的海風將她的黑髮拂亂,心情倒漸漸平靜下來。她心中已無慾念,只求做好這一世最後一事,或許這就是佛家所云六根清靜罷。

七死七生

七死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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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水玲瓏得知澹臺卻邪重新回到龍宮的訊息,她前去探望。見澹臺卻邪腹部傷情尚未痊癒,頓時明白心中的猜測確鑿無疑——原來他消失幾日,卻真是去刺殺武尊神了。她心中不免有些慍惱,責問他為什麼要這么做。
澹臺卻邪老實答道:“自己為龍王效力,當然應該遵從主人的指令。”
水玲瓏嘆道,流下淚水:“冤冤相報何時了。所幸你此次行刺未果,否則龍宮和天庭的矛盾又將激化一層。這樣的矛盾衝突,受傷最重的,說到底,還是萬千無辜子民。你可知我父親已決定水淹大唐?武尊神少年持成,我已和他決定捨身守人間百姓,而你何時才能迷途知返?”
澹臺卻邪看著水玲瓏為人間的無辜平民流出淚水,心想,聽說龍公主的淚水能使一個人看見自己的前塵——可是,她是否願意為我落下一滴淚水?這,或許只是奢望吧。而以她一介少女之軀,怎可捨身取義?怕只是說的玩笑話而已。
只是,他不知道,水玲瓏心中早已泰然堅定。
人生一世,如同草木一秋。
佛雲,小乘初果者,尚須往返天上人間,受七度生死,才能證得阿羅漢果。
——而我何必在乎什麼“七死七生”,何必介意什麼“小乘大乘”,但求今生無憾而已。
最不希望看見的一幕終究還是來了。
午時剛過,水玲瓏便感覺水下暗潮湧動,蝦兵蟹將來來往往,穿梭如流。她知道龍宮已經開始行動了。她連忙潛向海面。果然,她看見海面上風浪大作,波濤洶湧,驚濤駭浪,氣勢洶湧。她剛走上岸,巨浪已拍岸而來,險些將她襲倒。她使出畢生真元,守護在海岸邊,以阻止海水肆虐。
這時,澹臺卻邪正率領一群蝦兵蟹將沖至浪尖,企圖掀起又一重波浪。他目睹水玲瓏正在聚集畢生真元堵住海浪,頓時呆住了。“停!”他大聲喝令手下停止發力。
等他明白水玲瓏是在犧牲自己換取大唐百姓的生命時,他不由悲戚地大喊一聲:“不要!”這樣慘烈凌厲的叫喊,這樣撕心裂肺的痛苦,只有當年他目睹自己的父母被虎鯊活活吞噬時才有過。
可是他已經沒有辦法阻止她了。當又一波潮水拍岸而來,水玲瓏畢生的真元已然全部耗盡。就在天地變色的瞬間,他看見水玲瓏的肉身緩緩升騰於空中,頭上的迎春花花冠被潮水攪散,無數黃色花瓣散落於水中。
而在肉身脫殼而出的瞬間,水玲瓏動用全身力量使出最後一絲真元,封住了這一波海浪,可她再也無法抓住那已相伴十六載的珊瑚笛,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它落下半空。這時,口袋中的那半塊琥珀也劃落了下來。她知道自己已經完了,在肉身消散前的最後一刻,她看見了澹臺卻邪悲絕至極的表情,她再也忍不住,流下了兩滴淚水——為他,也為他。所有來不及說的話,所有未了的心事,都被凝聚在這兩滴淚水裡。一滴淚水落在那塊琥珀上,一滴則落在了碧青珊瑚笛上。那滴眼淚滲入琥珀,成為一個小小的氣泡,落在了岸邊礁岩的罅隙里;而珊瑚笛卻被退潮無情捲入了大海深處……
終於,海面停止了涌動,平復如鏡。南海龍王發現了海水中四處浮游的迎春花瓣,心生不詳預感,他衝出水面,看見海面上形容枯槁、呆若木雞的澹臺卻邪,他著急地上前詢問愛女水玲瓏出了什麼事。澹臺卻邪如夢方醒,將剛才所見如實敘述。南海龍王瞬間只感自己被風吹成了一具空殼,短短一月內,他先是失去愛子,現在又失去了唯一一個女兒,他痛心疾首地仰天長嘯:“這是為什麼?!”
而海天無言,只有那漂浮在海面上的星星點點的迎春花瓣,在提醒三界剛才發生的一切。
八荒之外
都說珊瑚的生成,是千萬年滄海桑田的記憶,那么這支流落水域的珊瑚笛,記載的,應該是水玲瓏心中不捨的心結吧。它活在大海的溫存里,仿佛是活在愛的記憶里,對於它來說,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的結局嗎?
而那塊落入礁岩罅隙里的琥珀,似乎不幸得多,又似乎幸運得多。不幸的是,可能千百萬年,都沒有人能發現它,那隻紅色蜻蜓也許永遠都無法和那隻綠色蜻蜓重逢;而幸運的是,那滴在琥珀上的一滴眼淚,滲入琥珀後,化為一個小小的氣泡,那氣泡里,凝聚著水玲瓏心中所有來不及說的話和所有未了的心事。
在獨踞海邊的日子里,這枚氣泡幾乎見過海的所有面目,蒼涼動人的,冷酷嚴峻的,荒沙白浪的,卻不止一次地想起,他和她之間曾許下的諾言。這個信念使她得以能夠安安靜靜地棲息在琥珀里,她在等待,等著將心中凝聚的話語和心事說給他聽。
九九歸一
多年以後的一個清晨,這枚氣泡被匆匆的腳步聲驚醒。她看見一位雲遊畫師在海岸礁岩的罅隙里拾起了琥珀。這個奇怪的畫師,面覆著風霜的顏色,目光安詳溫和,他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她問他:“我等了這么久,終於有人發現我了。你能幫我一件事情嗎?”
畫師答道:“我早已知道你要我幫你做什麼事情。放心,沒問題的,我一定會幫你做到。”
氣泡奇怪地問:“你怎么會知道呢?”
畫師笑了笑:“因為我剛剛從大唐南的一棵水杉邊回來。”
她也笑了:“原來他變成一棵水杉了啊。”她頓了頓,略顯沮喪地說:“可我只是一個氣泡了。”
畫師緩緩道:“我可以幫你變到你想變的樣子,前提是,你再也無法將心中的話說出來。”
氣泡想了想:“其實,我心裡的話,即使不說出來,他也是知道的。我曾看見一個去西天取經的大唐僧侶,在取到真經後,在海邊想起自己一生的歷練,失聲痛哭。所謂萬物歸圓,九九歸一,而我們窮其一生,或許不過是為了一盞水——一盞在危困窘迫之境,心愛的人為你遞上的一生之水吧。”
話音剛落,氣泡釋然地笑了笑,緩緩從琥珀中蒸發而起,漸漸揮釋、升騰、消遁,瞬間天地之間,幻化出無數銘黃色的迎春花花瓣。
那些花瓣匯聚成流,尾隨雲遊畫師前往大唐東而去。在鬱鬱蔥蔥的大唐東山脈中,一棵高大偉岸的水杉正靜靜佇立於天地之間。紛繁花瓣頓時隨風散落,如同她面帶微笑,朝他飛去;陽光、和風、群鳥,在她面頰邊,一掠而過。
雲遊畫師將那塊塵封著紅色蜻蜓的琥珀埋在水杉的根旁邊,和屬於武尊神的那一塊塵封著綠色蜻蜓的琥珀埋在一起。當他抬起頭的時候,晨風正再次吹起,朝陽正躍出海岸線,幾乎是瞬間,無數迎春花瓣,象細雨一樣,從空中揮灑下來,落在水杉的樹葉上,落在水杉的枝椏間,落在水杉的根系邊。
他看著這對拯救了自己救命恩人魂魄的仙靈終於完成了生命中最初和最後的相擁,心中涌動起淡淡的幸福與惆悵——隔在她和他之間的,何止是樹脂,還有無法逾越的、千百萬年的漫漫年華,而生命中最初的悸動和際遇,最終不過象漫天舞蹈的花瓣,在歲月的呼吸中緩緩翻卷、款擺、零落,零落成再也無法把握的,十幾載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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