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公子

嘉平公子

嘉平公子是清代蒲松齡的志怪小說《聊齋志異》卷十一。主要講述一對人鬼愛情,卻因為錯別字而分手。“嘉平公子”多作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代名詞,現常用來形容寫錯別字的人,表明不要以貌取名。

基本信息

角色介紹

嘉平公子:一個長相俊秀,風流倜儻的文人,有一副好皮囊,肚中卻少了點墨。
溫姬:一個貌美的女鬼,初喜歡嘉平公子,後發現其胸無點墨,毅然離去。

原文

嘉平公子嘉平公子
嘉平某公子[1],風儀秀美。年十七八,入郡赴童子試。偶過許娼之門,見內有二八麗人,因目注之。女微笑點首,公子近就與語。女問:“寓居何處?”具告之。問:“寓中有人否?”曰:“無。”女云:“妾晚間奉訪,勿使人知。”公子歸,及暮,屏去憧仆。女果至,自言:“小字溫姬。”且云:“妾慕公子風流,故背媼而來。區區之意,願奉終身。”公子亦喜。自此三兩夜輒一至。一夕,冒雨來,入門解去濕衣,罥諸椸上[2];又脫足上小靴,求公子代去泥塗。遂上床以被自覆,公子視其靴[3],乃五文新錦[4],沾濡殆盡,惜之。女曰:“妾非敢以賤物相役,欲使公子知妾之痴於情也[5].”
聽窗外雨聲不止,遂吟曰:“淒風冷雨滿江城。”求公子續之。公子辭以不解。女曰:“公子如此一人[6],何乃不知風雅!使妾清興消矣[7]!”因勸肄習,公子諾之。
往來既頻,仆輩皆知。公子姊夫宋氏,亦世家子,聞之,竊求公子一見溫姬。公子言之,女必不可。宋隱身仆舍,伺女至,伏窗窺之,顛倒欲狂[8].急排闥,女起,逾垣而去。宋嚮往甚殷[9],乃修贄見許媼[10],指名求之。
媼曰:“果有溫姬,但死已久。”來愕然退,告公子,公子始知為鬼。至夜,因以來言舍女。女曰:“誠然。顧君欲得美女子,妾亦欲得美丈夫。各遂所願足矣,人鬼何論焉?”公子以為然。
試畢而歸,女亦從之。他人不見,惟公子見之。至家,寄諸齋中。公子獨宿不歸,父母疑之。女歸寧,始隱以告母,母大驚,戒公子絕之。公子不能聽。父母深以為憂,百術驅之不能去。一口,公子有諭仆帖[11],置案上,中多錯謬:“椒”訛“菽”,“姜”訛“江”,“可恨”訛“可浪”。女見之,書其後:“何事‘可浪’?‘花菽生江’。有婿如此,不如為娼!”遂白公子曰:“妾初以公子世家文人,故蒙羞自薦[12].不圖虛有其表[13]!
以貌取人,毋乃為天下笑乎!“言已而沒。公子雖愧恨,猶不知所題,折帖示仆。聞者傳為笑談。異史氏曰:”溫姬可兒[14]!翩翩公子,何乃苛其中之所有哉[15]!遂至悔不如娼,則妻妾羞位矣。顧百計遣之不去,而見帖浩然[16],則‘花菽生江’,何殊於杜甫之‘子章髑髏’哉[17]!“
《耳錄》雲[18]:“道傍設漿者,榜云:”施‘恭’結緣[19].“訛茶為恭[20],亦可一笑。
有故家子,既貧,榜於門曰:“賣古淫器。”訛磘為淫雲,“有要宜淫、定淫者[21],大小皆有,人內看物論價。”崔盧之子孫如此甚眾[22],何獨“花菽生江”哉!
清代但明倫點評:此篇純用反逼法,入手只說公子風儀秀美,即接入麗人,自微笑,自點首,自問寓居,自來奉訪,自語小字,自言慕公子風流,自言願奉以終身,且自冒雨而來,恐不知其情之痴而脫靴相示。一路均作滿心快願之語,中問情興消然一筆略作頓跌,至明知其鬼而兩相愛好,從以寄齋。至於親命戒絕而不能從,百術驅譴而不得去,在女一邊真寫到十二分快足。突然轉落正面,作萬分掃興語,真足令人噴飯。公子如此者不少,其父母可以無憂矣.

注釋

據《聊齋志異》鑄雪齋抄本
[1]嘉平:古縣名,故治在今安徽全椒縣西南。
[2]罥(juàn倦):綰掛。椸(yì儀):衣架。
[3]視其靴:據山東省博物館抄本,原作“視其鞋”。
[4]五文新錦:嶄新的五彩織錦。
[5]“非敢以賤物相役”二句:意謂我並非役使你代去靴上之泥,而是要你知道我冒雨涉泥而來之痴情。賤物,指女靴。
[6]如此一人:這樣一位外貌秀美的人物。
[7]清興:雅興,此指詩興。
[8]顛倒:謂心神顛倒。
[9]嚮往:思慕。
[10]修蟄:備禮。贄,見面禮。
[11]諭仆帖:喻告僕人的便條。
[12]蒙羞自薦:不避羞慚,主動相就。薦,進,指薦枕侍寢。
[13]虛有其表;謂才不副貌。
[14]可兒:稱人心意的人。
[15]苛其中之所有:苛求他胸有才學。中,腹中,胸中。所有,指才學、學問。
[16]浩然:謂有歸去之念。《孟子·公孫丑》下:“夫出晝,而王不予追也,於然後浩然有歸志。”浩然,以水流不可止為喻。
[17]“則花寂生江”二句,意謂“花寂生江”這樣的錯別文句,同杜甫“子章髑髏”的詩句一樣,都有驅邪的作用。子章,唐代梓州刺史段子璋。
《舊唐書·肅宗紀》,謂唐肅宗上元二年,段子璋反,攻占綿州,自稱梁王。
五月,成都尹崔光遠率部將花敬定,攻拔綿州,斬子璋。杜甫曾作《戲作花卿歌》一詩,盛讚花敬定的勇武。詩中有云:“子璋髑髏血模糊,手提擲還崔大夫。”《唐詩紀事》卷十八,謂吟誦這兩句詩可以驅邪療瘧。髑髏,死人的頭骨。
[18]《耳錄》:蒲松齡友人朱緗曾作《耳錄》。
[19]恭:俗稱大使為出恭;並謂大使為大恭、小便為小恭。
[20]訛茶為恭:據山東省博物館抄本,原本無此句。
[21]宜淫、定淫:因“訛磘為淫”,故將兩個瓷窯寫成“宜淫”、“定淫”。按,明宣德年間景德鎮制瓷官磘稱“宣磘”,宋代河北定州瓷磘稱“定磘”。此處所云,指這兩個名磘所燒制的瓷器。磘,同“窯”。
[22]崔盧之子孫:指故家子弟。崔、盧為魏晉以來兩大族姓,世居高顯之位。後因以崔、盧為大姓故家的代稱。

譯文

嘉平縣某公子,生得容貌俊秀,風流瀟灑,才十七八歲年紀。一次,他到郡里去考秀才,偶然路過一家姓許的鴇母開的妓院,見門內有個年輕的美貌女子,便禁不住呆呆地凝視著她。那女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公子便湊上前去跟她搭話。女子問:“你住在哪裡?”公子告訴她住宿的地方。又問:“住處有別的人嗎?”公子回答說:“沒有。”“我晚上去拜訪你,不要讓人知道。”
公子回到住所,到了晚上,將童僕都支走了。那女子果然來到,自己介紹說:“我小名叫溫姬,”又說:“我愛慕你俊美風流,所以背著鴇母來了。我願意和你訂下終身!”公子也十分高興。從此後,女子兩三夜就來一次。一天晚上,女子冒著大雨來了,進門後脫下濕衣服,扔到衣架上;又脫下腳上的靴子,讓公子替她擦去泥巴,自己上床去鑽到被窩裡。公子看那雙小靴子,是用繡有五色花紋的新錦做的,全被泥水塗髒了,感到很可惜。女子說:“我不是故意讓你幹這種下賤的活,我是要你知道我對你的一片痴情。”聽到窗外雨聲不止,女子信口吟了句詩道:“淒風冷雨滿江城,”讓公子續下句。公子推辭說不懂詩,女子說:“公子這樣一表人才,怎么會不懂詩呢?真掃我的興!”便勸他好好學習。公子答應了。
兩人來往得越來越頻繁,僕人們都知道了。公子的姐夫宋某,也是世家子弟,聽說後,暗地裡懇求公子讓自己見見溫姬。公子便告訴了女子,女子堅決不同意。宋某便藏到僕人房裡,等到女子進來時,趴在窗子上往外偷看,看見女子的模樣,神魂顛倒,不能自持,急忙推門出來,女子已起身,翻過牆去走了。宋某非常想念,於是備下厚禮去見許鴇母,指名要會溫姬。鴇母說:“是有個溫姬,但已死多年了。”宋某愕然,回來後告訴了公子,公子才知道那女子是鬼。到了夜晚,公子告訴女子宋某的話,女子承認說:“是的。但你想得到美人,我想得到美丈夫,我們兩人各遂所願就足夠了,管它是人是鬼幹嘛?”公子認為很對。
公子考完試,便返回家來,溫姬也跟著。別的人都看不見她,只有公子能看得見。到家後,便讓女子在書房住下。公子一個人睡在書房裡。也不回臥室,父母都很奇怪。溫姬回去探親,公子才偷偷地告訴了母親。母親大驚,告戒公子跟她斷絕關係,公子不聽。父母十分擔憂,想盡了辦法也驅趕不走那女子。
一天,公子有事要交待僕人,寫了張簡帖,放到桌子上。帖子上有許多錯別字:花椒的“椒”字錯成了“菽”,生薑的“姜”寫成了“江”,“可恨”寫成了“可浪”。溫姬見到了這張帖子,翻過來在後面寫到:“何事‘可浪’?花菽生江。有婿如此,不如為娼!”於是告訴公子說:“我當初以為你是世家文人,所以不怕羞恥,自己找上門來。沒想到你虛有其表!我只憑外貌取人,怎不被天下人恥笑呢!”說完,一下子就不見了。公子聽了溫姬的話,雖然很慚愧、悔恨,還是看不懂她的話題,仍然把帖子交給了僕人。結果,傳出去後成了笑話!
異史氏評論道:“溫姬可稱妙女子。老天為什麼對這位翩翩公子那么苛刻,硬叫他肚內空空呢?竟至弄得美女子悔不如娼,真可以叫妻妾們羞恥哭泣了。公子家裡本來想種種辦法驅趕鬼物卻終於無效,不料一見公子的帖子她立刻嘆息,要歸去了。公子寫的‘花菽生江’,跟當年杜甫老夫子詩句里的‘子章髑髏’一樣,倒真可以驅邪避害了。”
《耳錄》一書記載:“道傍設漿者,榜雲,施恭結緣。”把”茶“字錯寫成“恭”,大小便出恭的恭,也叫人一笑。
又有一位大家子弟,日子過窮了,他在門上寫個帖子:“賣古淫器”。他把“瑤”字誤寫成“淫”字,接著的字還有:“有要宣淫,定淫者,大小皆有,人內論看物價”。大族故家子弟,這樣的人物不少,哪裡只限於“花菽生江”呢。

作者介紹

蒲松齡蒲松齡
蒲松齡(1640~1715),又名柳泉居士,聊齋先生,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世稱聊齋先生,[山東淄川(今淄博)人。早歲即有文名,深為施閏章王士禛所重。屢應省試,皆落第,年七十一歲始成貢生。除中年一度作幕於寶應,居鄉以塾師終老。家境貧困,接觸底層人民生活。能詩文,善作俚曲。曾以數十年時間,寫成短篇小說集《聊齋志異》,並不斷修改增補。其書運用唐傳奇小說文體,通過談狐說鬼方式,對當時的社會、政治多所批判。著有《聊齋文集》、《聊齋詩集》、《聊齋俚曲》及關於農業、醫藥等通俗讀物多種。還有文集13卷400多篇,詩集8卷900多篇,詞1卷100多闋,以及俚曲14種、戲3部、雜著5種。

點評鑑賞

《嘉平公子》雖是以愛情故事開始,但“寫情”已降至次要地位,轉而著重在諷刺那些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並站在女性的立場上,告訴她們沉浸於戀愛中時切忌“以貌取人”。在這種告誡中,恰恰從反面證明了“以貌取人”曾是女人擇偶的一項重要條件。雖說這是傳統婚姻制度下的觀念,然而畢竟是濃縮了蒲松齡本人的人生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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