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列女傳辨通

王闓運是一代詩文大家,民初汪國垣作《光宣詩壇總錄》列他為詩壇頭領,冠於一代詩人之首。王闓運早年懷抱帝王之學,曾試圖參與治世,大有作為,然而屢遭挫折,無法施展抱負,遂絕意仕進,歸而撰著授徒,不過他“縱橫志未就,空餘高詠滿江山”的傲岸之氣未有稍減。平時嘻笑怒罵,譏彈嘲弄,無所不至,人常憚怕而避之。但他對學生真誠和易,勤於教誨,常常正襟教授,侃侃而談,終日不倦。王闓運平生早眠早起,不吸菸喝酒,所以精力充足,造詣獨多。

基本信息

作品名稱:今列女傳辨通
作品年代:清代
作者:王闓運
文學體裁:散文

作品原文

直辭女童,滿洲人[2],其父為京營四品官,則未知其為參領與[3]?佐領與?鹹豐九年冬[4],選良家女入宮,引見內殿,上親臨視。女童以父官品[5],例在籍中。晨入,天寒,上久不出。諸女至階下,冰凍縮蹙,莫能自主。女童家貧衣薄,不堪其寒,屢欲先出。主者大瞋怪[6],固留止之,稍相爭論,女童大言曰:“吾聞朝延立事,各有其時。今四方兵寇,京餉不給,城中人衣食日困,恃粥而活,吾等家無見糧[7],父子不相保。未聞選用將相,召見賢士,今日選妃,明日挑女,吾聞古有無道昏君,今其是邪?”於是上在屏後微聞之,出則詔問誰言者,諸女恐怖失色,莫能對。女童前跪稱:“奴適有言。”上問曰:“汝何所云?”女童前對:“奴等當引見,駕久不出[8],誠不勝寒,欲出不得,而總管以朝廷禁令相責。奴誠死罪,忘其軀命,具言朝廷立事,各有其時,今四方兵寇,京餉不給,城中人衣食日困,恃粥而活,奴等家亡見糧,父子不相保。未聞選用將相,召見賢士,今日選妃,明日挑女,竊聞古有無道昏君,竊以論皇上,願伏其罪。”於是上嘿然良久[9],曰:“汝不願選者,今可出矣。”女童叩頭退立,上遂罷選。當女童前後言時,與在旁者,莫不皇亟流汗[10],舌咋不敢卒聽[11];及得溫旨遣出,或猶戰悚不能正步。以此女童名聞京師。君子以為能直辭。《》曰:“匪飢匪渴,德音來括[12]。”此之謂也。女童既出,上他日以事降其父一階,欲令後選時,女可不豫也[13]。君子以為女童以一言而悟主,成文宗之寬明[14],顯名於後世。《詩》曰:“靜女其孌,貽我彤管[15]。”女童可以煒彤管矣[16]。

作品注釋

[1]辨通:論說“直”的意思。通,直。
[2]滿州:清代滿族自稱。
[3]參領:官名,即“甲喇章京”,上隸於都統,下轄牛錄章京。牛錄章京漢譯為“佐領”。與:同“歟”。
[4]鹹豐九年:1859年,正是太平天國革命時。
[5]清制,四品以上官員,其女必須按規定的年齡送入宮中以待選用。
[6]瞋(chēn):睜大眼睛。
[7]見:同“現”,現成的,現有的。
[8]駕:對人行動的尊稱。此稱皇帝。
[9]嘿:同“默”。
[10]皇亟:恐懼著急。
[11]咋(zé)舌:咬住舌頭,形容極畏縮、害怕。
[12]這二句出自《詩經小雅車舝》。詩寫燕爾新婚,舊說卻認為是“思得賢女以配君子(周幽王)”之意。德音,指賢女的美好言辭。括:會合。
[13]豫:通“與”,參與。
[14]文宗:即鹹豐皇帝。
[15]這二句出自《詩經邶風靜女》。孌:美好。貽,贈送。彤管:赤管筆。古代女史以彤管記事,規勸主上過失。此處引用彤管的典故,是讚揚女童敢諫,以言辭規主。
[16]煒:光耀。

作品賞析

敢於當面違抗皇命、譏諷皇帝為“無道昏主”,真是夠膽大了,何況這是一位初出深閨的女孩的行為。作者不惜篇幅,記敘了她前後兩次答話,義正辭嚴,不慌不懼,視死如歸,連荒淫皇帝也只得表面聽眾。文章說皇帝“寬明”是曲筆,說女童直言取諫才是衷心的讚美。

作者簡介

王闓運,宇壬秋,又字壬父,長沙府屬湘潭人。因父親在長沙經商,所以他出生於長沙,青少年時代也在此渡過。由於他曾題居所為湘綺樓,人們又稱他為湘綺先生。他生於1833年(道光十三年),卒於1916年(民國五年),基本與中國近代歷史相始終,是近代卓有盛名的經學大師和詩文大家。
王闓運幼年聰慧,3歲識字,9歲讀完五經,14歲就已“文翰頗翩翩”。他19歲參加縣試,取中第一名。後入長沙城南書院學習,平索不喜理學,常和李壽蓉、龍汝霖、鄧輔綸兄弟以詩歌唱和,結“蘭林詞社”,人稱“湘中五子”。他又注重通經致用,懷抱“帝王之學”。湘軍出師後,曾勸說曾國藩割據反清,未被採納。1857年(鹹豐七年),王闓運參加長沙鄉試,中舉人,以後數次赴京會試不取。但他才氣橫溢,文名遠播,朝廷重臣、協辦大學士肅順與他約為異姓兄弟,請他在家設館教授。1865年(同治四年),王闓運遷居衡陽石門,開始半隱居式的著述生活。1876年(光緒二年)又遷回長沙,用兩年時間撰寫《湘軍志》。後應四川總督丁寶楨之邀,到成都主持尊經書院,此後八九年間往返於湘蜀之間,從事講學著述。1886年(光緒十二年)丁寶楨逝世,他便不再入蜀,留湖南主講長沙思賢講舍和衡陽船山書院。1903年(光緒二十九年)一度到南昌任江西大學堂總教習,因上書反對改學制,遭到江西士生反對,又辭職歸湘。1908年,年近80歲的王闓運被授翰林院檢討,清亡前又特加翰林院侍講。民國建立後,袁世凱為借重他的聲望,聘他任國史館長,但他不久就見機辭職,返鄉。1916年以84歲高齡無疾而終。
王闓運為學主治《春秋公羊傳》,宗今文經學。他早年先從《禮》開始,詳盡考察三代的制度,20餘歲即作《儀禮演》13篇;,而後再探討《公羊春秋》中的微言大義,申張東漢何休的學說。他見清代乾嘉學者專習註疏,只有對經書的解釋但沒有紀述,僅僅重考證而忽略了論辨,閱者往往未竟十行就想睡覺的狀況,深為感慨地說:“文者聖之所託,禮之所寄,史賴之以信後世,人賴之以為語言,詞不修則意不達,意不達則藝文廢。……今若此,文之道幾乎息矣。”所以他作經籍註解,既不效宋儒的侈談義理,也不效乾嘉學者的專尊古注,而是根據自己的體會作簡要的詮釋。對古書文字連自己都實在難弄懂的地方,他也就不強作解釋。王闓運曾表明自己治經的目的只在“尋其宏旨”,用以“佐治道,存先典,明古訓,雄文章。”為使讀者有所解悟,發蒙悅心,他的著作文字汪洋縱肆,頗具莊子散文的風格。這種治學的方法,對當時的學風有一定的影響。終其一生,王闓運的經學著作有《周易說》、《尚書箋》、《尚書大傳補註》、《詩經補箋》、《禮經箋》、《周官箋》、《禮記箋》、《春秋例表》、《春秋公羊傳箋》、《論語訓》、《爾雅集解》等10餘種,200多卷。著述之眾,用力之深,影響之大,在近代罕見。王闓運在史學方面頗有撰述。他在同光年間主編和定稿的地方志有《桂陽州志》、《東安縣誌》、《衡陽縣誌》、《湘潭縣誌》等多鍾。這些方誌敘述翔實,文筆優美,其中的《山水篇》尤為精彩,描繪景物的風韻不減《水經注》。後人曾評價它們“斂雄才於方紀,納萬變於小篇”,認為“史裁之麗密”超出了同時代著名史家的著作。王闓運自認為最得意的史學著作是應曾國荃之請而寫,反映湘軍完整歷史的《湘軍志》。為寫此書,他除親身所經歷及走訪口碑外,還設法借閱了軍機處的大量檔案,並請人製作了地圖,先後花了7年時間才完稿。王闓運本人與許多湘軍將領關係很深,對曾國藩也頗為推崇,但在書中除褒揚湘軍的功勳戰績外,對太平軍前期聲勢的凌厲,清朝內部各派勢力的矛盾,湘軍初期曾屢戰屢敗的竭蹶之狀,以及曾國荃攻破江寧後縱軍擄掠,吞沒財物的情況都不加掩飾,一一加以敘述。所以此書一刻印就遭到一些湘軍將領的攻擊,認為它是“謗書”,迫使王闓運將原版交郭篙燾毀掉才得以免禍。以後曾國荃又請幕僚王定安另撰《湘軍記》,試圖抵消它的影響。《湘軍記》雖然記事詳盡,可補《湘軍志》的缺略和偏頗,但它對曾氏兄弟一味奉承,故意迴避或彌縫各方的矛盾,因而無論是真實性,還是敘事的簡潔,文筆的雄健都比不上《湘軍志》。為此,後代有學者稱《湘軍志》“文筆高朗,為我國近千年來雜史中第一聲色文學”,“是非之公,推唐後良史第一。”
王闓運是一代詩文大家,民初汪國垣作《光宣詩壇總錄》列他為詩壇頭領,冠於一代詩人之首。王闓運幼年初學詩時就嚴守格律,矩步繩趨,不失尺寸,他作詩強調從擬古著手,五言長詩宗魏晉,七言長詩及近體詩兼宗盛唐,但並不單純模擬古人,而是盡法古人之美,熔鑄而出之”,能自成一家風格。他的詩作:於時事有關係者多。”《獨行謠》、《圓明園詞》等都是反映社會現狀的鴻篇巨作,曾傳涌一時,堪稱史詩。他的寫景詩氣魄宏偉,常帶一股高潔傲氣。如《入彭蠡望廬山作》中寫道:“輕舟縱巨壑,獨載神風高;孤行無四鄰,然喪塵勞。晴日光皎皎,廬山不可照;揚帆載浮雲,擁楫玩波濤……。”就是這種風格的典型寫照,所以譚嗣同稱他的詩是超越“詩人之詩”,屬於“更向上一著”之類。王闓運還喜歡選詩、評詩,他的《八代詩選》流傳很廣。他曾分析說:“古之詩以正得失,今之詩以養性,雖仍詩名,其用異矣。故吾嘗以漢後至今,詩即樂也,亦足以感人動天,而其本不同,古以教諫為本,專為人作,今以托興為本,乃為己作。”道出了古今作詩宗旨的不同。王闓運撰文駢散兼行,既不堆砌詞藻,又不故作高深,所以能自然渾成,不落俗調,並多警策之言。他的《湘綺樓文集》中多有傳世之作。王闓運長期從事教育,先後執教成都尊經書院、長沙思賢講舍、衡陽船山書院和南昌江西大學堂,加上家中私授的弟子,學生達數千人,其中名弟子楊銳、劉光弟、廖平、宋育仁、楊度、齊白石等都卓有成就。他就任尊經書院的第一天就對學生傳授學經的方法,說:“治經於《易》,必先知易字含數義,不當虛衍卦名;於《書》,必先斷句讀;於《詩》,必先知男女贈答之辭,不足以頒學官,傳後世,一洗三陋,乃可言《禮》,《禮》明然後治《春秋》。”又說:“說經以說宇為貴,而非識《說文解宇》之字為貴”,“文不取裁放古則亡法,文而畢摹乎古則亡意。”當時蜀學的晦塞,少有通儒,聽到王闓運的這些議論,士生才知道研誦註疏諸史文選。尊經書院日有記,月有課,暇則習禮,三年士風丕變,出現了廖乎、胡從簡等影響較大的人物。所以稱王運為近代的一位大教育家並不為過。王闓運早年懷抱帝王之學,曾試圖參與治世,大有作為,然而屢遭挫折,無法施展抱負,遂絕意仕進,歸而撰著授徒,不過他“縱橫志未就,空餘高詠滿江山”的傲岸之氣未有稍減。平時嘻笑怒罵,譏彈嘲弄,無所不至,人常憚怕而避之。但他對學生真誠和易,勤於教誨,常常正襟教授,侃侃而談,終日不倦。王闓運平生早眠早起,不吸菸喝酒,所以精力充足,造詣獨多。他著書都自己親筆抄錄,其書法凝厚,無一筆苟且,也不輕有誤字,直到晚年的應酬文字都不潦草,從中也可以看出他為人為學的嚴謹作風來。王闓運一生居長沙的時間為多,因而他對長沙文化的發揚光大所起的作用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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