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主義哲學

人格主義是現代西方宗教哲學流派之一。早在18世紀末就已出現於德國的著作中。“人格主義”作為一種哲學理論體系,是形成於19世紀末,以美國為中心,主要創始人是美國哲學家B.P.鮑恩,代表有R. T.弗盧埃林、E. S.布賴特曼和W. E.霍金等人;20世紀30年代法國的代表是 E.穆尼埃和 J.拉克魯瓦。

西方其他國家也有代表,但影響不大。人格主義的不同代表人物各有其理論特色,共同之處是:認為人的自我、人格是首要的存在,整個世界都因與人相關而獲得意義;人格是具有自我創造和自我控制力量的自由意志;人的認識是由人格內在地決定的,認識實在只能憑藉直覺,不能憑藉概念和推理;上帝是每一有限人格的理想和歸宿;人格是一種道德實體,其內部存在著善與惡、美與醜等不同價值的衝突,這種衝突是一切社會衝突的根源,解決社會問題的關鍵在於信仰上帝,以調解人格的內部衝突。 
布登.鮑恩、伊曼紐爾.穆尼埃、讓.拉克魯瓦、莫里斯.內東塞爾是人格主義哲學的主要代表人物,下面就介紹一下他們的生平及他們關於人格主義的哲學思想。

布登.鮑恩的人格主義:

布登.鮑恩(Borden Parker Bowne 1847~1910)是美國著名哲學家。他出生於一個清教徒家庭,大學畢業後曾任牧師,後赴德國,師從哥廷根大學教授洛采(Rudolf Hermann Lotze 1517~1881),深受他的宗教唯心主義哲學思想的影響。他的主要哲學著作有《形上學》(1882)、《人格主義》(1908)等。萊甫福留耶林(Ralph Tyler Flewelling 1871~1960)是鮑恩的學生,南加利福尼亞大學教授。他是《人格主義者》雜誌的創辦人和編輯。他的主要哲學著作有《人格主義與哲學問題》(1915)、《信仰的理性》(1924)、《創造的人格》(1926)。布萊特曼(Edgar Sheffield Bgightman)是鮑恩的信徒和追隨者,波士頓大學哲學教授。他的主要哲學著作有《哲學導論》(1925)、《上帝問題》(1930)、《宗教哲學》(1940)、《自然與價值》(1945)、《人與實在》(1958)等。

(一)“人格是世界的本原”

人格主義是一種屬於人本主義思潮的宗教唯心主義哲學,它與弗洛伊德主義和存在主義等其他人本主義哲學流派一樣,強調哲學研究的對象不是物質世界,而是人或自我。但是它與弗洛伊德主義和存在主義不同:弗洛伊德主義把“自我”歸結為一種“欲望”——無意識的性慾衝動,存在主義把“自我”歸結為“意志”——盲目的自由意志;而人格主義則把“自我”歸為“人格”,即一種精神性的道德主體。它認為世界的本原是“人格”,“人格”才是哲學的真正對象和一切哲學問題的核心。布萊特曼說:“從廣義上說來,人格主義是這樣一種思想方法,它把人格當做解決一切哲學問題,不論是價值問題、認識論問題或形上學問題的鑰匙。”
那么,什麼是人格主義所說的“人格”呢?美國的人格主義者們認為,他們所說的“人格”,既不是弗洛伊德主義所謂的“欲望”,也不是存在主義所謂的“意志”或“感情”,而是一種精神性的道德品格,即是一種支配、控制或調整自我的“欲望”、“意志”和“感情”的精神的或道德的主體。鮑恩說:“我們有思想、情感和意志,這是屬於我們自己的。我們還有一種自我控制或自己支配自己的力量。所以在經驗中我們知道有個自我和相對的自主(按:即支配自我的思想、情感和意志的主體)。這就造成我們的真正的人格。說得更確切一些,這就是人格的意義。”福留耶林說:“人格不只是意識,不只是記憶,人格能自己支配自己,人格是自由的。”布萊特曼則認為“人格是能夠發展理性與理想的價值的自我”。
由於把自我的“人格”歸結為一種與物質根本無關的純粹精神實體,人格主義者們就把自我的“人格”與自我的軀體及其活動於其中的物質世界絕對地對立起來。鮑恩認為,自我的生命,即人格是與物質及其運動無關的,“如果有人把這種活動的生命歸結為物質及其運動,那是荒謬的;如果有人用物質及其運動來解釋生命,那也同樣是荒謬的”。布萊特曼則說:“一切存在不過是人的意識而已。存在就等於是一個人或自我,或一個人或自我的一些行動或經驗。”由此可見,人格主義者們所謂的人格,歸根到底,不過是一個自我的“幽靈”而已。這顯然是錯誤的。其實,人格並不是什麼神秘的東西,更不是神所恩賜的“幽靈”,它是自我意識根據道德規範對自己的欲望、感情、意志以及行為的調節能力,它是意識的能動作用的表現。人們根據自然規律和社會規律,對自己的行為的後果作出預見和評價,並根據這種預見和評價,自覺地控制自己的行動,這就表現為自我的人格。人格主義者們把自我的人格唯心主義化和神秘主義化,這就成了他們的信仰主義的宗教哲學的出發點和理論基礎。
在人格主義者們看來,世界的本原僅是自我的精神性的人格。那么自我的軀體及其生活於其中的物質世界是什麼,它們是從哪裡來的呢?美國人格主義者們認為:它們都是第二性的東西,都不過是人格的派生物。鮑恩說:一切事物都不能離開人格而存在,“宇宙的本原是人格”,“人格是宇宙的基礎”,“世界只是為我們的理智而設的”。布萊特曼則說:“自然存在於心中,而不是心存在於自然中。”“一切事物都是精神的”,“它們僅是心的存在,或僅由於心而存在”,因而“假設非心的物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從上述唯心主義觀點出發,人格主義者們堅決反對物質第一性、意識第二性的唯物主義觀點。鮑恩說:“物自體是不存在的,它應看做神話而被拋棄”,“思想領域之外無任何事物存在”,“唯物主義的形上學是徹頭徹尾的幻覺,它是錯誤的。”福留耶林則說:“用物質解釋世界的一切是徒勞的,它僅是一場惡夢。”但是,美國的人格主義者們並不願遵循貝克萊的老路而陷入荒唐不堪的唯我論的泥坑。因而在表面上,他們也反對貝克萊的傳統的主觀唯心主義。福留耶林說:“傳統的唯心主義並不比唯物主義更能令人信服,因為在日常的經驗中,物質世界是占極重要地位的。如若說大地、太陽,有聲、有光的這個世界僅是一場夢幻,那是無法取信於人的。”
美國人格主義者們一方面堅持物質世界依賴於自我的人格而存在,另一方面,為了逃避唯我論,又肯定物質世界不依賴於自我的意志而存在,這是自相矛盾的。如何“擺脫”這個矛盾呢?他們只能求助於上帝,即肯定在有限的自我的人格之外,另有無限的上帝的人格存在,從而從主觀唯心主義轉到客觀唯心主義或宗教唯心主義。
美國的人格主義者們在論證上帝存在的問題上利用了17世紀萊布尼茨的單子論。因此布萊特曼等稱萊布尼茨為“近代人格主義的創始人”。
萊布尼茨認為,世界是由許多客觀的精神性實體,單子構成的。單子由於是一種精神性實體,它們不占空間,沒有質量,不可分割;它們各自封閉、彼此孤立,不能互相作用,並因其具有內在的能動性而各自運動。他認為單子是上帝創造的。上帝是世界上唯一最高的單子,它全知、全能、全善。它在創造所有其他的單子時,對它們作了全面的安排,使它們彼此間和諧一致,即所謂“前定的和諧”。
美國的人格主義者們亦步亦趨地仿效了萊布尼茨的單子論。萊布尼茨的“單子”在人格主義者那裡變成了“人格”。他們認為,每個人的有限的人格是各自獨立、完全自由的。布萊特曼說:“人格是活潑能動的,而不是消極被動的”,“它純粹是個別的、私人的和自由的。”而個人的有限的人格是無限的、最高的人格——上帝所創造的。上帝在創造各人的人格時,對它們作了全面的道德秩序的安排,從而使各個人的人格的自由互相協調,和諧一致。福留耶林說:“世界上的任何事物,以及相互關係都來自神的意志的統一。”他們還認為,有限的自我的人格與無限的上帝的人格,本質上都是精神性人格,因而是彼此相通的。物質世界不僅是有限的自我人格的派生物,更是無限的上帝的人格的派生物。它們既依賴於各人的自我的人格而存在,也依賴於上帝的人格而存在。所以物質世界既不如唯物主義所認為那樣可以離開自我的人格而獨存,也不如傳統的唯心主義所認為那樣,憑自我的主觀意志而轉移。他們自詡這種理論克服了傳統的唯物主義與傳統的唯心主義的“片面性”,超越於傳統的唯物主義與傳統的唯心主義之上了。福留耶林說:“自古希臘以來,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的鬥爭,至今才對它作了充分的分析,證明不折不扣的唯物主義和絕對的唯心主義都不能解決宇宙之謎。”其實,他們並沒有任何“超越”可言,而不過是傳統的主觀唯心主義、客觀唯心主義和宗教唯心主義的拙劣的雜湊,是一種公然為上帝創世說作論證的宗教哲學。

(二)信仰主義認識論

人格主義者認為,世界是上帝大人格的體現,正像人格是“上帝大人格的體現一樣”,整個世界無非是上帝人格的思維和計畫,那么他們相互認識和理解,(正像萊布尼茨的單子一樣),就是不言而喻的。因此,世界是可以認識的。鮑恩指出,如果我們肯定事物的世界起源於思想並表現於思想,那它們就與思想同質,從而沒有先天理由說明為什麼我們不會認識它們。心能了解事物的運動,這是因為二者都出於一源。心能領悟這個世界的意義,因為心和創造世界的理智有親生關係。因此人格主義標榜可知論,但是人格主義可知論的認識對象只是心的產物、思維自身。至於客觀物質世界,他們從來不認為是可知的。實際上在他們看來那根本就是一種虛幻的現象,是非存在。
人格對自己的創造物的認識是如何實現的呢?人格主義者認為經驗是認識的基礎和起點。人的經驗作為上帝思想的體現是完全可靠的。經驗是一切生存和思想中首要的東西,一切認識都必須從經驗出發並由經驗所證實。一切關於實在的思想都必定根植於經驗中,離開經驗,我們決不能肯定我們的概念是否代表任何現實事實。人格主義聲稱自己是經驗主義,為了與傳統的經驗主義區別開,鮑恩自稱為先驗的經驗主義。先驗的經驗主義的意思是他們不承認經驗是物質的反映,而認為是純粹的主觀內省,純粹思想。人格主義者不承認經驗之外存在一個實體。實在主義不僅是多餘的、無法證實的,而且把心與非心的存在之間的相互作用的形上學問題弄得更為不可思議。他們抵制康德的物自體學說,認為那是一個多餘的假設。世界本質是一個人格結構,人格結構本質就是一個經驗結構,經驗不依賴任何外在的東西,而是我們的人格所固有的內在的即先驗的東西。
人格主義者進一步把人的認識活動看成一種純粹創造。鮑恩說,認識絕不是一種存在的秩序的被動反映,更不是外部的現成知識的被動接受,而必須把它看做在我們思想內部,為了我們的思想並由我們的思想本身所進行的對於對象的一種積極創造。人格主義者利用科學成果歪曲現代科學結論,把相對論的時空觀和測不準原理說成人格自由創造的科學依據。因此,我們不能把人格主義看成純粹的主觀唯心主義,因為他們認為人格的創造來自於上帝,自我的創造淵源於無限大人格的創造。鮑恩說,從有神論的觀點看,宇宙本身不是真正靜止的存在,而只是通過上帝的意思而尋求實現的思想,對我們說,這一思想必然表現於我們的經驗秩序中。既然我們的人格經驗來自於上帝的大經驗,我們人格經驗的一致性來自於上帝的預定的和諧,我們認識、經驗的對象也是上帝和我們人格的創造,那么人的認識就僅僅是封閉在自我之中的遊戲,對它的證實和理解完全靠神秘的直覺。由此看來,人格主義的認識論完全陷入信仰主義了。
從信仰主義出發,人格主義提倡科學與宗教和解,提倡把價值世界(本質)留給宗教,把事實世界(現象)留給科學,從而消除宗教和科學之間長達幾個世紀的歷史誤會。科學只是描述性的分類,決不能研究事物的真正原因和理由,而宗教也應充分肯定科學研究的權力和價值,因為那歸根結底是上帝人格活動的一種形式。我們看到,人格主義儘管表面上主張宗教和科學的和平共處,但實質上他們主張以宗教來賦予科學以價值,科學的價值最終要由宗教來承認。這充分暴露了人格主義的信仰主義本質。

(三)神學人本主義的社會倫理觀

人格主義作為現代西方兩大哲學思潮之一的人本主義思潮,它與生命哲學、存在主義等遇到的是同樣的社會問題和文化背景。因此,它們的哲學主題是一致的:社會被技術化了,人被物化了,同時,人從出生那一刻起就由某種超人的力量設定了一條嚴格決定的生活道路,人們喪失了主觀性、自由和可能性,同時在泛濫的物慾中,喪失了對一切美好、高尚東西的追求和信念,喪失了對歷史的信念。在人格主義看來,必須重新喚醒人對崇高事物的信仰,那就是上帝。上帝是一切真、善、美的東西的集中體現,必須重新喚醒人的創造力,那就是個性,不可重複性。人格主義者大聲疾呼“要有個性”,這是人格主義自封為“人的哲學”的主要資本。
人格主義的個性理論在“人格”這一範疇中找到了本體論起點。人格主義者宣稱,人格是至高無上的價值,是一種內在的價值,是社會最珍貴的財產,是社會進步和幸福的最重要的源泉。布萊特曼聲稱:我們的我是唯一到處存在的東西,任何無人格的東西都是不存在的,因為無人格的東西,只能是不完全的和抽象的幻想。
人格主義正是在這樣的唯心主義基礎上理解歷史發展的。福留耶林說,從其深刻意義上說,人類的全部歷史是個人精神力圖達到它從未達到過的天國的自我發展的歷史。布萊特曼深信,一切存在就是經驗和大於自然的個人精力的表現。
人格主義者不承認任何歷史決定論,他們相信一切都取決於自我、完整人格的決定和創造(正像存在主義宣稱一切取決於自我的選擇一樣),個人不是一定歷史條件和社會環境的產物或片斷,而是集中歷史發展的一切可能性於一身的小宇宙——創造性的單子。人格主義者甚至反對存在主義者對孤獨、人格分裂、邊緣狀況的描寫,反對存在主義為人設定的有限的種種無可奈何的冒險的方式和選擇。他們樂觀地相信,具有完整人格的個人完全可以創造一切,超越一切。這樣人格主義就把人變成了神或半神,歷史哲學從而變成了歷史的神話。
人格主義進一步把一切社會矛盾和衝突看成觀點的矛盾和衝突,特別是價值觀念的衝突、道德觀念的衝突。人格主義面對西方社會的種種弊端,面對西方文化的衰落,不是去揭示客觀的社會矛盾並提倡現實地改變社會條件,而是推崇“意識革命”、“人格革命”,認為只有精神的反抗和對上帝的熱愛,才能為建設自由個人和自由社會開闢道路。福留耶林認為,為了完成物質世界的革命,首先必須的是革命意識的火焰。
如何完成他們提出的“人格主義革命”呢?最重要的是道德的再生。人格中首要的是道德自我意識,完善這種自我意識,使個人的感情和感覺的內心世界趨於高尚。形成崇高的道德信念,培養正直、無私、具有獻身精神的人是建立“塵世天國”的必要條件,因而也是“人格主義革命”的中心內容。
在人格主義者看來,完成道德再生必須信仰上帝,與上帝融為一體。只有宗教才能成為人格和高尚道德動機的根源。他們斷言,信仰能夠使人生活在極樂世界裡,讚美生活,而不必顧及一切道德的貧困和匱乏。換句話說,獻身宗教事業、信仰上帝能夠消除道德的貧困,能夠祛除邪惡,能夠使自己成為一個具有豐富個性和創造性的人。伊曼紐爾.穆尼埃、讓.拉克魯瓦、莫里斯.內東塞爾與法國的人格主義: 伊曼紐爾.穆尼埃(Emmanuel Mounier 1905~1950)是法國的新聞工作者,唯心主義哲學家和天主教信徒。他年輕時在巴黎大學攻讀文學和哲學,曾獲哲學講師資格。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參加過地下抵抗運動。他是法國《精神》雜誌的創辦人和“精神之友協會”的組織者。他的主要哲學著作有《人格主義革命和共同體》(1934)、《為人格主義的宣言》(1936)、《存在主義概論》(1946)、《人格主義》(1949)等。
讓.拉克魯瓦(Jean Lacroix 1900~)是法國天主教哲學家、心理學家和穆尼埃的最著名的信徒。他的主要著作有:《精神的道路》(1949)、《馬克思主義、存在主義、人格主義》(1950)等。
莫里斯.內東塞爾(Maurice Nedoncelle 1905~)是法國的天主教神父、斯特拉斯堡大學神學系教授。他的主要哲學著作有:《意識的雙關性,論人格的本性》(1942)、《人格和自然界》(1943)、《論人格愛的哲學》(1957)等。

(一)“人的人格”和“人格的宇宙”

“人格”是美國人格主義的理論核心,也是法國人格主義理論的核心。法國人格主義者穆尼埃等人斷言:“人格”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存在,它是一切存在物的“本原”和“中心”。他們並以唯靈論的觀點曲解“人格”,如拉克魯瓦把它解釋為某種“生命的衝動”,實際上是把它歸結為一種純粹的“幽靈”。
法國人格主義者們自稱他們的這種觀點是笛卡兒的“我思故我在”學說的繼續。不過,他們反覆申明人格主義的“人格”與笛卡兒的“自我”不完全相同:後者是純粹個體的“自我”,而前者是人類的“自我”,即是一種與“你”的自我意識、“他”的自我意識緊密聯繫著而出現的一種“自我意識”。在這種“相互關係的自我意識”中,既有我的知覺和存在,也有你和他的知覺和存在,它是一種以“我們”的形式表現出來的精神集合體。所以穆尼埃說:“儘管為了方便起見,我們光談論單數的人格主義,而其實我們更樂意於談論有複數的人格主義。”他們認為“人格”這種精神集合體是第一性的,客觀存在物是第二性的,後者是前者所派生的。因而他們斷言一切客觀存在物,如無機界和生物有機體,它們雖沒有自覺的“靈性”,因而沒有“人格”,但是卻依存於“人格”。它們的存在和特性只有從這個精神性的“人格”出發才能得到完滿的解釋。法國的人格主義之所以把“自我”解釋為“集體的自我”,其目的如馬赫主義等流派一樣,在於逃避唯我論。
跟美國的人格主義一樣,法國人格主義也把他們的這種“相互關係”的“人格”理論與“上帝”聯繫起來。他們說,在這個“至高無上”的“人格”中,不僅存在著我、你和他的相互聯繫,而且還與上帝相互聯繫。如內東塞爾斷言:上帝是存在的,它是“自我”跟人類的諸“我”之間建立聯繫的“另一個”至高和至初的形式。他寫道:“為了能使自己成為自己,至少應該有兩個,而為了能使自己充分地成為自己,就必須使上帝成為另一個。”這樣,他們就從主觀唯心主義轉向客觀唯心主義,實際上成了法國天主教的宗教哲學。

(二》非理性主義認識論

法國人格主義者認為,人的生存意義的問題高於認識論問題,優先於認識論問題;人對世界的關係不是認識關係,也不是實踐關係,而是“吸引”關係。他們把“吸引”區分為三種形式:第一,外在化運動,即人對外部現實的關係;第二,內在化運動,即人對內心深處的自我的關係;第三,是抑止運動,即個人存在的內在原則。
法國人格主義者把人看成“改變現實方針”的主體。他們在人的主體性問題上走得太遠,以至於把認識的對象看成人在自己內心深處的構造。他們認為,人在自己的認識活動中從來不是簡單地再現、反映外部世界,而是在主觀範圍內創造著現實。這樣,他們就把人的認識過程轉變成神秘的精神創造了。拉克魯瓦把這個過程描述為三個階段:認識、理解、信仰。認識是最初階段;理解比認識具有創造性,是更深刻、更全面的認識;信仰則是對實在的最高理解。人在信仰中達到了生存的最高境界,同時也達到了對至善和永恆真理的認識、理解、把握。
對於人格主義者來說,“人是什麼”這一問題和人的生存意義的問題同等重要。正是通過對人的分析(而不單純是人的認識領域的研究)顯示了人格主義哲學的非理性主義實質。人格主義者迎合了20世紀人本主義哲學潮流,對“人”做了非理性主義的理解。人格主義堅持反對把人看成嵌入一定歷史——社會結構的部分、片斷,反對從“外在”的方面研究人,他們把人看成完整的內在活動,同時他們把這種內在活動規定為精神的、意識範圍的活動。穆尼埃認為這種意識活動有三種:第一,有機的和集體的無意識的活動。他指出,弗洛伊德對此提出了分析。第二,理智的活動,即人對現實世界的認識。第三是“超意識”,“個人超驗的無止境”精神。
在人格主義者看來,正是在超驗的精神領域完成了“對現實的歷史性改造”,完成了從“客觀恢復到主觀的過程”,因為正是在超驗的精神領域體現了人的創造性、主觀性,顯示了人類生存的最高意義。但是法國人格主義者進一步認為,超驗的東西是超現實的領域,按其本質來說,是不能表達的,只能依靠直覺和信仰來達到。例如在藝術中能夠接近“超驗”的東西,只有信仰一個超出一切個人的絕對存在的上帝,才能真正達到超驗的精神領域。人格主義者斷言只有在上帝中,我們才能理解人的真正價值和使命,獲得創造活動的永久性動力。這樣,藝術和宗教就被宣布為人的唯一的真正世界。

(三)“新人道主義”的社會倫理觀

法國人格主義是左派天主教思想家對1929年世界經濟危機的答覆,他們提出的目標就是制定對現存社會進行改造,建成新的建立在精神財富真正占首位基礎上的人道主義的積極綱領。
法國人格主義者對資本主義社會進行了揭露和批判。在批判中,他們大量借用了馬克思的早期思想。穆尼埃指出,資本主義生產將人變成無意識行動的東西,剝奪了人的自我發展;資本主義消費則越來越追求舒適,從而阻礙個人的精神發展,將個人同化為資本主義社會公式的體現者。總之,在資本主義社會裡出現了人的異化,出現了人的危機。
穆尼埃企圖把基督教和社會主義結合起來,建立“人道主義”的社會。為此,他們提出了“人格主義和共同體的革命”綱領。這個革命的中心目的,是使人成為創造性的主體,把社會改造成為創造全面的人的生活條件的社會。他們認為,只有這樣,人才能真正成為具有歷史活動能力的、全面的人。
穆尼埃認為,恢復資本主義前的生產方式是為人創造“全面人的生活條件”的方法之一,因為這種生產方式似乎使勞動者接近於勞動活動的本質。他認為,以機器的發明為標誌的工業革命是文明開始倒退和個人的異化產生的歷史轉折點,而中世紀的手工業似乎比大機器工業具有更多的精神因素和人情味。
依靠什麼來實現這種新人道主義呢?法國人格主義者和美國人格主義者一樣,訴諸具有高度自我修養的人、精神化的人。在他們看來,歷史是個人內心精神生活的結果。個人的自我完善、潛心於內心的人格精神、人的靈魂中的善的力量和本能具有或者說正是它才具有改造歷史的能力。法國人格主義者認為只有面向超驗的領域、面向上帝,才能培養造就出這種需要的人格精神。人格主義者對資本主義條件下人性喪失所開出的藥方,就是以人性的另一種喪失代替它,以虛幻的價值感填補現實的價值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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